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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北天南by安宁-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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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偷偷录音又怎么说?”司寇将手中的MP3摊开在她面前。
安之没来得出口的续骂被定格在唇边,脾气再发作不得,表情瞬间变化万千,她恨恨瞪着眼前这人,却在他眼神极深的怜惜凝视下一腔怒火如被冷水浇灭,最终彻底化成泄气,沮丧无比,“你都知道了?”声线有些颤抖。
司寇轻叹口气,爱怜地将她搂入怀内,下巴搁在她肩头,他眸如暗波涌过。
从前的,如今的,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已经通通都知道了。
安之再也控制不住积聚已久的满腔委屈,将额头抵在他胸口,在他怀内低低呜咽起来。
不远处的行道树下,隐身在树影后的关旗陆静静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安之的职位再升一级,名片上已经印着市场部主任,然而和关旗陆之间却似齿轮被绞停之后,再不知下一次的转动会在何年何月。
每每忙毕,她总爱将半边脸枕在桌面,手中细细的签字笔无聊地在纸上乱涂乱抹,不觉画出一棵树的样子,无意识地便在旁边的空白处默起蒋捷的《梅花引》来。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
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
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
旧游旧游今在否?花外楼,柳下舟。
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
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
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写毕执着纸再看一遍,悄然忆起和关旗陆的花舟旧游,奈何如今只剩寒水空流,纵是神女有心,也已湿透木棉裘,夜夜梅花和雪似人愁。
正待把纸揉了丢掉,却见曾宏一脸寒霜地领着古励匆匆进来。
“关总在不在?”曾宏劈头就问许冠清。
“他在办公室,不过可能正在用餐——”
曾宏只听了前半段便直闯总经理室,即使许冠清的后半段说话清晰传入他耳中,也丝毫不管不顾,抬手意思地敲了敲,不待应声已推门而入,冷声说,“关总,我有很重要的事情现在就要和你谈。”
安之和许冠清对视一眼,现场鸦雀无声,曾副总的脾气又次不知来由地濒临爆发,谁也不敢大声喧哗,免得自己一不小心就无辜成了炮灰。
对曾宏的无礼闯入关旗陆的面容纹丝未动,温和神色不见半星波澜,只是在收回投在曾宏如蒙了一层薄冰脸上的视线,而不觉意与门外安之关注的眼眸迎上时,那一刹轻微定了定,如果一个眼神一秒间可以代表千言万语,那么该刹那两人都已心事尽泄。
骤然的酸楚直扯心口,安之回身落座。
关旗陆抬首,对曾宏道,“坐。”
一刻钟过去,总经理室紧闭着的那扇隔音良好的门里不闻任何动静。
安之终于还是忍不住,起身攀着隔板轻声问古励,“怎么了?”
古励愁眉苦脸,“清河证券那边的项目出了事情。”
“什么事?很严重吗?”
“塞曼提的系统在我们二次开发后多次测试都没问题,谁知道给清河证券安装上线后,竟然在联网试运行时发现和他们的业务系统不兼容,造成他们的服务器今天当机了十五分钟,不能进行任何交易,这对清河来说是重大事故,他们电脑处的何处长被上头问责后大发雷霆,让人打电话把曾总叫去狠狠骂了一通。”
安之心口一秫,她一直隐隐约约的直觉果然没错,就知道不会那么顺利。
“那现在怎么办啊?有什么解决办法没有?”
古励摇头,“暂时还没,技术部的同事连中午饭也没吃,还在那边检查程序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次事故使得清河对我们公司信心大减,何处长勒令我们签署一份保证书,如果我们公司不能保证系统的如期验收,后续就一分钱也不会再付给我们,还会按合同追究我们的法律责任。”
“哇,这样也太狠了吧。”
“也没什么狠不狠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会提这种要求很正常。”
安之想想确实也是,对飞程来说这张单子再大也只是一个客户一桩生意,但对清河证券这种单位而言,上马一套系统其中不知牵涉多少人的暗箱利益,一层层交错的厉害关系,万一最后项目砸了,可是谁也不想出来担干系,自然是未雨绸缪地让飞程负上全责才安心。
曾宏终于从总经理室里出来,一脸陪笑地讲着电话,“是,何处,我和关总商量过了,保证书我们一定会签……是,是,何处您放心,我们已经组织了最好的技术力量,一定会让系统顺利如期验收,绝对不会让您难做的……是,是,好,我现在马上过来盯着。”
挂了手机,曾宏招呼古励再度匆匆赶往客户处。
安之被关旗陆叫了进去。
“你帮我做一份保函。”关旗陆口述内容。
安之迅速记录,果然和古励说的一样,记好之后她说,“我打出来给你看。”说罢又粉唇微张,睫瞳半垂的脸上似有丝迟疑,最后还是拿定主意不多话,起身准备出去。
关旗陆看着她静默地拉开椅子,在她想转身刹那,多日来堵在他胸臆间的情绪被她始终坚持划清界线的肢体语言打开了缺口,一丝夹杂着忧伤,渴望,无措和痛苦的繁复心念油然而生,他终于还是开了口,“怎么了?小师妹,你有什么看法吗?”
嗓音出奇平静,面容依然温和如昔,甚至乎似还带着一丝相见之初的笑意。
安之定在原地,他放下姿态的说话令她的心脏被骤然涌起的欢喜穿透,又不能控制地对自己的反应觉得惊悚,热气直冲眼眶,眼前一片迷蒙。
强自按下情绪,她力持镇静。
“和清河的合同是正式的法律文本来往,虽然以你的名义签署但那是公司行为,就算起了纠纷客户真的追究也只能针对我们公司而不是你个人,尽管你在内部要负一定责任,但上头也只能怪你在这件事上决策失误或督导不力而已,可是这种非正式的保函文书,又不经法务部过目,如果你签了名加盖公章交出去,到最后有什么问题肯定就是你这个总经理负全责。”
合同和保证书之间的区别,以及这份东西的隐患他不可能不懂,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她以为的婉转提醒,语气不解中却带上些许埋怨,不自觉地透露了不肯出口的关心。
关旗陆忽然觉得心情终于有了丝微好转,消失许久的温柔笑容重新浮上俊颜,“在目前这种状况下,清河是不可能和飞程加签正式的合同附件,所以才会指定要我们提供保函。”
“为什么?”
“清河有自己内部的作业流程,如果是正式文件,何处长需要向管他这条线的二把手汇报,他刚刚挨了批,如果再拿一份这样的东西去请示,肯定会令上司更加动怒,质疑他当初为什么没有把这个条款一起签在合同里,那他不就等于是自己去和领导说‘我工作疏忽了’?”
“啊……是这样。”政府机关和企事业单位,果然比他们这种纯粹的商业公司复杂多了。
“何处要我们私下出具这份保函,目的并不是真的为了以后追究我们的责任,只是做给上头看罢了。他不是请示而是直接拿了保证书去给领导过目,这两者之间有很大区别,这份文书把责任完全推给了飞程,一方面表明他出了纰漏后努力补救,另一方面给他自己以及领导高明地留了后路。”
安之渐悟,边沉思边慢声道,“只要二把手下了火,默认了这个补救措施,以后就算我们的项目真的失败,届时一把手过问起来,他们也可以撇清自己,而二把手还是会罩着同一条线上的何处。”
“这份内容苛刻的保函至少在形式上起到一定的作用,可以使他们向一把手证明自己和飞程绝对没有任何敏感的回扣方面的瓜葛,如果项目最后不成功,也只是当初在产品和公司上选择失误而已。”
安之迟疑了一下,有些好奇,“那他们是不是真的就没拿回扣?”
关旗陆弯唇,“如果他们没拿,你觉得曾总会把塞曼提的市场费用花在哪呢?”
安之惊讶,“原来又是花塞曼提的钱。”
“这次倒不是,清河是我们的客户,塞曼提只肯划出一笔最高等级的市场费用,主要的部分还是我们公司自己出,只不过羊毛始终出在羊身上,这笔钱一开始就已经做进软件和设备的价格里。”
说到底他们拿的是自己单位里的钱,只不过从飞程走一个过场而已。
已完全明白过来,安之再没有逗留的理由,低声道,“我出去做文件了。”
关旗陆点点头,凝在她背影的眸光暗幽如夜,唇沿无声张了张,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眼看她就要出去,他轻轻道,“我明天一早去香港,和投资方面谈。”
走到门口的安之身形顿了顿,却没有回首,慢慢拧开了门球。
合上门,手中笔记本因她的用力过度而被攥出了指痕。
在她出来时,关旗陆没作任何挽留,他似乎已然没有……和她再进一步的打算……
原来他叫住她,不是回心转意,而只是认为他与她之间不能再无期限僵持下去。
终于,都结束了。
她以为两人之间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争拗,她以为先前曾宏推开他办公室门的那一刹,从他眼内看到的是如她一样疼痛难抑的伤怨和思念,在他叫住她的刹那,她以为终于雨过天晴心头狂喜不迭,却原来通通只是错觉。
他终于,不着痕迹地把两人的关系打回到了原点。
安之抖着手拨通司寇电话,拼尽全力抑住眼泪,嗓音碎得几乎不能成语,“你……在……不在……公司?”
“在,就在办公室。”她太明显的不对劲令司寇迅速追问,“你怎么了?”
安之放下话筒小跑出去,弃等电梯而直奔楼梯,跑下到转角再不用担心被人看见,泪珠终于大滴大滴坠落。
司寇刚将办公室里的下属全请出去,门开处安之已掩着脸冲了进来。
他愕然起立,“安之?”
她不管不顾地扑进他怀内,满面泪水尽数染落他衣襟,冰凉渗肤,直湿入他胸膛深处。
司寇僵了好一会,才慢慢抬手,抚住她扎在他怀抱里小小的后脑。
“发生什么事了?”
她哑哭得喘息,整个人伤心欲绝,“我……要换……换工作。”
司寇想笑,看来这小丫头是真的失恋了,咧咧嘴角,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反而无端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外面走廊传来说话声,依然紧抱着司寇的安之并不记得自己根本没有关门,当司淙领着特助进来,眼帘骤然撞入如此意外的一幕即时站定在门口,而安之还茫然不觉,但司寇直起身躯时肌肉线条由柔软而硬朗的变化让她下意识抬起头来。
抚在她脑后的大手轻轻一扣,司寇将她重新压回自己胸口,以眼神示意来人出去。
司淙明显皱起了眉头,临走前扫过安之的最后一眼隐着厉光。
在特助无声拉上门之后,司淙寒声道,“你去人事部,把银通公司一个叫叶安之的履历拿给我。”这女孩子到底是什么人?先与关旗陆不清不楚,现在又公然在办公室里对司寇投怀送抱。
不多会,特助拿着打印好的文件回来。
司淙翻看,现年二十三岁,毕业于北京,好象和关旗陆是同一所大学,读的是经济,成绩还算优异,懂英法双语,各种名目的奖项复印件繁多,家庭成员一栏空白,只写了住址是在滨江西路……看上去并没什么过人之处。
特助察颜观色,“人事经理说她的简历原件被司寇调去了还没还回去,这是集团人才库里的电子档案,是不是不够详细?要不要我再找人另外查一查?”
司淙摇摇头,神色略陷入沉思,为什么她没有填写家庭资料?
一楼之隔的四十八层,无人的总经理室里,关旗陆双肘支桌,以手掌掩去眉眼间疲惫不堪的挣扎,此刻的他,已然身在绝地,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等了许久,迟迟不见安之拿保函进来,他拿起分机拨出去,却是聂珠接的说安之走开了,他即时开门出去,放眼所至办公室里哪有安之的影子,他信步踱到她的座位,做好记录的笔记本连同手机都在桌上,只椅子空空如也,人不知去了哪里。
他皱了皱眉,然后注意到笔记本下压着的白纸似乎写有什么。
指尖把本子挑开,关旗陆拿起那张纸,慢慢读罢蒋捷的《梅花引》。
词下一遍遍凌乱地重复写着两句,情在不能醒,欲语泪先流。
裤子口袋里手机响,司寇笑嘿嘿说,“安之请半天假。”
关旗陆不假思索,“叫她上来。”
“我现在是告知你,不是向你请示。”司寇啪声挂掉。
关旗陆回拨过去,一向善于克制波澜不起的他此刻完全失去了耐性,就站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安之的位置旁,当场沉喝出声,“我让你、叫她上来!”
司寇唉地一声长叹口气,“大哥,她哭得两只眼睛都肿了,现在正躲在洗手间里洗脸,你让她回办公室干什么?丢人现眼吗?”声调渐寒渐冷,“还有,她说你们已经分手了,以后这位美眉就由我接收,你少再招惹她,不然兄弟也没情讲。”
耳中传来嘟嘟嘟忙音,电话已被再度挂掉。
关旗陆烦躁地走回办公室,砰声甩上门,这才发觉自己仍然捏着那张白纸,手一挥就往窗外扔去,然而纸张轻飘飘地,从半空慢悠悠落下,无声坠在面前,他头一低,入目便是那凌凌乱乱的字迹,情在不能醒,欲语泪先流。
门外,静悄悄缩坐座位里的聂珠和许冠清探出身来,两人面面相觑。
安之提前回家,司寇将她送至楼下。
彭皆莉坐在客厅里拣豆苗,看见她回来不禁一怔,“今天怎么这么早?”
安之不自然地垂了垂睫,轻声唤道,“妈。”
叶母见她形容憔悴,双目微微浮肿,不禁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安之走到她身边,慢慢在沙发里坐下,扯扯嘴角,自我解嘲道,“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女人泪满襟。”
原来失恋,果然是大打击,叶母安慰,“既然齐大非偶,你回过头来去找齐二就是了。”
安之抱过揽枕,随口说,“是啊,想想还是司寇对我最好。”
叶母定睛看她,俄顷,忽然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语气十分平静,如同两母女平日闲聊家常。
安之面容窒了窒,好一会儿,才低声说:
“毕业找工作那会。我的获奖证书一向由你保管,那天你给我拿去复印回来时,我见你不在家,不知道是不是去买菜了,就想自己把它们放好,结果在抽屉里看到了你以前的体检报告……爸爸是B型血,而你竟然是O型……”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生下她这个A型的女儿。
那一刻,关于未来五十年幸福人生的构想,在安之眼前当场崩溃。
“后来忍不住就想,既然我不是叶荣中和彭皆莉的女儿,那么我亲生的父母是谁?总不可能是你们路边拣来的吧,我努力回想一些蛛丝马迹,再联想到每一年你都要我陪你回去给姨妈扫墓,而年纪轻轻就过身的姨妈,刚好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
虽然母亲从不在她面前提起姨妈的过去,但每次回中山,大舅父却总忍不住在她们母女面前感叹,二妹是遇人不淑才至如此早逝,她也就不难从他口中套出那不淑之人来。
由是,她忽然很想看一看,自己的亲生父亲长什么样子。
上到飞程的网站,发现其旗下的公司正在招人,安之便顺手投了一份简历过去。
彭皆莉半响不作声,最后轻叹,“你这丫头。就算你猜到了,也只是单方面的推测,你没办法求证,所以就设法使司寇和我相见,让我误会他是你的男朋友,想通过这种方法来试探我,是不是这样?”
心事被不失毫厘地说中,安之脸色窘红,既后悔自己的卤莽,又惊觉原先太过低估这位平日表现随和无害的主妇,她嗫嚅着,“对不起,妈,我不是存心让你不开心,只是想了解真相。”之所以这样迂回曲折,无非不想破坏母女间的原有和谐。
既然有些事彭皆莉不希望她知道,她不介意在母亲面前装聋作哑一辈子。
叶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所谓知女莫若母,她把女儿养得这般大,就连女儿身上哪些地方长着几不可见的小痣,她这个做妈的都一清二楚,安之那些玲珑小心窍,又怎躲得过她阅尽世情的眼睛。
“司寇真的不是你男朋友?”叶母问。
安之摇头,“你不用担心,他不是。”
“这个我倒不担心。”叶母看她一眼,“你喜欢的是不是你的老板?”
“妈。”安之叫,有种儿时被脱光了衣裳却无处可藏的懊恼感。
叶母不悦,“我是你妈,你有什么好隐瞒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
“就你那种不喜欢和男孩子来往的性格还能认识几个有钱人?一出手就送你几千块彩票,不是司寇那样的富家子弟最大的可能就只有你老板,更何况前段时间你晚上总是关在房里打电话,问你就推说是公事,你还真把妈当瞎子了?我只不过是不说你而已。”
安之泄气,她还以为自己把情绪掩藏得很好,却原来只是自欺欺人。
“女儿。”叶母轻唤,面容难得地严肃,“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但是我不准你有什么与亿万富豪老爸相认的念头,你听着,如果你贪慕荣华去认那个人,以后就再不要回来这个家,我也再不是你妈妈。”
安之呆在当场,而彭皆莉似也自觉口气太过严厉,微微别开头,“那男人对不起梅姐。”
她蹲下去,伏在母亲膝上,轻轻说道,“妈,你放心,我就算到八十岁,也是你女儿。”
叶母抚着她的发顶,目光异样怜惜,“安之,妈不求你这辈子大富大贵,只希望你平平安安,钱财那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要你活得开开心心,妈就很满足了。”
“我知道了……妈,爸爸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他了。”
“大概元旦左右吧。”
“他这次回来你不如再劝劝他,让他还是调回办公室吧,我已经毕业工作,他不用再那么辛苦跑船了。”从安之出生以来叶荣中就和她们两母女聚少离多,一年里才见一到两次面,每次回来他最多只能在家待一个月左右,然后就又要出海。
叶母笑了笑,“你爸闲不住,你不让他往外跑他会浑身不自在。”
想想父亲确如母亲所言,安之唉地一声,一时便不再说话。
第 9 章
早上当安之回到办公室,许冠清把她叫去,拿起桌上的文件,说,“关总去香港了,他交代让你今天把这个快递给清河证券。”
安之接过,印有飞程抬头的纸笺上打印着措辞严谨的一段话,是飞程的保证函,关旗陆已经签了字,但还没盖章,她随口问,“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是明天,他让我只订了一天的酒店。”许冠清说,转头看向聂珠,“阿珠,曾总的费用报销你什么时候给我?今天已经是月底的最后一天,我要去财务部那边拿钱了。”
聂珠应道,“我现在就填单子给你,这几天老曾在深圳跑来跑去,每次回来都有大叠发票,所以我想留到最后再一起整理。”
安之心想,清河证券出了那么大的事,要把上上下下都打点好,还不知得花多少银子。
看看窗外灰蒙的天空,她叹气,“不知不觉,又一个月。”
“是啊,再过几周就是圣诞和新年了。”许冠清感慨,“又老一岁。”
“咦?”安之眼尖,看见了聂珠手腕上的碎钻链子,讶问,“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就前两天。”
安之啧啧连声,“你不是说月光了?难道公司单独给你一个人预支工资了?”
聂珠笑啐她一声,“我在路上拣到金子不行吗?”神色间似有些不愿多谈。
安之笑笑回座,拨通快递公司电话,填好单子和文件一起放在一边。
一会古励来电,“安之,清河的保函寄出来没有?”
“已经叫了快递,他们等一下就过来取。”
“你让他们加急,无论如何下午一定要送到深圳给客户。”
“好,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安之正打算拿文件去总务处盖章,看看自己的桌面却好象少了点什么,然后才想起那张涂鸦的纸,她翻了翻旁边的合同文件,没有夹杂里间,撑着滑椅退后想看看是不是落在地上,却一不小心手肘碰倒了杯子,她呀声惊叫,然而已来不及,快递单子连同保证函全浸在了咖啡渍里,安之傻在当场。
安之恨不能剁了自己的手,后悔得直想跳楼,却只能急急找来抹布收拾桌面,既惊又慌,关旗陆还要两天才能回来,而古励要求这份函书下午就要交给客户,这下叫她去哪里变一份出来——
变一份出来?
乍闪而过的点子跃入脑海,安之暗喜过望,快快打开电脑,打开Word文档,按原来那份保证函的内容格式,字体大小,行距段距,做了份一模一样的,再用同样的笺纸打印出来,她执笔签上关旗陆的名字和原有日期。
从总务处盖好章后交快递公司来人带走,安之才长长松出口气,总算大功告成。
这一扰攘,上午已过掉大半。
此时在香港,关旗陆刚由飞程的司机开着粤港通行双牌车送到下榻的酒店,在柜台check in的时候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头,他倏然回首,看见钟如想笑面如花地站在他两步之外的身后。
关旗陆再度意外,他不是没被异性追过,实际上从少年时起这种事对他来说就已经司空见惯,但倒追得象钟如想这么松紧得宜,既懂进退,又体贴解语的,还真不多。
他淡淡笑了笑,“这么巧。”
“是啊,我和朋友来香港shopp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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