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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青坊老宅-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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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月清醒来了,她想睁开眼看看自己在什么地方,但是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脑子中一下浮现出当年怀这三个儿子所遭的罪,如今这感觉又出来了。孩子们都围在床前,素梅一连声喊妈,月清这才知道自己是在医院里。医生让她服了几片药,她又昏昏地睡去了。
第四天,月清再次醒来。尽管头痛欲裂,但她坚持要出院,她心疼住院费。
月清留下了严重的脑震荡后遗症,一觉醒来,睁开眼即是天旋地转,要在闭上眼躺好久,才好一些。
回到家里,月清仍然起不了床。素梅要给学生上课不能请假,素兰请假来伺候母亲。她把孩子带回家了,孩子小又顽皮,满屋子又蹦又跳,闹得月清心里一阵一阵发慌,更不敢睁开眼了。素兰基本上是在照顾自己的孩子,最后还是以自家事多为由,带着孩子回去了,把月清一个人留在床上。
同年自知自己闯了大祸,搬到公司集体宿舍去住了,连吃饭都不敢回来。同日也觉得把母亲摔成这样,无脸相见,晚上就在修车铺里搭一个铺睡。只有同月还回家,但他这段时间整天和赵大成混在一起,回来很晚。他跟月清说:“妈,你歇着,我有大事要办。”晚上在家陪月清的只有素梅。可素梅也是低头批阅作业,除了端个茶递个水,和母亲没有几句话说。
自从生下第一个孩子开始,这几十年,月清像一个一直旋转着的陀螺,现在突然停下来了,月清感到心里像是被掏空了一样,从未有过的孤单。
陀螺一旦停止旋转,就要倒下。
那一天,月清叫素梅把同年喊回家,问了原由。同年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和母亲说了一遍,月清不停地流眼泪,直流得同年也跟着掉眼泪。
她对同年说:“孩子,婚是要结的,妈妈来想办法,你还是要回家来住。你住在集体宿舍里,人家怎么会跟你成家呀?”
当天晚上,月清翻来覆去地想了一夜,快到天明的时候才合上眼睛。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钟,月清才醒来,这么多年第一次睡到这么晚。她睁开眼睛,又是一阵眩晕,只得又闭上眼睛,等待着眩晕过去。眩晕,使她感到自己是躺在一叶孤舟上,孤舟在江面上飘荡,没根没底的。
过了一会儿,月清再慢慢睁开眼睛,觉得家里特别的静。素梅已经上班去了,同月也去了修车铺,逼仄的家,突然变得空空荡荡的。
月清望着床顶,床顶挂着一张已经发黄的蚊帐。这床蚊帐差不多已经用了十年,还是丈夫长河买的,如今蚊帐上大洞小洞补了无数。她想起了自己结婚的日子,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是挂了一床红色的带有围幔的蚊帐,满房喜气。而当年躺在这张床上的情窦未开的女中学生,如今却成了一个未老先衰的女人,转眼差不多一辈子已经过去了。这一辈子自己过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呀,月清潸然泪下,泪水顺着眼角流进了耳朵里,滚烫滚烫的。
月清挣扎着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又是一阵眩晕。她坐在床沿上,两手撑着床板,垂着头,又闭了一会儿眼睛。眩晕过去以后,双脚在床前找鞋子,找了半天没找到。老式的木架床都有一个高高的床沿,坐在床沿上脚是够不着地的,因此床前会有一个长长的踏板,鞋就放在踏板上。月清看到鞋掉到踏板下面去了,就弯腰伸手去拿,眼前一黑,从床上一头栽到地上。
栽倒在地上的月清,没有力气爬起来,她无助地躺在地上,感到自己真的是一个无用之人了。她又想到患肌肉萎缩症,成天躺在床上的丈夫长河,也是这样每天无助地望着床顶,就是想死都没有结束自己生命的力量。
她还清楚地记得,有一天,孩子们都去上学以后,长河让她坐在床沿上,平静地对她说:“跟你商量件事。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这种病也没有治好的可能。这样躺在床上就是个活死人,我遭罪不说,真是苦了你了。你要照顾几个孩子,还要照顾我,我连下床小便都站不起来,全靠你,这样,不等我死,你也拖得差不多了。求求你,让我走吧,帮我买一瓶安眠药,不要对孩子们讲,一人解脱全家都解脱了。”
没有等长河把话讲完,月清就开始流泪,边流泪,边摇头。后来,她就痛哭失声了。长河越是苦苦地哀求她,她越是哭得伤心。最后她说了一句:“你解脱了,我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说完,挣脱了长河的手,跑了出去。
月清跑到长江边,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还在当少女的时候,月清就喜欢来到江边,那时父母病重,为了防止被传染,家人一直不让月清回家。她想家的时候,就来到江边,望着东去的江水,默默地流泪。如今几十年过去,世间已是物是人非了。月清望着江水和江上行驶的轮船,任江风吹散她一头乱发。
张奶奶到江边来洗衣,看到月清坐在石头上发呆。她知道月清家的难处,劝她说:“想开点,日子就是这么过的,十家就有九家难。当年我家那死鬼走的时候,我也想和他去,但还不是过来了吗?后来红杏生孩子死了,我不也过来了吗?如今外孙尽管有残疾,我不也是把他带大了吗?一人一个命,一人一个活法。你还有两个女儿三个儿子,将来自有儿孙福的,往远处看吧。”
看着满头白发历经沧桑的张奶奶,月清心里一下豁然了。她想起婆婆在世时,经常给她讲的一句话:“人家骑马我骑驴,回头看见推车汉。你骑着驴的时候,看见前面骑马的跑得快,可是你回头一看,还有老汉在后面一步一步地推着车呢。”
看着眼前的张奶奶,中年丧夫,老年丧子,外孙还是个二傻子,人家不也好好活着吗?我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呀,还愁什么呢?咬咬牙,只要儿子长大了,就可以享儿子们的福了。想到这儿,月清心境亮堂了。
三个儿子支撑着月清度过最困难的时期,三个儿子是月清的精神支柱。如今儿子们长大了,自己不仅没有享到儿子们的福,却变成了儿子们的负担了!
月清在地上躺了好久,家里没有人,她只能等待着体力的恢复,也在此时把昨天一夜想过的事又想了再想。然后,她慢慢地扶着床前的一张椅子爬了起来,走到条桌旁坐下,从抽屉里摸出一支铅笔,一张纸,开始写起来。
多年没拿过笔了,月清感到笔很重,一下就把纸给戳破了。她苦笑笑,当年成绩优秀的女中学生,如今连字都不会写了。她又从条桌肚子里摸出一本书垫在纸下面,是那本她曾经最心爱的《少年维特之烦恼》。
月清在写一封信,留给自己三个儿子的信。她用生命的最后力量,一笔一画地写着:
同年同月同日而生的吾儿:
当年母亲生下你们,是希望你们能成才,为了邵家也为金家争光争气。如今却因家境不好,房子太小,使你们同室操戈,我很痛心。
我想了几天,觉得办法还是有的。老房子拆了以后,政府肯定要还给我们新房子,虽然不能指望能分给我们家两套房,但我们家有五口人,四个成年的孩子,将来还给一套三室的房子是可能的。这样,让二姐素梅搬到学校去住,你们三兄弟就一人有了一间房,也基本可以满足你们结婚的需要了。
我已经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现在又得了这么一个头晕的毛病,整天躺在床上,连为你们烧饭都不行,活着就是一个累赘了。我也活够了,不能总这样躺在床上,像你们父亲那样让人来伺候,让我和你们的父亲相会去吧。
我走了,不要去找我。古人说:青山处处埋忠骨,我一介妇人哪儿不能长眠?这样,也可节省一笔丧葬费。现在家里还剩有两千零十五元,五元缴这个月的电费,剩下两千零十元你们三兄弟平分,我算了一下,一人可分六百七十元。
孩子们,母亲最后只有一个愿望,不要忘了你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同胞兄弟,相亲相帮最重要,切切。
不用悲伤,我走得很快活。
母亲月清亲笔
月清把一张纸上写得满满的,写的时候很平静。月清写得一手秀丽的小楷,虽然多年没有写过字了,但当年习字的功底还在,纸上的每一个字都笔透纸背像刀刻的一般,深深地印在下面的书上。月清想尽善尽美地表现她的文字功力,连最后一个句号也画得很圆。此刻,她又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穿着学生服坐在窗前习字的女中学生。
写完信,她从枕头套里掏出一个旧信封,把信封里的钱又数了一遍,又从自己裤子口袋里掏出那十五元钱,然后将它们分成三份,连同那封遗书一起放在自己的枕头上面,让孩子们回来一眼就可以看见。
做完这一切,月清打开衣橱想找一件像样的衣服穿上出门。可找了半天,竟然找不到一件没有补丁的衣服。最后还是穿上了那件紫色的春秋衫,当年爬了蚕以后,她就不敢再穿,只有它还没有破。然后又梳梳头,由于多日睡在床上没有梳过头,头发已经打结了,竟把那塑料的梳子别断了。月清把满头灰白的头发抹抹顺,就出门了。
拿定主意想死以后,这几天月清就一直在想怎么死法。喝腌菜的卤水不行,卤水死得慢,容易被家人发现。服毒也不行,谁能保证街上卖的老鼠药是真的?上吊,只有上吊这一种办法了,想想还是不行。自己死在家里,孩子们还怎么在这个家里住?最好死得干干净净的,不拖累孩子们,不让孩子们多花钱。于是,月清想到了长江。长江每年要收多少冤魂,也不在乎多她一个。顺着长江可以一直流到东海,到了东海,孩子们就找不到她了,她也算干干净净地走了。
月清为找到了最好的死法,感到一阵欣慰。
跨出家门,她转身把门锁上,然后又从门缝里把钥匙塞进去。孩子们都有家里的钥匙,回家会自己开门,然后看到她留下的遗书。
经过厅堂,穿过那道自己每天要经过无数次的门,进入雨廊,经过厨房,穿过那一人小巷,进入后院,看见孙拽子和绑着绷带的赵大队长在下棋。
月清好像看见铁姑坐在孙拽子旁边。
经过他们身边时,赵大队长还抬头和月清打了一个招呼:“出去呀?”但也只是客套一句,接着又低头聚精会神地下他的棋。
月清回答了一句:“是,出去了。”
也只是一句,月清跨出了老宅后院的门,然后朝着江边头也不回地走去。
江风吹乱了她刚刚梳顺的头发。
月清失踪了。邵家的三兄弟满世界找,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两个女儿天天哭,哭她们对不起自己苦命的妈。素梅抱着母亲的枕头,哭诉着说:“妈,要是知道你有这个想法,我就不上班了,在家陪你,女儿对不起你。你命再苦,也不应是这个结局呀,苦命的妈妈——”三兄弟顺着江堤往下游找,郊区的江堤旁种满了防洪柳,三兄弟在柳树丛里一棵一棵地找,希望能找到自己的母亲。那一声声呼唤母亲的声音,让人听了心寒。
找了多日,仍然没有找到月清,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月清可能真去了东海。几个儿子虽然平时谈不上多孝顺,月清失踪后,儿子们可是尽心尽孝了。
这天,户籍警老段来了。他在月清家里坐了一会儿,安慰了几句,把一杯茶喝干了,对同年说:“人死不能复生,想开一点。找个时间去把户口销了吧。”
同年冷冷地问:“谁死了?”
老段睁大了眼睛:“你妈妈……”
同年没让老段把话说完,“我妈妈是失踪了,人没找到怎么说就是死了呢?”
“嗯?”老段语塞了。
同年把老段往门外送,边走边说:“段叔叔,谢谢你的关心。你是公安人员,最懂得讲究证据,没有找到一个人的尸体,怎么能断定她死了?我妈妈没有死,她只是失踪了。说不定哪天又回来了,怎么能去销户口呢?”
同年的一席话说得老段一头雾水,以为这几个孩子因为母亲自杀悲伤过度,没再说什么就转身走了。
其实,邵家的几个儿子心里都明白,母亲是必死无疑了,但他们异口同声地不承认月清死了,当然,月清那封遗书,也绝对不会向外透露。他们想,只要不承认母亲死了,将来还房子的时候,就要考虑他们还有一个母亲,还多了一代人,总不能让母亲和儿子睡在一间房里吧?
在这一点上,三个儿子空前的一致。
·20·
第二十章
月清失踪,让老宅人很是伤心了一阵子。几乎所有的邻居都倾注了一份同情,近邻谢庆芳、何惠芳、齐社娟都帮着寻找过,住得远一点的钟贵珍、张翠霞,甚至包括朱银娣也到月清家陪着孩子们流了一阵眼泪,就连杜媛媛也让小郑和月清家的孩子们一道去找了几天。唐秋雁更是甩着大脚丫子满世界找,没找着,就跑到月清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月清啦!你这个苦命的人啦!为什么想不开?马上就有新房子住啦!”唐秋雁的哭,是对月清下落不明的一种悲痛,对月清苦命一生的一种同情,却无意之间把大家另一种心情表露出来了。
自从测量队走了以后,大家就在心急如焚地等待着结果,可好多天了,没有一点消息。大家期盼住新房子的心情,冲淡了月清的失踪带来的沉重气氛。大家心里都明白,月清凶多吉少。那么一个单薄的人,又刚刚从医院里出来,又能跑到哪儿去呢?
之所以不停地寻找,是因为月清的几个孩子坚持说他们的母亲没有死。[奇+書网…QISuu。cOm]
这一天,杜媛媛又在母亲杜阿娇的房里守着老宅的大门等成虎。得不到消息的时候,大家就找成虎,老宅里不知道的事都找成虎,大家说:“成虎应该知道,他就是不知道,也能打听到。”这段时间几乎天天都有人找成虎,以至于每天成虎回家,楼下都有人在等他,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大家就都出来了,把成虎团团围住。
杜媛媛更是如此,一天不见成虎心里就急,今天干脆什么也不干,一直在家里等成虎,只要大门一响,她都伸头看看是不是成虎。其实,成虎也一直没有打听到准确的消息,而且他这段时间的心情也不好,当然也是为了房子问题。
那天开发公司来测量面积时,成虎正好出差,是成虎的妈妈赶到老宅里来陪着测量队员量的面积。结果,成虎的妈妈和测量队员大吵起来,准确地说,是成虎的妈妈气得大骂,测量队员倒没说什么。成虎的家是三进二楼的厅堂隔出来的,二楼的厅堂本来就不大,当时为了给楼上东厢房的曹老太和西厢房的齐社娟家留出过道,又往后退了一截。这样,测量的结果,满打满算,包括那个汪经理让的两平方,成虎家也只有十七点七平方,就是四舍五入也只有十八平方。盼星星,盼月亮,最后只盼来十八平方的房子,只够还一个客厅。所以,成虎的妈妈气得大骂。
这段日子,成虎一直在打听情况,但几家开发公司都是一个声音:正在研究,请耐心等待。成虎去“老城办”找到老袁和小乔,他们说的也是一句话:还没有最后决定。至于是谁做最后决定,开发公司还是市里?他们讲得很含糊。
今天晚上下班前,成虎终于从跑城建的记者汪平那里打听到了新消息,他带着这个新消息回到老宅。
成虎刚进老宅大门,就被杜媛媛喊住了:“小成,正等你呢,今天还是没有打听到消息?”
成虎把自行车一架,兴奋地说:“有了,有消息啦。”
杜媛媛听了,拉着成虎的手不放,“快说说,快说说。”
园青坊大街的改造,由于工程比较大,所以由几家房地产公司分段开发。最头痛的就是原住户的拆迁补偿问题,所以大家都把主要精力放在这儿。各公司都做了充分的准备,有的公司方案都做了好几套,抽调了最强力量,甚至在进入前做了演练。可是没想到,前段时间在测量摸底中发现,最大的问题倒不是原住户。园青坊大街是老城区,是宜市的老商业街,临街的房子不少是店面,百货商店、照相馆、点心店、水果店和杂货店,还有一家有几十年历史的戏院。他们都知道改造后的园青坊大街是个配套完备的新商业中心,店面的价值会直线上升,都想趁着老城改造在补偿上多要一些,个个都狮子大开口提出很高的赔偿和返还条件。
而几家房地产公司的利益也在这里,开发后商铺铺面的价格远比商住楼高,如果答应他们的条件,自己的利润就很薄了。眼下,开发公司和那些商店为了各自的利益正在博弈。几家开发公司联合给市里写了一个报告,通过“老城办”把情况反映了上去。这段时间拆迁处于停滞的原因就在这里。
市长看到报告后,批示分管城建的李副市长负责协调解决问题。军人出身的李副市长,有一股雷厉风行的作风。他接到批示,立即投入工作,尽心尽责,天天都在现场,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把所有国营的集体的单位都跑到了,强调以大局为重,协调双方的利益,做通了大家的工作,并且亲自监督他们把所有的协议都签了下来。
李副市长连口气都没有来得及喘,又把所有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总找来开会,他说:“现在主要是拆迁户的工作了,这个工作比较复杂。拆迁返还和赔偿,虽然市里有统一的文件规定,但是老百姓的利益,你们要保证,不能昧着良心赚钱。”他语重心长地说,“老百姓几十年就住在这样的旧房子里,今天他们的期盼值可能高一些,我们既要执行政策,也要充分保证他们的利益。具体工作你们谁开发,谁负责,马上就要开始,‘老城办’协调配合。这都已经过了中秋了,时间不等人。”
各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总都在会上表了态,他们见李副市长已经帮他们把最硬的骨头啃下来了,心里也很过意不去,剩下的老百姓的事,在“老城办”的帮助下,应该由他们自己来解决了。其中两家公司搞过旧城改造,有一定的经验。特别是新地房地产公司,刚刚在园青坊附近开发完两个项目,更是胸有成竹。
“我估计,恐怕就在这两天就有消息了。”成虎最后说。
门厅里没有灯,黑乎乎的。成虎说完以后,一回头,发现身后黑压压地站满了人。大家大气都不出一声,生怕听漏了一个字,静悄悄地站在那儿。
成虎一落声,大家就纷纷议论起来。
张翠霞说:“这下好了,市长亲自过问,我们大概不会吃亏的。”
程基泰说:“我们本来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嘛,不就是一家要求一套房嘛。”
杜媛媛想,她和母亲住了两处,应该还她们家两套房,马上说:“那也不一定,各家情况不同,不一定都是一视同仁。”
同月站在身后,立即插话说:“对,还要参照各家的人口。”
程基泰只好修改自己的意见,说:“我说的是至少,至少一套房。”
成虎觉得事情恐怕不会像大家想得这么简单,但也不愿意破坏了大家的好心情,就转身推车往里走,边走边说:“等着他们公布结果吧。”
同月立即上来帮着成虎推车,边推车,边对成虎说:“小虎哥哥,哪天把自行车送到修车铺来,我帮你擦擦油,调调车圈,好像车轴缺机油了,这样骑起来累。”
大家也边议论边散了。
杜媛媛本来想跟到成虎家里,请成虎帮着她具体参谋参谋,下一步该如何与房地产公司谈判。同时也想问一下成虎,认不认识房地产公司里的人,有熟人总好说话。但看到同月推着成虎的自行车往里走,也就作罢了。她拉着小郑回到房间,说:“下一次要单独问小成,让这么多人都知道,一人一条心,弄得自己一点主动权都没有了。”
这一夜,老宅里家家都兴奋,家家都睡得晚,家家都在憧憬又宽敞又明亮的新房。大家对新房的期望值更高了:市长都过问了,小小老百姓的问题还能不解决吗!
程基泰听到成虎带回来的消息后,睡了一个好觉,一觉睡醒来已是九点多了。
前段日子,程基泰一直睡不好,女儿越是没有消息,就越是牵肠挂肚地想她。想得多,又睡得少,就觉得女儿在香港日夜遭受着像黄瀚浩这样的男人们的蹂躏,那心就像被揪了似的一阵一阵的疼。一闭上眼睛,女儿那清秀白晰的脸庞,充满无助的痛苦神情就出现在眼前。
女儿虽不是自己亲生,但自小就抱回家,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带大,他熟悉女儿的一颦一笑,甚至身上的胎记。他清楚地记得,女儿屁股上有一个疤,那是小时候不小心碰到煤炉上烫的。很小的时候,他将女儿抱在怀里,女儿喜欢用小手摸他的脸。一生未婚娶的他,感到那只温柔的小手从脸上往全身传递着一种令他陶醉的舒畅,这是一个男人最大的享受。他真的希望女儿不要长大,永远像这样躺在自己的怀里,那种相依为命的感觉比亲生的还要亲。
长大了,女儿就渐渐疏远自己了,她发现了自己不是父亲亲生的。程基泰理解女儿心中的隔阂,也知道女儿悄悄找着了她的生身父母,他们和程基泰本来就是亲戚,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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