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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严霜-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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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拱手朝白袍人“司马道元”揖了一揖。“司马道元”拱手还礼,道:“不必客气。”拱手间掌心有意无意向外一翻,两人身躯同时晃了晃,“蹬”一声,武啸秋仰身退开半步。再看“司马道元”双足亦自陷入地下达二寸之深,武啸秋脑际思潮电转,猛然脱口呼道:“原来——原来是你?……”“司马道元”哈哈一笑,道:“秋寒依依风过河,英雄断剑翠湖波。”武啸秋一闻此言,身子陡地颤一大颤,他就指指着“司马道元”沉声一字一语地道:“山不转路转,你我将来总有再度碰头的日子!”一挥手,带同谢朝星转身推门而去。赵子原只瞧得心惊不已,暗道:“不可一世的武啸秋,居然会被两句不知所云的诗词惊走,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心中狂跳,不知不觉脚底碰着木箱,弄出了一点声响,那“司马道元”霍地回过身子,道:“木箱后面的朋友请出来吧?”赵子原情知对方已听到了自己一时大意所发出的声响,只好站将起来,走出藏身之处。“司马道元”略感意外,道:“小哥儿,是你?”赵子原苦笑道:“这是咱们第三次见面了,上一次记得是在十字枪麦斫的府上,当时阁下一现,便惊走了众人皆惧的甄定远,与今日这个局面完全没有两样,瞧来阁下的能耐着实不小。”“司马道元”岔开话题道:“小哥儿可否请先解释,为何要躲在里面?”赵子原道:“长话短说,小可是不期来至此地,适值姓武的杀人后去而复返,我明白自己绝非他的对手,所以便躲将起来。”“司马道元”望了僵卧的曹士沅一眼,道:“死者乃是从前太昭堡主赵飞星的下属,名叫曹士沅,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被杀?”赵子原道:“阁下也识得此人么?曹前辈可能为了一本黄绫小册而招致杀身之祸……”“司马道元”思索一会,伸手人怀徐徐掏出一本黄竣皮的线装小册,在赵子原面前扬了扬,道:“黄绞小册?……不要就是这本册子吧?……”赵子原一愕,脱口道:“它……它怎会在你的身上?”“司马道元”不答,只是喃喃自语道:“册子我翻过不知有多少遍了,里面什么也没有,怪哉,姓武的要它作何用处?”赵子原暗想:“黄绞小册既非在曹前辈身上,然则他一命死得岂不冤枉极了!”一念及此,不禁暗暗为曹士元感到难过。“司马道元”道:“小哥儿若无他事,老夫要走了。”赵子原黯然点一点头,眼望“司马道元”一步步走到门前,走出屋去,此际他脑中竟有一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对适才发生的一连串变故,居然无法思索其中缘由。移时,他逐渐清醒过来,遂将曹士沅尸体移到屋前,用兵刃挖成一个长坑埋葬下去。天色向晚,赵子原已足足在茅屋内呆了半天之久,他自忖不可再蹉留下去,遂辨了辨方向,一直向西行去。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星儿已悄悄升上了天边,对着赵子原眨眼微笑,他举袖揩去额上汗珠,驻足休息了片刻。再行举步时,忽然他耳际传来一阵急促的足步之声,放眼望去,只见小径另端有两条人影下迅速地朝这边移动。他自然而然将脚步放松下来,待得前面那两人走近,赵子原始瞧见他俩身上装束有异,胸中不由一震,暗忖:“瞧这两人的衣着装束,绝非中土人士,难道他们也是来自长城以外?……”两人来得更近了,但闻右首一人道:“近几日来,沿线风声很紧哩,暖兔,你可知道一些端倪?”左首行走的“暖兔”道:“听说可汗已在盘山驿集结重兵,一等张居正死去,便渡过大凌河攻击辽左,到时中原尽在咱土蛮囊中了广赵子原听到“土蛮”两个字,心中惊疑更甚了,有明中叶以后,土蛮一直是本朝最大的外患,隆庆元年,并曾一度飞渡长城,由蓟州转掠卢龙,京畿为之震撼。万历年间,土蛮势力更为猖獗,边地笈笈可危,而眼下竟有土蛮可汗的部属在中土出现,自是难怪赵子原大为所惊了。那两人边行边谈,赵子原所走的小径因为地势较低,是以不虞被对方发觉,那右边一人继续道:“就等张居正一死,嘿嘿,兵事便可以发动了。”左边的“暖兔”道:“老子就是不明白,咱可汗何以对一个糟老头如此忌惮,非要将他除去不行?张居正虽然贵为明廷首辅,但一旦大明江山落在本族手中,堂堂张首辅还不是成为咱们阶下之囚?”右边那人冷笑道:“话可不是这么说法,暖兔你既无法洞悉个中利害,我也懒得和你多谈了……”那暖兔道:“然则可汗预备怎样除去他这眼中钉?”右边那人低声道:“这是个天大秘密,说了你绝不可张扬出去——”那暖兔道:“放心,咱们哥们你岂能信赖不过?”右边那人压低声音在暖兔耳边说了几句话,因双方距离甚远,那人话声又十分含糊,赵子原连一字也没有听见。只听暖兔低声道:“买雇职业剑手?……嘿嘿,此计大妙!……”那右边一人道:“现在只剩下中原武林问题了,这是最不容忽视的一道问题。”暖兔道:“中原武林么?我们尽管找内线筹商对付之法,还有那狄一飞……”他欲言又止,那右边一人道:“也罢,就依此行事便了,天已黑了,咱们得尽快赶路。”赵子原心念一动,暗忖:“久闻张居正乃是当朝孤忠耿耿的一位宰相,正因为他在朝中能综核名实,筹饬战守,四夷才不敢觑窥,而且我朝边将也惟有张道辅在上始能驾驭,听这两个蛮子的口气,莫非土蛮欲谋不利于张首辅?”眼望两人即将去远,当下只觉一股古怪冲动直冒而上,他一步跃将出来,冲着他俩背影喊道:“两位回过头来瞧瞧,是谁来了?”那两个鞑子闻声不约而同回转身子,见一面前立着一名陌生的少年,不觉怔了一怔。那暖兔朝赵子原打量两眼,沉道:“你是呼唤咱们么?”赵子原道:“难不成此地还有第三者在?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暖兔双目连转,道:“既是如此,敢问有何贵干?”赵子原道:“区区要向你们打听一件事——”右边一人不耐道:“打听什么?”赵子原一字一字道:“除开你们两位外,土蛮可汗另外还派了多少人潜进中上来兴风作浪?”霎时之间两人神色大变,右边一人冷笑道:“小子你方才就躲在土堆下面是吧?咱们所说的话你听到了?”赵子原昂然道:“役错,是听到了,你待怎地?”两名鞑子相互使了个眼色,那暖兔道:“嘿嘿,烘兔你说咱们该怎么办?人家可在等着答复咧。”那烘兔冷笑一声,道:“这就是老子的答复!”他双目中精光斗射,未待将话说完,左掌猛地向外一弓,有似出洞猛虎,望准赵子原一斫而下。赵子原早已料到对方有如此一着,烘兔一掌才出,他双足徽错,身形立刻移向右侧。讵料烘兔一掌犹未击实,在半空陡然硬生生移了个方向,如影随形击向赵子原小腹要害,只闻“呜”然一声锐响,他掌势之劲居然带起一阵尖啸,赵子原身子犹在五步之外,对方掌缘真气已风涌袭到!对方武功之高,的确大出赵子原意中所料,他吃惊之余,急忙蹬步倒退,同时伸手封拿。他正贯注全力应付烘兔的出击,倏觉身后啸声大作,赵子原看都不看便知是另一名暖兔在自己身后抽冷子来个前后夹袭,那掌力之强,似乎更在烘兔之上——急切间他左时往横里一挡,内力陡发。轰然一震过后,一股强力飚风四下憧散,噔,噔,噔,赵子原被那劲内力一带,立足不稳踉跄倒退数步。暖兔、烘兔分自右围抄而前,四掌齐出,赵子原心知处身生死一线上,己没有迟疑的余地,他一咬牙根,双掌运足功力推了出去。这一忽里,陡闻远方道上传来一阵“得”“得”蹄声,烘兔、暖兔瞿然一凛,齐然撤回掌力,暖兔叫道:“有人来了,快走!”语讫,两人相继纵身而起,一前一后落荒逸去,速度惊人,霎时便查然不见踪影。赵子原大为错愕,无法明白那两名鞑子何以会仓促退走?正自思虑间,背后蹄声已然大作,回头望去,一人一骑飞驰而来,只一眨眼工夫已到了赵子原身后。赵子原电目一瞥马上骑士而容,脱口叫道:“麦十字枪!麦前辈!”那马上之人正是才从甄定远剑下逃生不久的金翎十字枪麦斫,此际他纵马飞奔,手上执着长达七尺的成名兵刃十字枪,脸上杀气森然,赵子原见他神情可怕,不由微微一愣。将要错身之际,那马儿希幸幸长嘶一声,突地朝赵子原立身之处斜纵而至,麦斫厉喝道:“姓赵的小子!看枪——”手上十字枪一吞一吐,直指赵子原心口,赵子原做梦也想不到对方会向自己突下煞手,眼看枪口即将戳至,本能里他大吼一声,双臂贯足真力,一上一下斜击出去,一面移身左跃。麦斫毕生功力尽集于十字枪上,这“飞骑斩杀”乃是他生平有数绝技之一,焉容敌手轻易逃出枪下,但见他长枪平舒,未见如何作势,倏然自赵子原双臂对势中一挑而出——枪尖过处,血光飞溅,赵子原仰面翻倒于地!麦斫勒住绥辔,视线从赵子原身上扫过,嘴角忽然浮起一丝阴恻恻的笑容,自语道:“嘿,老夫这‘飞骑斩杀’从来都是一枪得手,对付你自然也没有例外,嘿嘿,仅仅一枪就足够要你的命了广他脸上阴笑未退,续道:“只怪小子你命星不好,不明不白被老夫击杀于此,到鬼门关后也只好权充一名在死鬼了。嘿!嘿!”麦斫喃喃自语着,一夹马腹,如飞驰去。造飞尘消散,骑影渐没,蹄音不闻,那躺卧地上、胸前犹自汨汨流着鲜血的赵子原倏地一跃而起——他竟然没有在麦十字枪的“飞骑斩杀”下丧命!赵子原俯首自顾,见自己胸前衣袂已被鲜血染成一片储红,他忍痛自怀中掏出创药敷上,继续赶路。道上,他忍不住心中疑云汹涌,暗暗地想道:“无缘无故麦斫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是不是我在麦府树干上插令箭那码事被他察觉了?但就只为了这个理由,似乎也不至于使他生出杀心啊,难道说其中还有什么阴谋不成?”他一壁走着,一壁胡思乱想,摇摇头低声又道:“方才若非我见机得早,在对方十字枪触着肌肤时,立即藉势躺下去装死,而麦斫又自信十分,未曾下马仔细察看,否则我只怕不能如此轻易将他摆脱了……”赵子原瞧瞧衣衫上沾染的点点鲜血,长吁一口气。这时夜幕已完全笼罩下来,月儿穿过流云,地面平铺着银色荡漾的光辉。赵子原疾行如飞,忽闻后面有人说话声音,足步自然而然地放缓下来,下意识回目一瞥,后面的道上出现了两条人影,但觉两人的身影都极为眼生,遂役有多加注意,迈着步子继续赶路。那两人前行的速度甚是迅疾,瞬息便已赶上赵子原,隐约听到两人交谈,其中一个低沉的嗓子道:“海老,此番你我眼巴巴从西南赶来,若仍一无所获,那才叫笑掉人家的大牙哩。”另一个沙哑的声音道:“你也甭患得患失了,依我的话行事保管没错……”语声陡然中断,敢情那人业已发觉道上除了他们之外,前面不远处还有一个陌生的行人。双方并肩而过时,赵子原凝目打量两人,只见右边的是一个身材雍肿、满脸肥肉的胖子,另一个身量较为瘦小,却是个牛山濯濯的秃子,面上五官歪曲,尊容尤其令人不敢领教。格外惹眼的是两人肩上各自扛着两口奇形怪状的黑色大木箱,这一来赵子原不禁多瞧了两眼。那黑色木箱被扛在两人肩上显出沉甸甸地,不知里面装的什么物事,一种天生的敏锐感觉,使得赵子原暗暗起了戒心。两人越过赵子原后,那矮小的秃子忽然驻足回过头来;双目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赵子原。一会那秃子开了口:“这位小兄弟请了。”赵子原一愣,抱拳道:“阁下有何见教?”那秃子视线依然停留在赵子原身上,道:“小兄弟胸前衣襟鲜血斑斑,想是刚刚行凶杀过人是罢?”赵子原呆了一呆,道:“区区看来像是刚杀过人么?阁下倒会说笑。”那秃子道:“杀人又不是一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又何必急于否认?像咱老秃,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若一天没有杀人,便觉得手痒难禁。”赵子原微笑不语,那秃子一睁怪目,道:“小子你不相信么?”赵子原缓缓道:“就说阁下一天杀害一条人命吧,纵然有这份能耐,便是累也得活活累死。”那秃子暴跳如雷道:“说来道去你是不肯相信,哼哼,老子与你瞧瞧一样物事,也让你这井底之蛙开一开眼界。”赵子原暗自好笑,心道此人之言虽则耸人听闻,但脾气却暴躁得如同稚龄幼儿,倒不知是何门路?那秃子将肩上两口黑色木箱置于地上,伸手就要去揭箱盖,侧立一旁的高大胖子适时出声道:“老秃,你又沉不住气了!”秃子闻声停下手来,道:“这小子不知天高厚,海老你不以为应该给他一点教训?”那胖子“海老”道:“小辈无知,你怎能与他一般见识?”秃子瞪了赵子原一眼,悻悻道:“若非海老在旁,小子你今日可要吃不完,兜着走了!”赵子原对那四口黑色木箱充满了好奇之念,见那秃子本已准备将箱盖揭开,却因胖海老一句话而罢手,不禁感到失望。那“海老”朝赵子原道:“老夫这位朋友玩世不恭,虽然满口曰杀,其实完全是一派胡语,你可莫要放在心上。”赵子原忖道:“那秃子性子粗暴,喜怒泛于形表,似乎没有多少心机,但‘海老’可不简单了,看来他要比秃子来得深沉阴险得多。”他暗暗对“海老”起了戒心,表面上仍装做洋洋如常道:“不妨,那箱中之物……”“海老”截口道:“小哥敢是对箱中之物发生了兴趣?”赵子原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岂犹区区例外,阁下可否将箱盖揭开一观——”“海老”面色微变,瞬即恢复如常,道:“木箱里装的无非是老夫的一些零碎家当,小哥要瞧瞧自然可以,但如此一来又要耽搁工夫,老夫此去还要赶一段长路,却不能再磨菇下去了,小哥,咱们便此别过……”赵子原心头疑云重重,亟欲启开箱盖一观究竟,只是对方既然婉词予以拒绝,自己当然没有坚持的理由,何况对方两人深浅难测,自己更不能鲁莽行事,当下只有侧身道旁,让他俩通过。那“海老”及秃子扛着沉甸甸的木箱,扬长而云,赵子原寻思良久都没有头绪,再次抬头时,对方业已走得不见踪影。他仰首眺望秋夜的星月,默默地道:“顾迁武顾兄不是约我于今夜到镇北广灵寺会面么?时候将到,我不如直接赶去赴约便了。”心念既定,遂不再逗留,辨了辨方向,立即展开身形,直奔而去。夜色笼罩下的广灵寺,显得异样的冷森宁谧,赵子原在寺外来回踯躅了两圈,方始上前敲门。居顷,庙内足音跫然,“吱呀”一声,大门徐徐开启,一名身着黄色袈裟的年老僧人当门而立。赵子原冲着老僧一拱手,道:“请问大师……”那黄衣老憎打断道:“施主可是姓赵?”赵子原错愕道:“小可正是赵子原,大师怎生知晓?”黄衣老僧正欲开口回答,突闻寺前亮起一阵异响,一前一后走来两人。赵子原举目一望,心中震一大震,来者一秃一胖,正是方才在道上碰见的“海老”及秃子。那两人双目一瞥,也自瞧见了赵子原,双方均为之发愣,那秃子挤了挤眼,高声道:“小子,咱们又逢上了。”赵子原满腹疑念,想道:“这两人分明走在我的前面,为什么我耽搁了一段时间,还会比他们先到,难不成他俩在路上曾经折到另一条岔路上去过?”只见两人肩上依旧扛着那四口黑色木箱,赵子原隐隐有一种预感,那箱内的物事必然十分古怪,但是那物事究竟是什么,他亦无法捉摸推断出来。那胖“海老”冲着黄衣老僧道:“大师行个方便,咱们赶路错过宿头,可否权借贵寺落脚?”黄衣老僧沉吟不决,道:“这个……”“海老”加上一句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怀,难道大师连此等小事也不肯答应么?”黄衣老僧宣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言重了。”那秃于脾气最躁,按捺不住道:“和尚你到底答不答应,只要你说个‘不’字,咱哥儿拍拍手立刻就走,只是,嘿嘿,往后这座广灵寺只怕就不安不宁了……!”黄衣老僧长眉一轩,道:“施主是在恫吓老衲么?”秃子沉哼不语,“海老”连忙朝他打了个眼色,道:“老秃出言无状,还望大师包涵。”黄衣老僧想了想,道:“好罢,老衲将尽可能予施主以方便,且请稍候。”言讫,一击掌,不一刻自内殿缓缓步出一个小沙弥。黄衣老僧道:“戒尘,你领这位赵施主到偏殿内房安顿去——”赵子原期艾道:“但是小可此来并非……”黄衣老僧摆手打断道:“老衲完全知晓,那顾迁武顾施主在内房候汝已久。”赵子原“嗯”了一声,无暇考虑到顾迁武与眼前这黄衣老僧有什么因缘关系?他为何又约自己到广灵寺来会面?小沙弥伸手虚引道:“这边请——”赵子原怀着一颗忐忑之心,随着小沙弥之后,走过大殿,隐约听见那秃子在后边怒声道:“和尚你把那小子安顿妥了,留下咱们呢?”黄衣老僧道:“施主稍安毋躁,老衲……”下面的话,这时已听不分明了。小沙弥引着赵子原穿越廊道,前面便是一座院落,右边坐落着五幢禅室,小沙弥一逞走到最后一间仁足,道:“顾施主就在这房里,贵客请进。”赵子原颔首道谢,小沙弥转身离去。房里传出一道熟稔的语声:“赵兄,是你来了么?”赵于原推门进去,触目瞧见顾迁武坐在靠墙一张檀木椅上,手上捧着一卷书正在展读,他神色悠然地朗吟着:“白杨早落,寒草前衰。凌凌霜气,簌簌风威。孤蓬自振,惊沙自飞。灌莽音而无际,丛薄纷其相依。……”吟到此地,倏地一抬头道:“赵兄你瞧这句如何?‘灌莽杳而无际,丛薄纷其相依。’寥寥几字便将塞野苍茫、大漠无垠的萧瑟景象勾绘出来,适令人有如置身胡风边月之中,发孤旅落寞之情……”赵子原微微一笑,道:“鲍照芜城赋固是千古绝文,便是兄台对文中之情领悟深刻,吟颂一如身历其境,弟甚倾之。”顾迁武听他一语道出赋文之名,显见学识见闻之广,不禁也暗暗折服,当下连忙谦逊一番。赵子原道:“顾兄,关于你的毒伤……”顾迁武笑道:“有劳赵兄关怀了,那水泊绿屋的残肢人不是曾说小弟身中马兰之毒的金针,只有四十八个时辰好活么?哈哈,也许是我大限未至,阎王老爷可还没预备将小弟这条命取走——”赵子原诧然道:“怎么?残肢人恐吓之言是虚?”顾迁武摇头道:“不瞒兄台,小弟体内的毒素已经解去。”赵子原诧讶更甚,道:“但马兰之毒,不是只有残肢人才有解药可解吗?”顾迁武道:“这倒不见得,小弟在太昭堡里就碰到了一位高人,他第一眼瞧见小弟脸上隐隐泛出紫黑颜色,就推断我是中了马兰之毒,遂让我服下了两颗像莲子一样的药丸,呵,那丸药可叫神效得紧,服后一连出了三次热汗,体内所有的毒素登时化解了去,哈哈,小弟岂非命不该绝么?”赵子原只听得信疑参半,一瞧顾迁武满脸诚挚,一本正经的说着,却又不能不予置信,道:“只不知顾兄在堡中遇见的高人是谁?”顾迁武道:“那人一身文士装束,中旬年纪,却不肯以姓名见示。”赵子原心头一大震,脱口低呼道:“中年文士?……敢情就是他?……”他寻思一下,问道:“那中年文士年龄不高,却口口声声以老前辈自居,说话问动辄流露出老气横秋之状,顾兄所碰到之人,其举止言语是否与小弟所形容的相同?”顾迁武奇道:“正是如此,赵兄莫非认识这位高人?”赵子原重重地点一点头,道:“小弟在太昭堡里也遇见了这个人,蒙他传授一套轻功身法,后来曾在无意中使出,被甄定远指称是灵武四爵中大乙爵的大乙迷踪步!”顾迁武惊异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衲衲道:“奇事……奇事……”正自呐呐间,忽闻隔邻房门吱地一响,似乎被人打了开来,耳里传进那黄衣老僧苍劲的声音:“山野陋寺可没有上房供来客居住,两位施主只有在这个小房间里委屈一夜了。”那秃子暴躁的声音道:“和尚你甭嗦了,去,去,夜半无事莫要来打扰咱们。”黄衣老僧的声音道:“要不要老衲帮忙,把这四口黑木箱提进房里。”秃子急促的声音道:“不,不,和尚你不要随便动手,咱们自己来——”黄衣老僧道:“如此,老衲告退了。”足步声音亮起,还有搬动木箱的声响交穿其间。赵子原默默忖道:“‘海老’与秃子住进隔邻的房间去了,想不到住持和尚会应允他俩在寺内落宿……”忖犹未罢,那黄衣老僧已从隔邻绕到顾迁武这个房间来,顾、赵二人连忙起身相迎。黄衣老僧稽首道:“请恕老衲打扰,小施主尚未就寝么?”赵子原道:“大师有什么事么?”黄衣老僧正色低声道:“老衲必须问明一句:与你先后一道同来那一胖一秃的两位施主,可是小施主的朋友?”赵子原猛摇其首遭:“在来路上小可与他们两人朝过面,小可连他俩身份都不清楚,哪里谈得上朋友。”黄衣老僧道:“依此说,小施主不知晓他们是谁了?”赵子原道:“正是,大师缘何要追究这个?”黄衣老僧沉吟不答,双目精光陡然暴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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