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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魂舞-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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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严太医迟疑片刻,道:“殿下是指沈小姐吧!老臣只见到了背影,一闪而过……老臣还没见过她如此匆忙的模样呢!”
“是她吗?”梓墨默然,视线渐渐从严太医的身上移开,望向远处。
而严太医的目光却一瞬也没有离开过梓墨的脸,后者每一点的表情变化都收在他的眼底。
慕情在宫中的居所在杨太妃的云和宫的西苑,是一处别致的庭院,自从两岁时迁入宫闱后,她便一直住在这里。由于自小对兰花和翠竹的痴迷,这个庭院几乎种满了各式的兰草,每到季节,兰花怒放,便会香气馥郁,沁人心脾。不仅如此,她还特地命人移植了几丛竹子在自己的窗外,如今也长得郁郁葱葱了。
虽然只是离宫一个多月,再回到自己的这片天地,慕情还是感到了无限的温馨。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那么熟悉,在这里有一种踏实和安定的感觉。在这一个月中,宫女们每日还是和平常一样的忙碌着,房间里的一切都没有因主人的外出而凌乱,窗棂,地板,茶几,书桌都一尘不染,房间里还薰着兰草的炉烟,未竟的工笔画还是摊开在案子上……
回家的感觉真好啊!可是……
算了,不开心的事情就放一边,先美美的睡上一觉再说,毕竟已经过了太妃这一关,她老人家已经表示不会追究她擅自离宫之罪了。于是慕情就真的就寝了,也许是家的亲切感使然,她几乎倒头便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朦胧中,她被小宫女推醒。张皇失措的小宫女跪在哪里颤声道:
“公主恕罪啊!可是出陵王他……”
慕情不禁大感头痛,这个哥哥啊!真叫自己片刻不得安宁!
待慕情梳洗得当,缓步来到画室,少斌正在那里欣赏四壁挂着的画卷。这些画卷都出自慕情之手,少斌也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却从没有像今天这般认真。慕情奇怪的紧,不晓得哥哥何以今日如此奇怪。
要骂就让他骂吧!总之我是不会屈服的。慕情暗暗打下主意,无论怎样,死抗到底。这样想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少斌,那高大挺拔的背影渐渐充满了她的眼眶,同时她也感到了一股寒气,那是少斌独有的气息,让她禁不住放轻脚步,摒住呼吸,心情紧张又惶恐。
哎,自己的哥哥总是这样让自己害怕!而这几乎是没来由的,因为仔细回想,其实哥哥对自己一向相当忍让,很少真正发过脾气,不,似乎他根本不曾对谁发怒,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不太会把除了武王本职以外的事情放在心上的人。他总是沉默不语,甚至没有什么朋友,她总是对每个人都彬彬有礼,可却总与人保持一段距离。这样的他无论何时都紧紧恪守着所有的言行标准,简直是无懈可击的。但他与其他人相比,仍多了一份漠然的气质,似乎只是守着规则而已,没有更多的欲和求,所以他不像崇新太子般在这条条框框中积极主宰,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汲汲追求。他在自己的心里好象一块冰,不可靠近,冷的怕人。
可是奇怪的是,这样的哥哥在那些边疆将领的口中竟会是另一番样子。
他确有异乎寻常的冷静,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广博的兵法知识,灵活的作战手段。然而更重要的是,当他披挂上阵,冲锋陷阵的时候,他的狰狞,他的暴戾,他对敌手毫不留情的仇恨,让他仿佛一头凶残的狼,一团吞噬一切、可以将所过之处都燃为灰烬的熊熊烈火!
在他十三岁初次随军出征的时候,当他踏着无数的尸首,浑身是血的从硝烟中走出,那一双凌厉的眼睛中射出的带着满足的光彩,在场的将士们没有人会忘记。
那一次,这场战役的主帅,也是当年他的父亲的亲密搭档,在回京奏报中用带着颤抖的声音说:
“不可怀疑的是,出陵王终于复活了,甚至更强。”
如今五年过去了,经历了多少战场上严酷的厮杀,他以尚未弱冠之年,已经可以统掌三军,指挥若定,独当一面,为国家的安宁撑起无形的防护屏,成为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边塞豺狼!出陵王,国家最强悍的武王,沉寂了十余载后,再次苏醒……
慕情深吸一口气,唤道:“哥!”
少斌仍然注视着面前的兰花图,竟然异常温柔地问道:“画的是院子里西侧的那株花吗?白色的花瓣中略带一点淡紫色。”
“这个……”慕情有点发懵,暗暗心惆这奇怪的开场白到底预示着什么,一边小心的回答,“是!”
“我记得你是两年前画的吧,那时这株花还小,现在茂盛多了。”
“哥,我……”
少斌回过身,打断正要坦诚一切的妹妹,续道:“东侧的几株花是霁云帮你种的吗?颜色选得也不错,尤其是衬在那几株竹子之下,不显得单调,倒有一种乐趣。还有窗下的这几株已经含苞待放了,我倒是忘了是什么颜色的了。”
一向稀字如金的少斌竟然一幅滔滔不绝的样子,语气与神情都与平时大相径庭,慕情不禁大叫起来:“哥,我不懂。”
“不懂?”,少斌难得的笑了,午后的阳光透过婆娑的竹叶射进房内,照得他的笑容也暖洋洋的,“没什么,只是发现只要留意体会,总会有些惊喜出现,以前都错过了,现在刚好都补回来。”
慕情松下一口气,全身紧绷的肌肉也松弛下来,全身畅快不少,但也有一点好像被戏弄的感觉,她一面整理画桌上的画卷,一面说:“你真是少有的好心情啊!我还以为你要把我骂个狗血淋头,已经积极备战,准备上唇枪舌战的与你拼一场呢。”
少斌笑道:“我还没有打算和你吵!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没有必要重复了,究竟要怎样选择还要看你自己。只要皇上还没下诏书,就还有时间,不是吗?”
说罢,少斌深深地看了慕情一眼。
慕情竟然破天荒地从哥哥的眼神中读到了一丝温情,那种喜悦和感动让她绽开了最真心的笑靥:“哥……”
第九章 夜宴
    老翁已经三天没有出现了,沁香仍然按照不变的作息时间完成每天的任务。经过连番的测试和考核,如今她终于可以触摸到琴了,虽然还只是处于简单的入门手法的训练,但是她每天乐此不疲。
一直以来,老翁始终不言不语,甚至不曾睁过眼睛。对于沁香来说,每天的生活便是来到小院,向老翁问好,读取桌上的一天的学习内容,然后从书库找出相应的书籍,读懂书籍的内容,然后在琴上反复演练。而老翁仿佛一个藏在暗处的引路人,从不参与任何评价,也不会干预沁香究竟做些什么,有时他会在一边静静“观看”,有时根本不见踪影。沁香也从不知道老翁到底一天到晚在做些什么。表面上看,他似乎待在小院的时间并不多,即使在,他大部分时间也会是关在书房中,偶尔她去向老翁告辞时,会看见书桌上带有崭新墨迹的乐谱。每当这时,她便一阵得意,眼前的这几页单薄平常的纸张就要在倾香河上引起轩然的大波了,成为炙手可热的宝贝,成为各家酒楼相互争夺的对象……或者也许,它将被直接送到水涟漪的手上,然后演绎成曼妙的箫音也说不定。
这个被大家传说得神乎其神的才子,如今与自己朝夕相对,而且成了自己的师傅。这是多么神奇的经历啊!如果有一天,自己变得像水涟漪或者是唱箫那样,那该多好?然而会有哪一天么?做了十七年的门外汉,哪有那么容易登堂入室呢?老翁至今连正眼都吝于施与,这一定是因为自己不够聪慧,笨笨拙拙,达不到老翁的要求吧!
还有那位名满倾香河的无忧客,到底为什么帮助自己,又为什么把自己丢给别人,始终不曾现身呢?突然间沁香会生出一种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悲哀,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她几乎从没有过选择的机会。
可是,即使有时会生出这样的抱怨,沁香还是欣然地接受了这种摆弄,没有任何原因,就是甘之如饴,也许这就叫做宿命也说不定。
这几日沁香穿过宫商坊的各个房间时,总会在屋外听到悦耳的练习的声音,较平时更为频繁和密集,而屋外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即便有,也是神色匆匆,一幅时不我待的样子。
这一天,当她经过一处偏房时,不经意的向内一瞥,却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满头大汗的摆弄一把琴,他身穿素色粗布的衣衫,袖口还挂着线头,满脸的稚气和焦急。
沁香好奇的走上前去,发现原来是琴弦断了三根,这少年正手忙脚乱的换弦,可是越忙越出错,断了的弦死死的扣在琴上,怎样也拆不下来。
“小弟弟,我来吧。”沁香看到少年的模样大为不忍。
“我才不是小弟弟,我有名字,我叫师文。”那少年马上倔强的回答,但还是下意识的让了位子给沁香。
“师文?那是一位很有名的琴师的名字吧!”
师文闻言立即露出自负的神态,道:“早晚有一天我也会成为那样琴师!”
沁香一面小心的理着缠在一起的丝线,一面微笑道:“你还那么小,当然前途无量了,那个师文都不一定及得上你呦!”
“可我已经不小了!无忧先生像我这么大时,已经是坊里最好的乐师了!写得出最好的曲子!”师文说到这里眼睛里闪出些许自卑的神色,语气中又有崇拜又有泄气。
听到这里,沁香的手一颤,忙问道:“你见过无忧客?”
“当然!他还指点过我呢!”师文立即显出骄傲的表情,“私底下,他还允许我叫他哥哥呢!……姐姐,你是那个先生教的呢?”
“我?……我在北面的小院里学。”沁香这时已经成功地卸下了一根弦,师文也大呼一口气。
见到师文喜悦的表情,沁香感到很满足,续道:“装弦时,不要那么着急就可以了,否则便会像刚才那样,记住了?”
“我怎么能不急?马上就要选拔了,大家可都跃跃欲试呢?”
“选拔什么?”
“怎么姐姐不知道吗?当然是选拔即将上演的无忧客的曲目《倾魂舞》的参与成员喽!三天后会在杨太妃的寿筵上首演呢。”
师文见沁香仍是一副迷茫的神态,于是继续解释:“这宫商坊分为各个乐器的小坊,每个小坊中都有各自的乐师和学徒,当然也有像无忧客这样的全才,可以在各个坊中都游刃有余的!学徒都是不分年龄和男女的,对出身也没有什么限制,学艺的过程中会碰上像《倾魂舞》这样的大曲,需要几十人的不同乐器的合奏,这时候为了公平起见,会在全坊中征募成员,主要由乐师进行考核,不论参征者资历如何,只要是合适的都会被录用,参与好曲的演出是锻炼技术的最好途径,也是为今后走出教坊取得经验!因此人人都积极准备。尤其是这一次,是无忧客的曲子,连已离开教坊的倾香河上的名角都要争这一席之地,竞争不知有多激烈呢!”
“怪不得这几天坊内气氛都这么怪,原来如此。”沁香自言自语道,心中却勾勒出房间内剑拔弩张的情景,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师文看出了沁香脸色的黯然,冷笑道:“在哪里都会有竞争,更何况是这里,每天都会有数百人在这里学艺,最终的结果还不是弱肉强食?只有够强的人才熬得到最后……姐姐不是新来的吧?”
沁香一阵尴尬,只有埋首整理最后一根琴弦,道:“好了,可以了。”然后站起身来,把位子让开。
师文兴奋的拨弄琴弦,发出悦耳的声响,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了练习,却忘了沁香的存在。对此,沁香倒也没有在意。这个时候她的心中充满了无忧客神秘的影子,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年轻,骄傲,也许会很自负吧,就像师文这样。可是任何人都会原谅他的这一点,因为他确是拥有自负的本钱。他拥有无与伦比的号召力,一个名字已让众人趋之若鹜,他永远都在俯瞰着世界,好像主宰一切的天神。但是他也是一点一点拼搏出的吗?要从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需要怎样的天分和努力呢?
忽然间,她的脑海里又闪出一团水雾中那个衣袂翻飞的身影……
云和宫,夜。
树影斑驳,一弯上弦月挂在树梢,散出清幽的光芒。
鸣虫一拨一拨的叫声和着从正殿里传出的乐声,听醉了的拂柳柔枝婀娜的随风摆动。
首先排掌叫好的是坐在主位的皇帝,这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身形偏瘦,体态匀称,脸上蓄着长长的胡须,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如在平时,不苟言笑的时候,他通身自有一种威严的态度,让人生出敬畏之心。但是现在,不管真心也好,逢场作戏也罢,含着笑意的皇上显得亲切而平易,仿佛只是普通人家的一家之主。
“宫商坊的伶人们技艺越来越精妙绝伦了,咱们宫中养的那些乐官们恐怕也要甘拜下风了!”皇上向次一席的杨太妃道。而后者报以赞同的一笑,那一笑虽然只是礼貌上的,可是无论神情和态度上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在杨太妃中年的风韵犹存的面容上轻轻一带,隐约还可见到当年迷倒先皇的倾城美态。皇上的心里咯噔一下,当年的情景是他掩藏心底的最不愿触及的尴尬。
回想先皇的晚年,最宠爱的便是这个与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年轻妃子,由于后位空缺,使得杨妃的身份地位在后宫无人能及,而杨妃更是不负所望的诞下先皇的十一王子,由于先皇老来得子,对于这个最小的儿子也最为疼爱。那个时候,朝野上下的王公大臣无不猜测杨妃便是新皇后的不二人选,而十一殿下更是威胁太子地位的重量人物。自古以来,君王凭借自己喜好,无视古风,废长立幼的事情数不胜数,大臣们的猜测也是空穴来风,势必有因。若不是先皇肆无忌惮的溺爱和时不时流露的言语,也不会造成朝野的谣言分起。而那个时候的自己虽然已经有了先皇最疼爱的长孙崇新,自己的言行也一直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但是总觉得缺少了先皇的认可和保证,有一种潜在的危机感。这种惶惶的感觉持续了一年,直到先皇不幸的驾崩,自己终于有惊无险的继承了皇位。
于是又有人猜测,新的皇上一定会报这夺宠之仇,都翘首等待一场好戏上演,却没想到自己却宅心仁厚的将杨妃母子二人供起来,丝毫没有因为先皇的驾崩而对他们疏于照顾。至此,无人不赞自己的开怀大度。
有时回想起来,若是先皇寿命在长上个几年,那么自己的太子地位恐怕真的有动摇的危险。想到这里,即使是躺在龙榻上的自己也会吓出一身冷汗。不过幸亏历史没有假设,杨妃母子并没有九五至尊的命,最终的赢家还是自己,因此即便是现在对杨太妃好,也不过算作是一点弥补,无关痛痒。而梓墨,听之任之,也就罢了。
“都说乐声可以解烦恼,消百病,当真不假,看太妃的面色,一曲终了,果然红润不少,年轻上许多岁呢!”崇新笑道。
“瞧崇新这张嘴甜的,哀家再年轻也比不过你们几个风华正茂了。”杨太妃微笑的注视着眼前的这几个孩子,几年前还都是一点点大,围在一起闹着,现在已经长大成人,走上不同的人生轨迹,不禁一阵感慨一阵喜悦。
“如果常闻如此仙乐,能使太妃延年益寿,崇新也愿意常常弹给您听啊!可惜崇新学艺不精,总是比不过墨陵王叔技艺非凡,是王叔的手下败将哩!”
说着,崇新望向一直不语的梓墨,后者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原来,你还在记仇啊!”慕情不怀好意的抓到把柄不放,语调却甚是调侃轻松,“当年你们一起读书的时候就一直同十一哥哥争这争那,还嫌不够吗?”
“公主教训的是,若不是王叔故意相让,小侄也不会在对诗和文史方面略胜一筹了!”说罢,崇新露出胜利笑容,就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大家嬉戏玩闹时的模样。
太妃和皇上都看得意兴盎然,两人的斗嘴在整个晚宴上已经上演了许多次,每次都别有趣味,为这场家宴添了很多快乐。
“你……”这时慕情也童心大起,刚想要回嘴,却被少斌生硬的打断。
“好了,慕情。”少斌举起一杯水酒,向太妃恭敬一拜,道,“少斌感谢太妃的养育之恩,恭祝福寿安康!”
这个人啊!总是这样硬邦邦的啊!可偏又让人无瑕疵可挑。慕情和崇新都有些无奈,对望一眼,苦笑不已。
然后还是随众人纷纷起立,效仿。
“不用如此隆重,哀家酒量不行,就喝一杯了。”说着,杨太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梓墨担心的轻声唤道:“母妃!”
杨太妃的脸上立时飞出一道红霞,她向梓墨微笑道:“没关系,就这一杯还难不到哀家。”
然后,爱怜的注视着梓墨清瘦的脸,道:“瞧你,瘦成这样,在宫中多住些日子吧!”
皇上半开玩笑的说:“不若朕下一个禁足令,如何?”
崇新讶道:“父皇不会说真的吧?那天下间岂不是多了一庄冤案?”
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话说回来,也许大婚过后就可以逐渐安分下来了吧!”杨太妃经过一番思索后认真地说。
梓墨轻轻一颤,却没说出任何话来。而这一切,崇新都看在眼里。
“不知谁家小姐这么有福气呢?是不是,十一哥哥?”慕情调皮的打趣道。
杨太妃转向皇上,正颜道:“今天既是家宴,哀家就不避言了。大婚之事并非是心血来潮,孩子都已长大,在几个年轻的皇室子弟中,墨儿是最不听话的,也是最让哀家头痛的了,如今他的年纪已不小了,总该收收心,做做正事了。”
“朕看太妃是否多虑?十一王弟还年轻……”皇上和蔼的说,一派心平气和。
“皇上!”杨太妃却仍旧一副要达到目的的样子,那种坚定的神情让人不忍拒绝。
看着梓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崇新不禁插嘴道:“太妃少安毋躁,再怎么说大婚都是一件头等大事,需要从长计议嘛!”
说完,又换作顽皮的语调,向着梓墨说:“王叔不会急在这一时了吧?”
听罢,梓墨忍不住露出了少有的无奈的笑容,微微摇摇头。看着崇新向自己打出放心的眼色,他知道可以逃得过这一时了。下面就要看崇新如何舌灿莲花,将这尴尬局面一点一点化解。
第十章 月落
    “团扇,团扇,美人并(伴)来遮面。玉颜憔悴三年,谁复商量管弦?弦管,弦管,
春草昭阳路断。”
伴着清朗的吟唱,崇新长长的身影映在洒满月光的青石板上,落入梓墨的眼帘。
而此刻正在倚着宫廊玉柱而立的梓墨一派轻松的样子,目视着这条拥有潇洒步姿的影子步上石阶,徐徐走近。尔后抬起头回望着崇新的一脸坏笑,还顺便看到了后者手中的酒壶和杯子。
“怎么你也有雅兴在这种地方喝酒吗?”梓墨不经意的问。
崇新耸了耸眉头,虽然表情写满了无奈,但是动作还是潇洒好看,他手一扬,酒壶和两个精巧的碧玉杯便被放到了梓墨身后的石桌上,一面斟酒一面回答:“要想让你赏脸,我也只能稍微调整一下习惯了!”
然后他递给梓墨一杯,顺着梓墨刚才凝视的方向望去:“是茶,用去年保存的雪水浸泡,味道还不错。……这里有什么好看的呢?好像只有屋檐和月亮而已。”
梓墨呷上一口,神情还是淡淡的。
“有时候,我也会挺羡慕你的。外面的世界可能也不错吧!”崇新放弃了继续观望,转过身盯住从来都是静若止水的梓墨,“哎,总是这副样子,从读书时就是这样,即使是在太傅学士面前的较量你好像也是这样,究竟你在追求什么呢?”
“算了,反正你也不会回答。对了,那个晴和宫的女优,你见到了?”
梓墨毫不惊异的迎上崇新如炬的目光,道:“是你救她一命?”
崇新不大好意思的垂下头,道:“举手之劳而已,要不然父皇非要杀她陪葬不可!你也知道,伶人的地位和处境就是这样。表面上被奉若神明,其实骨子里还是被鄙视的。所以……”
“其实都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当初那样帮她,她便不会名声鹊起,得到宠爱,也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了。”梓墨说话的时候一阵伤感,他有时甚至会怀疑自己所作的一切,到底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一直以来,他都似乎自我封闭的活在自己的道德标准和行为准则之中,却忽略了甚至强迫忘记了现实的不兼容。
“其实,也不是你的错。”崇新有点尴尬,毕竟不常见到这样的梓墨,他所适应的就是那个桀骜不驯,永远在规矩之外走着独木桥的不把任何劝告放在心上的墨陵王,“那是谁都改变不了的……定数吧!”
梓墨若有所思的品着茶,不再作声。
崇新无奈的叹一口气,道:“为什么同你聊天的时候,仿佛都是我在唱独角戏。世间就是有像你和少斌般的怪人,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如果都像那些人一样一望见底,恐怕也没有什么意思。而如果这世上没有挑战,那么将会很孤独吧!”
梓墨微微一笑,道:“原来你把我当作一个挑战。那么会让你很乏味吧!”
“那倒不!”崇新可爱的撅撅嘴:“很有难度倒是真的。应该说你一直都是我的挑战,从小到大。”
已是深夜了,起风了。暑气终于被吹散了。带着些许清爽的风也吹起两人的长发和衣衫,身着宫装华服的两人身上佩戴的玉器随之叮当作响。梓墨的衣裳是墨绿色为主调的,一如墨陵宫随处可见的那种墨绿色,是梓墨偏爱的颜色。这种深幽的色彩会使人联想到幽谷仙潭,静谧中带着玄妙的味道,没有人可以看清它的深度,也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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