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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琴杀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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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声道:“走吧,有那么远便走那么远,挖个洞,钻进去,但我给你准备的一份大礼,一定会送到你的手上。”
我挂断了电话,这几句话已足够了。
我并不逃走,施施然回到囚室,首先将双脚重套入塑胶脚铐里,又蒙上眼睛耳朵,再将自己反缚起来,这些在一般人可能非常困难的事,但像我这曾受解缚训练的专家手上,却是轻易地完成。
现在到了最重要的一环。
灵琴灵琴,唤醒他们吧!
这次我看不到任何景象,但却感到身旁的大汉移动时触碰到我的身体,我虽听不到他的说话,但却估到他定是咒骂着自己竟会睡了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
大约三小时后,我给抬了起来,并用布团塞口,不一会置身在货车之内,身体的移动,使我知道车子下正以高速行驶。
这是一场赌博。
假设他们要杀我这“无辜的我”灭口,我便完了。
但我不相信他们会做这样的蠢事。放了我,对他们并不能做成任何伤害,当然那要假设我并不是隐身人。
我也不能不赌上注。
若我逃走了,他们便知道我是隐身人,而我也失去了“隐身”的最大优点。
此后全世界的黑社会都会找我,而我只能像老鼠般东躲西藏。所以我不得不以性命赌上一注。
这一注若是押中了,我便比以往处在更有利的地位,杀死纳帝和横渡连耶。
隐身人是有仇必报的。
货车停了下来。
我给抬出车外,阳光射在我的脸上,又嗅到树木的气味,封耳的罩子给拿了开来,雀鸟的叫声立时传入耳里,使我知道身处郊野。
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道:“小子,算你走运,今次我们放过你,但记着,不要报警,也不要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否则我们会取你的狗命。”
手脚的捆绑给得物挑断,我装作手足酸麻地扭动。
那声音又道:“乖乖地在这里躺一会后,才可拿开眼罩,否则定不饶你。”
我当然乖乖地不动。
车子去远了,我才坐了起来,拿出塞口的布团,脱下眼罩。
眼前是优美的田园景色,刚发生的一切便像个毫不真实的梦。
灵琴!我不知应如何表达我对你的感谢和爱意。
“叮咚!”
琴音在耳内鸣奏,轻松愉快。
忽地间,自母亲死后没有须臾与我分离的孤独感,已不再存在。
隐身人再不孤独了。
三小时后,我回到古老大屋里,首要的事就是去探问阁楼上的好朋友。
“铃!”门钟惊心动魄地响起来。
通过大门的电眼,我看到盈盈而立的俏佳人。
门开。
青思两眼红红的,显是一夜未睡,疲倦地道:“我可以进来吗?”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
我默默点头,让往一侧。
她走进屋内,肩膀擦过我的胸口,一阵温柔涌上我的心。
我道:“跟我来!”踏上通往三楼的楼梯,她柔顺地随在身后。
到了三楼,脚步不停,不由自主地往阁楼走上去,似乎有股力量在吸引着我。
这是黄昏的时分,阁楼昏暗几至不能视物,我亮着了先前留下在阁楼的手电筒,把它竖立在琴盖上,一道光柱笔直射上阁楼的天花,造成一个青蒙蒙的光圆。
青思在我身后“啊”一声叫起来,惊奇地道:“竟有一个这么美丽的大琴,是什么木造的?”
琴身闪动着点点金光。
我伸手轻摩着琴体,心中充满了感谢和爱意。
我再也不孤独了。
一个孤独的琴,一个孤独的人,加起来便不再孤独。
青思移到琴的另一边,靠着琴望向我,轻声道:“昨天我找过你两次,但你都不在。”
她的俏脸在光影一轮廓分外分明,线条更强烈,被蒙了一天一夜的眼,更感到纯视觉的享受。
青思垂下了头,软弱地道:“为何你不作声,是否讨厌我?”
这两句话大有情意,我心中一阵激荡,我发觉自己再也不是遇到灵琴前的隐身人,那个不知情绪为何物的冷血动物。生命之所以多采我姿,便是因为情绪的存在。
青思勇敢地抬起头,望着我激动地道:“只要一句说话,我立即便走,再也不回来。”
我感受到她女性的自尊和骄傲。
一股奇异的感觉,从灵琴流进我抚摸着它的手掌,灌进我的心湖里,我清楚地感觉到青思那微妙情怀的每一细节。
生命竟是如此的可爱。
灵琴虽遭了人类无情的毒手,但它却从不憎恨人类。对它来说宇宙里只有爱,我不知为何有这样的明悟,但却清楚地“知道”。
我深深地望着青思。
青思崩溃下来,泪水川流而下,却没有说话。
我感到她的心悲呼着:“你这男子,为何在我以为这世上已不可能有至死不渝的爱情时,地硬闯进我黑暗的天地里,你是否知道我的痛苦,我的伤悲?”
美丽对她是一种生命的负担。
但生命对我来说已是一种负担。我沉声道:“我只是个流浪者,由出生那天便开始了流浪,由开始流浪那天,便等待着流浪的结束。”
青思饮泣起来,悲怆地道:“流浪者,我不知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的名字,但由你看我作画那一刻开始,我便没有一刻能忘记你,虽然我曾作过那样的努力。”
“我遇到你至现在只有三天的时间,但却像经历了三万年、三百万年的悠久岁月。我知道爱情是痛苦的,但却从不知道在真实的发生里会痛苦到这种地步。
赶我走吧,我知道在你孤独的流浪里,并不能容下任何其他东西,我从未见过比你更悲伤的人。”
我移动身体,来到她前面,伸手抓着她的肩头,更细审她挂满脸颊的泪珠,细察不断加入的新泪,心中满溢着爱怜,我们大家都是生命的流浪者,为何要拒绝生命能赋予的快乐。
青思垂下了目光,不敢接触我燃烧着的眼神。
灵琴灵琴,你是否在看着、感受着。
人类唯一与你共通的地方,是否能打破孤独的爱。
我感到灵琴在看着,在感受着。
自遥不可知的久远年代,灵琴前身的古树便在看着和感受着,享受这宇宙里一切的发生。它不愿像人类般去改变和破坏自然,而是融入自然里,变成自然的一部分。人类并不能了解它的能力,但它却巨细无遗地了解到人类的一切。它不会因人类的破坏而仇恨,只会为人类的无知和自我毁灭而悲泣。
这些了解从灵琴的心灵流进我的心灵里,我发觉自己对以往的杀手生涯进一步地厌倦,生命究竟是为了什么?
伟大和卑劣,转眼便过去了。
青思逐渐收止了悲泣,但肩头仍无助地抽搐着。
我轻柔地道:“知道吗?由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便爱上了你的短发,感觉美丽对你造成的负担。”
她触电似地一震,不能置信地抬起头来,道:“天!你竟会对我说这种话。”
我知道她想的是在那美丽黄昏她初见我时的情形,但我想的却是从望远镜看到她坐着尊尼约曼的座驾进入俱乐部的情景。
我凑过脸去,用舌头舐了一粒泪珠,用心地尝着。
她颤震起来,用尽全身的气力,投入我的怀里,一对纤手蛇般缠上我的颈项,死命贴紧我,用力摩擦和扭动着,口中不断发出痛苦和欢乐交集的低吟。
我第一次全心全意拥抱一个女人。
并体会到男女间刻骨镂心的爱恋滋味。
灵琴灵琴,你改变了我。
灵琴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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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巧遇青思
没有事比对付那可恶的琴更重要。
我记起屋外花园的杂物屋有柄大斧头,看它怎样应付被斧头劈成碎片的命运,我不信那是它奏一曲什么萧邦月光曲便可以化解的事。
我不怕任何神鬼精灵,本人一生便是在神鬼狞视和诅咒下长大的,若非我遇到除母亲外最尊敬的洛马叔叔,我只是个流落街头的乞丐。
十五岁那处,洛马叔叔搬到隔邻精致的平房里,他每次见到我时,总深深地望着我,使我很不自然,从未见过有人的眼神像他的那样有穿透性,便若X光般令你无所遁形。
在他被杀前的一年,他向我剖白说:第一眼看到我时,便给我顽强不屈的眼睛吸引,使他立心要将我培养做他的继承人,成为第二代隐身人,一个专为付得起钱而杀人的杀手。
隐身人只有一个原则,就是只杀该杀的人,专杀逍遥于法网之外的凶徒,就像那杀死我母亲的凶手。
我第一次踏进洛马叔叔的屋内时,最令我感动的是他放了上千枝枪械的枪房和堆满了十多个书架的书籍杂志的书房。
他向我道:“孩子,知识和武器是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主持公道无可替代的两件法宝,你不能有片刻忘记。”
我记得当时天真地问他道:“凶徒是该杀的,但为何要别人付得起钱才杀人?”
洛马叔叔仰望窗外狂风雨打下的树木,眼中射出前所未有的忧伤神色,直到今天我还不知道他为何有那种神情,只怕是他遭遇的凄惨,一点不下于我。
他看着我的眼睛道:“孩子!这是个物物交换的社会,我们出卖杀人的技能,别人亦必须有金钱的回报;而我们只取所需,其他的便捐给慈善组织,这不是很好吗?”
古老大屋已然在望。
我不明白这几天为何总回忆起那些陈年旧事,难道我冷硬的心已软化下来?我记起了昨晚曾流过泪。
我走进花园里,拿起了斧头,笔直往阁楼走上去。
怒火在我心中燃烧着。
管你是什么怪物,但我定不会将你放过。
洛马步步第一次教我开枪时,曾这样说:“当你扳掣前,你的心必须静若止水,一点波动也没有,你就像一块冰冷的石,不能容许有丝毫恐惧、怜惜,当子弹穿过对方身体时,你要仔细察看做成的伤害,是否应多补一枪,这是一个伟大杀手必具的条件。”
可惜在对付这似乎是一件死物的古老大琴时,我却无法遵循他的训诲,尽管在真正杀人时,我和他同样地狠、准、快、冷。
我用脚踢开仍是虚掩的阁楼门,踏水斜往上伸的楼梯。
脚下发出“嘎嘎”响叫。
我无由地紧张起来,握着斧柄的手虽不至于颤抖,却在渗汗,这是我从来未有过的情况。
三角琴平静地像人般立在阁楼的正中,阳光从封窗的板隙和破洞处透进来,在阁楼里形成美丽的光影图案,琴身在阳光下金光闪烁,充盈着生命的感觉。
我是不会被吓倒的,就像我要杀一个人,连上帝也不可以阻止那必然的发生。
可是这表面看去丝毫不懂反抗的琴,本身却像具有一种令我不敢冒犯的奇异力量。
我强迫自己一步一步地向它接近。
它在阳光下看来比任何一刻更庄严和有自尊。
浑体的金点在琴身浮动闪烁。
我用尽方法也不能克服认为它是有意志的生命那可笑的想法。
斧头逐渐提起。
四尺。
它就在四尺之外。
我狂吼一声,举至高处的重斧猛劈而下,身子同时俯前,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不是它便是我,再不能忍受它对我玩弄的把戏。
这样下去我只会变成个软心肠的呆子,只懂回忆和哭泣,只懂缅怀已成往昔的苦难。
洛马叔叔曾语重心长地道:“作为杀手来说,只有现在这一刻才是真实的,过去和将来都只是一种必须抛弃的负担。”
斧锋闪电般往琴身劈去。
“叮叮咚咚!”
琴音蓦起,刺进耳里。
我全身一震,一扭腰,已没有回势的手一抽一移,斧锋在琴身上掠过,移离琴身后,“呼”一声脱手飞出。
“轰!”
整面墙壁晃动起来,尘屑沙石飞扬,斧头深嵌墙里。
掩盖着的琴悠然自得地弹奏着,骄傲而自负,又是那样地温柔。
我急速地喘着气,骇然看着它。
我本已预算它会奏出琴音,也决定无论它弹什么,也绝不放过它,但想不到它弹的下在是母亲最爱弹的那首萧邦的小调,轻重缓急的神韵一如发自我至爱的可怜母亲。
琴音是如许的温柔。
母亲弹琴时,我总是躺在她身后的沙发,将脸埋在软枕上,融浑在像月色般跳动的琴音里。
母亲对音乐有着宗教般的虔诚。
音乐对我来说却是爱触摸,由母亲深处流出来的爱抚。
我无力地坐在琴凳上。
我不敢打开琴盖,因为我不知自己能否忍受看到琴键自动弹奏的可怕情形。
母亲!是否你回来了,探望我孤独的儿子?
我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自己是名震国际的杀手“隐身人”,忘记了今次到这里来是要暗杀恶名昭著的纳帝。
只有琴音。
不知多久后,琴音停了下来。
我还是那样地呆坐着,心中充满感怀。
傍晚时,我又往镇上跑,这次我买齐了生活的必需品,同时打了个电话。
电话是给我的线眼兼联络人“老积克”,一个狡猾但非常有办法的黑道老手,他是洛马叔叔认为可以信赖的五个人之一。
老积克一听到我的声音便紧张地叫起来道:“噢!你在哪里?”
我沉声道:“你知我是不会说的。”隐身人的习惯是从不透露自己的行踪,也不透露杀人的方式、时间、地点。
老积克道:“付线的客很不满纳旁仍然活着,我提供他的行踪路线证实全部准确,为何你还不下手?”
我淡淡道:“何时下手是由我决定,而不是你,明白吗?老积克。”
老积克嗫嚅道:“当然!当然!”
我道:“纳帝和横渡连耶的关系你为何不告诉我?”
老积克呆了呆,叫道:“什么?”
我冷冷道:“不要告诉我,以消息灵通见称的老积克,竟然会不知道此事?”
那边一阵沉默,接着是老积克凝重的声音道:“少爷!恐怕老积克为你服务的时间已到了终结。”
我心里一软。
洛马叔叔死后,我第一次以隐身人的继承者身份和老积克接触时,他曾称我为“少爷”,以后便再没有用这称谓,只以各式各样的暗语作招呼。这时他再尊称我为“少爷”,勾起了我一连串的回忆。老积克就像一个忠诚的老仆,鞠躬尽瘁地为两代隐身人服务,我又何忍深责,甚至再追问下去也似是大大的不敬。
但洛马叔叔曾三番四次地说:“不要相信任何人,无论那人看来如何忠诚,人类天生出来便是自私的。在极端的手段下,我可令任何人出卖他的父母。”
但我的心确是软了,是否那古怪的琴在作崇。
我沉吟片晌道:“刚才的话便当我没有说,你告诉客户十天之内必有结果。”
老积克道:“多谢你!”
他多谢我是有理由的,成为隐身人的联络人便等如签了张无形的全约,是不能反悔的终身全约,只有死亡才能终结。
当然联络人可享有用之不尽的报酬,但却不能在任何情形下退出。
假设老积克不为我服务,他便要用尽一切方法躲避我的追杀,那是没有可能的事,因为隐身人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杀手,掌握着比任何情报局更精密的情报网。
我将电话挂断。
纳帝将于三天内到达此地,那也是他毙命的时候,但我却告诉老积克是十天之内。
不让人知道行事日期,是隐身人的惯例。
今次的客户详细提供了纳帝几个可能出现的地点,但我一个也没有用,隐身人只会用自己得回来的情报,何况那些情报都有问题。
洛马叔叔常说:所有穷凶极恶之徒,都怕别人的报复。所以千方百计隐蔽行藏,包括发放假消息、装陷阱。但在一些微不足道的琐事上,却往往露出狐狸尾巴。
像今次那样,我只凭纳帝和尊尼约曼的紧密关系,不查纳帝,反而无孔不入地调查尊尼约曼近期的行藏,发觉他将连续两天在俱乐部内宴请客人。
而最奇妙的是菜单都是大同小异,里面都有纳帝最喜爱的三种菜式──法国蜗牛和从澳洲运来的龙虾和生蚝。
没有人会喜欢连续两天每餐都吃同样东西。
除了纳帝。
这是他的饮食习惯,我费了五十万美元收买曾为纳帝起居的女仆,连他内衣裤的号码和颜色也知道。
他又怎能飞越我的指撑。
所以明天纳帝来的机会相当高。
他到来的一天,便是他毙命的那天。
今晚我将会非常忙碌,安排逃走的方式、路线和杀人同样重要。
我捧着一大包日用品,漫步回去。
太阳西下,红光万道,远近的平房都反映着夕阳的余晖,有种哀艳凄凉的味道。
我并不是欢喜步行,而是我蓄意地不用车,使对方更不起怀疑之心。
没有车一个人能逃到哪里去?
况且我这“作家”为自己制造了反物质、反文明的形象,不用车亦非常合理。
洛马叔叔常说:“不要放过任何细节,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可能会救了你的命。”
转过了街角,古老大屋在望,灰红的屋顶,在花园的林木里露出来,令我想起放琴的阁楼,心中流过一丝难以形容的感觉。
路上静悄悄的,在俱乐部的对面,一个女郎摊开了绘画架,正在画布上涂抹,看上去有点眼熟。
那女郎使我印象深刻处是有一对很长的腿,虽然紧里在有点发旧破烂的牛他裤里,仍使人清楚感到那优美的线条。不堪一握的纤腰使她的臀部出奇地丰隆高耸,秀发短得像个男孩子,予人一各洒脱出尘的味道,尤其她是如此地具有艺术家的丰采。
只是她的背影已引志我的遐思。隐身人,你是否变了?往日你看女子只像看一只狗一只猫,冷淡无情地将她们分类作有危险还是没有危险,是敌人还是无关重要的闲人。
我来到她的身后。
画布里是俱乐部正门的情景,笔触色彩交错下,已隐见轮廓。
女子头也不回地专注在画布内的天地里。
但我已看到她侧面美丽的线条,那比她的画还吸引千倍万倍。出自人手的作品又怎及得上大自然的妙笔?
这是第二次见到她。
第一次是当我监视俱乐部的正门时,看到她坐在俱乐部老板尊尼约曼的座驾驶进里面。
当时我估计她是尊尼约曼的情妇,虽然我不敢肯定是否猜错了,但她更有可能是尊尼约曼请回来为俱乐部作画的画师。我深心中亦希望事实是如此,那才能不辜负她的气质。
我刚要举步经过她身旁,蓦地全身一震,停了下来。
轻巧的琴声在耳里跳跃着。
今次我已有心里准备,尽管手足变得冰冷,但外表却是若无其事。
她恰于这时别转头来,深蓝的眼睛在我脸上扫了两回,又转头回去,眼中隐含责备的神色,像是怪我骚扰使她忘情的工作。
我的心不由自主地随着琴音到了很远的地方。
我小时总喜欢到住处附近的一个山林去,那里有道蜿蜒而流的小溪,水声淙淙,是这世界上除母亲的声音外我觉得最动听的声音。
我再也听不到琴音。
只有流水的清音,来自那已被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溪流。
清泉石上过。
我记忆了怪异的三脚琴,忘记了自己是怎样一个人物,来这里是干什么。
我的眼随着她的画笔在布上纵横自如地挥动,看到的仿佛是那道被抛弃遗忘了的溪流。
天色逐渐暗黑。
画笔挥抹得更快了,大片大片暗红被涂在属于天的地方。
她在与时间竞争,捕捉日落前的刹那。我们两人便是这样一动一静地站着。
夕阳落到不能见的地方红霞由灰暗的云逐渐替代。
画册内的景象有种凄艳的美态。
不知何时琴音消去,但小溪流水的淙淙声,依然缠绕不去。心中一片祥和。
我似乎能透视画像外的含意。
她停下了笔,转头向我望来。
清澈的眼神像是晨曦里的海水。我淡淡道:“时间的流逝或者是人类最大的悲哀!”
她全身轻颤,责备的眼光被惊异替代。
我知道说中了她的心事。
她虽然作画的对象是俱乐部,要表现的却是对时间流逝的伤怀!
她待要答话,对街传来急剧的脚步声,两外壮硕的大汉急步赶来。
我心中懔然一惊。
为何我的警觉如许地低,直至两人接近才发觉。
带头那个神情凶悍的大汉道:“青思小姐,这人是否在骚扰你?”
她俏目向我飘来。
我深望进她的眼里。
就在眼光交接的刹那。
我有若触电地全身一震。
她也相应地一震,抹了薄薄淡红唇膏的樱唇张了开来,轻呼一声。
一种奇异的感觉,漫延进我每一条神经去。
两个陌路相逢,毫不相干的人,忽地连结在一起,那不是肉体的任何触碰,而是心灵的连接。
这是从未有过的经验。
我感到自己闯进她的天地里,正如她也闯进我的天地内。
我消受着她丰富多姿的情绪,她的愁情哀思,绘画所带来的激情,也像千百道河溪,流进我心灵大海里,那是自幼与我无缘的情绪。
蓦地我明白了她为何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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