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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尺-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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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时候就是个废人啊,她好好一个小姑娘,铁了心地跟在你身边,一呆就是六年,为的什么?可那个时候,阿执呢?你进手术室前,她就已经把离婚协议书寄到家里来了。〃
梁瑾一说到此,章尺麟终于没忍得住,扬起眉,顺着她的话咄咄逼人地反问,〃对啊,那个时候,她去哪里了?那个时候,她为什么不在我身边?〃他冷了脸,走近了一步,语气森然,〃跟傅家联姻这档子乱七八糟的事情,是谁想出来的?软硬皆施逼着要她离婚的,又是谁?岳麟堂解除危机以后,为什么不找她回来?冯执走到现在这一步,应该怪她吗?是她要把协议书寄到家里来的?她没能陪在我身边,是因为她没良心吗?〃章尺麟的每一句逼问,都直指梁瑾的痛处,他原本不想如此得理不饶人,可显而易见,不想饶人的并不是他章尺麟。
他停顿片刻〃我倒是觉得,能说出这样话的母亲你,可真是狼心狗肺透顶。〃
〃你!〃梁瑾恼羞成怒,抬手就想甩他一耳光,却被章尺麟一把抓住手腕。他面色冷硬,语气尖刻,〃在这件事情上,你没有资格教训我。〃
这是母子二人第一次撕破脸皮,梁瑾虽是有手段的人,可碰上如此冷硬的章尺麟,竟也是无计可施。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液,彼此却带着颇为深刻的怨恨。
〃你恨我们可以,可对不起你的不是毓贞。别忘记,你伤过一个爱你的人,还想伤害第二个?〃
章尺麟已经极度抵触,丝毫听不进梁瑾的劝,拔腿就要往屋里去。
而另一边却紧追不放
〃别再天真了,阿执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这辈子,她不会原谅你的。〃
方才还情绪激动的章尺麟忽然就顿住了,他回首来看她,刚刚那一席话他难以消化。
梁瑾终于看到了她所期望到的表情。
〃对,你没听错,她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就在你们离婚的那段时间里。可她没有选择生下来。你总该明白了她的心意吧。〃
章尺麟全然不相信,错乱地摇头,有些语无伦次,〃你胡说!不可能,不可能。〃他踉跄着离开,差一点点在慌乱下重重摔一跤。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呵呵呵呵真没想到还有两万字的任务量于是我的存稿都没有了。还是日更,更新时间不定了因为我要脱衣裸,奔啦啦啦啦啦姑娘们,快拍手叫“好~”我下去欣慰笑会儿


、伍壹

章尺麟和梁瑾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冯执明显觉察出他面色不对。她盯着章尺麟看了很久,想从他的眼神里体察出那些别有的深意。可惜,男人始终保持着颔首的姿态,低眉顺目丝毫不与她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而一旁的梁瑾似乎也是心有灵犀,只是阴沉着脸。
难得家人相聚,围坐桌边安稳地吃一顿早餐。老太太还是吃的少,病情始终是那样,毕竟年纪大了,肿瘤在日积月累里,还是不可遏制地慢慢扩散。因为病痛,老人显得有些精神不济。小米粥吃了没几口,便厌弃。原本吃了早饭冯执就要陪着去院子里散步,可临到离开时,却被章尺麟叫住。
他面色冷硬,拉着冯执的胳膊,全然是不容分说的神情。下人们似乎也是极会看脸色的,见着气氛不对,收拾掉碗筷便乖乖退下。章豫和梁瑾还要出席一个慈善会,早饭也是匆匆解决就出门。仿佛是说好了一般,所有人都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足够的空间,足够的时间,剖开彼此,坦诚过去。
厅子里的气氛因为章尺麟而变得严肃和凝滞。此时此刻的他因不知名的原因而显得焦躁甚至错乱。很显然,方才饭桌上的淡然和自制想必也是他费尽心思伪装出来的。他在冯执面前焦虑地来回走动,时而双手叉腰,时而抱头思忖。冯执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章尺麟,他的不安与焦躁甚至感染到了她。经过长久的沉默之后,还是冯执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显然,她耐性有限。
章尺麟来来回回胡乱徘徊了很久,才终于停下来,站在她面前伫足半晌,最后索性坐到离她较近的位子上。他沉默而严肃地注视着她,预示着接下来所要进入的话题,是不令人愉快,甚至是难堪而痛苦的。
然而,男人踟蹰了半晌,保持着欲言又止的状态,仿佛天人交战,而矛盾纠结的最后,再焦躁的心情还是被理智压抑下来。
他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开口问出来。
〃你……〃话刚要问出口,却是被外院里的嘈杂声打断。
想到老太太也在院子里会被惊扰,章尺麟和冯执同时赶出了厅子。
那辆鲜红的沃尔沃就停在老宅大门口。沈毓贞早已施施然地下车来。刘妈带着几个下人就站在她身侧,俨然是不打算让她进宅子。
沈毓贞剑拔弩张,肃着一张脸,〃这有的人啊,就算年岁上去了,也不能任性成这样啊。〃她抱着胳膊,说罢了起身就要进宅子,可刘妈却早她一步,礼貌地拦住去路,〃实在抱歉了,毓贞小姐,只是先生和阿执有事情要谈。就算找先生有事,总也要让下人们去通报一声才对。〃
〃毓贞小姐?〃沈毓贞皱了眉,语气颇为不悦,〃你不让我进宅子也就罢了,连称呼都改了。你这是老得不要命了不是?〃她声音撩高了,气势逼人,〃和丈夫说句话,什么时候还要你们这些下人通报。〃她死死盯着刘妈,恨不得灼出两个洞来。刘妈被沈毓贞为难得有些尴尬,僵持着还不知如何是好。
〃要说老,这霞山里我可是年纪最大的。这么说来,我不是该进棺材才对了。〃
循声望去,是老太太被人推着从院子后头过来。春日正浓,日头好得很,老人原本心情还不错,可这会儿见到沈毓贞,原本的好心情瞬时烟消云散了去。
沈毓贞可一点都不忌讳老人家的话,见着她立马换上了巧笑倩兮的嘴脸,一并凑到她跟前,
〃这么些个日子不见,祖母气色倒是好了不少。〃她尽会见风使舵,嘴边抹了蜜般。可老人绝不吃她这一套,不客气地冷哼了一声,〃都还没进这个门呢,谁是你丈夫,谁是你祖母。以后的事情,还指不定呢。〃
沈毓贞听了,脸色多少有些僵硬,却也不过是微微停滞了片刻,接着便又是满脸堆笑,〃说的就是啊,所以这不是才远远过来联络感情。〃她说着回首,这才看见站在大门边的章尺麟。沈毓贞那张笑脸还没来得及掩去,突兀上扬的嘴角,和正要热切起来的眼神在看到他身旁的冯执后瞬时泯灭。她冷淡地盯着冯执看了好些时候,这才一步一踱地走到他们跟前。
〃冯小姐在霞山住的还习惯吗?哦,对了,我都忘了,你过去在这儿住过呢。〃沈毓贞率先开口挑衅,她双手抱臂,语气里不无讽刺,〃久别重逢,当初那些自在劲儿怕是都找回来了。〃她出言不逊,章尺麟本能地反感,〃我说过这一阵子,我们之间的事情搁置一边。〃
〃是我们的事搁置一边,还是干脆把我搁置一边。〃
沈毓贞旖旎了半晌,面子上好歹还是没挂得住。她其实有满腹的委屈,虽然在冯执的事情上,她的确有过失,然而作为未婚妻,作为一个陪伴在章尺麟身边六年的女人,沈毓贞自问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对不住章尺麟的。她为这个男人付出了青春,爱与心血,她将沈毓贞的一切全都倾注在章尺麟这个男人身上。她跟了他六年,在他最不堪,最无助和脆弱的时候,常伴身侧,寸步不离。沈毓贞是注定要和章尺麟白头到老的。没有人可以拦得住,何况她冯执又能算什么?四年有名无实的婚姻和她六年的真情付出比起来,微不足道。
所以,沈毓贞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章尺麟会因为这么一个女人而迁怒于她。挤兑冯执也好,暗中做了手脚算计她也罢,只要沈毓贞深爱着章尺麟,那么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情有可原的。爱是炼狱,爱又是痴狂。
##
章尺麟心情乱得很,冯执的那桩事情他始终耿耿于怀,原本想和她好好谈谈,却不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也的确,他差不多有一个多月没有回闽中的房子里。自恢复记忆以来,章尺麟很多时候都沉浸在了过去,身体和情感的伤痛又悉数回笼,对于冯执的憎怨以及比此更加深刻的爱意仿佛重燃。如此两种鲜明的情感犹似焦灼,时刻煎熬着他。在彼此相处的这些日子里,隐忍与克制已经无法遏制住他喷薄的情感。回忆如影随形,而他躲避不及,处处中伤。
然而,再猛烈的情感都注定是要被约束的。他的指间带着订婚戒指,他的未婚妻还在等着他回去。章尺麟如此在理智与情感的纠葛里,苦苦煎熬。
两个人也是许久未见,可却都是静默着坐在书房的长椅上。章尺麟觉得心烦,莫名就要点了烟来抽,可刚点了火,烟头尚未燃着,便听到长椅那头小声的啜泣。他皱了眉,一见着沈毓贞哭,连抽烟的兴致都败得一干二净。
〃你跟我说实话,章尺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沈毓贞哭得甚是委屈,那眼神带着灼人的热度,死死盯着章尺麟的脸,让他汗颜,让他焦灼。
他把尚未抽动的烟整个掐软在烟灰缸里,手里的打火机被他无心玩弄了好久,火星时隐时现,
〃你很早就恢复记忆了是不是?我知道,在冯执的事情上,我瞒你,是我不对。你一个月不去闽中,我也知道你心里在气我。〃沈毓贞见他迟迟不开口,便自顾自地又说起来。
那只银亮的打火机被他摩挲得都发热了,可章尺麟却终究还是沉默的。他紧抿着嘴唇,过了很久才长长叹了口气,〃祖母的病情时好时坏,我自然要常伴不离。你的意思我也明白,老人的病情稳定了,那些该办的手续,我自然会吩咐人着手进行。也不过是这阵子的事情,你不用着急。〃
停了半晌他又开口,〃冯执是老人请来的客人,你要她住外头去,那自然要去跟祖母商量。这样的事情,我不会自作主张。〃说罢他终于把打火机放回口袋里,站起身来,〃答案我已经明确给你了。〃他走到她身边,慢慢弯下了腰,他们彼此对视着,把自己的神情送到对方眼底里。
〃不要问我还爱不爱你,你要的生活,我都可以给你,下辈子我会奉陪到底,但一定记得不要再犯那些愚蠢的错误,不要去伤害那些不该伤害的人,我给过你一次机会,但不会有第二次。〃章尺麟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语气里带着警告般地冷酷与轻蔑,让沈毓贞莫名打了一个寒颤,连着心一起跌进冰窟里。
回闽中的路程车子开得特别快,沈毓贞把油门踩到了底,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从霞山出来之后,就低落到尘埃里。章尺麟的态度让她觉得心寒,她陪了他六年,而到头来,他能给她的,不过就是一个名分。他的眼神冷到骨子里,冷到她的心里。章尺麟不爱她了,这样一个不争的事实在女人的第六感里不断放大,犹如灭顶之灾。
她脚下的力又加重了好些,鲜红的沃尔沃开过十字路口带左转,接着就在毫无预料里失控一般横冲直撞地冲进路旁的隔离带。那柄离弦的红箭终于在如此猛烈的阵势里偃息旗鼓。
车子后尾冒了好些烟,引擎盖也是嘶嘶作响,安全气囊全都摊开了。而沈毓贞就如此一动不动地把脸埋进了气囊里,仿佛是死物。周围安静极了,她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重重地抨击着胸房。手不自觉地拧成了拳头,指节发白,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连到整个人都在发抖。隔了很久,她才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缓慢地拨通了她要见的那个人的号码。
##
王漾刚下完夜班。
当初章尺麟把他哄走以后,曾一度辗转了好些地方都没有找着如意的工作。他虽然很早就跟着章尺麟做事,但最初岳麟堂做的大半都是不正经的生意,在闽粤市里,也颇有些臭名昭著的意味。因为有黑社会的背景,加之没有读过几年书,找工作的过程屡屡碰壁。
后来也是机缘巧合,无意间帮着道林格雷摆平了上门闹事的小混混,分店经理看在他吃苦肯干的份儿上,便安排了他做保安。生活这才一点点步上正轨。比起过去伺候章尺麟的那些日子,如今自然要艰苦得太多,好在他身体还算硬朗,粗活重活,累一点不算什么。
是出了酒店没多久接到了沈毓贞的电话。
电话那头听不出她任何感情,有一点嘈杂,还有尖锐的警笛声。沈毓贞的一句我要见你,让他失了方寸,无论距离有多远,此时此刻的王漾似乎都能马不停蹄地感到她身边。
仿佛是落难的公主,而他绝不是王子。
作者有话要说:王漾和沈毓贞的事情我会抽空写一个番外把沈毓贞黑化了,并不是我先前的预想啦不准备洗白她,只是番外会试着从她的角度来写以上~


、伍贰

王漾从不告诉任何人,甚至连章尺麟都瞒得好好的,那些他和沈毓贞的过往。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很羡慕章尺麟,羡慕他可以忘掉过去,甜蜜也好苦痛也罢,一切从头再来。遗忘,总是缅怀过往的最佳方式。可惜,王漾这辈子永远都学不来。
认识沈毓贞,对于如王漾般贫瘠而灰败的人生太来说,是一件值得回味的事情。他还记得最初遇到她的场景。也是这样黑漆漆的晚上,夜都很深了,他是刚从霞山回来,随意在路边的小型餐厅里吃过了宵夜,泊好车子,便插着口袋摇摇晃晃往胡同里走。是在五六步开外的地方发现有些异常的。那时候他喝了些酒,原本身上也有些功夫,见着那昏黄路灯下围着三四个人,他便觉得蹊跷,走得近了,竟然还听见有女人的哭声。王漾这才发觉事情不太对头。
自从混了黑道,暗度陈仓,偷鸡摸狗,什么事情他都做过,可独独是好事情,他一桩都不愿意沾。过去是因为身份的缘故,后来时间久了,良心就渐渐被狗吃了,他也没了那个心思。王漾酒喝的有点多,走起路来晃荡得厉害。小混混调戏良家妇女他看的多了,只当是瞎子,步履蹒跚地摸着墙,瞥都不瞥一眼。
〃放开!放开我。〃那声音很年轻,带着令人垂涎的朝气,一定是个年轻的女孩子。王漾低头默默地想,身边几个猥琐的男人嬉笑开了,一把抓过她手里的包就往墙边扔,〃这么体面的小姑娘,一个人走夜路肯定好怕怕的,让叔叔好好疼你。〃男人粗鲁刺耳的□在这个宁静的夜里突兀得让人觉得倒胃口。王漾面无表情地经过他们,似乎是不准备理会,然而,他跌跌冲冲地走到巷口,却忽然又是鬼迷心窍般改了主意。
〃喂,调戏女人,也看看场合啊,三个人分食,怎么吃也不够爽吧。〃
王漾几乎是单手扒开那些醉汉,女孩就蹲在地上,抱着膝盖,脑袋埋在胳膊里。她的脖子很漂亮,又白又亮,像瓷瓶的细颈,弧线优美。他站在她面前,路灯从头灯上方洒下来,像天使的光圈。
〃抬起脸来。〃他粗声粗气地命令,女孩似乎是畏惧,瑟缩了半晌才慢慢仰起头。她的眼里有泪,晶莹的一颗,在仰首的瞬间悄然滑落,宛如流星,一并划进他心里。
那便是王漾和沈毓贞最初相遇的场景,除却尴尬,竟也有不为人知的怦然心动。那天后来,王漾便是借着酒劲,赤手空拳地解决掉那三个醉汉,解救她于危难。
他们的故事是以这样一个不太愉快却万分俗套的形式做了开头。他们渐渐生出了交集,从浅淡的接触里慢慢了解彼此。然而后来,所有的事情在王漾尚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陡转急下。仿佛当头一棒,打得他措手不及。
王漾知道沈毓贞恨她,在巷口的这个晚上,他能够因为一时的鬼迷心窍而救她一次,却不能在酒池肉林救她第二次。那天他也在场,就站在章尺麟那个包厢外边。那里是落地的玻璃墙,他还记得自己是站在偌大的芭蕉叶盆栽后边定定地看着,看着她被祁连诚狠命扒掉衣服,胡乱地糟蹋和羞辱。王漾知道她一定发现他了,她一直看着他,那个眼神里原本还有光,然而就在彼此这样的相视里,静默里,渐渐没落,湮灭于无形。
至此,王漾和沈毓贞便注定走上了彼此相错的轨迹,他终此一生都亏欠她。
##
赶到出事现场的时候,车头撞变形的红色沃尔沃刚被拖车吊走。沈毓贞还在接受交警的询查,她受了些伤,手腕肿了,额角擦破了,流了点血。整个人状态糟糕透了,很憔悴,仿佛濒临崩溃的边缘,和警察交流的时候,眼神迷离,反应都半了半拍。
空阔的马路,风有些大,把她的发吹得纷扬。沈毓贞抱着胳膊,就这么孤零零地站在马路边上,王漾在马路对面注视了她很长很长的时间,直到交警都驱车离开,只留下她一个人。
王漾嘴里还叼着烟,积了厚厚的烟灰,他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开衫,人比上次遇到时候要瘦一点。沈毓贞就站在马路这头,定定地看着他,低垂着头,两只手闲闲地藏进口袋里,连穿马路都不会左右张望。就这么直直地走到她的跟前。
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章尺麟平日最恨的就是欺瞒和背叛,于是十几年的情谊都不会成为王漾情有可原的因由。他有得是眼睛耳朵,能听到所有他想听到的事情,看任何他想看清的事实。再隐秘的事情,终有一天是瞒不过他的。于是,事情的败露只是早晚,而王漾能做的只有守口如瓶,他牺牲了自己妄图以此来保全沈毓贞,然而这些却丝毫无法动摇章尺麟那颗冷酷的心。他还是要放弃沈毓贞了。从她失魂落魄的神情里,王漾读懂了章尺麟的意思。
他在她面前,伫足良久,却始终不置一词。其实王漾真的想抱抱沈毓贞,在灼人眼球的阳光下,在空旷的马路边,此时此刻的沈毓贞,就好像一个被人丢弃的破布娃娃,连表情都失了生动。可他的手自始至终都藏在口袋里,王漾是有自知之明的,一个无关痛痒的拥抱,对于她来说,形同虚设。如今他能做的,唯独陪在她身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好让这个寂寞难捱的日子变得短暂一些。
因为车子被拖走了,于是两个人便走着回去,到沈毓贞住的那个小区,颇有些脚程。一路上都沉默极了,谁都没有开口,仿佛应了某种默契。王漾就这么低着头跟在沈毓贞身后,彼此间甚至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小区虽然在闽中,但却是曲径通幽的地方,进了小区大门,大城市午后的空旷与凄惶便被绿化带隔绝得一干二净。小区里安静极了,只有高跟鞋敲击水泥路时发出的脆响,单调而平乏。
两个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最后终于停在楼梯口。沈毓贞背对着王漾,踟蹰了半晌,终于转过身来。〃我没事了,谢谢你能陪我。〃她努力地想抿嘴笑一下,可嘴角扯动了半晌,最终还是徒劳。
王漾依然双手插袋,若无其事地撅了撅嘴,〃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那我就走了。〃他看着她的眼睛,仿佛是试探,语气里带着若有若无的探寻,试图叩击她的真心。
〃好。〃沈毓贞沉默了半晌,最终只干涩地吐出这么一个单调的字。
这一次,王漾没有再犹豫,说罢便转身就走。他低着头,走路起来,样子有些晃荡,显得吊儿郎当,和那时候在巷子里很像。背影依旧单薄而瘦长,慢悠悠地走出她的视线,走出她的世界。
就在他即将拐过一个弯,消失在她面前的时候,沈毓贞还是没有忍得住。
〃王漾!〃她拼劲所有力气,冲着那方大喊了一声。
走到转角处的人就这样停住脚步,接着犹豫不过片刻,他便转过身来,隔着有一些距离,站在原地看着她,看着她迈开脚步,一点一点走近自己。
王漾觉得呼吸有一点紧致,仿佛被什么牵引住,连心跳都带着拘谨。她仿佛就是从过去走来,从回忆里翩然而至,带着不可思议的真实,步步紧逼。
他一动都不敢动,就这么等在原地,直到他们彼此的距离只维持在咫尺之间。
沈毓贞有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秋波流转里有摄人心魄的美。而王漾自己也知道,这样的美是有毒的,会伤到他,置他于死地。可是,伤又如何,死又能怎样,只要他爱着她,那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王漾!帮帮我,好不好?〃她深深地看着他,那样的神情王漾太熟悉了,就像过去很多次那样,她不过是仗着他爱她,他觉得可笑甚至不可理喻,她分明就不爱他,却抓住了他的软肋,单单一个渴求的眼神便足以一刀戳进痛处。王漾似乎是不甘心,不置一词,态度轻慢。时间在沉默里,被凝固,逐渐沉重。
沈毓贞终于明白,如今,连王漾都要抛却自己,连那么笃定地喜欢着她的王漾都成了逃兵。那么,剩下的只有绝望。她终于熄灭方才点亮的神采。她的瞳仁,比之前更加黯淡,仿佛断线的人偶,零落一地。
沉默和犹豫是那么久,他的手始终藏在外套袋里,然而就是下一秒,驻足良久的人忽然更上前一步,他伸出手来,张开一直瑟缩的怀抱,不由分说地把她拖进怀里,即便是一个形同虚设的怀抱,如果能温暖她,那么王漾认了。他的胸膛异常暖和,就像是做了一个梦,她听见他宛如叹息的声音,〃好,一切我都答应你。〃
##
章尺麟和冯执的谈话被沈毓贞打断。至此,彼此心间的疙瘩就像打上了一个死结,冯执是敏感的人,她能感受得到来自沈毓贞的压力甚至是威胁。早晨在露台的那一个意义不明的拥抱至今都令她心悸。冯执知道,她应该离开,应该和这家人保持距离,如果不是因为老太太的缘故,她或许会去另外一个地方,远离闽粤,这一次永远都不会回来。然而,老人的病情始终不稳定,况且冯执也并不忍心拂去一个癌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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