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憔悴三年(短篇集)-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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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珊仍然不行。
这是东方女性的致命伤,也是可爱之处。
洋女才不会矜持,她们笑着同奕珊说:“损失太大。”
奕珊当然明白她们说的是什么。
她低下头,沉吟至今。
父母并无特别管她,是她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有谁稍微不礼貌,她就给他们吃柠檬,冷冷目光如一道冰器。
拒绝次数多了,连奕珊自己都觉得彷徨。
表姐自纽约来看她。
“你有亲密男友没有?”
“没有。”
“伦敦的男孩子比较有文化。”
“我不会特地走得那么远。”
“你的要求是否过苛?”
“我在找一个比较有男子气概的年轻人。”
“为你出生入死?”
“不,双臂可以轻轻抱起我已经足够。”
“哗,你身高五尺七寸,不是省油的灯。”
奕珊大笑。
表姐感喟,“是,我也怕那种唇红齿白,面如敷粉的中性型男人。”
“也许该往意大利。”
“也可能明天你就会在超级市场遇见他。”
“超市?多么欠缺浪漫!”
“嘿,生活天长地久,人人迟早得往超市选购牙膏厕纸。”
“太没意思了。”
“你以为你是小说中男女主角,永不接触现实,毋需吃饭睡觉,也不看医生,一患就是绝症?”
“我正在学写小说。”
“你有资格从事文艺工作,你有妆奁,不愁生活。”
“是,我是幸运女。”
“因此不知天高地厚。”
“外头风大雨大,无谓探险。”
“坏是坏在今日不少男孩子也那样说。”
奕珊看着自己那双从来不曾承担过家务的双手。
将来有了自己的家可怎么办?
世上除出琴棋书画还有许多其他烦琐事。
难怪都拖着不肯结婚。
怀孕生子过程痛苦,教养一个孩子又非同小可,总不能把所有责任都交给褓姆吧。
故此人人都在逃避。
“至好他又有事业又有相貌学问,还有,跳得一脚好舞,煮得一手好菜,生活情趣无限,而且,是一个浪漫的情人,兼夹喜爱孩子。
奕珊嗤一声笑出来。
“世上可有这样的人?”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
两姐妹笑作一团。
(三)
奕珊继续运用她的想像力写故事。
在超级市场中,她看到一个外型英伟的年轻男子对牢一列婴儿用品大感踌躇。
(外型英伟?是,奕珊认为人的外型太重要,她本人就不会去看那些相貌猥琐的异性。)
终于,他结结巴巴问奕珊:“三月大婴儿该服何种果汁?”
奕珊也不甚了了。
二人找来了售货员。
售货员看着他俩会心微笑,“头胎?”
谁知二人齐齐摇头,“不不不。”
奕珊大奇,“那么,婴儿是你的什么人?”
“我大哥的孩子,大嫂因病进了医院,大哥需照顾妻子,由我暂时看住婴儿。”
奕珊耸然动容:“你做得到?”
“正在尝试中。”
呵,爱孩子的男人,愿意留守家中照顾妇孺的男人,多么难得,奕珊深深感动。
他接着自皮夹中取出孩子的照片。
奕珊一看,是两个与杨柳青年画中婴儿造型一模一样的胖小孩。
“什么,是孪生子?”
“所以,真是手忙脚乱。”
“现在你出来了,谁看住他们?”
“家母。”
“来,我帮你尽快采购日用品。”
因为是两个人分工合作,所以,三十分钟便办妥所有事,大包小包拎走。
他们走到停车场。
就此话别?当然不。
她鼓起勇气说:“我希望待你大嫂出院,可以来看你们。”
“呵,好呀,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她立刻记住,写下来。
无论父母对子女多好多体贴,年轻人总希望得到自己的伴侣。
那是不同的一种爱。
奕珊写到此处搁笔。
写小说恐怕不容易呢,她的想像只有开头,没有终结。
要安排一整篇故事谈何容易。
她走到园子去伸一伸懒腰。
对面有人放风筝,恐怕是华人,因为放的是一条七节蜈蚣,谁,谁那么好兴致。
蜈蚣一扭一扭,在天空中飞舞,有趣极了,奕珊不觉走近。
有人自树旁拿着线辘走出来,一看,是一粗眉大眼的青年。
他朝她笑,她也朝他笑。
太年轻了,看样子才大学二年级模样,住在父母家中,不知何时何日才可搬出来,不值得投资感情。
说不定家长还不赞成他这么早结交女朋友。
奕珊退回自家花园。
她回屋躺在沙发上,双臂枕在脑后,渐渐入梦。
真奇怪,竟如此渴睡。
梦中,不知是否可以看到那个地长得怎生模样。
她听到母亲自外边回来,彷佛带着朋友,朝沙发里的她看一眼,然后说:“这孩子,睡着了,我们到书房去谈话。”
奕珊觉得不好意思,挣扎着起来,自己先冲了一大杯冰茶,喝下去,又洗把脸,总算清醒过来。
她到厨房做了两客下午茶。
捧到书房,敲敲门,“妈,你们喝杯茶。”
门一开,奕珊怔住,房内并非什么伯母、阿姨,而是一位年轻人。
中等身段,不算十分高大,也并非英俊小生,可是一双眼睛十分神气。
母亲立刻说:“奕珊,过来,我介绍你认识,这是郑伯母的儿子祈康,还记得吗,你们小时候曾经一起玩。”
奕珊眨眨眼,太尴尬了,她没化妆,这还不止,头也没梳好,还有,只穿着T恤短裤。
那年轻人似不介意,“你好,奕珊,长远不见。”
丁太太补充:“祈康过来读博士学位,你有空带他倒处走走。”
奕珊支吾以对。
刚才睡沙发上一定像只死猪,不幸都叫人看个一清二楚。
不过那个下午,倒是过得出乎意料之外愉快,他们天南地北地聊了个痛快。
最后奕珊说到独生儿是何等寂寞。
三年后。
丁奕珊觉得好笑。
世事往往如此,设想得再周全也不管用,因为事情永远不会照人的安排或是意愿发生。
自十六岁开始,便不住想像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遇见配偶,古灵精怪,一切不可能的环境都想到了,就没想过会在自己家的书房。
是,就是郑祈康。
他们打算在秋季结婚。
两个人都已找到工作,他做人十分有计划,已在市中心购买一小小公寓,小两口住刚刚好,将来收入高了,再将小屋换大屋。
了太太十分欣赏这未来女婿,虽然不是一流人物,可是对女儿体贴得不得了,即使奕珊使小性子,他也总是笑嘻嘻。
他解释:“将来奕珊怀孕生子,不知多辛苦,现在多迁就她也是应该的。”
就凭这句话,丁太太已给女婿九十分。
原来在自己的书房,原来是郑祈康。
奕珊在父亲的建筑事务所工作,业余,仍然写作,有一间出版社愿意发表她的作品,使她写得更加勤力了一点。
她的想像力现在用在发展情节上。
那对年轻男女终于筹备婚礼。
可是,就在这个当儿,有一个不速之客出现了。
他一身健康肤色,有一双会笑的眼睛,前来对她说:“你忘记我了。”
奕珊愕然,“你是谁?”
“记得吗,我是你十五岁那年的游泳教练。”
“呵,是,我想起来了。”
“奕珊,我以为你爱的是我。”
“不,我已选定祈康做终身伴侣。”
“可是,我与你明明有约在先。”
她看着他的眼睛,有点迷惘,她始终没有学好游泳,换气时有点困难,那是她的错吗?
“奕珊,要是你愿意,我可以等你。”
“不,我在秋节就要结婚。”
“那之后,我也照样等你。”
“不不不,不要为我浪费你宝贵的一生。”
“奕珊,你听我说,你甘心这样平淡的过其一生吗,我可以带你到天之涯,海之角。”
“我的心愿已定,别再来引诱我。”
这时,奕珊的思潮忽然被打断。
郑祈康推开书房门问:“不是要去试婚纱吗?”
奕珊放下笔,“呵是。”
“你在写日记?”
“不,小说。”
“用中文还是英文写?”
“中文,发表后给你看。”
“奕珊,对牛弹琴,我看不大懂中文。”
奕珊微笑,那多好。
“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不会,即使是笨牛,也由我亲自挑选。”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
想像管想像。
生活是生活。
异能
——选自亦舒短篇小说选《憔悴三年》
据说周乐珠自小有这个本事:带她去抽奖,只要叫她看一看奖券,她便知道头奖在哪里。
小小的她只有四五岁大,不甚会说话,可是她凝视半晌,便会用手指一指,通常不落空。
叔伯们开始把马经版摊开在她面前,问:“乐珠,哪个名字会嬴?”
周先生头一个板起面孔:“你们若不罢手,别怪我不客气。”
“阿周,你这人也太无幽默感了。”
“至多给乐珠分红,好不好。”
周太太笑著把猪朋狗友通通扫出去。
可是收到包里,尚未拆开,周太太自己也会间乐珠:“里边是什么?”
乐珠仔细看一看,“是一叠漫画书。”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是殷叔叔托爸爸到日本代为订阅的。”
“哗,”周先生大为拜服,“乐珠,有双千里眼。”
周太太嘘”声,“千万别声张出去。”
“真是,别让传媒做新闻。”
一个那麽小的孩子,吸引到大量注意力,以致不能正常生活,那真是不幸。
渐渐乐珠这种本事更叫人进”步诧异。
一次,周太太的老同学端木女士前来探访,唤乐珠:“过来吃糖。”
乐珠过去,忽然注视端木女士的胃部。
周太太问女儿:“乐珠,怎麽了?”
乐珠轻轻答:“一团黑气。”
端木女土大笑,“连小孩都看到我胸腔里原来真是草包。”
周太太只是陪笑。
一个星期後端木觉得胃部不适,去看医生,断症是胃癌。
周太太好奇地问乐珠:“你看出去的情况究竟如何?”
“有点像x光。”
“这么说来,你看人与物,都是半透明?”
“不,不用神时,一切如常。”
周氏夫妇啧啧称奇。
“这种本事遗传自什么人?”
周太太笑,“我祖上三代都是普通人,若有这种本事,早已发财。”
“我也从没听说过我家有这种异能。”
周太太说:“也许,同我们一样,即使察觉,也不愿声张。”
“可能。”
邓太太的女儿与女婿来作客,乐珠出来招呼,一见邓小姐,返後一步,笑嘻嘻。
她用手一指,“孪生儿。”
邓太太一怔,随即笑问:“是男是女?”
乐珠略为用神,“一男一女。”
邓太太乐极了,“乐珠,承你贵言,阿姨给你一个红封包。”
乐珠那时已有七八岁,周太太连忙解围说:“小孩信口雌黄,你莫理她。”
“不,我们昨天才去看过医生,证实是孪生,不过,要待两个月後才能分辨男女。”
邓家众人走後,周太太把女儿叫到跟前。
“乐珠,以後呢,看到什麽,也不必当众揭穿。”
乐珠眨眨大眼睛。
周太太解释:“那是人家的私隐,不好公开,知道吗?”
乐珠点点头。
“知道什么,大可放心中,要不,与妈妈商量是可以的。”
乐珠说:“是。”
她是一个聪明听话的孩子,以後,果然什么都维持缄默,不再点破。
亲友们十分失望:“长大了,乐珠不再有透视眼了。”
“据说是这样的,只有很小的孩子才有异能,长大之後,心思渐渐复杂,失去这种本事。”
周太太问女儿:“乐珠,你还看得穿吗?”
乐珠笑答:“譬如说,锺阿姨那只名贵公事包里只有一份旧报纸及一双丝袜。”
周太太骇笑,因为标梅已过的种小姐最爱扮作日理万机的强人状,天夭拎著这只沉重的公事包来来去去,大家都以为公事包里一定装著满满的机密文件,没想到是只空壳子。
“可是,你看不看得到哪只马会得跑出来?”
乐珠摇摇头,“我不知未来。”
“可是你又看到奖券第一第二?”
“那都写在上面。”
“是吗,写在何处?”
“只有我看得到。”
是夜,周先生同周太太说:“你别去审问她,这种不正常的事,让她忘记也好。”
“真难以科学解释。”
“你想找答案也不难,外国大学里专门有人研究特异功能。”
“算了,我不想知道。”
除出这点,乐珠健康活泼,而且有”股特殊的秀丽气质,功课极佳,使周氏夫妇心满意足。
她的能力十分飘忽,但有时亦非常管用。
最重要的有两次。
”次母女在银行排队,乐珠偶然一抬头,立刻拉著母亲走,周太太不明所以然,可是甫走到门口,警钟已经响起。
“有人抢劫!”
“是,站在我们後面的那两个人怀著手枪。”
“多可怕。”周太太变色。
“真可惜来不及声张,否则那名护卫员当不致受伤。”
又有一次是这样的。
周太太想做点小生意,经朋友介绍,认识一位区女士,颇有来头,又非常熟行,条件已谈得七七八八。
就在签约那一日,乐珠去接母亲,凝视区女士半晌,忽然朝母亲丢一个眼色。
“什麽事?”
她把母亲拉到一角,“那区女士不是好人。”
周太太啼笑皆非,“你如何得知?”
“她一颗、心黑墨墨。”
“不会是胃溃疡吧。”
“不,绝对是坏、心肠。”
“乐珠,坏、心肠是看不出来的。”
“不,坏人五脏六腑都透黑气。”
周太太犹自不信,“真有此事?”
乐珠急问母亲:“你信我,还是不信?”
周太太踌躇半晌,终於说:“好,我想个藉口推搪。”
回到会议室,周太太只说丈夫未将现款存入户口,放开不出支票。
那区女士明显地不悦,约好明日再出来。
可是周太太随即与女儿避到东京去度假。
一星期後回来,听到一宗新闻。
区女士已卷了众股东资金逃离本市。
各人损失十多廿万,虽不是大数目,可是倒底肉痛。
“乐珠,你真灵光。”
“妈妈,你看不出来吗,那区某形迹鬼祟,眼神闪烁,一看就知道、心怀鬼胎,计划书又做得不详不尽,真亏你们信个十足。”
“唉,说三个月内便有十倍利润。”
“所以说,猪油蒙了、心,名利会叫人糊涂。”
“依你说,毋需特异功能也看得出此事不妥?”
乐珠大笑,“当然啦,骗子专唬无知贪婪阿姆。”
周太太气结。
顺利上了大田二日,有事到校务室,眼光落在讲师桌子上一份文件上。
文件反转,看不到字样。
可是乐珠一眼就知道是一份试卷。
不是她那一系,是管理系的题目。
噫,头一倏占四十分,问及经济学如何运用在社会不景气岁月。
乐珠很快离开教员室。
好友刘玉英正读管理科,她为人热情活泼可爱,可是、心散不喜温习,正为段考烦恼。
乐珠找到她,闲闲说起:“有无熟读那本议臣所著经济科宝书?”
玉英福至、心灵,“哪一章哪一节?”
“经济衰退何以起死回生。”
“谢谢你,乐珠。”
玉英胜在什麽问题都不问。
乐殊身边至亲友好都已习惯不问任何问题。
结果那一次考试玉英顺利过关。
第二年,玉英又问:“这次,我读第几章?”
乐珠故意凝神,想了”想,她才答:“这次章章都要读。”
真的,这才是考试必胜法,章章均读,全部读熟,成绩哪有不好之理。
玉英自然明白此理,靠侥幸那里行得一世路,她颔首决定回家好好温习功课。
乐珠甚觉安慰。
是,自小她便像个小大人比同龄的孩子稳重。
接著的一段日子,她专、心学业,不常表演神功,家人都以为她已忘记特异的天赋。
周太太说:“做普通人最好。”像是松了一口气。
“做回她自己也不错。”
“乐珠算是应付得不赖。”
“根本过度青少期是相当痛苦的一件事。”
身体发育得像大人”样,思想却刚刚脱离孩提阶段,难以适应。
起码要到廿岁左右才会认命。
这一年,周太太发觉乐珠走过信箱,总多看一眼。
“看什麽?”
“看有无信。”
有透视眼多好,没信,就不必像一般人那样掏出销匙开信箱。
“你在等谁的信?”
“不是私人信。”
“可以告诉妈妈吗?”
“我报考了南加州大学。”
周太太吃”惊,“这等大事为何不先与我商量。”
“未必考得上,我不想过早声张。”
“你想出去留学?”
“自然。”
周太太点头,“那也是好事,妈妈陪你去。”
“不,你陪著爸爸。”
周太太一怔,这才发觉乐珠长大了。
一直以来,她最缠妈妈,上学、放学,全部由妈妈接送,别人去,她会不高兴——
“妈妈呢”,妈妈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现在暗示妈妈照顾父亲即可。
周太太最民主不过,不禁检讨自己:“妈妈跟得太厉害了吗?”
“没有的事,但是,我自己可以应付外国生活。”
周太太在、心中感喟,长大了,好像没多久之前罢了,自医院抱回来,三公斤不到,小小个子,一天喂七次奶,唉。
乐珠似看透母亲、心思,拍拍她肩膀,与她拥抱。
就在那个夏季,乐珠遇见陈启宗。
在校园里,她一抬头,看到他与她的老师正在说话。
在乐珠眼中,那陌生年轻男子头上有一层紫色的薄雾,使她惊讶,故此定睛凝望。
他也发觉有人看他,所以也朝她的方向看。
老师笑道:“启宗,我来介绍,这是我的高材生周乐珠。”
乐珠的感觉奇异,走近地,他头顶上紫气渐渐消失,再也看不到了。
这表示什麽?
连乐珠自己也不明所以然。
这是一个特别的人吗,特别好?特别重要?
乐珠年轻的、心中充满疑问。
她一与他谈话就有特殊好感。
陈启宗是老师以前的学生,自南加州来,乐珠因利乘便,问了他许多关於大学里的事。
“你是国际通讯网络的会员吗?”
乐珠点点头。
“好极了,这是我的号码,日後我们可以通讯。”
乐珠欢欣地应允。
她、心中有种十分喜悦的感觉,乐珠认为与从前所有的快乐不一样。
电光石火间,她明白了,这是恋爱的感觉。
乐珍都红面丑,耳朵发起烧来。
在陈启宗眼中,会得脸红的女孩已绝无仅有,这个大眼睛女孩何其可爱。
两个年轻人几乎即时发生了感情。
留在本市短短日子里,他频频约会她。
乐珠仍然小心。
她凝视他。
发觉他胸肺之间有一团白气。
这又是什麽意思?她看不清楚地。
可是乐珠并无足够的时间,陈启宗很快离去,他们只能用电脑上的通讯网络通信。
乐珠十分沉迷,长篇大论那样去信,坐在电脑面前,一做大半天,相当影响功课及日常生活。
周太太不由得不提醒她:“乐珠,当心眼睛太用神。”
“不怕。”
“这是你在等待的信吗?”
乐珠欢呼一声。
“希望信里是好消息。”
周太太诧异,把信放在她面前,“你看不出来吗?”
乐珠聚精会神,可是那只信封似包了铅,看不透。
奇怪,乐珠惊疑不定。
“拆开一看不就知道了。”
乐珠不服气,目光转向衣橱,本来,哪一件衣服挂在何处,她一目了然,可是此刻,她看到的只是柜门。
她掩住嘴,呵,异能消失了。
她跌坐在椅子里,跟著她超过廿年的异能终於消失了。
这时周太太已拆开信来读:“乐珠,是好消息。”
大学取录了她,不久将来,她可前去与陈启宗会面。
乐珠把这个消息告诉玉英。
玉英对另外一件事比较感兴趣,追问:“你的异能完全消失了?”
“是。”
“多可惜。”
“不,视物不再有半透明叠影,清爽得多。”
“你好似不甚稀罕。”
“我一直不觉得与众不同有何好处。”
“今後,你与我们是完全一样了。”
乐珠笑道:“那岂非更好?”
玉英忽然说:“我知道啦!”
“知道何事?”
“一恋爱,异能消失。”
乐珠一怔,渐渐明白这是事实。
可是口头仍然否认:“谁说的,这种能力,来得奇怪,当然去得也奇怪。”
玉英坚持:“不不不,人一旦恋爱,连心灵都会受到蒙蔽,不要说是双眼了,你看,所以画中丘比得都是蒙眼的。”
乐珠只是笑。
她才不在乎。
异能消失就消失好了。
她看到的前途是美好的。
乐珠反问玉英:“你打算如何?”
“我家境不如你,毕业後找工作做,希望一切顺利。”
“你的愿望”定可以达到。”
“谢谢你,乐珠,告诉我,在社会上,我应当小、心什么人?”
“口是、心非的人,意图不轨的人,口蜜腹剑的人。”
“怎麽看得出来?”
乐珠笑笑,“不幸大多数伪装得太好,完全看不出来。”
玉英吃惊,“那可怎么办?”
“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玉英显得没精打采,乐珠大力拍打她的背脊。
这次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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