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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女图(短篇集)-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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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认为童爱娣从此以后会顺利循着轨道前进,所有的朋友有事都喜欢跑到爱艺廊诉苦,看看画,坐在雅座谈上一小时,之后,气消了,胃口也好了。
爱娣总是笑眯眯,热诚招呼朋友。
在爱艺廊,除出看画,还可以饱其他眼福。
一会儿,林青霞同男伴进来了,伊人不化妆一样好看。
他们还没走,周慧敏一身便服坐下,气质似小公主。
美珠还见过成龙,他与几位外国朋友一起。
当时问爱娣:“可以问他要签名吗?”
老板娘笑笑说:“工作那么繁忙辛苦,好不容易抽空坐下来欣赏艺术,算是享受,何必去打扰她们呢。”
美珠一想,这是真的。
气氛那么松弛,一旦知道有影迷在侧虎视眈眈,感觉想必不一样。
爱娣真体贴。
凝芝说:“爱艺廊简直成了明星集中地。”
“对宣传很有帮助。”
“那是一定的。”
“爱娣是我们之中最有钱的。”
毫无疑问。
爱娣新居在石澳。
美珠一进去便愕住,这像建筑文摘里的理想家居。布置淡雅、大方、名贵、别致、舒适,一个人的品味发挥到最高处,便是这个模式。
美珠忽然对谢明中添增三分好感,能把妻儿安置得那么舒服,这个人,也总还有可取之处吧。
爱娣忙着招呼朋友在宽大的露台坐。
“明中不理我怎么搞,家里他由我拿主意。”
凝芝问:“店里呢?”
爱娣含蓄地笑笑,“店里也是我的主意。”
大家大笑。
那都是爱娣应得的,她的工作量很大,每天早上十一点到晚上十一点,打点宣传推广,安抚伙计、算帐、与会计师律师周旋、控制出品质素,她是爱艺廊的活招牌。
爱娣一直留髻曲长发,波浪一般贴在精致的脸颊边。
小孩进了名校念书,她的时间比较宽动,会主动约朋友喝一杯茶。
那一天,她拿着一本杂志,社交版一定又刊登了她的照片。
美珠翻开一看,读到一篇访问。
“写得很好。”
“过得去啦。”
“你人缘很好。”
爱娣只是笑,碧清的大眼睛看着远方。
那么多年的朋友了,美珠直接觉得她有话要说。
“在想什么?”
爱娣低头,“没什么。”
“你有心事?”
“一直以来,我都有心事。”
美珠不语,天下焉有没有心事的成年人。
当下她说:“这几年间,你也算是想什么有什么了,还不满足?”
隔半晌,爱娣抬起头来,“男欢女爱呢?”
美珠吓一跳,“你说什么?”
“我指爱情。”
美珠看着她,“你响往爱情?”
“是。”坦然承认。
“你与谢明中之间没有爱情?”
“从来没有。”
“可是你们一直以来不是相敬如宾吗?”
爱娣笑了。
美珠泄气,真笨,彼此尊重同爱情有什么关系?
她发觉自己又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孩子都那么大了。”
爱娣看着窗外。
“你有了对象?”
爱娣不出声。
“你愿意放弃现有的一切?”
“也不用全部牺牲,我总是孩子的母亲,还有,爱艺廊我起码占一半。”
“他是谁?”
爱娣不语。
美珠举起手,“你不说,也算了。”
“不,不是不说,我还没立定主意。”
“那么,容我劝你马,今日你拥有的一切,得来也并不容易,千万别轻易抛弃。”
“我从来没恋爱过。”
美珠说!“我也没有。”
“那么,你不会知道那种感觉,他令我着迷,”文雅的爱娣一改常态,用词十分大胆,“他的眼神、声调、身体均令我陶醉,我想占有他,长时间与他在一起。”
美珠说不出话来。
过一会儿她问:“谢明中可知道此事?”
爱娣十分讶异地答:“谁理地。”
完了,这头婚姻已经完蛋。
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支线发展。
那日分手,美珠并没有怪爱娣贪婪。
男欢女爱,谁不想。
有那样的机会,庄美珠说不定也会抛弃一切去追求欢愉。
她深深叹息。
不久,纸包不住火,消息传开来。
凝芝第一个来找美珠。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谁?”
“朱海昌。”
“哪个失海昌?”美珠愕然。
“拍电影的朱海昌。”
“不!”
“正是他。”
美珠跌足,“怎么会是他,爱娣怎么会是他的对手,爱娣会吃亏。”
凝芳说:“也许,在这件事上,你不应论到得失。”
“她可快乐?”
“目前?那当然。”
“可是,也不过是饮鸩止渴吧。”
凝芝把一张海报摊开来,“这是朱海昌,你且来看看他可值得。”
当红的电影小生,魅力透纸而出。
“他们不是一对。”
“那当然不是长久的感情。”
“他懂得欣赏爱娣吗?”
“你何必担这种心事。”
美珠惘然说:“这件事我明白,但是我又不明白。”
“爱娣她已经不大回家,她常到朱家留宿。”
“谢明中反应如何?”
“在办离婚手续。”
“我的天。”
“代价不少。”
“就为着”场热恋?”
“当事人认为值得,即系值得。”
“那朱海昌一定是个了不起的情人。”
“坊间都那么说。”
“爱艺廊的生意呢?”
“尚可。”
“孩子们呢?”
“孩子们也总会长大。”
于是,童爱娣开小差去了。
她也是人,她有权追求快乐。
这一段时间,老朋友们都没有看到童爱娣。
记者们似乎也没有热衷地发掘这一段新闻。
而朋友们,也各有各的事忙。
大家似乎已经忘记爱艺廊,忘记童爱娣。
反正爱娣什么都有了、家庭、财富,现在还有情人,不劳朋友关心。
美珠升了一级,工作压力比从前大十倍,苦忙,又有人事倾轧,整个人沉默下来,忽然明白到,若不想一辈子低声下气,就非得有点节蓄不可。
资本社会,讲的是资本,没有节蓄,没有尊严。
她把那大吃大喝的习惯改了过来。
爱艺廊不大去了,名牌套装少买一点,算一算,一年竟可剩五六十万现金,小富由俭,真错不了。
左凝芝找她,她事先声明:“到我家来吃饭,我做一锅好汤等你。”
地方又静,何必到外头去喧哗。
凝芝来了。
闲聊起来,“昨日我去过爱艺廊。”
“怎么样?”
“遇见谢明中,他说已办妥离婚手续,两个孩子归他,他分了现款及房子给爱
娣。”
“多少?”
“总值数千万。”
“不错呀.难怪有些女性越结婚越富有。”
“正常地生活,那当然够了。”
“朱海昌是个红星,不会用她的钱。”
“可是她要追随他生活,又不事生产,天涯海角那样跑,很快会见底。”
美珠颔首。
“听说花得很厉害,已经不计后果。”
“那朱某呢,可与她有长远打算?”
“自古至今,戏子不过是自一出戏活到另一出戏─休闲当儿,宛如游魂,不甘寂寞,有时亦自编自导,因缺乏编剧经验,情节往往发展得一塌糊涂。”
“依你看,爱娣会失望?”
“有什么好失望,朱海昌英俊迷人,是一等一的好情人,我等艳羡还来不及,爱娣若想与他长相誹,那是她自己搞昏了头,与人无尤。”
美珠辩日:“她长得美。”
凝芝冷笑一声,“在我们凡人圈子,她真是够标致的,可借她一不小心,钻到美人窝去了,演艺界谁不美?”
“她有气质。”
“算了吧,一点点无色无嗅无相的气质,怎敌得过活生生原始的胸波臀浪!”
美珠长叹一声,“她是怎么搭上朱海昌的?”
“他来看画,她看见了他,一见钟情。”
“可能吗?”
“你要是决定恋爱,你也可以做得到。”
“我不敢妄想,我只希望下半生衣食不忧。”
“那也已是奢望。”
美珠喃喃说:“连孩子都不要了。”
“我这才发觉,她同谢明中一点感情也无。”
“老谢很觉羞辱吧。”
“他处理得很好,快刀斩乱麻,立刻与童爱娣一刀两断。”
到底是个生意人。
“看样子爱艺廊很快会换老板娘。”
“生意好吗?”
“照旧,闻名而来的洋人很多。”
“了不起。”
“真难以想像爱娣会放弃那一切。”
那天她俩谈到深夜。
美珠很感慨,不过那是别人的事,第二天她又忙别的去了。
一次,陪客户看画,到爱艺廊去。
没想到谢明中亲自出来招呼客人,并且介绍身边一个年轻女子为“拙荆”。
他已再婚。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那女子皮肤雪白,细腰,十分漂亮。
美珠结帐时发觉谢明中连折扣都不打。
他前来招呼,不过是想前妻的朋友知道他另结新欢,示威。
她笑笑离去。
爱娣呢,她到底怎么样了?
真奇怪,明明有她家的电话,为什么一直没找她?
美珠终于拨电话到童家。
“爱娣?好久不见,出来吃杯茶。”
爱娣并无拒绝,“到舍下来吧。”
美珠在周六下午上门去。
家具、陈设、布置,同从前完全一样,就是少了两个孩子。
爱娣仍然清丽动人、长发、大眼、白衬衫,黑色长裤,配一双银色平跟鞋。
瘦是瘦一点,可是恋爱确是极耗精神的一件事。
“好吗?”
“托赖,还不错。”
美珠坐下来,“没想到你会有空。”
“下星期就要到丹麦去。”
“有什么事?”
“陪朋友去公干。”
“生活愉快吗?”
爱娣伸一个懒腰,“我正在尽情享受。”
“我很为你高兴。”
爱娣看着美珠,“我相信你是由衷的,那么多朋友,我只信你一人。”
“左凝芝也可以相信。”
爱娣只是笑。
这次见面叫美珠放心。
可是二个月后,凝芝捧了数本娱乐刊物来。
封面标题是“朱海昌与何碧珊公开恋情”。
那何碧珊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左右,高佻身段,穿一袭低胸纱衣,戴一副宝蓝色隐形眼镜,整个人看上去似只野猫。
美珠心都凉了。
凝芝仿佛有点幸灾乐祸,“看到没有?”
“你这凉血动物!”
“这是必然后果。”
“你认为爱娣会得承受?”
“玩过了,也当算了,天黑啦,是回家的时候了。”
“那个家已不属于她。”
“谢明中不是把那幢花园洋房送了给她?找个普通点的人,很快又可生儿育女。”
“爱娣不会罢休。”
“啊,咬死朱海昌?”
“凝芝,你好像对爱娣有成见。”
“我讨厌所有不知足的人。”
美珠无言。
她希望朱海昌会回到爱娣身边。
但是他没有。
看样子,重爱娣不过是他生活中一段小小插曲。
没多久,爱娣便病了。
美珠去看她。
憔悴得很厉害,但大眼睛里仍有火花。
美珠同她说:“进医院去修理一下,出来又是好汉一条。”
爱娣笑笑。
“若有别的想头呢,那是你自己傻,怪不得别人,那种人,根本没有明天,你不必陪他疯,你错爱了他。”
爱娣仍是笑。
“后悔?”
爱娣摇摇头。
“那很好,快点好起来,千万别小题大做。”
爱娣握住美珠的手。
过一会儿她说:“我将去伦敦与我母亲小住。”
“别去太久,孩子会想念你。”
爱娣看着窗外。
那天下午,朱海昌向记者宣布他与何碧珊的婚讯。
爱娣会看开的,怎么能同这样一件货色计较呢,不过说真,朱海昌与何碧珊也真是一对,天下竟有外型如此漂亮的男女。
爱娣去了英国很久。
凝芝问:“是什么病?”
“我不知道。”
“美珠,事情有点不对。”
“你以为我不知道?”
“她应该七十二小时之内就把此人撇到脑后。”
“也许,他是太好的情人。”
“也不该对此人认真,她又不是少女情怀,人家毋需对她负责。”
“谁会猜到二子之母会对失恋有此强烈反应。”
“我扪去看她。”
美珠无奈,“千里迢迢,你又治不好她,何来旅费,算了吧。”
事情就如此搁下来。
然后,就听说爱娣已进入弥留状态。
美珠闻讯好好哭了一场。
接着,童爱娣已经病逝。
凝芝问:“到底是什么病?”
“没人愿意透露。”
“有什么病治不好?血癌都可以医,除非是──”
“别对死者不敬。”
“真是可惜!”
“凝芝,这是他杀。”
“不,这最多是自杀。”
“她的孩子怎么样?”
“谢明中不让她们去英国奔丧。”
“他恨她。”
“换了是你,你也会恨。”
“朱海昌呢?”
“当然没事人一样。”
美珠不语。
最令她震惊的事还在后头。
朱海昌与何碧珊旋即宣布分手。
这根本是他的一贯作风,可是何碧珊就能笑嘻嘻面对记者笑谈过去。
整件事是一宗误会。
童爱娣自投罗网,与人无尤。
庄美珠一生最惘怅的是这一次。
不多久,美珠收到一个英国寄来的包里。
“庄小姐,我是爱娣母亲,爱娣遗言,把这张披肩赠予你,纪念你与她之间的友谊,祝好,童王氏谨启”。
是,美珠曾经几次三番称赞这张绣花披肩漂亮。
美珠抬起头,轻轻把披肩搭在背上。
她轻轻问:“值得吗?”
仿佛听见爱娣回答:“可是我从来没有恋爱过。”
“你为什么没有适可而止?”
“他燃烧我整个生命,我失去控制。”
“值得吗?”
“我不知道,到了后来,我去到哪里是哪里。”
“我们却会永远想念你。”
爱娣回答:“我相信你是由衷的。”
美珠怔怔地落下泪来。
真相
——选自亦舒中篇小说选《仕女图》
于瑞中正在接受记者访问。
光明日报记者李、水生这样问:“于小姐,女性自零开始,做到今日在繁荣社会占一席位,你认为首决条件是什么?”
于瑞中一怔,随即微笑道:“我比较幸运,毋须挣扎良久,一切似按部就班。”
记者又问:“是因为家境富裕吗?”
于瑞中笑,“自幼在伦敦读书,随后到瑞士专修设计,回来主持时装公司,顺理成章……”
记者不住颔首。
他再问了几个简单问题,就结束是次访问。
于瑞中吁出一口气。
看看表,已经接近下班时分,便匆匆忙忙取过手袋公文包回家。
晚上还有应酬呢。
等电梯之际,她听见有人叫她名字。
转过头去,电梯大堂空无一人,瑞中失笑,最近她有点精神紧张,工作与私生活都太忙,只怕会变成神经衰弱。
“于瑞中。”
“谁?”她急急转身。
有几个下属结伴下班,与地招呼。
于瑞中定定神,没人叫她,是她过敏。
她在停车场找到车子离去。
到了家,淋个浴,忽然累得不想出去见人,便打电话推却约会,对方自然很失望,“都等你呢”,“实在不舒服,下次由我请客赔罪”,“唉,也只得放你一马了。”
瑞中躺到床上,不觉入寐。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听到有人叫她。
“谁?”
她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十三四岁少女站在床沿。
“你是谁?”瑞中大奇,“你怎么进来的?”
少女长得相当高大,若不是面孔稚气,简直似大人一样。
瑞中自床上坐起来,“说话呀。”
那少女冷静地看看她,“你若打开心扉,我便能够进来。”
瑞中心念一动,凝视她。
终于忍不住,“你不是人?”
少女不加以否认。
瑞中一凛。
糟糕,走了霉运!
少女坐下来,“我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不知怎地,瑞中不是怎么害怕,笑道:“你也来做访问?”
少女笑笑,“是。”
少女皮肤白皙,五官清丽,有点眼熟,不知在何处见过。
瑞中与她讲条件:“问完了你也该走了。”
少女笑笑,“你先回答我。”
“好,请问。”
少女看牢她:“你真的出身富裕家庭?”
瑞中一怔,“我──”
“你为什么告诉所有记者你在英国及瑞士留学?”
“可是”
“于瑞中,为何说谎?谎言终有被拆穿的一天,这是何苦呢?”
于瑞中如被人在头顶浇了一盘冰水,瞠目结舌。
那少女继续说下去:“你读到中四,便已辍学,记得吗,中二那年,你十四岁,父母离异,母另结新欢,召男友入室,你憎恨他,无法与他相处,故设法搬了出去,这叫做出身富裕美满家庭?”
于瑞中无言,忽然落下泪来。
“英雄莫论出身,为何故意掩饰?舍不想提,不说也罢,为何诸般歪曲事实?”
于瑞中指着少女,“你是谁?”
少女叹口气,“年轻时所盼望的一切,如今你都几乎得到了,房子车子,还有事业,伴侣,为什么对出身耿耿于怀,为什么解不开这个结?”
瑞中掩脸。
“记得吗,中二那年,你认识了石文俊,由他支付你两年寄宿学校费用,那是你最后接受正规教育的两年,之后,你便开始在社会打滚。”
于瑞中面孔开始苍白,“你为何来拆穿我?”
少女摇摇头,“经过那么多挣扎,何必再隐瞒事实?”
“你别理我!”
“由此可知,你忘不掉过去。”
“我──”
“你觉得你出身可耻。”
“不不不──”
少女用清脆的声音斥责她:“你错了,许多人出身贫苦,父母离异,自幼失学,流离失所,这并不妨碍他们成为成功的人,为什么独独你要冒充呢,他们都有胆色直认不讳。”
于瑞中无言。
“你什么时候到过英国念书?哪间学校,何种科目,念了多久?”
于瑞中闭上双眼。
“你又几时到瑞士攻读设计?去了几年在哪个城市落脚由何人支付学费?你上一次见亲生父母是什么时候?荒谬!”
“不要再说下去了。”瑞中哀求。
少女剩看她,“一个谎接着另一个谎,说多了,连你自己都开始相信是不是?”
“你是谁,你想揭发我?”
“谁做这种事,”少女轻蔑地摇头,“我只是替你可惜,明明无事,偏偏生事,倘若现在你那出身富裕的秘密被拆穿,你男伴会怎么想?”
“你走,你快走。”
“他会想,于瑞中怎么会有这样的心理病。”
瑞中掩住耳朵,尖叫起来。
再睁开双眼之际,少女已经失踪。
她颤抖着双手拨电话给男友王维全。
“瑞中,现在是清晨四时,什么事?”
她满头大汗,“我见鬼了。”
王维全一楞,立刻说:“我马上来,你喝口酒压惊。”
瑞中好不感激。
挂了电话,才发觉浑身汗出如浆,睡衣湿透,头发贴在额角。
她手足都几乎不听使唤。
那少女,那少女知道她所有私事。
瑞中颓然坐下,不管她是何种精灵,她肯定是来同于瑞中算帐的。
王维全在二十分钟后就赶到了。
揣中握住他的手,“维全,你是上帝赐给我的最佳礼物。”
王维全颇有点幽默感:“就输在包装略差。”
瑞中笑了。
“是你疑心生暗魅,快快休息,明日是周末,好好睡一觉,我就在客厅沙发上。”
“不,你听我说。”
“瑞中,你生活太紧张了,应当减少无谓应酬,接受杂志访问拍照这种事是极累的,心理压力也相当重,可以不做就不必做了。”
瑞中不语。
“来,快睡。”
他给她喝一杯热可可。
那少女,那少女到底是谁。
无怨无仇,为何偏偏缠上她。
在被窝里,瑞中仍然浑身颤抖。
她终于睡着。
接看一段日子,工作忙得不可开交,可是那件事的阴影始终缠住她不去。
瑞中明显消瘦。
访问刊登,她不想阅读,低调处理,一字不提。
下属都说:“照片拍得好极了,精神奕奕,又相当妩媚。”
她只是陪笑。
每天都觉得很疲倦,睡醒了仍然觉得累,除了冰淇淋,什么都不想吃。
只希望与王维全闲话家常。
可惜两个人都没提到婚事。
自某个宴会回来,瑞中一身名贵衣着首饰,正小、心翼翼逐件除下,忽闻冷笑声。
瑞中转头,看到那少女。
瑞中有点渴望见到她,她与她一定有密切的关系,她想知道究竟。
那少女说:“现在喜欢什么衣服都可以添置了,可记得那时专门问石文俊妹妹拿衣服鞋袜穿吗?”
瑞中已经不再愤怒,坐下来,斟杯酒,“少年时不得意也不是稀罕之事。”
少女看着她,“根本就是,你何故隐瞒?”
“你有为何一定要我披露真相?”瑞中比上次镇定。
“你对我不公平。”
“你?你是谁?”瑞中大奇。
少女悲哀地说:“你忘了我了。”
瑞中实在不复记忆,“你到底是谁?”
“原来你真想将我一笔抹煞。”
瑞中凝视她,“我们见过吗,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女叹口气,“我叫于瑞中。”
“什么?”
“于瑞中。”少女重覆。
“你也叫于瑞中?”
少女摇摇头,“我就是于瑞中。”
瑞中一震,“你是我?”
她点点头,“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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