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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即是妖-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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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燕不姓司。

她姓柳。五六十年后,她的子孙和司家本姓人结合,全家老老少少都被打了“司家”的烙印后,也许会被看成正牌的司家人。

但现在,比起上五代跟着司家的马荔来说,她还差得远呢!

思燕又羞又窘,怨恨的看了一眼司雨,跺跺脚,怒气冲冲的跑走了。

神说,你降生在桃花岛 七、设计

雨燕居内,柳氏随意拨弄琉璃美人瓶中的那几束早春花卉。此时夜幕降临,星辰笼罩,大地经过了白日一天的敞亮,回归于沉寂安宁之中。朱红的雕花窗缝中露出一点寒气,冲散了仰首欲鸣的仙鹤嘴里的青烟。

柳氏身穿妃红色洒金百蝶穿花长裙,头戴朝阳五凤珍珠钗,凤首含着一粒明灿灿的珍珠,在珊瑚灯下,越发灿亮光辉。她随手丢了那束开放了一天花瓣也有些恹恹的花卉,烦躁的说道,“明日去换几种,总是这‘绿雪’‘白睿’,都看厌了。”

侍立一边的文雁点头弯腰,说“是”。

桌案上摆着冻鼎烟石石盆景,盆景最高处是一点雪白,仿的是东陈岛的地形。柳氏微微一笑,舒心的坐在黄花梨木案旁,手腕挂着雕凤的青透玉镯,接过思燕端过来的茶水,眯着眼笑了笑,“都说我们岛上没有出息,我看也不是。这‘青花茶’,叶色清亮、形状优美、回味悠久,哪里比不上外面的?又是在圣山生长,沾染了仙气,我喝着,只觉得通体畅快呢!”

“谁说不是呢?”眼角红了的思燕,脆生生的接着说,“别的不说,就是这桌子上铺就的‘孟锦’,也是一绝。石镜那边可没有这等厚密紧致纹理精致的锦。可惜外面的人不知道它的好,只以为丝光绢才是岛上的独一无二。”

文雁沉默木讷,不如思燕能说会道,一味沉静的站在一边。

“不错,不错。呵呵!”柳氏眯着眼笑了笑,看着鼻头泛红的思燕,摇头叹了口气,“也怪我,竟然忘了,害你好端端受一场气。”

思燕吸吸鼻子,“奴婢怎敢怪夫人?都是奴婢心直口快,一时冲动藏不住话,许是哪里冲撞了五小姐也未可知。”

“哼。我的丫头,就是当着面真给她脸子瞧,又怎样!她竟敢直喇喇的刺你?问你姓什么!她是不是也要问问我姓什么!哼!教了她这么久,还没学乖!以为姓了一个司,就能保一生平安富贵了?愚蠢!”柳氏顿了顿,又道,“原以为多少年的旧事了,没几个人放心上。若是连小五都知道你原姓柳,投奔来的,只怕这事不成了……罢了,你就留在我身边吧。日后有合适的,费费神,给你找个好归宿也就是了。对了,小五听见嫁到东家,有什么反应?”

“奴婢眼拙,五小姐好像高兴,又好像不高兴,奴婢实在看不出来。”

“哼,还容她挑三拣四了?不知天高地厚!文雁,你说说看,下面该怎么办好?她可是指名道姓,要你给她陪嫁呢。”

柳氏面带嘲讽之色,看着自己倚为左膀右臂的文雁。

文雁和思燕同位柳氏的贴身丫头,不过倚重不同。思燕乖巧听话,善解人意,常常与她解忧排遣,而且思燕姓柳,算起来,两人还有些偏远的血缘关系,先天上更为亲近些,就是思燕偶尔犯了错,柳氏也充当没有看见。而文雁则是“实干派”,是司家的家生子,祖祖辈辈都在司家,人脉极广,为人稳重,做事干练,一般不说话,说出的话却一定点在关键处。

柳氏管着一家子大大小小,片刻也离不得文雁的辅助。

“文雁觉得夫人的话有道理。”文雁斟酌了一会儿,方道。

“我的话?我说什么了?”柳氏略略惊讶,如画的眉眼展开一个疑惑的表情。

“五小姐,有些时候是挺愚蠢的。”

柳氏笑了,知道必有下文,“有什么话,这里又没外人,你直说就是。”

“文雁身份虽低,自小儿跟了太婆婆、宝姨奶奶等好几位主子,大大小小见识过不少世面,自问有些眼力,可唯独家里这位五小姐,竟从来没有看清过。文雁一直疑惑:若是五小姐真是大病烧坏了脑袋,是蠢的,听她说话,看她眼神,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啊~!和孟家那位痴痴呆呆的傻大姐颠三倒四、鸡同鸭讲又不一样。若说是个聪慧的呢,换个位置,文雁假设是她,绝不会像她一般。”

文雁说话素来四平八稳,叫人找不到任何把柄。思燕对此又嫉又恨,但是各人有各人的特点,要她学文雁,她可做不来。只有暗地里想,若是文雁说了什么好话,自己该如何从中破坏。

“若文雁是她,只怕日日粘着夫人,缠着夫人,没有了夫人,一个庶出女儿,没人疼没人爱的,身子又不好,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还有活路么?指望她的亲生母亲——早就饿死了。所以文雁不懂,还有人坦途大道不走,偏偏走坎坷小路的?思来想去,文雁终于想明白了——五小姐就是天生扭性的人。别人说天气这般这般好,她就偏偏盼望下雨;别人都夸安朵拉好看,她就偏偏在房里养刺球;别人讨厌、不喜的,她又反过来了。一句话,喜欢和人对着来。”

柳夫人闻言,还未说什么话,旁边的思燕忙不迭的道,“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五小姐素来古古怪怪,和旁人就是不一样。”

见自己的话引起两人的赞同,文雁停顿了一会儿,接着道,“文雁私底下也想过,五小姐养成这种性格,只怕和自小的遭遇有关。老爷养了六个子女,最不喜的就是这个女儿,不说别的,单单每年分发的赏赐,她是最少最薄一份。家中上下,都看在眼里,自然对其不以为然。再加上六小姐天资聪颖进了圣山,对比之下,五小姐这个只大十五天的姐姐就更加不受重视了。小小年纪,积攒的怨气太多,所以养成只要别人喜欢的,她就偏偏反对,用此,来发泄她心中的不满吧。”

柳夫人轻轻一叹,摇头不语。

思燕眼睛发亮,赞叹不已,

“有道理啊!文雁,你说得太对了。简直把人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夫人,奴婢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五小姐呀,天生就是扭性的人!您看,您对她多么好,比阴夫人何止强百倍?她就不知感恩,连个谢字也没有。您就该换个法子,冷冷她才好。”

“嗯。”柳夫人拖长了声音,竟是有点忧愁的叹息道,“一个巴掌,指头还有长短不同呢。老爷偏爱那个子女,也不是谁能左右的。小雨六岁后,我收到身边,吃住都和梦儿一般,既没有让她冷着,也没有让她饿着,也尽心教养她礼貌行止,待人接物。虽没指望她出类拔萃,替我争光,可也没想到白白付出一番心血,被她当成……哎!兴许是我前世欠了她吧!”

“哪有做母亲欠女儿的道理?即便有亏欠的,也该是她欠了夫人的……”

思燕口快分辩,为自己主子抱不平。

文雁低着头,从发际中心朝眉梢分的刘海儿挡住眼眸,让人只看得到她饱满的额头。

柳夫人似乎被说到心坎处,婉转叹息了声,“文雁,你看,那该如何呢?”

文雁依旧波澜不惊的语气道,“那就要看五小姐想要做什么了。”

“五小姐不仅对夫人充满怨气,只怕心中对老爷也现而今,已经和东家合过八字了,东司联姻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万一这期间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无损于东家的威望,对司家的伤害可难说了。”

柳氏这才悚然一惊,眼神直直落在文雁身上,过了许久,才幽幽叹息道,“我何尝不知司雨是扶不起来的呢!只是家里适龄的小姐除了她没了别人。我又不能把这么好的亲事推给外人,只好强自把司雨推到前面。哪知道她这么不知好歹……”

“何止不知好歹?简直良心被狗吃了!呃~”

一想到那句带着挑衅、蔑视的“你还轮不上”,思燕就气的头顶冒烟,口不择言的说道。话说出口,她立刻反应过来,跪下泣道,“夫人,奴婢一时情急,想到五小姐心思恶毒,把夫人的一片真心丢进水里,奴婢心里大恨,所以才说出这种不知尊卑的话来,求夫人宽宥。”

“罢了,起来吧。”柳夫人摆了摆手,表情看不出喜怒,“引以为戒!下次再敢诋毁主子,决不饶你!记住了,她是主子,只要一天还是,你就不能大逆不道!以下犯上!”

“是。”思燕连忙站起来。

“文雁,继续说啊,怎么停了?”

文雁略略组织语言,道,“五小姐和夫人不亲,夫人无论做什么,她都存着‘夫人有嫡亲的女儿司梦呢,又不是不是我亲娘,哪会真心为我打算’这个念头,不会认同。原本她想什么,身份摆在那里,无关大局。可现在,她是和东家定了亲的小姐了,身份大不一样。怕只怕五小姐依旧满腹恨意,宁可玉石俱焚——在迎亲当日,出什么丑,众目睽睽之下,那可就无挽回之地了。”

“她敢?”思燕气不过的说。“凭什么呀?东家还配不上她吗?夫人为了和东家拉上线,花了多少工夫,费了多少心思?光是自己的嫁妆,流水价的……”

“咳!”柳夫人咳嗽一声,深深吸了一口气,

“若真是让小贱人在最后关头坏了我的好事,那可就糟了!”

柳氏心里这么想,扭头看了一眼思燕,眼中转动着莫名的光芒,嘴角笑笑,“文雁,你既说了这些,有什么好办法?”

“文雁没有什么好办法——呃,”在柳氏低吟一声之后,文雁改了口风,“现在唯一之计,转移五小姐的恨意。”

柳氏一抬柳弯弯的叶眉,

“你的意思是?”

神说,你降生在桃花岛 八、画卷

神秘的霁雪山,宛如碧绿翡翠中的一点白璧,在青山碧障中独一无二的由洁白的冰晶构成,神圣而美丽,超凡脱俗,是东陈岛传承数百年的圣地。绵延数里的山峰高渺,雄姿英发,美轮美奂,最妙的是在积雪终年不化的山顶中还有一池温泉,独特的地貌,宜人的温度,加上神圣的地位,三大派麟趾殿、玄冰崖、兮雪宫,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在东陈岛受尽十二姓的追捧也就可知一二了。

清晨,日光还没有穿透麟趾殿前高大的树冠,地表雾气聚散依依,缓缓流动着,和散射的日光交织成一幕光和影的游戏。天边的彩霞布成鱼鳞状。

霁雪山东面,前殿水莲殿、中殿未央殿,后殿麟趾殿,三大殿前后相靠,地势由矮到高,层层递上,形成一个极有特色的建筑群。

水莲殿地势最低,也是唯一马车能上的来的大殿。七八辆包装华丽的马车,配备车技娴熟的车夫,就停在殿前的小广场上。

麟趾殿的钟声还在嗡嗡回想,正逢一年一度的麟趾殿休沐,包括掌殿在内的十名弟子好容易得了的假期,准备回家探亲。

身为东陈岛第一世家的长子长孙,东祁的车驾当然是最好的,深海蓝金睛鱼兽皮包裹车身,防雨、防晒,车顶上八宝攒心金垂璎,上有拳头大似的红宝石,偌大的东陈岛也是绝无仅有。在七八辆马车间,就像东祁本人,鹤立鸡群,鲜明的紧。

车厢内部豪华至极,紫檀心木顺着纹路绘着色彩鲜艳的彩画,通体毫无瑕疵的白虎皮垫子,车窗也特特用柔软的皮草包着,金线闪绿靠背引枕,烤火烧茶用的小火炉,雕成花样的银霜碳,厚朴沉凝的镶蓝黑瓷,还有消磨时间的玉棋盘,摆设用具无一不精。

这般精致的典雅富贵,配上东祁也不过刚刚合格。

东祁生得极有人上人的本钱:面白如玉,轮廓分明;鼻梁挺正,唇若涂脂;丹凤眼,狭长魅惑,嘴角弯如新月,尤其是那勾着的一抹笑意,常常令人不知觉做了咬了饵的鱼儿,心甘情愿由其摆布。

他身着玄青色绣金团花锦袍,衣袖衣领绣着缠金丝花纹,腰间镶着宝玉的双龙纹金腰带,带头戴亮灿灿金翅羽冠,脚穿云头履,虽然漫不经心坐着,依旧可看出身姿修长挺拔,玉树临风。

东祁最惹人注目的,不是身为东家未来主人的地位,也非是出类拔萃的容貌人品,甚至也不是他的天赋才华,而是举手投足之间,那浑然天成的高贵优雅。即使他闭目养神,即使他默然不语,始终像个发光体,吸引周围人的注意。似乎有些人天生下来就是贵族,与芸芸众生分别开来。

“东祁!听说你此次回家,是为了成亲?”

“我听人说,你要娶的还是下三姓人家的小姐,真有这种事?”

“哎呀,冬儿,你乱说什么?司家怎么是下三姓?马、柳、叶才是下三姓。再说这都是几百年的老黄历了!谁还在乎什么上三姓、下三姓的?要你娶马朱珠,你一定笑得合不上嘴。东祁,听说你未婚妻,是庶出?”

“肯定是庶出。司家唯一嫡出女儿不是司梦?玄冰崖选她做下一代的‘圣女’呢!”

“孟冬儿,符宝儿,你们挤在这里做什么?”陈松龄手拿画卷,砰砰,挨个敲了他们的头,面带笑意的说,“东大少,别来无恙?真不巧呀,我才试炼结束,你就要离开了。好&书&网}久没有和你把酒论月了!这样吧,这几日,大哥我刚好得了一样好东西,就送你路上赏玩好了。”

“什么东西?陈大哥,好东西你不给大家分享?”孟冬儿虎头虎脑的,被陈松龄敲了脑袋也不生气,出其不意的抢过画卷。

陈松龄手一松,就放开了。他脸上的笑意十分奇特,外表二十八岁的成熟男人容貌,拘谨面瘫,好似经历过不少人生波折了,内里还是十八岁的冲动、血气方刚、搞怪恶趣味,被抢去画卷也不着恼,一副等待看好戏的模样。

孟冬儿展开画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一遍,不解的抓抓头,看着陈松龄。

符宝儿也凑近一观,一模一样的不解神色。

画像上是一个十分娇小柔弱的丫头。未出阁小姐装扮,上身银红纹丝对襟短襦,下身一袭石榴红及地长裙,五官描画的十分清晰。但清晰有什么用呢?本人长的就羸弱单薄,忽略不计,虽然算不上丑陋,可也谈不上美丽动人。

陈家大哥要送不送绝世美人的画卷,好端端拿一个普通丫头的画卷送他什么?就凭这个丫头的姿色,连东大少身边端茶倒水的丫头都不如啊!

陈松龄眼瞅围聚不少人,至少麟趾殿大部分人都到齐了,确定这个消息不用一天,整个圣山大大小小都会知道,才面带微笑揭开谜底

“呃,这张画像,画得正是东大少的未婚妻,司家五小姐!”

“哇!”犹如一滴水滴掉进滚热的油锅,众人哄乱中,纷纷争抢这幅原先不以为意的画卷,“这位就是,未来的东家家主夫人?我的天呐!”

看到的人纷纷作出要昏倒的模样。

那没有看到的不停的向前挤,“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

陈松龄哈哈大笑,笑过三声之后,见东祁面不改色,甚至连制止的念头都没有,彷佛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心里不屑“哼”了一声,拱了拱手,意味深长的道,“哎,愚兄刚得来这幅画像,也有些不可置信。以为被戏弄了,还发了好大的火。但,这是画师凤梨亲自所画,据司家见过的人吐露,与本人有九分相似。愚兄为贤弟不值啊!东家高门大户,是岛上第一世家,尤其以贤弟的人品,选什么样媳妇选不到,就是仙门的仙子也不是没有可能!为何偏偏——哎,贤弟回去还是看看能不能罢免这门令人脸面无光的亲事。愚兄在这里先祝一路平安,顺心顺意”。

东祁亦面带微笑对陈松龄拱手为礼,至始至终,没有人看出他心里的波涛已经能掀翻十几丈的高船,轰塌几百米的高山。

十六岁的东祁,城府之深,可知一二。

神说,你降生在桃花岛 九、娶妻的原因

红霞满天的时候,东祁终于回到了东家。

东陈岛形似一只倒置的靴子,而东家地位特殊,就坐落在那靴尖上,望海依山而建。

东家最著名的是东陵山。东陵山坡度不高,整座山体成梯形缓缓上升。自山顶起,漫山林立着颜色浓淡形式不一的碑林。规模颇为宏大,共有十余代,近千名先辈安眠于此。从山顶起,按照辈分,层层递下,满山全是林立的碑林,全部面朝大海,正对朝阳。乍一看,好似守望蓝天大海,镇守海中小岛,外人来了,见到此种情景总会震撼莫名。

东陵山西侧渐渐拔高的半山地,才是东府。

马车转到大门的时候,也许是耀眼的阳光都被东陵的墓碑夺走了,在山脚向上一看,整个东府的屋舍虽然错落有致,可浓墨染的乌瓦大屋顶掩映在深绿浅碧的树木中,沉沉静静,有些幽深莫测。正门也是黑瓦雪墙,两只石狮子威武的对着往来过客。

东祁站在马车上,萧萧的晚风让此刻的他,有种孤寂、萧索的味道。

落日西坠,天空虽是火烧云连成一片,可并没有让东府染上丝毫半点的绚烂光辉,东府就像一只百年怪兽,雌伏于此,任凭时光匆匆,外界风雨,也不能撼动一分。

“大少爷回来啦!”

“大少爷回来啦!”

一连声的喧哗惊扰了沉静的东府。

正大门在齐声吆喝中,开了。

东祁弹弹衣冠,跳下马车。抬头仰望黑压压见不到底的东府,面无表情。十六岁的他已经看不出稚嫩青涩。

不管日后的东祁是多么的风光自在,随兴所至,此刻的他,也不过是东府森严教条下一个活生生的傀儡,而且,是一个优雅十足的傀儡。

不过片刻功夫,他又挂上寻常的微笑,对每个人点头示意,步上台阶。

格、格的石器摩擦声,厚重的石门向里打开,东祁的身影一晃而没。任谁也想不到东府的地下,居然拥有一座神秘非常的地宫。

百余根两人怀抱粗的柱子支撑着向山腹内部挖掘出的地宫顶部,从外部看,丝毫看不出端倪。褐红带着灰白颜色的岩石墙壁上,依稀能看出当初切琢的痕迹。每隔一段转弯处,内扣着青铜灯,点燃的火焰都带着古拙的青铜色,变换着形状,照亮了空旷回声阵阵的大殿。

地宫极为庞大,几乎将大半个东府地下都联通了,可以想象东家花了多长时间精心建造和完善。也许甫一定居此地,就开始挖凿了。

地宫正厅,有一个四面都是金护栏的祭台,祭台下方是碧绿如一汪翡翠的液体水池。十多块极品玉石、通体毫无瑕疵的水晶、玛瑙,在水池上方摆成金字塔,正中央供奉着一块顶部雕刻飞翔欲鸣凤凰的玉玺。玉玺不时散发淡淡紫红光芒,因摆放略有悬空,下方的字迹映着幽幽绿液,由光洁如镜的水晶在散射而出,依稀可以辨认四个猩红的大字——凰天之玺。光芒的玉玺旁边,还侧放着一块指头粗细的小印。

祭台正对着的,是一面足有七八丈宽,长三丈多高的墙壁。墙壁上刻画着一副巨大的,色彩斑斓的,能吸引人全部心神的壁画。

面色蜡黄的巧娘沉重的提着五彩琉璃灯,站在壁画前,不言不语等候多时了。烛火的光辉,被彩色灯罩罩着,本应是极绚丽十足的,可是一进入阴暗幽闭的地宫,就像被吸了所有光热一样,变得阴气森森,透不过气来。

“巧娘,你不想解释些什么?”

司雨的容貌、庶出身份,不是他关注的重点,他的疑问是为何东司联姻?难道说十二姓中并不起眼的司家有什么秘密是他所不知道的么?

巧娘是孟夫人的贴身侍女。孟夫人是东祁的亲奶奶,这门亲事,也是孟夫人一手推动。对于始末缘由,没有人会比巧娘会清楚了。

“祈哥儿,你还记得缘少爷——你爹爹和你提起过东陈岛,十二姓的来历吗?”

东祁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自然”。

修长的手指指着彩色壁画,

“不就是这个么?”

这幅壁画几乎占满了整面墙壁,画了十多位形形色色、装扮不一的男女。他们身穿各色战甲,手持古怪形状的法器,一个个形容狼狈,带伤带残,有的绝望哀鸣,有的悲伤苦痛,有的则是劫后余生的大喜。他们的背后,是冲天的火焰,像是太阳点着了天空,燃尽毁灭一切的熊熊之火。

此画的历史,大概和十二姓建立的历史一样悠久。历经不知多少代,仍然栩栩如生,纤毫必现。连风卷起的头发丝儿,衣衫上的朵朵血迹,都细细描绘了。画中人的鲜活的神态,破损的衣饰,欲语还休的那一霎那,都凝固在这一副壁画之中了。

他们的无家可归,他们的悲哀无奈,他们的痛楚屈辱,千言万语,对子孙无声诉说。

时光飞快流淌,他们的尸骨在埋藏在东陵山的顶峰,而一世、两世……十几世孙的东祁站在他们面前,深深的凝视着。

“祈哥儿,你看这上面一共有几个人?”

东祁眼光一动,视线所及,一一划过壁画上每一个人的面孔。

“十三个。”巧娘自己回答了。她语速很快,面露悲伤,回忆那段凄惨的历史。

“十二姓,怎会有十三个人?祈哥儿,如果你以为这多出来的人,是岛上认为地位低贱的女人,无足轻重,那就错了。这唯一一个女孩,不是无意中画上去的。你看她的位置,位于整个壁画的正中——十二姓的多数人,都是因为她才聚集到一起!她的身份极为高贵,不亚于祖上!她是凤巢之主,凤天冲的嫡亲妹妹!”

“当年,祖上也是龙子凤孙,只因为生母不名,不为家族所容,发奋在外游学,游历十年,好容易学成回到凰宫,企图扬眉吐气,却正遇见三大仙门联合魔道、武道,围攻凰宫——七日大火,把偌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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