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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仁福作品精选-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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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浩也没去细想,夏雨为什么不再追根究底,继续纠缠他跟曾红的事,其实那是有一定的原因的。

9

这个原因就是夏云已经下岗,夏雨还得靠方浩给妹妹去安排工作。

只是方浩一介书生,尽管待在炙手可热的财政局里,除了写写画画,手中并无实权。没有实权就办不了实事,他真不知道该怎样去给夏云安排工作。何况现在经济不景气,工矿企业大部分难以为继,勉强能够维持下去的,也朝不保夕,这条路基本行不通。行政事业单位早已人满为患,平时大中专毕业生分配和军人转业安置,市委、市政府硬性指派给单位,都不见得就能兑现,更何况普通的下岗工人。退一步说,就是单位愿意进人,还要编委研究几次,人事局给进人计划,财政局同意工资指标,没硬后台或通天的本事,谁也别想打通这么多关节。

方浩猛然想起伍怀玉来,想起伍怀玉当了律师事务所所长后请他喝酒的事。方浩于是从侧面对律师事务所作了一点了解,才知道这是一个企业化管理的事业单位,也就是说,它的性质是事业单位,干部、职工在人事局备案,但财政不负担工资和别的开支,其人员编制和人事管理,相对那些由财政安排工资的单位要宽松得多。方浩还了解到,如今经济案子多,律师事务所的业务量充足,所以工资和福利都能保证,是一个还过得去的地方。

有了这个想法,方浩就跟夏雨通了通气。夏雨觉得还行,打电话要夏云过来一下。夏云过来后,听方浩谈了他的想法,也表示满意。方浩于是决定先跟伍怀玉约个时间,再带夏云去他家见个面,然后递交请调报告什么的。

方浩跟伍怀玉约的时间是星期五晚上。这天方浩准备了一个千元的红包,然后早早吃完晚饭,带着夏云往伍怀玉家里奔。

伍怀玉刚吃过饭,伍夫人收拾好碗筷,便把茶水果品端到桌上。将夏云介绍给伍怀玉后,方浩先不忙说事,和伍怀玉聊起大学时的趣事,逗得一旁的两位女人都开心地笑起来,屋里的气氛因而显得轻松和谐。方浩对此很满意,心想在这样的气氛下,再谈正事,那效果一定会不错。

正聊着,伍怀玉那个正读小学六年级的儿子从卫生间洗澡出来了。伍夫人就嚷道:“快去睡觉,明天早上还要早点起床背课文。”又回头向方浩他俩解释,说就要毕业了,老师抓得特紧。方浩望望伍家小子,想起那个红包还在口袋里装着,忙起身掏出红包,抓过伍家小子的小手,将红包塞进他的手心。同时嘴上说道:“叔叔听说你读书很用功,给个红包奖赏你,希望你考上市里一流的中学。”

伍怀玉见状,骂方浩道:“你这是混账,怎么能来这一套?!”跳过去扯方浩的手。方浩推开伍怀玉,吼道:“我这是奖励侄子,又不是给你的,你操什么闲心!”方浩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伍怀玉也不好坚持,只能听便。

接下来又聊了一会儿,方浩见时机已经成熟,就说了妻妹夏云下岗失业想进律师事务所的意思。末了还补充道:“你不让夏云进你的单位也行,只要我老婆跟我离婚后,你负责给我重新找一个就得了。”伍怀玉说:“那没问题。你没听机关里流行的口头禅吗?如今男人有三大喜事。”

方浩天天待在机关里,自然早听说过这个口头禅,却不想扫了伍怀玉的兴,装做饶有兴致地问道:“哪三大喜事?让我们开开眼界。”伍怀玉说:“升官,发财,嫁老婆。”说着,还侧首瞥老婆一眼。伍夫人骂道:“男人都是坏家伙。”方浩说:“男人坏一点好,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男人不骚,是个草包。只可惜我升官、发财、嫁老婆一样不沾,也太没出息了。”伍怀玉说:“所以你要积极创造条件,出息起来才好。”

又说笑了一会儿,伍怀玉说:“笑话是笑话,方老弟你吩咐的事我伍某是不敢怠慢的。夏云运气不错,我所里正好缺一个打字员。这样吧,尽快送个报告来。本所归司法局管辖,我去找找局里的头儿,相信他们会给我面子的。”

听伍怀玉如此说,方浩真是感激不尽,心想,姓伍的还真讲哥们儿义气,这样的朋友,如今这个世道,也真的不太好找了。

满怀着感激之情,方浩和夏云起身告辞,准备回去向夏雨报告好消息。伍怀玉很热情地把他俩送到楼道口。方浩正要扬手道再见,伍怀玉又走近方浩,把他拉到楼角,放低声音说:“为了在所里的人和司法局的头儿那里好说话,使调夏云的理由显得更充分,我想请你也出点力。”

为夏云的事出力,方浩自然责无旁贷,他说:“我能出什么力?”伍怀玉说:“我们所里正在砌宿舍楼,还差10多万元筹不拢。你正好待在财政局,若能给弄个五六万过来,那调夏云的事就更加有把握了。”

方浩猛然想起伍怀玉请自己喝酒时说的以后老兄有难处,还请老弟帮忙的话,心里骂道,伍怀玉你这狗娘养的,原来你还是有条件的!但方浩还不能把心里的不高兴露于言表,只好硬着头皮说:“我尽量去争取,只要夏云的事能成。”

走在路上,夏云问伍怀玉刚才说了什么,方浩虽然有些不快,却还是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掩饰道:“也没说什么,是他的私事。”夏云是个聪明人,也就不再多问。方浩实在不想说伍怀玉的坏话,也不想让夏云形成这样的印象:为她的工作,给自己添了太大的难题。方浩觉得自己真是慈悲心肠。

送走夏云,回到家里后,方浩还是将伍怀玉答应接受夏云和讨价还价的事一并说了。不想夏雨竟说:“你在财政局那个码头上混着,弄钱还不容易!我看你为乡里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要钱,劲头都那么大,为妹妹的工作搞点钱,不是更应该吗?”

夏雨的话噎得方浩差点缩了气,他用眼睛瞪着夏雨,小声吼道:“弄钱那么容易,你不去为你妹妹多弄点!”

为此,方浩足足两天没答理夏雨。

10

伍怀玉很快就把要钱的报告给方浩送了过来。

伍怀玉当然不仅仅送报告,还送给方浩最想听的话:“关于你妻妹进律师事务所的事,我已请示司法局头儿,他已基本同意,就等拿申请报告去签字了。”方浩于是把早准备好的夏云的申请报告拿出来,递给伍怀玉。

伍怀玉郑重地把报告折叠好,放进上衣口袋里,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好了,老弟这件事,我一定办妥。”

伍怀玉走后,方浩的目光在伍怀玉那份报告上停留了一会儿,觉得这种以报告换报告的方式很滑稽,这简直就是一种毫无掩饰的交易,仿佛按证券交易的比价,以美元换日元,其间已不含丁点儿友情的成分。不过方浩又想,在金钱和切身利益面前,什么友谊、感情,的确也太次要、太苍白了,这个时代还奢谈友情,也太具书呆子气了!

这么自嘲着,方浩很在意地把伍怀玉的报告收进了抽屉。

此后方浩琢磨了好几天,也没琢磨出妥善的办法,以兑现这个报告。律师事务所是事业单位,这报告要递只能递给行财科。然而方浩已在行财科放了一个报告,再递一个过去,还不知道怎么开口,而且明摆着是没有丝毫希望的。

方浩也想过把报告直接交给老板,他如果能在上面滴一滴墨水,那就等于现钞到了手,换句话说,就等于夏云的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律师事务所。只是方浩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把要钱的报告往老板那里递。现在正是三定的关键时刻,自己应该处处讨领导的欢心才是,决不能给他添麻烦,惹他不高兴,否则方浩的晋级和去向,必然会受到影响。拿自己的前程去换取夏云进律师事务所的资格,方浩觉得不太合算,何况还不一定就换得来。

正在方浩一筹莫展的当儿,机会终于来了。

这一天快下班的时候,方浩在楼道口碰上罗科长。罗科长说:“方主任,下班后你别急着走,麻烦到我办公室去一下,有事跟你讲。”

按照罗科长的吩咐,下班后方浩进了五楼最西头的行财科。罗科长正在科里等他。她要方浩先坐下,然后说:“告诉你个消息,财政厅拨了120万元的事业补助费,我给你老家村里的那个报告落实了4万元,只等老板过目画押,就可戴帽下拨到县财政局去了。”方浩说:“老板那里该不会有变动了吧?”罗科长说:“我做安排时跟他先通了气的,他打招呼要安排的都安排进去了,他还变什么?”

听罗科长如此说,方浩心里也就特别高兴,心想,看样子明春发大水前,板栗他们村的孩子们搬进新学校,已没太大问题了。方浩就说:“罗科长,我代表村民们感谢您了!”罗科长笑道:“应该你本人感激我才是,与村民们的关系并不大。我这里还有好多乡里、村里的报告,都压着无法兑现,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作这样的安排吗?”

这倒是大实话。方浩说:“那我代表我感谢您!”罗科长说:“怎么感谢?”方浩说:“请您的客。”罗科长笑了笑,说:“请我客的人太多了,暂时还轮不到你老弟。这样吧,请客的事就免了,你是财政局的才子,财政厅行财处要我们科弄一个经验材料,我先搜罗一下资料和数据,再请你动笔。你看如何?”方浩说:“这是举手之劳,一定尽力而为。”

这天傍晚,方浩一路哼着小调回到家里。他想,村里的报告解决了,下一步再落实律师事务所的经费,也就要好办些。这就像过独木桥,两人同时往桥上挤,那不容易过去,只有先过去一个,第二个才过得去。

走到楼梯间,方浩想起两个月前的那个夜晚,板栗一身水淋淋地来送三七的情形,自语道,如今总可以给板栗和支书一个交代了。方浩还记得,当时接过板栗的三七后,顺手交给了夏雨,之后再也没想起过这包三七,也不知夏雨把它放到了哪里。

进屋后问夏雨,夏雨半天也想不起来。方浩有点不甘心,就四处翻寻起来,终于在杂物房一个堆着废书、废报的纸箱里翻出了那包三七。方浩就按板栗吩咐的办法,把三七泡发,切成薄片,用茶油炸脆,碾成粉末,然后装入有内盖的小瓶子,待方之夏喝牛奶或吃别的东西时,特意撒一点上去。

有些顽疾,现代医药不见得生效,民间的偏方还确实管点用,过一段时间,方之夏的体质果然明显好转,感冒和慢性喉炎也发作得少了。

这天方浩心里想着罗科长的事,特意抽空去了行财科。罗科长早已准备好了相关资料,方浩拿回办公室后,便开始赶写经验材料。这样的材料当然难不倒方浩,先拟几个小标题,每个小标题下结合财政政策提一个小观点,再将数据和例子一摆,就是一个组成部分。几个小观点构成一个大观点,有血有肉的经验文章就出来了。然后打印出清样,拿去找罗科长,请她过目。

罗科长非常满意,说道:“笔杆子不愧是笔杆子,出手不凡,要是我们科里的人,是再怎么憋也憋不出这样的大作的。”方浩说:“谢谢夸奖!但现在还算不了数,还得省厅行财处拍板。”罗科长说:“处里的水平也高不到哪里去,我看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不过如果他们还有什么要求,我再请你修改。”

罗科长把文章传真给行财处后,没几日,那边就把意见反馈过来了,说文章的结构和观点都很不错,只是还有几个小地方因涉及到新出台的几项财政政策,还得作点小修改。罗科长把这意见转告给方浩,她说:“我已和老板说了,为了使这篇材料更有把握,我们两个一起到厅里去跑一趟,当面听意见,当面改好。”

方浩自然求之不得,一方面可以把文章弄得更圆满,另一方面可借此机会,与罗科长待上几天,增进彼此的友谊,以后再求她办事,就更有把握了。

两人是被市武警支队的专车送到财政厅隔壁的留香宾馆的。武警车是霸王车,经过各类收费站,不用交费,就是闯红灯,别人也拿它没办法,上天入地不会有任何阻力,外出办事很便利。照理武警支队不是地方财政预算单位,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打通关节,跟财政局搭上界的,每年都要到行财科弄些额外经费回去。这么一来二去的,彼此关系便密切起来,行财科要武警派个车,他们当然求之不得。

有这层关系在,行财科调用武警的车,自然不必限时,想用几天就用几天。可第二天罗科长还是把武警的车支走了。方浩不解,罗科长解释说,回去时再打电话要他们来接也不迟,何况去坐火车卧铺车厢,比小车还舒服。方浩觉得罗科长说的也有道理。

经验材料仅动了三个地方,删了几句话,又加了几句话,就顺利通过。而且行财处还把它作为经验材料之一,届时由罗科长或分管局长第一个登台发言。

罗科长喜不自胜,对方浩说:“这回你可帮了我大忙,行财处从来都没有对我们科里的材料这么满意过,以往我们的材料总要改四五次才勉强通过,发言时自然老排在后面,或者仅仅只作书面交流。为了奖赏你,我陪你在省城玩两天,让你玩个痛快。”

这一下,方浩才明白罗科长将武警小车支走的真正原因。

11

这两天,两人几乎把省城所有的风景点都玩遍了。罗科长还从包里拿出一个傻瓜照相机,让方浩给她揿了好几筒胶卷。通过相机的镜头端详罗科长,方浩觉得她还确有几分风姿。方浩心下暗想,罗科长不是那种妖艳的女人,却有一种天然的富态,具有成熟女性的特殊韵味,而这些则是在年轻女孩身上无法找得到的。尤其是这几天,她在自选商场买了几套衣裙,穿在身上,那领口明显低了,那裙裾明显短了,竟让她那丰腴的身材和幽白的肤色得到充分展现,使她精神了许多,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这么想着,方浩的目光不免要在罗科长身上多逗留些时间。罗科长自然感觉得出方浩的目光,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暗自得意。这得意就写在她流光溢彩的脸上。

那天傍晚,夕阳西去,红霞犹在,两人在公园的林荫深处徜徉着。罗科长突然很有感触地说:“要是时光能够倒流,重新回到二十岁,那该有多好!”方浩说:“您不是从二十岁经历过来的吗?二十岁的时候,您肯定也跟您的心上人在这样的林荫道上漫步过吧?”

罗科长望着远处的晚霞,摇了摇头,良久才叹息一声,说道:“那个时候我们正在为回城到处奔波,接着是没日没夜地背资料、写习题,然后奔赴考场,考上大学,读完四年分配工作,已是人老珠黄,身上没半点青春的气息,还奢谈什么情爱?只随便找个男人结婚了事。现在想来,大半辈子,除了生儿育女,除了没日没夜的工作,再没得到过别的什么,简直是白活了几十年。”

方浩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只偶尔附和两句。方浩知道,人都渴望得到理解,女人尤甚。什么是理解?大概就是能够倾听对方的诉说,以这种倾听的方式,接受一个很难找得到倾听的心灵。方浩心想,原来我们每个人都显得那么可怜,尽管同在一个机关,或同在一个团体,甚至同在一个家庭里,共同工作和生活,有时心与心之间的距离竟是那么遥远,根本没有可能真正走近。

方浩觉得,这天傍晚他和罗科长终于找到了一个可能走近的机会。他敢肯定,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林荫道的转弯处,有一条双人石椅。方浩从身上拿出一张报纸,铺到石椅上,请罗科长坐下休息一会儿。两人落座后,方浩又从包里取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罗科长。罗科长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之后望方浩一眼,说:“真该感谢你。”方浩当然知道罗科长的感谢,并不仅仅指他递上的这瓶矿泉水和这次替她写了一篇文章。方浩说:“我更应该感谢你才是,到财政局这么久了,我还从没这么悠闲地玩过。”罗科长说:“我也是。”

两个人坐在石椅上又聊了许久。从工作到生活,从单位到家庭,什么都聊,显得很随意。不知从何时起,罗科长聊到了自己的丈夫。她毫不忌讳对丈夫的不满,认为他无德无才又无能,做大事粗不来,做小事细不了,而且自尊心特别强,酸不溜丢的。她还例举了他的种种劣行,说自己这一辈子摊着个这样的男人,倒霉透顶了。

方浩平时也听人说过,罗科长的男人的确很差劲,要不是当初她参加工作时已成了大龄姑娘,是决不会嫁一个这样的男人的。但方浩不好跟着罗科长一起去说她男人的不是,他只能默默地听着。方浩再明白不过,一个女人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说自己男人的疵处,她潜意识里面意味着什么。在这样的时候,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比较微妙的变化。

可是方浩没有打算让这微妙的变化明朗化。

这时,夜色已不知不觉降临,林间的清风拂动地上的落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方浩有意识地转换着罗科长的话题,他吸一口清新的空气,说道:“不管怎么样,您的人生道路还是非常成功的,您应该为此而骄傲。”罗科长说:“你说得也许没错。”稍停,又说,“你知道这次我为什么对这个材料这么重视吗?”方浩说:“这是您的工作嘛。”

“不仅仅是工作。”罗科长摆摆手说,“行财处的处长是我的同学,市委管党群的副书记和财政局长都是他的老乡,他已经向他们打过招呼,建议提拔我做副局长,所以我这同学希望我的材料能一炮打响,以体现我们科里的工作业绩,否则我也不会惊动你这大手笔了。”

方浩闻言,不觉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不起眼的小材料,还包含着这么一层含义。方浩说:“那我应该好好祝福您,祝您早日成功!”

不想罗科长却摇了摇头,说:“你想想,一个女流之辈,真的愿意为权力和功名所累吗?”方浩说:“这也是一种自我价值的实现,是一种精神上的需要。”罗科长说:“不,这不是女人真正的需要。”方浩说:“那女人真正的需要是什么?”

罗科长仰着头,望着苍茫的暮色,喃喃道:“女人真正需要的,是爱情,是爱自己钟情的男人和被自己钟情的男人所爱。”

方浩又吃了一惊,他想不到,罗科长这种工作上的女强人,脑袋里也隐藏着只有那些纯情少女才可能有的念头。

让方浩更没想到的是,这个有着纯情少女念头的女人仰着的头,竟不知不觉往后靠过来,缓缓靠到他的肩膀上。方浩对此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他想把自己的肩膀移开,躲过这颗依傍过来的女人的头。但方浩没有这么做,他接纳了这颗温柔的头。

方浩猛然想起,律师事务所那个要钱的报告,还压在自己的抽屉里。

方浩不出声地骂了一句杂种。也不知是骂那个伍怀玉,还是骂他自己。

12

方浩非常清楚,他决不是那种坐怀不乱的男人,某些时刻他的血液也照样会沸腾。他也承认,罗科长这种不乏风韵的成熟女性,确有动人之处。不过方浩明白,他不能过于动用自己的感情,就像打入预算的财政资金,如果你随意动用,那是要冒太大的风险的。假设要给自己和罗科长的关系下个定论的话,方浩想发展到这一步,可能如人们常说的那样,已经比友谊多一点儿,比爱情少一点儿,正处于两者的临界点。

方浩还认真揣摩过罗科长,她最渴望的是理解,是安慰,并不是别的什么。而这些,这天傍晚方浩已经给予了她。所以当罗科长的头靠过来的时候,方浩稍作犹豫,就接纳了它,而且把自己的手臂环过去,轻轻托住了她的腰。

只是一切也就到此为止。

这是一种使双方都易接受和恰到佳处的状态。过犹不及,方浩如果将这种状态破坏掉,那他就是犯傻了。

这种状态让两人回到财政局后,依然能泰然处之,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看上去仍如从前那样是一般的同事。事实上他们之间已经发生了什么,尽管旁人觉察不出,他们自己还是心照不宣的。

因此现在方浩拿着伍怀玉的要钱报告,去找罗科长的时候,就省去了中间环节。方浩直接把送报告的根本原因告诉了罗科长,末了补充道,如果没弄到钱,妻妹进不了律师事务所,那他方浩就别想安宁。罗科长理解方浩,她的话也省去了埋伏,说:“那120万元事业费已经全部安排下去,包括你老家的那个报告,现在财政厅和局里都没指标,你要我怎么办才好?”

方浩觉得这的确是个难题,只好试探性地问道:“可不可以在已安排的项目中挤一点出来?”罗科长说:“亏你想象力这么丰富。挤谁的?谁的项目都是大领导小领导打的招呼,你挤他一两千出来,就等于挤他的血。”

方浩一时无话可说。罗科长想想,又说:“我还是给你试试吧,看挤不挤得出,只是担心老板那里通不过,你一次就解决两个报告,人家市长、书记拿来的报告那么多,一个领导才只解决一到两个报告哩。”

罗科长的估计一点儿不错,老板只同意给方浩解决一个报告。老板还说,方浩的面子已够大的了,他还不知足。罗科长转而来问方浩:“你看怎么办?”方浩苦笑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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