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憔悴三年(短篇集)-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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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十分钟就走。”
他轻轻放下若干杂志。
家伦也十分高兴,她们母女的确有点寂寞。
这时,亲友们也陆陆续续上来探访。
家伦有机会与小言闲谈几句。
他说:“明天下午我会飞到伦敦去笨一张合约。”
家伦问:“是外国公司吗?”原来他还是国际级演员。
“是,我回来之际,伯母已经出院。”
家伦点点头。
“她若问起我——”
“你放心,我会先推搪一番,然後,说我们已经分手。”
小言大吃一惊,“什麽?”
家伦索性开玩笑,“你再不消失,她会逼你同我结婚。”
“不能先做朋友吗?”
家伦仍然笑,“当然我们仍是朋友。”
小青忽然握住家伦的手,“我俩已经历那麽多,你怎麽好说我们只是朋友?”
家伦一愣,还来不及会过意来,亲友们忙着拉住言伟兴问长问短,简直已把他当作朱家女婿看待,由他转述失太太病情。
家伦静静坐在一角,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心灵有种奇异的激荡感,一向照顾自己的人忽然被人照应,不禁感动至深。
小言又趋向前同宋太太耳语。
他一定是告诉她要去伦敦吧,拍外景不知要多少天。
果然,朱太太说:“早点回来。”
失太太出院返家,家伦也恢复上班。
一日,在抽屉里找到言伟兴的名片。
上面这样写:周言张建筑事务所,皇家建筑学会会员言伟兴。
哗,好逼真的道具。
周太太问:“伟兴可有打电话来?”
家伦不欲扫母亲兴,“有。”据实报告。
“说些什麽?”
“很忙,工作进行顺利等等。”
“几时回来?”
“後天下午。”
“家伦你彷佛对他尚有保留。”———
家伦不语。
人家只是来客串演出,如何可以当真。
她若有不恰当表示,即系自作多情。
可是他回来那日,她还是去接飞机了。
一大早,全世界最挤逼的飞机场尚有馀地,家伦看着他拎着简单手提行李出来。
她踏前一步,他看到了她,神情有刹那激动,可是没说话,他伸手紧紧搂住家伦不放。
家伦看到他泪盈於睫,她也不禁鼻酸。
两个人都知道他们已经爱上对方。
真是惨,生活已经够辛苦,还要发生这种事。
外头在下雨,他们在雨中站了很久,直至司机下车过来同他招呼。
他拉着她上车,深深吻她的手,说什麽不肯放开,连家伦都知道,这不是演技。
他送她到公司。
她在电梯大堂险些与人碰撞。
停睛一看,是杨蓓莉。
家伦无故脸红。
蓓莉问候:“伯母好吗?”
“好,她很好。”
蓓莉笑,“叫你别担心,从没见过那麽孝顺的女儿,你看你,瘦了一圈。”
家伦低下头。
“怎么了?”
“蓓莉,你知道你介绍给我的人……”
“人,什麽人?”
“睹,那一天,在咖啡座。”
“谁?”真是贵人善志。
“言伟兴
蓓莉想半日,“呵,小言那件事,对,他表现可好?人是挺斯文,可惜古板,所以我猜他同你登对.伯母信不信他是像男友多。——
“信。”
“好了,现在难关已过,你可以另外找个有趣一点的人了。”
家伦说:“真没想到一个演员会对人对事那么认真。”
蓓莉笑,“可是,言伟兴不是演员,他是一个建筑师。”
“不,他演一个建筑师。”
“不,”蓓莉也抢着说:“他真是一名建筑师,那着名的式模山庄正由他设计。”
家伦十分迷茫。
蓓莉看见其他同事,忙着打招呼。
“可是,”家伦说:“你说替我找一个演员。”
“那小生没空,我只得另外替你物色一人,不怕啦,我们每个人血液中都有演戏因子。”
家伦睁大双眼。
那日中午,她照着周言张建筑师事务所的地址去寻人,职员延她入内,请她在会客室稍等。
“言则师在见业主。”
事务所相当忙碌,但是并非乱忙,十分有条理,而且静寂。
这是一门严肃的行业,同戏行的七彩缤纷不可同日语言。
家伦不知是否有点失望,但只要他是他,她已心满意足。
半晌少冒出来,笑问:“你怎么来了?”
家伦不言语。
他问:“可是想着我?”
这个时候,她只觉真挚,不觉肉麻,她点点头。
片刻她说:“你去忙你的工作吧。”
半年後,他俩就结婚了。
最高兴的自然是失太太,她的病已接近全部痊愈,现在眼见女儿又获得归宿,更觉满足。
新婚夫妇在剑桥蜜月,二人坐在河畔柳树底下,避那微丝细雨。
家伦的肩靠住丈夫的背脊,嘴里在吃樱桃,说话有点含糊不清。
“那次,”她说:“真感激你见义勇为。”
“我是靠那样打动了你的心吧。”
“是,我们母女在那个时候至为孤苦。”
“家里总要有个把男丁。”
“你也不见得会担会抬。”
“我手下有地盘工人。”
家伦笑,然後感喟,“我们母女蓬头垢面,难得你不嫌弃。”
“先打了防疫针,以後知道是怎么回事,日子比较容易过。”
两个人都笑了。
然後紧紧拥抱。
所以说,凡是有缘份该在一起的人,最终会走在一起,冥冥中自然有力量为他们制造各式各样的机会见面。
以家伦这样性格,即使有比较谈得来的男友,也断然不会请他到医院去见母亲。
可是她却接受言伟兴,因觉他不是真男友,无、心理负担。
这时她听得丈夫说:“现在我们没有什么遗憾了吧。”
“有。”
“那是什麽?”
她凝视他,“你并非电影皇帝。”
迷信
——选自亦舒短篇小说选《憔悴三年》
李子康问杨燕玲:“他说他可以什么?”
燕玲也很犹疑,轻轻再说一遍:“与客人已去世的亲友接触。”
“迷信!”
“当初我们也都那样想。”
“燕玲。”子康看看老友,忽然笑了,“你是一名接受现代科学教育的建筑师,怎么会相信这种无稽之事。”
燕玲过片刻问:“然则,你相信人死如灯灭?”
“不,我不清楚,我不肯定,这才是科学精神,可是有一件事我百分百确实,那就是,拥有该等异能人士早已勘破世情,怎么会在江湖上骗取无知妇孺金钱。”
燕玲沉默半晌,“你太固执了。”
“我一向是个主观的人。”
“所以你在工作上有成绩。”燕玲怪羡慕。
子康说:“别把话题岔开,说一说骗术奇谭。”
“家母说,那不是骗术。”
子康叹口气,“伯母是想与令兄接触吧。”
“是。”
“也难怪。”
“家母至今彻夜难寐,就是不明白我哥哥为何在二十二岁那年会车祸身亡。”
“意外嘛。”
“母亲那可怜的心……”
彷佛情有可原。
“子康,陪我去探一探路。”
子康叹口气。
她与燕玲情同姐妹,多年来互相扶持,已成习惯,这次她不知如何推辞。
“燕玲,我是基督徒。”她十分为难。
“我知道,你当是参观一种舞台表演好了。”
“夫子也说:敬鬼神而远之。”
燕玲无奈。
子康又问:“这件事对你来说十分重要?”
燕玲点头。
“好,我陪你走一趟。”
“谢谢你,子康,我会感激你。”
“一定有好友会强你所难。”子康抱怨。
“就此一次,下不为例。”
子康绝不踏足进庙宇,就是害怕那种迷信气氛。
她满以为那奇人一定在庙门口摆档,而事实不。
又以为奇人家住在破旧的乡下老房子里,也不。
那人住在山顶,车子一路上山,途中鸟语花香,子康厌恶之心,顿时去了一半。
她笑出来,是,她李子康一向最反对怪力乱神。
那的确也是一幢三层楼的老房子,可是维修得异常整洁,房子分三户分租,奇人住在二楼。
按了铃,有人开了铁闸,吩咐他们上去。
梯间宽大光洁,子康又添一分好感。
她稍微有点洁癖,认为一个人如果不能把自身与家居打理干净,那更不用做其他的事。
有*名穿白衫黑裤的老工人打开门,延她俩进内。
“请坐,稍待。”
沙发蒙着白布罩,非常舒服,大雾台对着碧海,观之心旷神怡。
子康讶异到极点。
这个地方像建筑文摘中的理想家居,同迷信不挂钩,这是怎么一回事。
燕玲低语:“他不大见客,家母托不少有力人士说项,他才应允。”
佣人奉上香茗。
白瓷杯碟,朴素美观,一个惊喜接另一个惊喜。
子康不禁问:“收费若干?”
燕玲说了一个数目。
子康欠了欠身,几乎没哗一声,那等于她两个月的收入,而她的年薪,绝对已过百
万。
“捐到他指定的慈善机构,他分文不收。”
“是吗,”子康不服,“那他何以为生?”
“你不知道吗?他的正职是会计师。”
子康仍然不服,“这么说来,只得有钱人才可与亡灵接触?”
燕玲嘘一声。
“穷人连见鬼的资格也无?”
燕玲瞪老友一眼。
子康站到露台去看风景。
露台上摆若两只大瓦缸.种着米兰,那一丛丛小小白色的花香气飨人。
子康深呼吸一下。
转过头去,发觉燕玲已经与一个人在谈话。
那是个年轻男子。
平顶头,白衬衫,蓝布裤,穿一双布鞋,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舒服。
他态度和善,没有半丝嚣张。
这是谁?
就是那异人吗?
子康不由得走回客厅。
那年轻人转过头来向她微笑。
子康坐到燕玲身边。
燕玲正在说:“家母的意思是,她想知道我哥哥的消息。”
那年轻人答:“人生中生离死别实不可免,不如节哀顺变,把痛苦丢下,待伤口愈合,念念不忘,实非良策。”
子康巴不得听到这样的话,虽然也许只是江湖术士以退为进的手法,可是也值得深思。
她给燕玲一个眼色:还不走,等什么?
燕玲说:“家母想知,他可安好。”
“他已安息。”
燕玲叹口气,“家母想听他亲口告诉她。”
那年轻人抬起头,“其实,她应当心息。”
子康终于忍不住,“燕,我们走吧。”
燕玲白地一眼。
年轻人笑了,“这位小姐,可是完全不信?”
“对,”干康说:“你帮得了就帮,帮不了拉倒,何故吞吞吐吐,推推搪搪?!”
年轻人不以为忤,他清瞿的脸静下来,隔一会儿说:“杨小姐,麻烦你与令堂,下星期六早上七时到我处来吧。”
“早上,不是晚上?”
“清晨大家精神都好一点。”
“好。”
“请带备银行本票,抬头写政府公益金。”
“是。”
年轻人转回里头去了。
女佣捧出糕点,满面笑容,“请用点心。”
燕玲哪有心思吃,可是子康正肚子饿,见是雪白的椰丝奶油蛋糕,即时食指大动。
不管三七二十一,吃了再说。
燕玲没奈何,“你真馋嘴。”
“这蛋糕可是几万元一块,伯母请客,不吃白不吃。”
“你有偏见。”
子康不出声。
那年轻人有极其干净的一双手,一看便知道是斯文人。
她俩离开了那幢老房子。
“那人叫什么名字?”
“我们都叫他甄先生。”
呵,不是贾先生就好。
伯母可以放心了。
自从两年前长子死于车祸,她一直没吃好没睡好,想起就落泪。
她想得到一个答案。
再昂贵也值得。
真是一片苦心。
这是子康害怕做母亲的原因,呵同身段变形养育辛苦完全无关。
而是万一那条小生命有什么事,母体也不能独自存活。
子康深深叹息。
“星期六,你也一起来吧。”
“我没资格去。”
“这是什么话?”
“早上七时,我起不来。”
“你胡说什么?”
子康气馁,“我知道迟早有老友会得寸进尺。”
“事后你才考虑同我绝交吧。”
伯母的反应十分强烈,先是流泪,然后是高兴,她告诉子康,终于可以藉着高人,弄清楚长子还有何种心愿。
子康看见伯母又哭又笑,开始觉得迷信也不是太坏,至少是一种精神寄托。
那甄先生也好,假先生也好,大概是在做善事。
可能还是双重善事,捐款可以送到真正有需要的人手中。
燕玲说:“甄先生不是神棍,捐款收据会发还给我们,我们还可以免税。”
杨伯母有楼宇收租,十分富裕,捐款不成问题。
“你们把他说得那么好。”
“去过的人都称赞。”
子康笑了,“好,陪你们母女走”趟。”
因为感情上隔了一层,她不致冲动,所以更可以睁大双眼看清楚这个局。
是真是假,凭一个普通人的常识即可知分晓。
事主因为盼望太切,心智已经混乱,所以很难清醒理智地看这件事。
星期五晚上伯母根本没有睡。
她五六点钟便催女儿起床梳洗。
燕玲生性十分孝顺,换上一袭白衣,陪母亲挑一件灰色旗袍,素服出行。
子康也一早准备好,六时正抵达杨家。
三人吃过一点粥,便出发去寻找答案。
车子里十分静寂。
子康看看车外风景,清晨空气好不清新,子康想到一个母亲那颗悠悠的心,不禁潸然泪下。
到了目的地,停好车,大门已开。
老佣人见她们三个均穿素服,表情十分欢喜。
大家跟着他进去。
书房宽大舒适,一张大书桌,三张沙发椅子。
“请坐。”
大家坐下。
子康注意到年轻人今日穿米白色衬衫裤子。
他也到桌后坐下。
他很守时,没叫人客等。
燕玲立刻把银行本票奉上。
他查看过后收入抽屉。
然后,他静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来,轻轻说:“杨鹏展,你母亲想与你说话。”
子康怔住。
他知道杨家长子叫什么名字,不过,这也不难查到。
伯母伤感加紧张,已压抑不住,开始饮泣。
那年轻人的声音忽然变调,比他平常声音较为活泼,“妈妈,妈妈。”
伯母站起来,痛哭失声,“鹏展,鹏展。”
子康十分冷静。
年轻男子的声音均差不多,一个伤心的母亲不能分辨也不愿分辨。
燕玲的声音也是激动的:“哥,你好吗?”
年轻人答:“不要挂念我,回去好好生活。”
“我们思念你甚苦。”
“妈妈,人生不满百,常怀千载忧,勿以我为念。”
至今,子康仍然认为这些不过是场面话。
杨伯母含泪问:“鹏展,你在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不好答,不过,大抵也难不倒甄先生。
果然,模棱两可,费人疑猜的答案来了:“我在冥冥中。”
子康没好气,这算什么地方?
伯母又问:“你需要些什么吗?”
子康忍不住,她轻轻说:“鹏展,说说你的近况。”
年轻人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李子康,双目晶光绽现,他微笑,“调皮的小健康,别来无恙乎?”
大家都愣住。
杨鹏展一直叫子康这个绰号,这件事恐怕只有他们几个熟人知道。
呵,有点功力,不容小觎。
子康说:“我想念你,鹏展。”
“世人俗缘未了,合情合理。”
那口气像煞了鹏展,子康也不禁泪盈于睫。
“回去吧,这次谈话是最后一次。”
伯母仍然追问:“鹏展,你有痛苦吗?”
他笑了,“我的存在如一阵风,风起风息,有何牵挂?”
子康低下头,形容得真好。
这时,燕玲鼓起勇气:“哥,给我们一点凭据。”
子康满以为年轻人会得拒绝,可是没有,他说:“回到我从前的房间去,穿衣镜旁第三格抽屉,你会找到凭据。”
可是,每一家人都有穿衣镜,镜子旁一定有抽屉。
燕玲说:“我已收拾过你的房间,我没看到抽屉里有什么。”
“你再回去找找。”
子康问:“你还有什么话同母亲说?”
年轻人忽然吟道:“我想母亲一阵风,母亲想我在梦中。”
杨伯母泣不成声。
声音渐渐沉寂。
子康第一个从激动情绪走出来。
年轻人撑看头,看上去有点累,额角冒出亮晶晶的汗珠来。
他低声说;“谈话结束了。”
伯母身体放轻,哀哀痛哭。
燕玲将母亲扶到客厅坐下。
女佣递上冰毛巾一块,又十分识趣地退下。
燕玲替母亲敷脸。
这时,露台外忽然吹来一阵风,和煦无比,子康裙裾轻轻拂动,头发扬起,只觉舒服,像有人在轻轻与她招呼一般。
她脱口而出:“鹏展,是你吗?”
风渐渐平息了。
伯母喝过红枣茶,便告别回家。
那位甄先生,也始终没有再出来。
回到杨宅,燕玲立刻到哥哥生前的房间去翻镜子旁第三格抽屉。
正如她说,抽屉里空无一物。
可是这次子康比谁都坚持。
她把整格都拉出来,一反转,燕玲啊地叫出来。
只见抽屉底用透明胶纸贴着一枚锁匙,匙孔上结着一块牌子:东亚银行第三四六八九号保险箱。
子康哗一声怔住。
那位甄先生,简直是生神仙。
不经他指引,他们一辈子也找不到那枚锁匙。
打开了保险箱,不知可以寻找到多少答案。
燕玲立刻说:“我去告诉母亲!”
子康连忙道:“不,别去刺激她,她情绪刚平复下来。”
燕玲答:“是,我怎么没想到。”
伯母已经可以沉沉入睡,看到燕窝,想多吃一碗,真是大跃进。
他们取过销匙,立刻跑到律师处。
律师是一个姓吴的小姐,得知前因后果,马上说:“我替你们办手续去开启
保险箱,不过恐怕需要一点时间。”
“约多久?”
“半年左右。”
那么久。
燕玲说:“我要好好照顾母亲,这件事,给我极大启示,世上,只有母亲会那样爱我。”
“你的确有个好母亲。”
更令子康困惑的是那位甄先生的异能。
燕玲却笑说:“你见过人做纯数没有?”
“见过,纯数,又称抽象算术,许多时英文字母代替数目字,可是,会的人可以轻而易举解码,找到答案。”
“我猜,甄先生在冥界找人,也用同一样方式,会者不难,他有这种天赋。”
子康说:“也只能这样形容?”
“我母亲进展很好,她已能与老友去搓搓卫生麻将,扰攘近三年,总算接受人死不能复生这个事实。”
子康深深叹口气。
半年很快过去,银行保险箱被开启,小小的箱子拉出来之际,子康屏息。
里边摆着一套古董手表,为数十来只,燕玲知道哥哥有这些收藏品,他去世后一时不见可是不以为意,像子康一样,她并不重视身外物。
然后,是一张照片,珍重地收在小小银镜框里,那是他与一容貌秀丽的女孩子合照,背境是旧金山金门大桥。
“这是谁?”
“不知道。”
“可有听他说过?”
“没有,恐怕是大学里的同学。”
“也许已经分了手。”
“去查查看。”
“随它湮没好了,这真是已是往事,不堪回首。”
燕玲叫子康在表中挑选一只自用。
子康挑一只小小镶钻晚装表,并且立刻上了发条,戴在手腕上。
“小健康,哥哥─向喜欢你。”
子康不由得又落泪来。
“我们刚刚好了,你又哭。”
这将是她们、心上永恒的一个伤疤。
杨鹏展的遗物只有那么多。
杨伯母说:“那位甄先生真是灵得不得了,不过,他打算卖掉房子移居英国。”
子康心一动,卖房子?
她非常喜欢那幢老屋。
翌日,她驾车到甄宅去。
果然,看到房屋出售的牌子。
她一迳上楼按铃。
那位老佣人来开门,甄先生自室内迎出来,有点讶异,“我算到新屋主姓李,没料到是你。”
子康笑笑说:“祖父剩了些钱,我想用之置业,非常喜欢这里,望君子成人之
美。”
“没问题,详细情形同我房屋经纪说好了,屋子太旧,并不十分受市场欢迎。”
子康很高兴,“还希望连家具杂物一并让给我。”
“旧家具,我愿意奉送。”
女佣又捧出红枣茶。
窗外那幅海景,是子康要买下这幢房子的原因。
稍后子康告辞。
那甄先生忽然说:“李小姐,你是聪明人。”
子康微笑,“不见得,心直口快,一味够鲁莽而已。”
甄先生也笑,隔一会儿他说:“找到杨鹏展的女友左凝姿没有?”
“谁?”
“左女士育有一子,现居旧金山,你们没去找她?这对杨老太来讲,应是好消息。”
子康怔住,“你怎么会知道?”
甄先生笑笑,“此事旧金山大学同学知之甚多,并非一个秘密,他们二人因小事闹翻,一直未能和解。”
“我马上通知燕玲,着人去找她!”
甄先生颔首。
子康终于沉不住气,“甄先生,你真是半仙,抑或推理技巧过人,为人特别聪明?”
甄先生笑笑,反问:“你说呢?”
子康答:“两者都有吧。”
“对于某些事我的确是相当有灵感。”
“请举个例。”
“李小姐,你未来夫婿,双姓端木。”
“我不认识双姓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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