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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开在掌心的玫瑰-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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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猴儿”在马黑肩上的小妮子收起憨笑,噘起厚嘟嘟的嘴,稚气地问:

    “‘堡’,是什么意思嘛?‘堡’字怎么写嘛?”在他人眼中,小妮子长得黑而且丑,又顽皮得不像个女孩子,可是,马黑却视小妮子若掌上明珠。马黑对不理解他的人说:

    “小妮了长得丑,小妮子没了娘。我再不疼她,不就可怜死了”。

    马黑对小妮子的感情中,既有怜悯心疼,又交织着偏执的爱。马黑勾起又粗黑的胳膊,在小妮子身上拍了拍,说:

    “小妮子,大人说话不要插舌。想学写字,日后跟着子赋先生好好学。来!下来!去见见子赋先生。”

    小妮子停住嘴,挥舞着双臂,燕子似地从她爹爹马黑的肩上一跃而下。落地的瞬间,小妮子迟疑了。她迟疑着,怯生生地走向夏子赋。小妮子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瞬间迟疑,也不清楚走向夏子赋是为了什么。

    小妮子怯生生地站在夏子赋面前的时候,夏子赋轻轻推开依偎着他的真婕,伏下身去,展臂抱起了小妮子。他把小妮子抱在怀里,用异样的神情,看着怀里这个黑得出厅的被称做小妮子的小姑娘。后来,夏子赋倾向小妮子,在她的稚嫩的脸上留下温雅的一吻。

    小妮子尚且瘦小的身子在夏子赋的怀抱里微微一震,她不知所措地向后仰去,茫然地注视着夏子赋。她调动着一个9岁小女孩的思维,感受着初吻。在瞬间的吻,深深埋进9岁的小妮子难忘的记忆深处。直至多年后,在九家堡秋麦十道野玫瑰丛下的绿草地上,她疯狂地、忘情地投入到夏子赋的怀抱。

    多年以后,在与小妮子的感情发展到某一阶段的时候,夏子赋的脑海里也曾闪过了那一吻。但他已经忘却了当初的感觉。朦胧中,他有一种意识,对小妮子的一吻,似乎是对她爹爹马黑的回报。当初,小妮子还是个又瘦又丑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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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连长马黑——小妮子的爹爹以为他推举夏子赋担当九家堡的先生、推举夏子赋的未婚妻真婕做医生,是前无古人、彪炳千秋的明智之举。九家堡如果再不建立学校,他的小妮子以及那些与小妮子同样大小的孩子,就会跟他马黑一样是斗字不识几个的睁眼瞎。如果有了医生,九家堡的人人就不用百十里以外求医于师部医院,至少女人不再会因为生孩子而丧命,你像小妮子的娘——丑妞——丑妮就是生下小妮子以后命归黄泉的。

    当夏子赋走进马黑为他安置的最初校舍,小妮子成为极其简陋的教室中的学生的时候,真婕也在另一处房舍的半壁墙院上,悬挂起了“九家堡卫生所”的牌匾。

    九家堡有了自己学校。九家堡的孩子们不再无拘无束地去泥土里摸爬滚打去田野里奔跑了。他们白天在学校上课。夏子赋为他的学生们编排了除文化课之外的图画、音乐、体育课。孩子们学习语文、算术、也学习图画、唱歌、进行体育锻炼。下了课,他们就像小大人似的,很了不起地背着书包在大人们眼前走来走去,还不时把课堂上的朗朗书声带回到院。

    马黑的女儿小妮子回到家里却不读书。小妮子只是快活得像只小鸟似的,不停地飞来飞去,不停地唱歌。唱完《小白船》唱《我们的田野》,唱完《我们的田野》又唱《毛主席来到咱们农庄》。

    有一天,马黑不等小妮子把歌唱完,就拎起她的胳膊,把她拎到膝前厉声发问:

    “那子赋先生是教你读书呢,还是教你唱歌?”

    小妮子生气了。她嘟起厚厚的嘴,吵着说:

    “不是先生是老师是老师!”

    马黑急忙更正:

    “对对对,是老师,不是先生。那么告诉我,小妮子,子赋老师是教你读书呢,还是教你唱歌?”

    小妮子展开嘟在一起的唇笑了,细眯眯的一双眼睛在她稚气的脸上拉出两条快乐的弧线。

    “也读书,也唱歌,也做操,也画画。”小妮子唱歌似地回答着马黑的问题。回答完毕就抽出语文本、算术本、图画本,展开在马黑的面前给他看。

    马黑揪起小妮子结实得跟麻绳似的辫子,假作凶态:

    “好你个小妮子,你也敢敢欺负你爹爹不识字呵!看我怎么教训你!”马黑说完就抡臂做状。

    马黑背上的疮疤在隐隐作痛。马黑是南下时候的兵。在渡江的战船上,挨过蒋军的枪弹。背上的疮疤和深嵌进骨子里的弹头给他的戎马生涯写下满章辉煌。因为没有文化,马黑才转业到兵团,才担任了九家堡的连长。九家堡连长这个职务,是包含了马黑的功勋的。

    小妮子对着马黑扬起的手臂,无畏惧地申辩:“子赋老师要大人在作业本上签名。你不会写字,我才不让你签。因为你是我爹爹,子赋老师才不批评我。”

    马黑放下手臂,抖动着双肩,哈哈哈哈大笑起来。在部队扫盲的时候,马黑仅仅学会了划拉自己的名字。不过,他常常忽视了“黑”字下的四点水而把自己的名字写作“马里”。

    马黑接过小妮子的本子,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半天,他看不懂小妮子在本子上写了些什么。但是他却感觉到,小妮了的字写得非常整齐,像田野里的秋麦,成垅乭行。他拿起了笔,在本子上划出几笔,立即与小妮子整齐的字体形成鲜明的对照。马黑着急了,一急,又忘了四点水。

    小妮子学着她爹爹的样子,咯咯咯咯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很投入,边笑边抽动着肩膀,吃吃地说“你又写成‘马里’啦,你不是叫马黑嘛?咳呀,来来来……”

    小妮子说着,突然收住笑,安静下来。她操起笔,认认真真声替马黑在“里”字之下点了四点。

    小妮子咬着唇,凝着眉,眼睛几乎立了起来,那副严肃的神情仿佛在认真做着一件大事。怜惜与偏执交织在一起的疼爱丝丝游移,涌上马黑孤孤单单的心。他突然拉过小妮子,抱起她让她坐在他的座椅般的腿上,转而快活地命令小妮子:“唱!好好唱一支歌给我听听!”

    小妮子仰起头,依顺着马黑,张开厚厚的嘴唇,放声唱起了夏子赋教的、也是她最喜欢的一支歌:“……我们的田野,美丽的田野,碧绿的河水,流过无边的稻田,无边的稻田,好像起伏的海面……”小妮子的歌声童稚婉转,清亮悦耳。马黑听得正入神,小妮子却突然停下来不唱了。她在爹爹靠椅般的腿上摇摆晃动几下,便跳离开,跳跃着向庭院门外奔去。

    马黑在小妮子身后嬉戏着,假做恫吓地追逐着她。小妮子燕雀般地消失在庭院外。

    在庭院门口,马黑猝然停下脚步,他的心顿然安静下来。

    门外飘来一阵馨香。野玫瑰,又开了。

    5

    野玫瑰是小妮子的母亲——丑妞栽种的。

    关于丑妞的身世,九家堡人了解得很少。只知道那是马黑在一次师部会议之后,带回了她。初到九家堡的时候,丑妞单薄又瘦弱。丑妞的名字,是马黑叫响的。丑妞的皮肤却白皙细腻如凝脂。马黑开口叫她“丑妞”的时候,丑妞淡淡一笑。虽丑,却组合得当的五官舒展开来,缩放出的微笑中,含着几许凄迷的妩媚。

    总之,是马黑带回了丑妞。两年之后,丑妞生下了她和马黑的女儿。女儿一出世,丑妞就死了。马黑把女人生孩子的事情看得过于简单,简单得如同母鸡生蛋。他拒绝丑妞去师部医院的请求。结坚果丑妞产后大出血。马黑眼睁睁地看着丑妞毫无怨言地闭上了她丰满的唇。看着她细眯的双眼中滚落出一串难舍的泪滴。马黑痛悔万分。他突然感到,丑妞不但娴淑而且是很美丽的。

    小妮子无一疏漏地继承了她母亲丑妞的五官和她爹爹马黑黝黑的肤色。马黑为他的女儿取名“小妮子”。

    在小妮子没降世的年份里,丑妞从荒野中打折回野玫瑰的枝条,完成一个个期许似的,把它个插栽在九家堡田野的尽头和庭院的内外。

    野玫瑰植入九家堡的土地上,疯狂地生长起来。丑妞临产的那年夏日,已是盘根错节,密密丛丛,团团簇簇,绽开出黑色的花朵。远望,影影绰绰如山峦起伏;近看,似黑色练带连接着九家堡的田野、农舍、庭院。

    黑色野玫瑰装点着九家堡。

    九家堡尤如一幅水墨画,清新而又凝重。

    九家堡尤如一首田园诗,优美而又抒情。

    只是,丑妞依稀记得,野玫瑰的花朵应该是红色的。然而,开放在仲夏的九家堡的野玫瑰却是黑色。浓黑浓黑的,尤如墨泼墨染。

    小妮子降生在那个仲夏。

    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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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远眺,黑色的山峦连绵起伏。近看,花团簇簇,绽放幽香。夏日的野玫瑰使初到九家堡的真婕惊叹不已。九家堡的景致带给真婕的新奇感使她充满情调地感慨自己的人生选择充满了浪漫色彩。

    真婕和她的优雅孤独的母亲一直居住在北方海滨城市的一座寓所里。她优雅孤独的母亲是一位出色的产科医生。在九家堡诊所的日子里,真婕深切地感觉到,是母亲给了她做医生的天份,真婕在医道上无师自通。产科医生一心一意把她的女儿培养得更加出色。真婕不负母望。在学校,她卓而不群,清高自赋,孤傲寡欢。

    真婕热爱生物学并如愿以偿,考入南开大学生物学系。

    然而,真婕却当着优雅孤独的母亲的面,反南开学府的录取通知书撕为碎片,又毫不吝惜地抛出窗外。

    真婕如此断然,是为了高考落榜的夏子赋。

    夏子赋高考落榜,更多的是出于政治原因。

    夏子赋的生父是一位名垂青史的革命烈士。他的养父却是一个旧官吏。事实上,夏子赋完全可以只把能够带给他荣耀的生父的名字填进高考登记表中的家庭出生一栏。但夏子赋没有那样做,他自作主张地把那一栏分为两个部分,分别填进了做了革命烈士的生父和做为旧官吏的养父的姓名。

    夏子赋的这一举动,令他的养父感叹不已,老泪纵横。革命烈士和旧官吏交织在一起的家庭出身,使夏子赋含含混混地失去了和真婕同进“南开”的机会。

    又由于他的血脉中流动着革命烈士鲜血这一事实,同马黑一样,夏子赋的兵团战士的称谓,是包含了牺牲的。

    真婕舍弃“南开”,毅然随夏子赋来到九家堡,不能不归结为一时冲动或者说是小布尔乔亚式的浪漫。对九家堡景致的感叹给她浪漫的感情色彩又添上了浓重的一笔。同时,女儿身上难以掩饰地沉淀着母亲的秉性。真婕和她的产科医生母亲只适应在优雅、舒适的环境中生活和荼。因此,当熟悉破译了神秘,饮食男女的生活冲淡了浪漫,一切变得平淡如水的时候,真婕才感到现实与理想、生活与幻想的距离。当然,真婕无法感知,自己将毙命于九家堡的小妮子的一捶之下。真婕至死更难以感知的是,她当时打碎的,是母亲的心。产科医生支撑着碎裂的心,像辞别一位即将踏上行程的朋友,叮嘱了一声:

    “珍重。”

    7

    小妮子因为失望而心痛。

    自幼没有得到母爱的小妮子还不懂得如何梳理自己复杂的内心世界。她在期望着什么?朦胧中,期望和她瞬间的幸福感并存。这种期望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日渐强烈,直至升华为无以抵御的情欲。但,当时的小妮子并无所谓,她只是在模糊中渴望一种唯她独有的——一次凝视、一次抚摸、一次拥抱、一次轻吻。

    而这些并非唯她独有。

    小妮子在绝望中悉心观察,子赋老师俊逸的双眼把温雅的目光投注给每一个同学。他的细长文雅的手抚在每一个同学头上时,都充满着关切。唯独使小妮子深感安慰的,是子赋老师没有展臂抱起任何一个同学,也没有给任何同学一个吻。

    小妮子心满意足地独饮着私藏在心底的一丝快慰。

    但,这没能维持多久。

    在小妮子独饮深藏心里原一丝快慰的时候,一座被野玫瑰丛围着的庭院的窗洞里,扯起了一幅粉红色的窗幔。

    小妮子悄无声息地坐在大人们中间,转动着细小的眼睛,困惑地看着子赋老师和诊所里的女医生真婕同吃一块糖,同咬一只青果。

    当人们哄闹到子夜,又嘻笑着离去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小妮子久久回望粉红色的窗洞,谁也不会想到,9岁小妮子的心中的隐隐的痛楚。

    小妮子把痛楚带进课堂。她默默注视着子赋老师,看着他眼中的快活和满足。

    夏子赋在不经意中注意到小妮子。小妮子封闭起厚嘟嘟的嘴唇,皱紧浓眉,细眼直立。这时候的小妮子分布在黝黑的瓜子脸上的五官紧紧聚集在一起。夏了赋突然从小妮子的瓜子脸上看出了那五官的精致,他惊异地发现,小妮子的脸精致得像是一尊上了黑釉的小瓷人儿。

    那时的真婕沉浸在新婚的甜蜜中,正在把一束野玫瑰插进成盛満浄水的器皿里。夏子赋走时屋子的时候,她充满情调地问:

    “喜欢吗?”

    子赋没在意真婕的问话,他想着小妮子那张上了黑釉般精致的瓜子脸。那只是一念闪过。

    当夏子赋与小妮子堕入情网的时候,他每每对小妮子讲起那一念闪过时的感觉。他说他不曾想过,那一闪而过的念头会是他多年后对小妮子情爱的铺垫。

    小妮子不承认那是子赋对他的最初动情。这是小妮子服弄期间,在高墙之下梳理往事时忆起和断定的。人最初一吻直到多年后在秋麦十道尽头上有了第一次疯狂的数年里,夏子赋对她从来不曾有过亲昵的举止。哪怕是一次深深的凝视。

    夏子赋却坚持认定,那无疑是使他最终堕入深潭的一念。

    8

    但,夏子赋没有一步堕入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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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夏子赋给九家堡带来浓烈的文化气息。他潜心为九家堡营造着文明文化的氛围。他把九家堡的孩子们训导得好学且斯文礼貌。他还以学校为载体,办起连队广播站,让无线电波带给九家堡人一个新奇的不同以往的世界。文化文明潜移默化地渗透、融入了九家堡。

    九家堡告别“文化苍白”的标志,哀鸿遍野九家堡“宏愿子弟学校”的诞生。

    那是一座按照夏子赋设计绘制的蓝图建造而成的具有一定规模的学校。砖木结构的红色建筑群造型壮观新颖,色彩古朴沉稳。校舍可以容纳小学至六年级几个平行班。教学教研室、实验室、体育室、音乐室一应俱全。足球场、篮球场、田径场宽阔平坦。

    没有人知道夏子赋是怀着多么远大的理想。他定校名为“宏愿”,而且坚持不以“小学”署名,是为了扩大办学规模。他要办中学,时而扩大到高级中学,他要改变九家堡以及九家堡的毗邻出现一个崭新的文化氛围。

    在九家堡辽阔的空间里,夏子赋放逐自己。他在追赶着、创造着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与夏子赋相比,真婕就显得平淡而无所建树了。她只是默守着最初的九家堡那间诊所。但她地是满足于诊所内的静谧与安祥。她常常回忆起自己在海滨城市的寓所,由此联想到“南开”。

    “假如不是为了你,我一定是南开的高材生,还会读研究生。”真婕这样说的时候,显然是又一次浇入别一种浪漫和幻想。

    “现实是,你在九家堡,是诊所医生。”

    夏子赋很现实地规劝真婕。

    “我舍弃了前程,离开了家。我什么都没有了……”真婕怨深如海。

    “我们不是有了自己的家吗?我有学校,你有诊所。将来,我们还会有孩子。”夏子赋能够理解真婕的浪漫,也能够容忍她的如海深怨。他温柔地拥紧真婕。

    秋科一度,女儿夏玫玫降生了。夏玫玫的降生,使真婕淡漠苍白的心态稍有改变。

    然而,玫玫出世平添的家务,则映出了为没能跨入“南开”,为没能成为南开高材生痛悔的真婕为人妻为人母的困惑和难以胜任。

    最初,夏子赋不是在凭想象安排生活。因此,他承认现实,接受现实,因此,他生活得实实在在;因此,他在充满信心中奋斗。

    但是,由于真婕的倦怠,他不得不挤出时间,认认真真地去做好些诸如洗涤、清理、蒸煮之类的、永远做不完的琐碎家务。认认真真地完成家务的时候,夏子赋心里产生了一种怜惜自己的隐隐的万事俱备。这种怜惜自己的万事俱备,只有细心的男人才会有。与小妮子共同生活的畅想,是从厌倦真婕的种种开始的。

    夏子赋是个细心的男人。这是后来在实施杀人计划过程中,小妮子感觉到的。夏子赋准备了很多麻袋。那些麻袋从进院开始一路展开直至真婕的床前。而正是这些麻袋,使得真婕死后的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夏子赋当初对小妮子的冷落,纯属年龄差造成的情感上的疏忽。小妮子在这种年龄落差中,迟迟没能走进夏子赋的情感世界。

    但,夏子赋对小妮子并非视而不见。他很看重小妮子超常的智商。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他为小妮子另开“小灶”,为她补习初中课程。小妮子的倔强用在功课上,成绩遥遥领先,他也为之骄傲。当然,他还小妮子的歌喉。兴致好的时候,他悠然奏起迢迢千里带来的琴,偶尔吹响沉默待吟的箫。伴着琴声箫声,小妮子扬起歌喉,为暮色渐至、玫瑰叶芳的九家堡唱晚。

    没有跔的师资,夏子赋扩大办学规模的宏愿难能如愿以偿。小妮子不得不去百十里之外的师部就读中学。小妮子带着心痛离开了九家堡。

    然而,初中第一个学年没有结束,学校停课了,小妮子回到了九家堡。

    那是1966年。

    小妮子掩饰着自己,矜持地看着夏子赋,看了很久。她轻柔地说:

    “子赋老师,我回来了。”

    一年,仅仅一年时间,小妮子变了,变成了大姑娘。她出茖得修长丰满,人则变得温和文雅。她懂得装扮自己,懂得了安排生活。

    小妮子把零乱的家整理得整洁而充满了生活气息。她对马黑知寒问暖,使得早年丧妻的马黑在这段日子里依稀回到了丑妞的年月。小妮子还软缠硬磨,说服爹爹,学会了驾驶拖拉机。懂得温和懂得矜持的小妮子坐上东方红拖拉机。握着方向盘的姿态,别是一番英武。九家堡的田野就在她的脚下。她极为快活,极为欣悦。她也懂得了释放自己。

    10

    夏子赋没有预感到小妮子正在向他走近。因此,他不是这个用意,真婕误解了他。她孤傲地告诉夏子赋:

    “她是她,我是我,我们是两种人,谁都改变不了我!”

    “我知道,我知道任何人都难以改变对方。人总要生活得现实一些,快活一些,积极一些,像小妮子……”夏子赋喃喃着。

    真婕忽然直起身来,但不失自持。她说:

    “又是小妮子。”

    她和小妮子莫名其妙地开始结着日益厚重的仇恨。

    女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微妙而奇特,夏子赋不经意地对小妮子的频频赞扬,带给真婕失落从而生出深深的妨意,由此产生不服,导致口角和恶语中伤,接踵而来的是夫妻间的冷漠。

    即使夫妻感情降到零点,真婕也不会想到夏子赋会对満身土气、缺少文化的、没有修养的小妮子产生念头。然而,就是这个她轻视无比的小妮子一步步走进了她的生活。

    小妮子几科直接成为他们相互碰撞的导火索,直到有一天轰然引爆。

    夏子赋走进院的时候,夏玫玫跟在他身后。玫玫梳洗一新,手里举着糖果。真婕的脸立即沉了下来,她知道,玫玫又是去了小妮子那里,面且是子赋允许的。

    夏子赋似乎明白了真婕的意思,解释说:

    “都是小孩子,就让玫玫去玩玩。这有什么不好?”

    “是的,这没什么不好,如果不把小妮子看做孩子,如果不是小妮子奇丑,玫玫怕是要认她做妈了。”

    真婕的话语不高。真婕从来不高声说话,即使在火头上,她也是很准确地把握着语调。就是这不高的语调中的孤傲刺激着夏子赋。不是看到玫玫茫然的眼睛中含着欲落的泪,趱子赋怕是要动手了。他的脸憋得通红,温雅的眼睛变得阴黯。他转过身去,狠狠拉开宅院的门。

    他愣住了。

    小妮子站在门外。

    小妮子端着散发着热气和浓香的橙黄色的玉米站在那里。子赋想起,是玫玫吵着要吃的,离开小妮子家时,玉米还煮在锅里。

    小妮子放下玉米匆匆离去,身后是玫玫要吃、真婕低声恶语阻拦的声音,真婕说:“拿去喂狗吧!”真婕的话音没落,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声,接下来,是玫玫的惊哭声,然后是出人意外的静寂。

    他们一前一后走着。两人不知道彼此间的距离,不知道他们同去一个方向,不知道他们正在迈开走向深潭的第一步。

    在秋麦十道的田野尽头,小妮子收住脚步。星光灿烂,遥映田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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