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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何弃疗?-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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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好?”
接连着三个“可好”听得夙云汐心中的沉重一层叠一层,不知是否错觉,她隐约觉得他方才的话音中带着些许哽咽。原来方才絮叨那么多是为了引出这几句话,看来他是被此番的遭遇给吓着了。
夙云汐暗叹着,思绪飘远。
在过去的三十年里,修仙与不修仙,在她看来是没差的。遇上碎了丹田这等事,再努力也是白费,顶多叫修为增个一两层,筋脉更强固罢了。练气四层与练气二层相比,能强得了多少?与其费尽心思,奔波劳碌,倒不如舍之,偷闲度日。反正那时的她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只是想不到,三十年后,竟会有人语重心长地劝告她,要她重新修仙,不为大道,不为长生,只为保命,只为让亲友安心。听起来,倒像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夙云汐眉开眼笑,心中暖意满溢。也是直到如今,她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不再是孤单一人,自己亦有人维护,有人牵挂担忧。
夙云汐没有即刻答复莫尘,莫尘也没有逼她,只嘱她仔细琢磨,将她送回竹舍门前便独自离去。许是他先前说话的声音太过压抑,她觉得他此时的背影很是消沉,忽又想起了不久前他独自坐在桃树下失魂落魄的样子。
莫尘他心里有事,她默念道。或许待她理清心中杂念后,该与他详谈一番,总不能只有师兄待她亲如兄妹,掏心掏肺,她却只默然接受,无动于衷。
这般想着,她轻叹了一口气,甩去心中的不快,漫步走入了竹舍。
在此之前,夙云汐以为,青晏道君今日既然特意下山会见美人,想必会与妃瑶仙子缠绵悱恻,依恋不舍,不到日暮西山是不会回来的,因而,当她看到比她还早一步回到竹舍,正安逸地坐在院中竹榻上翻书的师叔时,不可谓不吃惊。
他手执着一本书,静静地翻阅着,脑后的长发披散,微湿而软柔,看似方沐浴完毕,正在此处风干,轻风抚动他额前的发丝,眉下美目微弯,唇角轻翘,处处昭示着他此时心情的愉悦。
黛衣墨发,翠竹绿藤,美人清雅,淡然入画。
诚心而言,此时的师叔当真是一道风景,叫人惊艳,夙云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底暗赞妃瑶仙子好本事,竟叫这位百岁老处男的脸上也开了花!只不知这位师叔是不是破处了,不然为何会脸上会有那种餍足的笑容……她斜瞅着他,眼神中的兴味愈来愈深。
青晏道君放下了手中的书,夙云汐一入院子他便已察觉,却不在意她那时而诧异时而惊疑的目光,反而笑意更深,招手示意她上前。
“师叔。”夙云汐行礼道,颇有些受宠若惊。
“回来了?为何弄得如此狼狈?”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伸向了她。
夙云汐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双目睁得浑圆。拒绝师叔的后果固然可怕,但师叔的触碰也绝非她这等与凡人相当的弱渣可以承受,若必须做一个选择,她宁愿选前者。
谁知道这位笑得诡异万分的师叔肚子里,究竟打着什么算盘呢?
青晏道君的手略为尴尬地顿了一下,眉头有一瞬间轻蹙,却转眼消散,面上又只余温和浅笑,仿佛刚才那刹那间的变化,只是旁人的错觉。
“怎么?难道还怕师叔会害你不曾?”他佯装不悦道,指尖却凝起了一道碧绿色的灵光,钻入了夙云汐的眉心。
那是一道纯粹的木灵之力,干净而碧澄,带着旺盛的生机。夙云汐只觉一股微凉而温柔的水流在她的经脉间游走,顷刻间便洗去了她身上所有的乏力与疲惫,宛如雨后之木,焕然一新。
夙云汐差点因此而j□j感叹,但终究记着师叔还在面前,是以生生地忍住了,只低着头道:“不敢,只是方才在地里滚了几圈,沾了不少尘土,怕污了师叔的手。”
“哦?那你倒说说看,为何无端在地里滚了几圈?”青晏道君兴致盎然地问到,顺道用法术替她清除了身上的脏污之处。
夙云汐只好将在集市里遇到的事说了一遍,先前她与莫尘说时是拈着轻的来说,这会儿却添油加醋,将险象描述得惊险万分,本指望师叔得知自己的惨状后会心生怜惜,哪知师叔竟毫不在意。
他无奈地摇头道:“你手上既有妃瑶仙子所赠的护身镯子,那两人便伤不着你,况且,贫道已嘱莫尘去寻你,若无异状,你本不该陷入那等境地。夙师侄,仙途险恶,切不可大意。”
所以,她先前所遇到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望着他施施然离去的背影,忽而气不打一处来。
敢情师叔这是早就知道她被人盯上了?
两人一同下山,青晏道君得以闲坐茗居,与美人卿卿我我,温柔写意;她却无端陷入困境,独战于深巷,九死一生。
师叔,你这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呢?
夙云汐胸闷至极,咬碎了一口银牙,回到屋子后胡乱发泄了一通,却还是消不了气,就连新买回来的话本也看不下,嚷嚷了一声,干脆将书丢在一旁,抓起被子埋头沉睡。
这厢的动静自然逃不过青晏道君的双耳,他悠闲自得地在居室中打坐调息,待隔壁的声响都安静下来方起了身,缓步走了过去。
青晏道君当真不负“怪人”之名,许多时候,他看起来彬彬有礼,温雅而敬人,但某些时候,又仿佛所有的礼义廉耻于他而言皆是浮云,比如现在。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男女大防,在他推开夙云汐的闺房之门时都化作了轻烟。
这是他第二次站在夙云汐的房中,房中的一切似乎都仍与前次相当,散在桌上的话本,倒在床上睡姿不雅的夙云汐……
他凝望着床上鼓起的一团,眸色渐浓,仿佛在冥思着什么,犹豫与困惑交杂,直到许久之后,夙云汐忽而咕哝着翻了一个身,他才移开了目光。
却见一本话本随着夙云汐的动作跌落在地,封面上印着书名,七个鎏金的大字,熠熠生辉。
因着前番的经历,青晏道君自是不敢再翻夙云汐的话本,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封面上的那几个字——我、家、道、君、的、秘、密。
我家道君?!
☆、第18章 师叔有毒
夙云汐做了一个恶梦,梦里有一个暗影伫立在她身旁,目光幽深,叫人不敢直视。她惊骇地欲逃离,不料那暗影身后竟突然伸出了无数根藤条,束缚住她的四肢,缠绕住她的颈项,叫她挣扎不能,呼吸困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暗影一步步靠近,然后张开了血盘大口,一口咬向她……
“救……命……”她惊呼着坐起,冒了一身冷汗。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仍在床上,屋内一切如常,什么暗影、藤条、血盘大口……皆是虚无,方知是梦。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以为被衾太厚,捂得太热,因而叫她生出了这么可怕的梦。
天色以大亮,左右已无睡意,夙云汐干脆起了身,换了一套清爽的衣物。忽觉腹中传来些许饿感,她揉揉肚子,无奈地摸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了一颗辟谷丹。自上了凌华峰后,她便只能靠着这玩意儿果腹。一来,门中的膳堂距此处颇远,每日为了吃食来回奔波不大划算;二来,她倒是有心自己动手煮些什么,奈何青晏道君一句“峰上禁烟火”便堵死了她。
唉,这年头,觅食艰难啊!辟谷丹虽好,吃下一颗,即可饱腹三月,只可惜不解馋。她感叹着,仰头咕噜地一下,将辟谷丹吞了下去。
推开门,却见门口悬着一个小食盒,打开后见里面装着几个精致的小点心。她惊奇了一下,猜想是莫尘昨日在集市里买的,偷偷地搁在此处,怕是想给她惊喜。
她随手拈起一个咬了起来,点心酥软可口,叫人回味无穷,在嘴馋已久的她尝来,彷如久旱逢甘霖,差点感动得她泪流满面,于是即刻捏了一道传讯符与莫尘,以表感激。
孰知不过片刻,莫尘便回了她一道符,说不曾准备什么,这点心来历蹊跷,须谨慎食用。
夙云汐口里还含着一口点心,这会儿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凌华峰上的人总共就那么几个,灵植园那些奇葩自不可能准备这些点心,也不是莫尘与她自己,那么……难不成是青晏师叔?
她这么想着,忽觉小腹处一阵刺痛,宛如刀割。
哎……这点心果然有毒!
她捂着肚子,急得直跺脚,左右四顾,纠结着如何处理手上残余的以及口中的点心,而额上冷汗涔涔,面容也因此而皱成一团。
“你就是肠穿肚烂也得把这些点心吃下去。”耳边突然传来青晏道君的声音。
夙云汐扭头望去,见这位师叔正闲坐院中,一脸淡漠,不禁心生悲凉,忍住腹痛胡乱将手中的点心吃了,掩面奔去。
青晏道君望着她匆忙的背影,莫名的摇了摇头,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勾,将仍悬在她门前的小食盒引来,继而凝视着盒中余下的两三个点心,若有所思。
夙云汐离开院子后便直奔茅房,在其中泻一个四肢无力,软弱无骨,就连去灵植园为那些奇葩浇灌灵泉时,双腿仍微微打颤。
无端遭受这般的罪,说不怨恨那定是假的,她在心里腹诽了青晏道君几乎整整一天。
“你说他堂堂一个元婴道君,放着那么多事情不做,三番四次算计我这么个小辈算什么意思?”入夜之后,她跑到灵植园中向那些奇葩诉苦。
暂时充当解语花的墨心芙蓉满是同情地看着她道:“谁知道呢?老处男的心思总是难料的。不过我倒觉得,向你这般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真该像莫尘说的那样去修炼一番了,居然连几个点心都承受不住,忒丢脸!”
夙云汐自讨了一顿鄙视,老脸红了红,只好摸摸鼻子,默默地溜了。
重新修炼一事,她既然答应了莫尘,便自会考虑,只是不曾有结论罢了。
修仙,为何而修仙?
莫尘担忧她,说为了保命,为了让他安心,劝她修仙。
莘乐派人刺杀她,一举不得定不会善罢甘休,逼她修仙。
墨心芙蓉嫌弃她太弱,给它们丢脸,要她修仙。
理由种种,仿佛皆不可抗拒,可隐约中,夙云汐终究还是觉得欠缺了什么。
她在峰上来回晃荡了许久,脑中思绪万千,怎么也理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垂头丧气地会了竹舍,却见竹舍中一片漆黑,唯炼丹房处有光亮。
青晏道君近来都不曾炼丹,昨日下了一趟山回来,即又开了炉,不知是得了新的丹方还是受人所托。
炼丹房内灯光昏黄,与那丹炉中的火光相当,怪不得夙云汐说青晏道君是个怪人,放着大好的夜明珠不用,偏要与那些凡人一般点灯,当元婴修士当得他这般的还真不多见。
夙云汐望着窗上微微晃动着的人影,浮躁了一整天的心莫名地就平静了下来,她鬼使神猜地走了过去,仿佛那里头有着她寻到了多时的答案。
丹炉中炉火烧得正旺,炉口处青烟飘渺,伴着丝丝药香,沁人心脾,青晏道君端坐于炉前,双目微闭,神定气闲。夙云汐随便找了一个空位坐下,抱着双膝凝视着自己师叔神游。忽略相识以来的种种不快,单看师叔这张脸,还是善心悦目的,又或是师叔的气度着实惑人,因而,哪怕是在他做了这么多叫她郁结的事之后,她仍然无法厌恶他。
却不知该说他犀利,还是说她犯贱,唉……
青晏道君自然一早就察觉夙云汐的到来,甚至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了然。神识无声地笼罩在她身上,见她神色复杂地望着自己,时而一脸呆滞,时而愁眉苦脸,时而又无奈叹息,那模样不就像极了过去所见的那些为情所困的女子么?
念头一起,便无法抑制,忽又想起了她那些话本里头露骨的描写,顿时觉得她的目光也变得毒辣j□j,他不自在地睁开眼,默然起身走了出去。
夙云汐不知所以,便紧随其后。
院子的东侧长着几丛翠竹,不知品种,只看着觉得比寻常的竹笔直苍翠,竹下摆着一张琴,青晏道君平日鲜少抚琴,夙云汐自来了凌华峰之后也就听过几回。
却不知师叔今夜哪来的闲情逸致,炼丹炼到中途突然便就着夜色来抚琴了。
夙云汐暗忖着,挑了一个不近不远的位置坐着,一边听着琴,一边继续盯着青晏道君神游,只是这回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
青晏道君不止长了一张好脸,还长了一双好手,十指修长,一挑一抹,一掐一推,每一个动作仿佛都带着独特的韵味,如十位美人于弦上起舞,或动或静,或翩跹轻盈,或静雅斯文。
琴音如其人,清透静匀,如青晏道君往日给人的印象一般,不过,许是她此时心情不佳的缘故,她仿佛在那琴音里头听出了些许不稳。
青晏道君被夙云汐盯得心烦,本欲抚一曲清音静心,哪知竟然不奏效。他眼神一暗,往琴音里添了一些威压,意图给这个得寸进尺的师侄一点教训。指尖上的动作加快,琴音陡然转急,忽听“嘣”地一声,琴弦断了。
青晏道君愕然地看着自己的指尖,元婴修士的肉身强横,自不会被琴弦所伤,只是,自他懂抚琴以来,已近百年,还是头一回会抚断琴弦。
意识到自己的不寻常,他的脸色有些深沉,回过神来发现夙云汐早已气血翻涌,瘫软在地。他虽在琴音里添了威压,却控制有度,只教她难受,并未伤其根本,因而此时她看起来是狼狈,神识却仍清醒着。
他迟疑片刻,走到了她身旁,为她施展了一回复术。
夙云汐缓过劲头,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他。
“师叔……”她委屈得唤道,眼神里慢慢的控诉。她不就听个琴么?怎么就得遭这般罪了!
然而,这眼神在青晏道君眼里却是另一种含义。本要倾身将她扶起的动作一顿,神色复杂,似犹豫,又似为难,还似夹着些窘迫与羞赧。
当一个女人楚楚可怜地望着一个男人的时候,这意味着什么?撒娇?勾引?乞求爱怜?
看来夙师侄对他,果然是情根深种。
青晏道君这般想着,忽而觉得自己有些罪孽深重。
☆、第19章 师叔躺着也中枪
夙云汐被青晏道君弄得莫名其妙,方才明明见他弯腰伸手要将她扶起,却又突然收了回去,当下便有些不满。这位师叔当真不给人留情面,好歹师叔侄一场,就算是真的嫌弃她,也用不着表现得如此明显。
她暗恼着爬起来,拉扯着身上的衣服,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夙师侄,你……可是有话要与贫道说?”
青晏道君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夙云汐一愣,讶异他这回居然还没走,也不解他为何会以为她有话要说。
但是,师叔难得开口,这样的机会又岂能错过?她本无话要说,可被他这么一提,她倒是想了起来,于修道一途的疑惑,放着这么大一个元婴道君在此不去请教,自己瞎琢磨个什么劲呢?
她稍想了片刻,道:“师叔,人为何而修仙?修仙的理由是什么?”
青晏道君眉梢一跳,似乎对她的不答反问略为不悦,但还是回答了她。本以为他会长篇大论一翻,孰料他的答案竟极为简单,不过寥寥几字:“修仙,需要理由么?”
夙云汐睁大眼:“不需要么?”
青晏道君反问:“需要么?”
夙玉汐顿住,忽而哑口无言。修仙,仿佛也不是特别需要理由。
“可是……既然不需理由,那么修仙的意义何在?”她想了想,又反驳了一句。
青晏道君瞅着她这楞头呆脑的模样,补充道:“意义?夙师侄以为,意义从何而来?”
夙云汐摇摇头,她往日做事只问做事的意义是什么,却从不曾追意义的本身来源于何处。比如看话本的意义为消磨时间,酿酒是为了给与自己亲近的一两个酒鬼解馋等等,却不知消磨时间与替酒鬼解馋为何会成为了有意义的事。
“人心。”青晏道君见她许久答不上来,便主动替她解惑,“一件事,有人愿意为之,有人却不愿,概因此事在不同人的心中的衡量不一,即是说,意义乃人心所赋予,你若以为有意义,便是有意义,若认为没有意义,便是没有意义。换而言之,即为心中有道则心无旁骛,心中无道则犹豫彷徨。你如今会有这般的疑惑,不过因为心中无道罢了。”
“心中无道?”夙云汐沉吟着,似有所悟。可不是么?看话本消磨时间这般在她看来极好的事情,在许多修士看来是堕落不可取的,因此事在这些人心中的意义不同……
青晏道君点到即止,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眸光一闪,又复问道:“你……可还有其它的事要与我说?”
夙云汐一听,却当他是不耐烦她,不愿再与她啰嗦,于是急忙摇头。
“当真没有?”青晏道君不可置信地再问。
“没!”夙云汐斩钉截铁地回道。
耽搁了师叔这么长时间,回头万一师叔想岔了什么,又觉得她这个师侄不爽,那么最后遭殃的还是她。她暗暗舒了一口气,为自己的惊醒而庆幸。
耐人寻味的是,面对她这回的知趣,青晏道君非但不满意,脸色还越来越黑。
“哼,口不对心!”他甩了一下长袖,怒然回到炼丹房,并狠狠地摔上了炼丹房的大门。
夙云汐被身后那“砰”地一声吓了一跳,想不通自己为何又触到了师叔的逆鳞,然而思及师叔向来如此,亦不深究,继续推敲他方才的话语。寻思片刻后,忽又觉得方才漏了什么,只得再次绕到炼丹房门前。
“不知……师叔修的是何道?”她隔着门小心翼翼地问道,心里却是没底的,料不准师叔会否再次回答。
炼丹房内安静了许久,门没开,只传出青晏道君带着不悦的声音:“随心之道!”
“随心?”夙云汐捏着下巴点头。
青晏道君行事向来没有准则,看心情办事,想起来倒是与这“随心”一次贴切吻合。随心,随意,顺其自然……能有这份心性,难怪他年经轻轻便突破了元婴之镜。
只可惜知道了师叔的道于她并无益处,她倒是想学师叔那般随心,可是,她能随得起来么?不说别的,就方才那情形,她何曾不想踹开炼丹房的大门,指着师叔大骂一顿?可是,她敢么?
所以说,道与人之间是相互选择的,人择道而行,道亦择人而传,大道万千,众生芸芸,唯有人道合一方能使人走得更远。
她拉扯着身前的头发,在院子中来回踱步,脑子里时不时地回响着师叔先前那句话:心中有道则心无旁骛……
仔细想想,仿佛就是这么一个理。
当年她师父青逸真人修的是正义之道,因而不管旁人做出如何奸邪阴暗的举动都无法撼动他半分,还有白奕泽,因修的是无情剑道,是以不管她与莘乐如何深情不悔亦无动于衷。
而她……
她回想着自己修为未退之前修仙的情形,追溯当初自己为何会踏上这条修仙之路。
记忆已经很朦胧,只依稀中记得那会她还不满三岁,有一个美丽的女子,用如玉般温润的手牵着她,一步步踏上了青梧山的石梯,将她送到了她师父青逸真人面前,说:“从今以后,你的亲人只有你师父——青逸!”
因青逸真人不曾刻意瞒她,所以女子的身份她大抵是知道的,那是她的亲娘。对于这位音容笑貌都已经模糊的女子,她并没有怨恨,甚至已经想不起原先跟她一起生活的情形,却是记住了她离开时说的那句话。
师父等同于亲人,而且是唯一的亲人。因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对青逸真人是惟命是从的。青逸真人待她如珠如宝,且对她的期望很高,他自身由于某些原因导致此生无法再度进阶,便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她身上。是以,她年幼时修仙,多半是为了不辜负师父的期望。
及至少年,恰逢情窦初开,青逸真人带着她参加门中的大会,正巧碰上了年少英雄的白奕泽。她那会儿是第一次见到这般俊逸好看的男子,竟看迷了眼,便被自家师父取笑道:“看来云汐很喜欢这位白师侄呢!待云汐再长几岁,为师便做主,向白真人提亲,将云汐许给白师侄当道侣可好?”
当时的她傻乎乎地竟将这句话当真了,从此陷入了对白奕泽的迷恋之中,修仙是为了增强实力,与心上人相配,因为别人都说能配得上白奕泽的绝非平庸寻常之辈……
如今想来,她忽而觉得自己当年挺蠢的,倒不是不辜负师父的期望或要与心上人相配有什么不对,而是她这一路修炼过来,竟然都只为了别人在修仙,她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别人的期望。
修仙,修的是己,而她却在道上丢失了自己。亦无怪乎三十年前的事发生后,她会觉得修仙与不修仙没差,师父陨落,爱已成灰,失去了迫使她修仙的两大缘由,修仙还有什么意义?
反省完毕,夙云汐大概摸清楚了自己的症状所在,就如青晏道君说的那般,她心中无道。因为无道,所以觉得修仙与不修仙没差。曾经,她以“即便终成大道,又能如何?”来反驳莫尘,如今想来,却是另一番念头:倘若你不曾得道飞升,又如何知道你能如何?
可是,适合她的道究竟是什么呢?
师父的道,师叔的道,白奕泽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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