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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海临风 作者:杨澜-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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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活。年轻时的她和外公从浙江绍兴老家来到上海,勤俭持家,撑起一个小
小的五金店,渐渐殷实起来。家中前前后后住过十几位前来投靠的穷亲戚,
有的一住就是几年。她一视同仁,资助不少远亲的孩子成家立业。“文革”
时,她和外公被划为“资本家”,家业被抄。一生积蓄,化为乌有。她的退
休金也被取消,一时家境非常困难。原来受恩于她的亲朋好友竟有人以怨报
德。没听她怨恨过谁。她说:“多做好事,自己心里踏实。”“文革”结束,
政府发还了几千元钱,这当然不抵当年被抄去的财产,但她挥挥手说:“身
外之物,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们一辈子靠自己的劳动吃饭。现在政府给我恢
复了退休金,又有了劳保,就可以了。”她虽然没有受过什么正规教育,但
在我看来,她对“施恩莫念,受惠莫忘”的参悟,远远高于许多“知识分子”。

简单的“知足长乐”并不是幸福老年的全部秘密。德行的修养,智慧的
锤炼,更代表了老年生活中积极主动的一面。

古罗马著名演说家西塞罗曾与友人细述老年之道。他说:“凡是靠自身
不能过美好、幸福生活的人,无论什么年纪都会使他们烦恼;凡是力求从自
身寻求各种美好的东西的人,按自然规律必然产主的一切事物都不会使他们

觉得可厌。在这类事物中首先要数老年。人都希望能活到老年,却又抱怨它
的降临。愚蠢使人变得如此反复无常!”当时有人对西塞罗说:“您对老年
的降临如此洒脱,乃是因为您既有名望又有财富的缘故。”西塞罗回答说:
“这不假。极度的贫穷中,聪明的人也会一筹莫展;但是愚蠢的人,即使给
他大福大贵,他也还是会感到百无聊赖。”

我见过戎马一生的将军,晚年无法忍受侍花养草的生活,整日在对金戈
铁马、纵横东西的往事中黯然神伤;也见过平凡一生的看门老汉,在迎来送
往的忙碌中,在信件报纸的传递中,自得其乐,对世事的变迁一通百通。人
的精神寄托,实在不能以世俗的功败来评价权衡啊!

《杨澜视线》的选题之一是美国老年人的生活。为此我采访了位于纽约
市外斯坦顿岛上的“安乐家”老人院。这是一家公益性质的养老院,人院标
准是取得绿卡三年以上,个人存款在一千美金以下,那里60%以上的居民是
华裔老人。他们在养老院的吃住由美国政府负担,另外每人每月可领取一百
多美元的零花钱。我走进这家养老院时是上午十点左右。阳光透过宽大的玻
璃窗射进一楼的活动大厅,这里是老人们活动的主要场所。窗边一排排的沙
发上,坐着三三两两的老人,或念念有词,或呆坐出神,互不搭理,对我们
的摄像机也没有任何兴趣,连眼皮也不抬一下。陪同我们的杨女士解释说,
这些老人大多患有老年痴呆或轻度精神疾病,但尚未完全丧失生活自理能
力。如果没有医护人员提醒,他们可以在这里坐上一整天。在大厅的另一边,
有几张大桌子,围坐着一些老人,正用毛线、彩布一类的材料做着手工艺品,
如提袋什么的。他们偶尔彼此交谈几句,但声音很轻。我看到其中一位七十
岁左右的妇人,手工做得很巧,便上前攀谈。她姓蔡,来自上海虹口区,做
了一辈子家庭妇女。十几年前丈夫就去世了,现在有两个女儿在上海工作,
一个儿子已在纽约成家立业。几年前她来到美国,起初与儿子、儿媳、孙子
同住,而现在则一个人生活在老人院里,儿孙有时一个月也不打一个照面。
“想他们吗?”我问。她没作声。过了一会儿,头也不抬他说:“不想,想
他们做什么?!”

“你在来美国之前想过会住在老人院里吗?”

她摇了摇头。

“想不想回到上海去?”

她又摇了摇头,说:“回去没有地方住了。”

“女儿们呢?”

“提她们做什么?我不想她们。不想了。”老人眼角渗出了泪水。

记者的本能促使我再问下去,但我没有,因为那样分明会触动她的伤心
事,使一颗在彩色绒线中稍得安慰的心又伤痛起来。而一旦伤痛起来,我又
如何安慰?她泪水后面的细节我无法了解,我也宁愿不知道。当初她即将踏
上异国土地的时候,该是非常兴奋的吧?她的在上海的老姐妹们该是非常羡
慕她的吧?她跨越太平洋,追求的幸福老年该是与现在的境遇有不少差别的
吧?孩子曾是她一生的事业和寄托,如今她一贫如洗,言语不通,把岁月时
光编织进一只只手袋中,才是她所能做的最有意义的事吧?

我默默地起身离去,又望见沙发上那些乖乖坐着的老年病人,其中有一、
两个正聚精会神地用手去抓在眼前光线中舞蹈的灰尘。对比蔡老太,他们显
得幸福多了。

就在采访了这家老人院的当天下午,我在离住处不远的理发店里遇到了

一位名叫戴维的美国老人。当时,理发师约瑟夫正在给他系围脖儿,冲着镜
子对他说:“戴维,你现在越来越精神了,等我给你剃个漂亮的发型,保你
比年轻时还帅。”

“算了吧,我年轻时头发比现在密多了。对了,我还没跟你算帐呢,这
两年我的头发越来越少,怎么也不见你减价呀?”

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我留意打量着这位风趣的老人。他花白的头发,
红通通的脸,挺直的腰板,充沛的底气,真是位精神的老先生。老人生活的
选题一直萦绕在我的脑际,我当下决定采访他。

他爽快地答应了,但说当时正有个约会,不如傍晚在街心花园碰面,那
是他每天散步的必经之地——原来我们还是邻居。

当他如约出现在花园时,手里已牵了两只棕色的鬈毛狗,老远就跟我挥
手致意,兴高采烈地指着树上的花蕾说:“纽约的春天总算来了,我还以为
它今年要耍赖了呢。”

我们东拉西扯地聊起来。老人今年已近八十岁了。他出生在美国中部的
一个农场里,三代同堂,一大群孩子。”整天乱糟糟的,没人能完整地说一
句话。”他笑着说。后来,他不愿意再过平淡的农场生活,只身来到了纽约。
当过餐厅侍从,杂货店伙计,最后不甘寂寞,上了表演学校,做起了演员。
他提了几部电影的名字,我都没听说过,心想这下会使老人难堪,便连忙补
充一句:“我才来美国两年,很多老电影我没看过。”

他毫不介意,说:“别说是你,就是美国人也早把这些电影忘了。我当
时演的只是些小角色,我自己都记不得了。不然,今天我坐在这儿,不是会
有很多人围过来找我签名了吗?”他顿了顿,挺得意地眨了眨眼睛,继续说:
“不过,我最骄傲的是:在竞争如此激烈的演艺圈里,我一直都有工作,从
来没让我太太孩子担心过。我太太可漂亮了,可惜去年她过世了。现在,我
跟它们过。”他说着,拍了拍身边的鬈毛狗,两只小狗亲热地伸出舌头,起
劲儿地舔了舔他修理得很整齐的胡须。

我问起他的孩子。他告诉我,他的两个儿子现在都干得不错,在大公司
里做经理,也已生儿育女。前两天过父亲节,孙子、孙女们还给他寄来了贺
卡。逢年过节,儿女们都来看他,他也时常去他们那儿串串门。

“但我不想跟他们住在一起。”他说,“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即
使是亲生儿子的负担。我能自己照顾自己。再说,我有很多自己的事要做。
我在学电脑,每天在电脑网络上读报纸杂志;我还研究股票行情。不瞒你说,
我早些时候买的股票,价格都已经上翻了好几倍。”老人说到兴奋处,手舞
足蹈。显然,能跟我这位小听众吹吹牛,他很开心。

“如果有一天您无法照料自己了该怎么办?”我不知趣地问。

“我早就买好了保险,到时候会有家庭护士上门服务的。当然,并不是
每个老人都有这个条件。我是很幸运的一个,计划得比较早。”

我被老人的自信感染了。早晨在养老院里的压抑心情稍稍舒缓了一些。

在美国的三年中,我发现文化的差异在很大程度上影响老年人对自身的
看法。据美国官方统计,七十岁以上的华裔老人的自杀率是白人老人的十倍。
我个人认为,这固然与华裔老人经济状况的相对贫困有关,但精神方面的因
素恐怕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自杀与绝望相联,绝望又是失望的积累。而失
望呢,就会牵扯出原本的期望。不少华裔老人对自己晚年的期望往往依赖于
子女对他们的态度,诸如是否与子女注在一起,子女是否孝顺等等。在我们

的传统中有“养儿防老”的观念。如果年纪大了,子女却不在身边照顾,岂
不与孤老无异?住老人院更被不少老人认为是丢脸的事。而美国人的家庭似
乎就是为两个人准备的,儿女只是中间十几年的过渡。儿女一旦成人,经济
上就与父母绝对分开,父母一般来说也不愿像许多中国老人那样承担抚养第
三代的“麻烦事”。乐得自己出外旅游——累了一辈子,该清闲一下了。反
过来,父母年迈体衰,子女虽然通常也会每周过来探访一下,但亲身服侍的
并不多见,父母也并不因此责怪子女——因为他们年轻时也没有照顾过自己
的父母。每个人的晚年生活的质量几乎全由自己负责。如果工作时没有给自
己预备下养老金,那可全怪自己,这包袱做子女的一般不会承担。

两种观念,孰优孰劣,很难给以简单的判断。一方面,人是需要亲情的
动物,生老病死,总是希望有亲人相伴,至于彼此不愿迁就,难以和睦相处,
而坚持与子女分居的想法,其中多少有无可奈何的成分。另一方面,一个人
对自己的生活负完全责任,年轻时不依靠父母,年老时不依赖子女,在物质
和精神上保持相对的独立,又的确是一种比较积极的人生态度。我个人认为,
前者可以更多地从子女方面得以改善,而后者呢,对于老人自身的精神修养,
则是有借鉴意义的。

我的一位中年朋友,近来颇为憔悴。问其原因,才知道其父去世后,其
母精神孤寂,无以排遣,不时拿女佣出气。近来情况更趋恶化,一天几个电
话打到儿子单位,要求儿子昼夜陪伴,对儿媳又百般挑剔,弄得我这位朋友
与妻子也产生了一些不和;稍有小恙,就疑是不治之症,定要住院治疗,还
时时冲医生发脾气,说他们与儿子一起欺骗她:“你们就是希望我早点儿死。”
儿子对这位母亲毫无办法,人被搞得精疲力竭,只有叹气摇头的份儿。其母
的处境固然让人担忧,儿子的烦恼也实在值得同情。各家的实际情况有很多
独特性,但一部分老人精神空虚,给自己和子女带来很重的负担,却是具有
普遍意义的社会现象。

其实,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人口流动性的加强,晚年与子女在一个屋
檐下生活的可能性也正受到挑战。于是,朋友在老年时期就会显得格外重要。

我的一位朋友的父亲,离休前曾是位副部级干部,实权在握。当年,在
家时门庭若市,出门时前呼后拥,风光无限。离休之后,老人心中一直耿耿
不平,见人必谈世态炎凉,其忿懑之情溢于言表。原来不少先前唯恐巴结不
上的人一见他没了实权,就不再来往了,甚至见面打招呼都少了几份恭敬;
原来生病上医院,医生护士全都殷勤周到,如今不仅脸色不好,而且用药标
准也不如从前。老人心想原先有人鞍前马后地伺候,而现在却连个说话的人
都难寻,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那天我去这位朋友家串门儿,与老人家闲聊起来。他又搬出一些新的佐
证,说明人情的浅薄,天底下没有真心的朋友。他的儿子忍不住了,数落了
他几:“老爸,那些人本来就不是你的朋友,人家来就是求你办件事,如今
他们依然要办事,你又帮不上忙,为什么还来求你?要怪只能怪你当时没有
花时间和精力去结交真的朋友。那时候你的架子大得吓死人!换了我,也对
你没好印象,干嘛还搭理你?”

老人猛喝一口茶,不作声了。

一所舒适的住宅在于它的未被占满的空间,一颗睿智的心灵在于它的开
阔与宽松。老年人,正因为与世事的喧嚣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才更应该有了
某种超脱,对人生有了更清醒的见识。这种精神的陈酿,不仅是社会的财富,

更是他们自身幸福的最好的保障。身体的衰老和精神的成熟,从社会中淡出
和对社会更深刻的见地,这些奇妙的组合往往出现在老年,这是年轻人无以
速成的本领。

再说说死亡,这个等待我们每一个人的结局吧。有一位日本的文学家说
过:“在生活中有真正热爱和留恋的人是不愿死的,但唯有不断积累真正热
爱和留恋的事物的人才能够面对死亡。”这似乎是个悖论,却有它难以抗拒
的魅力,因为一个真正爱着和留恋着的人会在他所热爱和留恋的事物中找到
归宿,找到永生。我的爷爷,当他拄着磨得光滑的手杖看着重孙们追逐嬉戏
的时候,他是多么满足。有一次,须发皆白的他翻开六十年前的照片,指着
上面身着长衫、手持礼帽、潇洒地笑着的自己,说:“时间过得真快!我们
这一辈人,留不下什么遗产给儿孙,只能传个正派的家风吧。眼看你们都长
大了,我很安心。即使有办法返老还童,我也会拒绝,就像一个走了很长的
路的人,快要到家了,怎么也不会愿意被拉到起点,再走一次。”我相信,
经过一次死亡考验的他,说的是不妄的话。在他那被皱纹压迫的眼睛中,闪
烁的是平和智慧的光芒。

人从萌芽开始,就驶上了一条没有退路的航线。天灾人祸、意外事端,
死亡对于儿童、青年、老年几乎是机会均等,随时可能降临的。从这个意义
上来说,老年本身并不与死亡更亲密。而每位老年人都应该在心里存了感激,
感激上天给了自

己体验完整人生的机会。没有什么比在老年时面临死亡更自然的事了。
每一个有着丰富回忆的人,当他们回首历史往事,品尝个中滋味的时候,就
像是在高速摄影中观察一棵果树的生长,看到春夏秋冬,花开花落,果实由
青变白,由白转红,如果这果实成熟落地,岂不是最自然的结局吗?从容坦
然,在我看来,是最优雅的心态。法国印象派画家雷诺阿说过:“只要有进
步,那就是进一步接近死亡。。但我还是相信进步。”

当然,我在二十八岁的时候奢谈老年,定有许多漏洞。但愿我能活到老
年,能以切身体验证实以上的这些话。

体面

“中国人是最讲面子的,”我对我的美国同学说,“美国政府常常在中
国人那儿碰壁,就是因为太盛气凌人,不给面子。”我的同学赞同地点了点
头。

不一会儿,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新问题,皱着眉头问我,“既然中国人最
讲面子,为什么唐人街是纽约各个少数民族社区中比较脏乱的呢?”

我一时语塞。

我的先生曾经有一位三十出头的美国秘书,她崇尚中国功夫,刻苦修研,
如今已有了相当的功力,并担任纽约地区女子防身协会的秘书长。别看她表
面温文尔雅,练起拳脚来却是英武逼人。前不久她来到向往已久的中国,乘
国内航班从上海飞往北京。下飞机时,身后一位中国男子反复用手推她,催
她快走,她从未遭此礼遇,不知如何是好,忙问我的先生是否碰上了坏人,
需要还击?事后她不解地问:”下飞机为什么要推人呢?他不懂得尊重妇女
吗?要是在美国,我就对他不客气了。”

如果说男人行为鲁莽无礼让人愤怒的话,女人的失态就多少可悲了。我
不明白,不少女人在年轻时非常注重自己的公众形象,为什么一旦生儿育女
步入中年以后,不但对自己的外表漫不经心,连举止也“男性化”起来了?
为一点儿口舌之利就搬出最难听的脏话,连男人恐怕都要脸红,她们却一派
气宇轩昂,自以为泼辣豪爽,在众人眼里,其实已经粗俗不堪了。

如今,国内的考察团一批批地前往国外访问,一些有失水准的行为也跟
着出口到国外”发扬光大”起来。我曾在美国佛罗里达州的一个旅游点,遇
上来自国内的一个代表团。当时正值暑天,旅游旺季,公共厕所外排起了长
队。三位国内来的女同胞竟如人无人之境,冲到队前,心安理得地等在最前
面,全不顾后面的人高声抗议,只当听不懂英语。充耳不闻。我不相信她们
连“sorry”也不会说。她们说说笑笑地往外走时,人群中发出了嘘声,我听
见有人说:“Chinese(中国人)。”更要命的是,她们认出了队中的我,一
时非常兴奋亲热:“你是杨澜吧?肯定是!我们是你的热心观众。从你的节
目里了解了很多世界知识。”周围的人异样地看着我,我的脸腾地红了。我
当时的态度,在这几位“热心观众”看来,肯定太冷淡了一些。怎么能不冷
淡呢——排队的礼貌是不必特别介绍的“世界知识”吧。

曾有一个国内的代表团到德国考察,成员大多是有一定级别的干部。有
一次坐渡船,当地陪同给每一个人买了一张船票。这张船票是一种硬币,把
它投入自动收款机后,就可以转动挡杆上船。代表团中有一位老兄,在挡杆
前突然叫了起来,说自己投了硬币,为什么挡杆不转动呢?售票员闻声赶来,
开始检修收款机。试了几次,见并无故障,便向这人道歉说:“大概是刚才
机器一下子卡壳了,请您上船吧,对不起。”等大家上船之后,这个人突然
大笑起来,与同伴们说:“都说外国人笨,果真不假。其实我根本没投硬币,
我是想留下来拿回去给儿子做纪念品的。你们看那个傻老外还居然相信,还
说对不起!哈哈哈。。”多么由衷的快乐啊!我真想对这位说一句:“瞧您
聪明

类似的“趣闻”尚有不少,每次听到,我心中都有别样滋味。真想给这
些人深揖一礼:“拜托拜托,别再给中国人丢脸了。”

有人谈十年动乱带来的社会起码规范的混乱,有人谈贫穷带来的精神上

的低要求,我认为都有道理,但似乎又不能完全解释所发生的一切。唐人街
的华族该没有直接遭受“文革”的迫害,出国考察的老兄大概也不是买不起
一枚硬币。

我不想擅自把这些事与国民性联系起来,也不想站在道德的高度谈社会
标准,想来想去,找到一个词:“体面。”

《辞海》中把“体面”解释为“礼貌;规矩;面子”。从字面上看,“体”
和“面”不外乎是外表上的东西,这个词在生活中常被用来描绘衣食住行的
排场,于是“体面”在许多人的头脑中带上了虚浮的色彩。在我看来,“体
面”其实是自尊自爱的外在表现。有人也许会说:“体面不过是一种包装,
一种希望被他人认同的形式而已。”我却认为,人,既然生活在群体中,就
需要这样的形式和包装。这不仅是为了赢得他人的赞许,更是自我心理的需
要。难以想象,第一次约见女朋友的男士,会把自己故意搞得蓬头垢面;也
难以想象,热爱家庭的妻子会为一个乱七八糟的家而自豪。我们虽然不需要
为迎合他人而一味地矫饰自己,但是渴望得到尊重,按社会公认的基本标准
检点个人的举止,却是人之常情,是人的起码修养。

况且,体面不仅仅存在于个人整洁的服饰,抬人的态度,得体的言行,
更在于磊落的行为和尊严的人格,进而累积成为一个国家的形象。它直接表
现为一种羞耻感,有一种对公众舆论的敏感。这种羞耻感即使在缺乏他人监
督的环境下,也会表现为自我的约束。亚当和夏娃以裸体为羞。而人穿上了
衣服,并不一定就自然拥有了体面。

我相信不少人与我有同样的经历:过去见到行乞的人,往往怜其不幸,
助以小资,但现在,厌恶之情却常常大于怜悯之心。原因就是许多人以行乞
为职业,或自残肢体,或无病呻吟,以人格的代价骗取同情,不劳而获,甚
至聚敛财富。最难以容忍的就是利用孩子行乞。四五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被逼
迫或诱骗着向陌生人伸出小手,极熟练地将几句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行乞
词”操练一遍,拿了钱后,一转身交到躲在暗处的成年人手中。那人见是大
张钞票,便鼓励几句;如果是一把零钱,便训斥有加。只见孩子起劲地讨着,
成年人稳当地收着数着,那场面真是我平生最痛恶的:难道还有比剥夺孩子
的自尊与体面更难以容忍的事吗?一个伤残的孩子还可以读书,一个穷得读
不起书的孩子还可以自食其力。一个从小没了羞耻感的孩子,能做什么?一
次,与几个朋友从餐厅出来,迎面遇到一位面色红润、毫无困顿感的中年妇
女,牵着抱着三个毫无相像之处的孩子,声称一家四口遭灾,几天没吃饭了,
要求施舍。那三个小人在她的推搡下怯生生地伸出小手,拉住我们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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