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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仁福作品精选-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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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铁夫自然不是傻瓜,知道吴凤来这次拖着该交的税款不交,实际上是做给他何铁夫看的,意思是你何铁夫也要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你不买我吴凤来的账,我还不把你何铁夫放在眼里哩。他是等着何铁夫亲自去找他,他要让何铁夫知道他吴凤来分量到底有多重。

何铁夫几个人的车子已经开到通往造纸厂的资水桥桥头。这时桥上挤满了人群,好像在看什么热闹,车子无法通过。司机小衣下去了解了一下,原来是一伙人正在往吴凤来家的小洋楼里送花圈。何铁夫感到奇怪,刚才从政府大院出来时还跟吴凤来通了手机,并没听说他家里出事,怎么现在就有人往他家送起花圈来了?

几个人钻出车子,过去一打听,才知道是厂里一伙离退休工人所为。何铁夫认得其中为头的,他在政府召开的老干会上见过,是退下来多年的杨老厂长。何铁夫走上去,将杨老厂长截住。一见常务副县长何铁夫,杨老厂长把举在头顶的写着“吴凤来永垂不朽”条幅的花圈放下来,愤慨地说,何县长你是知道的,我们向政府和纪检会反映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吴凤来这兔崽子吃喝嫖赌,贪污腐化,家里的洋楼比宾馆还高级,却拖着我们这些老工人的工资不发,我们要用这些花圈把他的家门堵死,让他进不了屋。

何铁夫把杨老厂长拉到一边,同情地说,杨老厂长,你们的困难政府是清楚的,我们正在和劳动部门商量对策,准备责成吴凤来尽快兑现厂里的承诺,可你们采取这种过激的手段,相反与事无补。杨老厂长说,何县长啊,我们对政府尤其是对你没有意见,如果不是你给我们争来定点产生税务发票纸的指标,造纸厂早不存在了。我们只恨吴凤来狗杂种,他不晓得天高地厚,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今天我们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何铁夫说,老厂长您是懂政策的老领导了,吴凤来如果有问题,组织上总会查出来的,而你们这样做,只会给社会带来不稳定因素,现在中央口口声声强调稳定压倒一切,你作为老党员老领导,怎能带这个头呢?

何铁夫这几句语调不高却有些分量的话,将杨老厂长镇住了,他的目光中显出了几分犹豫。何铁夫趁机又说,您老把大家劝走,就说我何铁夫表了硬态,今后大家有什么困难到政府找我,如果我不能给大家解决,再把花圈塞到我的房门口也不迟。

见何铁夫说得这么诚恳,杨老厂长不再啰唆,走到人群前头大声喊道,伙计们,刚才何县长跟我表了态,今后有困难可以去找他,我们今天看在何县长的面上,就饶了吴凤来这一次,他下次还要与我们过不去,再找他算账!

杨老局长本来就是这次行动的始作佣者,他又把何铁夫抬了出来,大家也就不再坚持,舞着花圈退了下去。

当吴凤来闻讯赶回家门口时,看到的只是拖着花圈的人群的背影了。

吴凤来也就二话不说,把该交的税款都交了,并给何铁夫表态说,争取年底再做2万元的贡献。何铁夫很欣赏吴凤来的痛快劲儿,说,你这可是给政府帮了大忙了。吴凤来说,这本来也是我应该做的,只要你何县长心里有数就是了。

何铁夫当然知道吴凤来话中的话,他笑了笑,岔到了另外的话题上,吴厂长,你们厂里的安定团结也要注意搞好,工人们包括离退休职工的待遇,能解决的尽量给予解决,不然你们厂子一乱,将影响到整个全县的大局啊。

何铁夫这种话,说与不说看上去一个样,吴凤来并不是不懂得这样浅显的道理。可何铁夫话里的意思不在字面上,他是想告诉吴凤来,尾巴翘得太高,总有人要来踩你的尾巴的。

这件事让何铁夫很兴奋了一阵子。他知道自己这是一种阴暗心理,那就是看到自己的对手陷入了尴尬境地后,自己有手段把他从尴尬境地里拉出来,这比那种落井下石的伎俩更容易使人产生成就感,尽管这种手段比落井下石并没高明到哪里去。后来何铁夫跟龚卫民在一起的时候,还念念不忘这事,得意地开玩笑说,要说这一次还是杨老厂长给帮的大忙哩,我们应该祝他老人家万寿无疆才是。

说得龚卫民会心地笑起来。

4

收入任务有望得到圆满解决,何铁夫那颗悬着的心就落了地。他对龚卫民说,今年的财政收支已经尘埃落定,就这个样子了,明年的财政工作如何搞,卫民你早考虑,早拿思路。过几天,我把政府的杂事处理完毕,再让罗书记主持召集常委会,听听你们的意见。龚卫民说,要说思路,早就有了,现在就可以给您拿出来。何铁夫说,别慌,好事不在忙中取,考虑成熟了,再抛出来不迟。

由于心情舒畅,这天傍晚何铁夫推掉一切应酬,自己在家里随便做碗面条,填饱肚子,便优哉游哉出了门。他想到资水河边的利济门上去走走,那里每天傍晚都有棋摊,何铁夫好久没到那里去看棋了。

不一会儿,何铁夫就来到河边的利济门下。门洞上方的门楼里,弈人敲击棋子的声音格外清脆。利济门实际上是旧时的一道城门,城门上的门楼背倚山城,面临资水,风光无限。尤其是到了傍晚,落霞染醉水面,归鸟上下盘旋,的确是个休闲散心的好去处,怪不得那些有闲的弈人们要早早赶来,占据一席之地。

何铁夫上得门楼,眼前的几处摊子,好几对弈人正杀得难分难解。他先朝楼外的水天瞟了几眼,然后倚在楼柱上,借着水色天光,低首观起棋来。

何铁夫喜欢观棋,喜欢到这种地方来观棋。来这里散心或下棋的人,一般是一些普通老百姓,县里的达官显贵是不屑于到这些场合来厮混的,自然也就没有谁认得他何铁夫,他可以暂时地做一做自由人,完全不用端着架子,来跟人周旋。这里通常下的是普及率较高的象棋,那些深奥繁复的围棋极少见得到。象棋最大的好处是棋子不多,棋盘结构简单,一眼扫过去,棋盘上有些什么子都能看清,不是一件太费目力的活动。当然要在棋盘上有所作为,不多看几步,多算几招,那就没有出路。好在这里不是棋院,棋手们不是到这里来夺金掠银捞奖金的,并不十分在乎胜负,只图一时轻松快活,那种老谋深算刀光剑影的情形极为少见。何铁夫的棋艺也只平平,但往往旁观者清,有时也能看出棋局中的破绽,兴致所至,早忘了君子观棋不语的规矩,忍不住会在旁点拨一下,使自己的虚荣心得到一丝满足。这个时候,下棋的人就会偏过脑壳,朝何铁夫瞄上一眼,把他看成高人,起身硬要他来一局。何铁夫也不谦让,把屁股贴到人家坐得滚烫的石凳上,与对方手谈起来。一般情况下,无论是输还是赢,何铁夫下过一盘两盘,就会把位置让给原来的弈人。他仅仅是过一下瘾,并不是要跟人争夺高下。

这天傍晚,大概是心情格外高兴的缘故,何铁夫被人请到棋盘边的石凳上后,一连下了五六盘,还舍不得离开。而且发挥得很好,平时这个水平的对手,顶多能下个平手,就算不错了,今天竟连赢了五局。对手也憋足了劲,拉着他不让走,直到暮色苍茫,棋子都看不清楚了,才不得不罢休。何铁夫揉揉双眼,站起身来,很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同时忍不住还要往那未收盘的棋局上瞟上两眼。

就在这时,何铁夫在观棋君子中看到了一个熟人。这多少让他感到有些意外。在这里碰到熟人的机率的确是太小了。

这人不是别人,而是经常跟他在一起的龚卫民。

何铁夫一边跟龚卫民往城楼下走去,一边说,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龚卫民说,我整整看您下了四盘棋,这四盘棋里,您三胜一负。何铁夫说,我怎么没发现你?龚卫民笑笑道,您那么专注投入,心无旁骛,怎么会发现我呢?

何铁夫这才想起,在这里见到龚卫民,应该不是碰巧,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龚卫民说,我可不是来找您的,我是特意来看棋的。何铁夫将信将疑,说,你也喜欢象棋?水平一定不一般吧?龚卫民说,哪里,我喜欢看棋,却下得极少。何铁夫说,我也下得少,只是喜欢这象棋明来明去公平竞争的风格。

龚卫民望望何铁夫,略有所思地说,象棋象棋,相清楚了再下的棋,可这个相字却大有学问在里面。何铁夫说,什么学问?龚卫民说,象棋看上去似乎简单,不多的棋子明明白白摆在并不复杂的棋盘上,你一着我一着地下,可是象走田,马走日,你攻我守,前赴后继,有时好像平平淡淡,实际上险象环生,危机四伏;有时看上去已经兵临城下,其实对方已是强弩之末,只不过虚张声势而已。

也许是说得兴奋了,龚卫民那双不大的眼睛,在这初夜的幽暗里发出一样奇特的亮光。他继续说道,我就喜欢这种暗含玄机,需要一定智商和韬略,才能取胜的游戏,它可刺激人的中枢神经,使人变得敏锐和机灵,变得斗志旺盛。

何铁夫不认得龚卫民似的,偏了头瞥他一眼,心想,这个龚卫民,看来还不完全是你心目中的那个龚卫民。何铁夫就说道,龚卫民看你不出,还一套一套的,好像城府还不浅嘛。龚卫民好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似的,赶忙说,哪里,我这是班门弄爷,在您何县长面前,我还嫩得很哩。

何铁夫的猜测没错,龚卫民嘴上说自己是来看棋的,事实上是有事要跟何铁夫说。晚饭后他就开始找何铁夫,先给他房里打电话,没人接,再打他的手提,也没开机。何铁夫在通化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他会到哪里去呢?会动脑筋的龚卫民猛然记起有次闲聊时,何铁夫曾无意间透露出他对象棋的兴趣,又想起资水边的利济门上,每天傍晚都有棋摊,于是出城,跑到城门上,果然见何铁夫正在酣战。

现在他俩已经来到大街上。何铁夫想起几天前曾交代龚卫民拿下年工作思路的事,就问他,你考虑成熟没有?好久可以替你开常委会?龚卫民说,今晚如果您有空,我就去把初稿拿过来,给您瞧瞧,您觉得行了,就可开常委会了。何铁夫说,今晚有空。

晚上何铁夫花了两个小时,把龚卫民的杰作认真看了。这是何铁夫和龚卫民多次议过的实行公共财政的方案。说白了,以后的财政主要负责干部职工和教师的工资,年初把这些支出打足,其余视收入情况再定,有钱就把数字放到人大常委会上去,人大常委会定什么项目就开支什么项目,没钱就什么项目也不安排。当然这也不是何铁夫和龚卫民异想天开,要搞什么新花样,外省一些财政比较困难的地方已经开始这样搞了。

对这个方案,何铁夫还比较满意。账算得虽然紧了点,也就是说几乎全年的收入都算了进去,但具体细致,操作起来容易把握。何铁夫知道这是龚卫民自己动手弄的,财政局乃至整个通化县,还没有谁算得出这么精确的财政账。他打心眼里欣赏龚卫民的才干,心想,这样的角色,莫说做财政局长,就是做常务副县长甚至县长书记,能力也绰绰有余。

何铁夫只在方案上作了几处小小的修改,就签了字,准备送给罗书记过目。看看墙上的石英钟,还不到十一点,何铁夫便给罗书记打了个电话过去。恰好罗书记在家,何铁夫就出门,进了县委大院。可罗书记要接方案时,又改变了主意,说,先还是给钟书记看看吧,以后县委的工作他要多操点儿心。

何铁夫听得出罗书记话里的弦外之音,却不好多问,只得拿了方案,去找钟大鸣。

钟大鸣是通化本地人,在县城边上修了房子,不住在县委大院。何铁夫不想往钟大鸣家里跑,打算第二天再给他。可这个时候回招待所,肯定睡不着,干脆上办公室瞧瞧,看看有没有信件什么的,何铁夫意识到已有好几天没去办公室了。

打开办公室的门,把灯拉亮,何铁夫的眼睛也跟着亮了一下。他在县委大院里待的时候少,以往每次回到办公室,桌子椅子都蒙着厚厚的灰尘。为此何铁夫将陆主任训了好几回,却总是收效甚微。今天不知哪位仙女下凡,竟然把办公室弄得干干净净的,文件柜衣帽架一尘不染,桌上的书报摆得整整齐齐,茶几上的水壶茶杯洗得光光亮亮。

何铁夫想,这是谁干的?这样的干部就应该表扬。

第二天何铁夫早早就进了县委大院。一上二楼,就见自己的办公室已被人打开了。来到门边,原来是于小丽在专心地抹着办公桌。

见何铁夫走进来,于小丽就笑嘻嘻地说,何县长您好!何铁夫说,小于,原来是你在学雷锋。于小丽说,给领导打扫办公室,本来就是我分内的事。

何铁夫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于小丽和她丈夫送烟的事,就问她,小于,你和你丈夫找我,一定有什么事情吧。于小丽停了手中动作,犹豫一下,才说,也没什么,就是我丈夫在财政局工作好多年了,一直待在什么权力也没有的监督股,我想请何县长您跟龚局长打声招呼,换个好点的股室。

这也不是个蛮大的事情,于小丽怎么还要转这么多的弯呢?何铁夫就说,你找过龚卫民本人没有?于小丽说,找过不止一次两次了,他口里答应得很好,就是不见有什么动作。何铁夫说,好吧,我跟他说说。于小丽就感激地说,劳驾何县长操心了。

于小丽走后,何铁夫叫来一位秘书,想要他把公共财政方案给钟大鸣送过去的。忽然又改变主意,支开秘书,决定还是自己亲自去找钟大鸣。

上到三楼,来到副书记室的门外时,门是虚掩着的,好像钟大鸣正在办公室里跟人谈话。何铁夫想,当书记看来比当县长有意思多了,谈话就是工作,工作就是谈话。这么想着,在门口站立片刻,觉得有些无聊,就准备离开。

还没转身,门开了,龚卫民低着头,从里面走出来。

一眼瞧见何铁夫,龚卫民脸上有些尴尬,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于什么也没说出来。好在钟大鸣也来到门边,像是送客,见着何铁夫,很热情地把他请了进去。龚卫民还在门口愣了一下,然后下了楼。

何铁夫进屋后,钟大鸣给他屁股下面塞一把椅子,说,何县长你是忙人,今天有空到三楼来走走?

龚卫民刚才那尴尴尬尬欲说还休的样子,还留在何铁夫脑壳里,拂之不去。他心里想,这龚卫民到钟大鸣这里来做什么呢?所以钟大鸣问何铁夫话,他竟然没听到似的。钟大鸣只得又重复了一句,何铁夫才反反应过来,说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要劳你书记大驾。说着把方案递上前,还做了几句说明。

钟大鸣满口应承道,我一定看,看完就还给你。

钟大鸣说话算话,当天就推掉别的事情,将公共财政方案看了两遍,并在上面批了几条具体意见,第二天亲自下到二楼来,把它交给了何铁夫。钟大鸣说,我看这个方案可行,我请示罗书记,尽早召开常委会定下来,明年就按这个办法搞。何铁夫说,感谢钟书记对财政工作这么理解和支持。

何县长客气了。钟大鸣说,是你和龚卫民的主意吧,难得你们的一片良苦用心啊。何铁夫说,主要是龚卫民的功劳,我不过打了打边鼓。钟大鸣说,这龚卫民还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嘛,你何县长有眼力,没看错人。

听钟大鸣夸龚卫民,何铁夫就想,当初要提龚卫民当财政局长时,钟大鸣坚决反对,数了一大箩龚卫民的不是,是何铁夫着意要用龚卫民,声言龚卫民不当财政局长,他就不管这个烂财政,并取得了罗书记和组织部长等多数常委的支持,才终于给龚卫民下了文。

想不到时过境迁,他钟大鸣也对龚卫民倍加赞赏起来了。

·11·

中篇

5

研究公共财政的方案不久就在常委会上获得通过,接着又在人大常委会上议了议,就基本定了下来。何铁夫对龚卫民说,下一步你再召集预算和行财等股室,把账算细一点精一点,做明年的预算时,就以此为依据了。龚卫民点点头说,我们立即就去行动。

一个星期之后,龚卫民给何铁夫拿来一大把表格,说,这是全县吃皇粮人员工资细数,已经算到了单位和个人头上,按照以往财政收入10%至12%的增长速度,全县的人头经费差不多可打足了,当然仅仅是指裸体工资,至于政策规定应该发放的其他工资、生活补贴、误餐费之类,还没办法打进去。

何铁夫眼睛盯着表格,说,那农业、城建、工业解困等切块资金,县长机动金,还有没有余地?龚卫民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暂时还体现不出来。何铁夫说,这些资金以往都掌握在常委各位主要领导手里,如果明年不安排一点的话,我敢保证,你这个所谓的公共财政是无法执行得了的。而且财政收入明年就有把握按10%至20%增长么?假设只能增长5%或3%,甚至下降呢?龚卫民说,方案不是常委通过了的么?

何铁夫斜龚卫民一眼,说道,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跟我装蒜?

龚卫民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公共财政早搞得搞,迟搞也得搞,这是整个地方财政的大趋势。我的账算来没算去了,工资支出数也已经打得非常紧,几乎没有了余地,唯一的办法就是增收了。

何铁夫用鼻子哼了哼说,增收?你到哪里去增收?龚卫民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比如造纸厂,每年再多交三至五百万,并不是没有可能。何铁夫说,你要指望吴凤来多交三五百万,就看你的本事了,我已是黔驴技穷。龚卫民说,我们同时还可向上面伸伸手,现在上级财政每年给我县的定额补贴是500万,如果再争取争取,达到800万甚至900万,也是有可能的。何铁夫说,可能可能,你左一个可能,右一个可能,这可能到底有多少可能?

何铁夫把这绕口令一绕,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事后何铁夫想了想,觉得下一步也只能从龚卫民说的这些方面去努力了。至少到上面去多争取点定额补贴,还是可行的。

何铁夫觉得事不宜迟,要动作就得早动作,决定自己亲自出马,带上龚卫民,先去财政厅探探动静。龚卫民马上来了劲,说,只要您何县长出面,那一定会马到成功。何铁夫说,在县里我们这些人说句话,恐怕还算句话,可到了省里,我们说句话,跟放个屁又有多少区别呢?龚卫民说,何县长您就别谦虚了,预算处童处长是您的同学,您要上厅里办事,还有办不成的?

原来龚卫民的眼睛早盯着何铁夫的同学童学军。何铁夫说,预算处长权是有权,可权把子究竟握在厅长手里,就好像你局里的预算股长,还不处处都得听你的?龚卫民说,话虽如此,可有了您那做预算处长的同学指引,我们就有把握把厅长的工作做通了。

接着龚卫民把自己的计划给何铁夫说了一下,何铁夫说,看来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

事情敲定后,龚卫民正要走开,何铁夫忽然想起一件事,叫住他道,卫民,政府办于小丽的丈夫是不是在你局里工作?龚卫民说,是呀,在监督股当股长。何铁夫说,于小丽找过你没有?龚卫民笑道,找过,怎么没找过?我知道她迟早还会来找您何县长的。何铁夫说,那你怎么答复她?龚卫民说,她的意思,想让我把预算股长的位置腾出来给他丈夫,您想她丈夫一不会写,二不会算,放监督股闲着,无碍大局,弄到预算股来,不是要坏我的大事吗?

听龚卫民这么一说,何铁夫相反不好说什么了,说,也没什么,我随便问问而已。

转眼就到了深秋时节。何铁夫和龚卫民连续上省城跑了几趟,通过何铁夫那位在预算处做处长的同学童学军,跟财政厅蔡厅长取得了联系。在他们的一再恳求下,蔡厅长终于答应10月下旬到通化县来视察工作。

回到县里,何铁夫先向罗书记和钟大鸣作了汇报,然后跟龚卫民上了离县城十公里远的紫竹公园。紫竹公园不但山清水秀,还有一处宜人的温泉,是一个绝好的休闲去处。何铁夫交代公园经理,立即在公园宾馆里选一个位置好又僻静的单人套间,按广东的最新格局进行装修,会客厅的布局,大卧室里的设施弄最高档的,还要把山上的温泉接到卫生间的大浴缸里。至于装修经费,公园不用操心,财政随即会拨过来。

该安排的安排了,该布置的布置了,何铁夫的心才闲下来。又想起利济门上的棋摊,已经好久没到那里去过瘾了,这天傍晚,何铁夫又独自出了武装部的门,往资水河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利济门,不想跟一个人遇上了。这人就是那次组织离退休工人,给吴凤来家里送花圈的造纸厂退了休的杨老厂长。杨老厂长其实并不要找何铁夫,他是没事在街上随便走走,与何铁夫不期而遇的。本来杨老厂长已经把那次何铁夫许的愿忘到了脑后,这一下看到何铁夫,又想了起来。他拉着何铁夫的双手使劲摇着,一边说,何县长好久没看到您了,我正要找您哪。何铁夫只得说,杨老厂长,您老有何指教?

杨老厂长脸上就洇上了一股愤慨,他放开嗓门嚷道,吴凤来这狗娘养的,又扣了我们几个月的福利,而且他鬼影子都找不到,我们没法子,只好到政府去静坐了。

闻言,何铁夫出了一身冷汗,忙说,杨老厂长,您就帮我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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