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央-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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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海盗
　　　　天上的乌云铺天盖地的压来，只是一瞬间，就使整个海面都沉入一种诡异的墨色中，蓝白色的电光偶尔自头顶划过，伴着轰隆的雷声，船头风向标的扇叶在狂风中发疯一样呼啦啦的飞转。船在海上航行，但在那样的浪里，却像是无依的片叶，只能由着海水的喜怒上下摇摆。缠着蓝色头巾的水手们在甲板上迅速的移动着，降帆，收拾杂物，找到自己的位置——动作准确而熟练。少女紧紧抓住门边，看见船舵在舵手的手里疯狂的飞奔，一次次避开翻船的危险。“轰！”突然间一个巨浪拍打上来，船身狠狠地震动了一下，十四岁的阿凌的右手震离门边，险些被抛到甲板上去。“队长，帆破了，怎么办？”一个水手大声地叫着。那边却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舱底突然奔出一个人，惊慌的大叫，“快点来几个人帮忙，船漏水了——”船身又是猛地一阵摇晃……睡梦中的女子一惊之下睁开眼睛，却发现一切如常，刚才的可怕情景，只不过是一场噩梦——多少年前的往事了啊！
不知道为什么，当手下带回父亲和哥哥们的死讯后，那样的情景，就总是出现在她的睡梦中，既使是过了这么久，仍然删不去抹不掉，而且清晰的好像她就在现场一样。因为父亲的死，岛上混乱了一阵，最后还是把她推上了岛主的位置，将岛屿的名字更名为“凌屿”。那一年距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年，那一年，她十四岁。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长长的号角声伴着海浪声涌来。阿凌揉揉自己的眼睛，脑中掠过刚才那梦的片断。今天该是月前派出的船队回航的日子，怎么她竟然会做这样的梦。使劲拍拍自己的头，女子甩开那些令人不快的想法。
门外有敲门的声音，阿凌应了一声，便听见阿东的声音：“岛主，他们回来了，去码头看看吧！”
阿凌从床上起来，打开门走出去。岛上看见她的人都露出尊敬的神色，向她躬身行礼，阿凌点点头，快步往码头走去。
这一次出航的是两个月前才刚刚建起来第三船队，因为是第一次全部用岛上自己制造的新船，而且还是建队后首次出海，不止船员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就是其他人，也都比平时兴奋许多——这一次，总该能出了被青龙岛长期压得抬不起头来的恶气了。
“阿三，你快点到舱下去看看布匹是不是都传上来了，要是让海水侵湿了就不好了……陈江，瓷器呢，让他们小心一点，快快，先把那箱搬上来……老七你在干嘛！那些船上的女人和壮丁给头儿看过之前你一个都不许动，快去把小船收上来……”
远远就听见第三队的队长丁浩以他那破锣般的嗓子指挥着水手卸下这次带回来的战利品，阿凌的嘴角扬起灿烂的笑容。每年的四五月份，正是海上交易最为频繁的时候，也是他们这些靠海生活的海盗储备整年财物的最佳时间。虽然自从接替父亲担任岛主的那天起，“凌屿”的势力就已经远不如前，但是每年这个时候的收获还是颇为丰厚的，青龙岛总不可能一年四季都看着他们，也只有这个时候他们可以毫无顾忌的在海面上生活。
“丁浩！”阿凌在十几步外叫道。
丁浩回过头，看见阿凌，立即走到她身边，咧嘴露出满口暗黄色的牙齿道：“怎么样头儿，我们这次的收获不小吧，可是今年最多的一次了，哈哈，这一回看一队二队还有什么话说。”
阿凌一瞪眼睛道：“还是先检查过船只再说吧。”顿了一顿，又道：“刚才听见你说还有俘虏，带我去看看。”
丁浩突然露出得意的神色，“这一次带回来的人可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了，就是这些见风使舵的商人，才让我们前些年的日子那么难过，他们以为托庇在青龙岛的保护下，便能万无一失，老子偏让青龙那小子看看咱们凌屿的实力！”
阿凌的脸上绽放出光彩。一直以来，因为青龙岛的势力远大于凌屿，使得他们的日子很艰难，很多商人为了保持和青龙岛的关系，拒绝替凌屿转卖货物，除非他们将价格降到最低，所以虽然劫到同样多的东西，但青龙岛却能卖出凌屿三倍以上的价钱，这一次，总该让那些陆上的商人知道，凌屿，也在慢慢的恢复以往的实力了。
丁浩察言观色，知道头儿的心情必然极好，回身向泊在岸边的第三艘船叫道：“老七，小船拉上来了吗？头儿要看看那些奴隶，你快点把人都带出来。”
“来了！”船里传出老七的声音，阿凌摆摆手，往那艘应该装满了人的大船走去。
那一边，四五十个人被几个缠着蓝色头巾的水手从舱里赶了出来，其中竟有七八个是女人。所有的男人都被脱去了上衣，露出健壮的上身。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常在海上奔波的，双臂上的肌肉格外扎实。老七看出头儿很满意，随手从那些男人中拉出一个，捏住他胳膊笑道：“头儿你看，这次带回来的奴隶多么健壮，让他们去工地上造船，我们很快就能建立起第四支船队了。”被拉出来的那人嘶吼着，在那老七的手里使劲挣扎，但是由于手脚被缚，始终不能挣开他的巨掌。
阿凌知道老七天生力大，那男子虽然强壮，却也不是他的对手。再瞧瞧其他的俘虏，见他们一个个脸含怒色，像是随时准备扑上来将自己生吞了般，扬了扬眉毛，眼睛眯了起来，挥手叫过两个人，指着那挣扎的男人道：“你们教教他们怎么做奴隶。”
那两人闻言，“嘿嘿”笑了起来，道：“头儿你放心吧，我们马上让他听话。”说着从老七手里接过那男人。
“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男人终于叫喊起来，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是一根不知道在海水里泡过多久的皮鞭。
“混蛋？”带着蓝色头巾的海盗看着手上沾着男人鲜血的鞭子，嗤笑道，“你很快就会知道应该怎么样称呼我了，没想到么，当初要不是因为你们这些人，青龙岛的气焰也不会那么嚣张！”
另一个人松开手，任那人滚倒在地上，皮鞭如暴雨般一下下落在那人的胸口、肩膀和背上。忙碌的码头上响起男人带着谩骂的哀嚎……
没有人因为男人的哀嚎而放下手中的工作，只有那一队俘虏中，有几个人忍不住缩着脖子颤抖了起来，还有几个要冲上来的，却被水手们紧紧按住。女人们则以压抑的声音哭起来。
阿凌转向老七道：“还不错，如果真的还有第四队，就让你去做队长。”边说着边往那几个女人走去。
哭泣声蓦然间变得大了起来。阿凌眼珠一转，停在一个看起来像是主人模样的少妇身上，那女子眼睛闪闪发光，却竟然咬牙忍住不哭。阿凌捏起她的下巴，看见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是紧咬着嘴巴不肯发出一声。
阿凌笑道：“真的是很倔强啊！”老七在旁边道：“头儿，把她交给我，一定调教到让你满意，怎么样？”“做梦！”阿凌骂道，“你还是给我把心思放正，”一手把那女子从人堆里提出来，一手叫来一名属下道：“在上岸的时候顺便把她也卖了，记得嗓门大点，还有快点脱手，免得让她上吊抹了脖子，我们赔个人财两空。”　一松手，那女子终于哭倒在地上。
男人们那边突然躁动起来，一个看起来比其他人多了几分书生气的男子疯狂的冲出来，将少妇紧紧地抱在怀里，没有流泪，却轻轻唤道：“馥儿……馥儿……”　看起来应该就是少妇的丈夫了。
少妇看见男人，也停下哭泣，叫道：“表哥……”话未说完，一条皮鞭已经狠狠落在紧紧相拥的两个人身上。
阿凌的眉头微微一皱，叫道：“把他们两个人拉开，女的和货物关在一起，男的和其他女奴送到大厅去，”看了另一边那几十个被绑缚的男人，眉头松开，地上那个人仍在无数的鞭影中翻滚哀嚎着。“可以了，别弄死了他，把他和其他人一起送到断崖去，给了他们午饭之后就可以开工了，自己的兄弟都换下来吧。”
交待完，阿凌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忽然又转回来，向那个抱着少妇死不松手的男人道：“你叫什么？”
男子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不肯回答。阿凌见状笑道：“不说吗？那也没什么，让他先到我的屋里去。”
第二章　海盗（二）
　　　　屋子很小，布置得也非常简单，与门相对的一边靠墙砌出一张石床，其余便是床侧的一面小屏风、一把椅子和窗下的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了些女子装扮用的小玩意。
男人粽子一样被绑在屋中唯一的一张椅子上，阿凌玩把着手中的一根鞭子——不同于其他海盗手中的皮鞭，阿凌手中的鞭子是由银丝细细编成的，上面有一丝丝的黑色痕迹，不知道是银垢，还是凝固日久的血迹。
“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名字吗？不过没有关系，我可以给你重新改一个。但是你就可能有麻烦了。”阿凌笑道，“说嘛！反正说了对你也没有什么损失。”说着，还不忘转一转自己的手腕。
男人看到她手上的鞭子时，竟莫名的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
阿凌的眼睛眯了起来，“怎么，这算是什么意思？看得出来你是那些人里的首领，不过这没有用，你现在在凌屿，身份只有一个，是奴隶。”
男人的脸色在微微的变化，像是内心正做着某种挣扎，但始终没有出声。
“我曾经听老人说，商人的嘴巴可厉害呢，可惜自从我当了岛主，除了落井下石的无赖，还没有遇到过多么厉害的商人，你难道不想展示一下么，让我看看传说中那些能用嘴巴买到生命甚至国家的商人是不是真的那么神，说不定啊，你给的条件太丰厚，我还真就放了你！”年轻的女岛主道。
呼出一口气，男人终于开口了，“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你必定不会放过我的，对现在的你来说，能够有一件事情震慑住曾经投靠到青龙岛的人，才最具价值。”
“哈哈！”阿凌笑了起来，“想不到，你对海上的事情还这么熟呢……”
“不过，”男子忽然打断阿凌的话插口道：“我还是可以和你交易。”
“哦？”女岛主眉毛一挑，“现在，你连自己的命都做不了主，还能拿什么东西来和我交易，有趣啊，我很想知道。”话音刚落，握着鞭子的手突然一转，男子身上的肌肉瞬间绷紧，接着便听“哗啦”一声，那些将他绑得动弹不得的牛筋绳便断成了几节。
男子惊魂甫定，阿凌已经笑得接不上气，“真是没用的家伙！”
男子大口喘了两声，才道：“我和你交易两件事情，第一，你要放了馥儿，第二，我要随我同来的手下不做奴隶。”
阿凌偏着脑袋，“说说你的条件，我看看到底划不划算，还有，如果你只是信口开河的话，我会要了你的命！”
男子道：“我知道凌屿自从五年前老岛主死后，实力一落千丈，处处受到海上另外一大势力青龙岛的牵制，劫得的货品价值也越来越难卖出高价，虽然最近实力有所增加，但仍然无法和青龙岛抗衡。”
阿凌道：“你说得没错，但那又怎么样，难道你有办法让我们实力大增么？”
“短期内自然没有，但我却知道你们如果要增强实力，就一定需要钱，我可以帮你写一封信，只要你们上岸卖货的时候把信送到‘仁丰’商行，他们会以你们以前货品价格两倍的钱收购你们的东西。”
阿凌娇躯微震，这男子讲得头头是道，也确实讲到了凌屿现在最大的问题，她知道这些商人之间都有暗语，若强迫他写信，说不定会给自己造成不必要的损失，“那是你们家族的商行么？”
男子笑道：“不是，但是彼此有往来。”
阿凌权衡一番，终于点头道：“好吧，这个换你表妹自由，还有一个是什么？”
男子终于露出了笑容，“还有一个条件，我把我自己卖给你！”
“什么？”阿凌一愣，这才肯定自己没有弄错，忍不住笑出来，“真是太有意思了，我的奴隶要把自己卖给我，价钱是换其他奴隶的自由！”
男子点点头，一点没把阿凌的嘲笑放在眼内，“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要把自己卖给你，换我的手下不做奴隶。”
阿凌的眼睛再次眯了起来，这是一个危险的表情，男子知道这代表什么，但还是尽量让自己平静的注视着女海盗的眼睛，不卑不亢，“我卖给你的，是我的智慧，我可以帮你用已经获得的财富变…出更多的钱，可以帮助你让凌屿快速的壮大，直到压倒青龙岛。”
阿凌不笑了，眨巴着眼睛看着男子，“这个……的具体看你的表现了，如果你真能做到想你说得那样，就算交易成功了。”顿了顿有道：“好了，既然交易成功，我现在好奇的是你的名字。”
男子露出一丝苦笑，“大丈夫受辱于女子，怎么又脸面将姓氏公诸于世，从今以后，我没有姓，你叫我阿伦就行了。”
阿凌突然一瞪眼睛，手中的鞭子一扬一挥，“啪”的一声脆响，阿伦几乎是从座椅上跳起来的，再看那椅子的靠背已经断了一角。“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奴隶了，除非我有特别的吩咐，否则你不得离开我的视线，明白了吗——今天晚上允许你去参观一下刑堂，顺便了解一下在岛上不听话会是什么下场。”女海盗摆摆手，“现在你可以到外面去等我，我需要休息一下。”
多么简单轻松的几句话，然而一个人的命运就这样被彻底的改变了。阿伦知道，像他这样的一个“奴隶”，未来在岛上的日子将是难以想象的艰难，他不能够奢望岛上的人会接受他的想法，只有努力去适应他们的一切，然而，对于茫不可测的未来，他却没有感到十分的恐慌。
第三章　骄傲（一）
　　　　“头儿，快来看，看我弄到了什么？”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从海边飞奔而来，隔了老远便向阿凌叫道，手里拎了一大串五颜六色的东西，却不知道是什么。
阿凌和刚刚沦为奴隶的阿伦同时转头看过去，女孩直直冲入阿凌的怀里，举起手中的东西，原来竟是一串用细线穿起来的贝壳，最下面，还坠着一颗在阳光下光晕流转的珍珠。贝壳上的海水还没有干，这样一甩，水滴便溅到两人的脸上。女孩的肤色是长期在太阳底下晒出来的黑，这时候大概是因为跑得急了，黑黑的肤色中又突出一点微微的红来。
阿凌捧起那一把贝壳，笑道：“好漂亮啊！”
女孩显得很开心，将那一串贝壳拉过来，使劲一蹦，便将它挂在阿凌的脖子上，拍手叫道：“头儿喜欢就好了，你带上这‘项链’，就是岛上最美的女人。”　这样的一句话，在这样的一个女孩嘴里说出来，已经完全没有了谄媚的味道，只是真诚。
阿伦看着女孩黑里透红的小脸，心中局居然莫名的想到自己家中的那些丫环婢女，都是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却哪个还有这样的心性。深宅大院里的女子，又自幼长在商业世家，过早的学会了勾心斗角、排挤倾轧，到底和海风下长大的女孩有所不同。想到这里，不由得摇了摇头。
阿凌捧着女孩的脸道：“阿晨最棒了，我很喜欢你的礼物。”
阿晨笑着跳开，再往海边跑去，不一会，便有几个同龄的少年男女加入。
“你刚才为什么摇头？”阿凌显然注意到阿伦刚才细微的动作。
阿伦道：“没……我想到自己的家人，有些感觉不太好的回忆。”
阿凌一把揪住阿伦的领口，将比她高出半头的阿伦拉得躬下身来，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你是我的奴隶了，没有资格再想自己的事情。”
阿伦低下头，不再说话。事实上，刚刚他所想到的却不止是家中的仆人，换句话说，若连仆人都能这样，主人又当如何。
眼光再一次落在阿凌的脸上，从第一次看见她手中的鞭子，阿伦便在感慨造化弄人——银丝绞成的长鞭，还有“凌屿”这个岛名，对他而言都是太过熟悉了，相信如果这女子知道他姓沈的话，也不会觉得他陌生。
早在他五六岁的时候，当时还不过而立之年但却掌握着家族权力的父亲沈昊靖便看到海上贸易的巨大利益，顶着家族长老的压力组建了一支船队。为了能够安全的在海上航行，沈昊靖选择了当时势力还很强大的海盗合作，也就是阿凌的父亲——海盗保护沈家出海商船的安全，而沈家则定期以廉价收购海盗的赃物。为了换取彼此的信任，他的父亲为年幼的他和海盗刚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定了亲，说好待那女孩子及笄之年便来迎娶。就这样利用海上贸易将家族的势力扩大了不止一倍。
那个时候，在海上还有另外一群海盗，也就是如今的青龙岛。青龙岛当时的势力虽及不上凌屿，但也给他们带来了很多困扰，终于在五年前，沈伦二十岁的时候，父亲再一次以利益为尺度在两个岛屿之间作了选择。
因为馥儿的家族与母亲家同宗，要是亲上加亲，对沈家的发展将非常有利。然而那样的话，沈家势必要放弃与海盗的联姻承诺，那么海上贸易的利益就会受到影响。父亲几番考虑，终于和青龙岛取得联系，双方约定：沈家相助青龙岛打击凌屿的势力，青龙岛取代凌屿保护沈家的海上商团并提供廉价商品。
凌屿的实力减弱，无法对沈家造成骚扰，原本困扰他们的青龙岛又成了自己的合作者，还不用以婚姻为代价，这样的结果，正合父亲的心意，哪有不一拍即合之理？
只可惜上天却把一切看在眼里，在家族生意如日中天的时候，父亲却因为暴病身亡，而今天，作为家族继承人的他，更是沦落到凌屿变成一个奴隶。冥冥中自有天意，竟是真的。看着阿凌，沈伦的心里竟有了一种以前从不曾出现过的深深的歉意。
“头儿——头儿，快来码头看看，阿旺他们回来了——”阿凌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码头方向传来男人的呼喊，声音听起来很是急迫。
阿凌立即往码头奔去，边跑边向从那边过来的汉子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紧跟在阿凌身后，闻言愤愤道：“还不太清楚，可是有人受伤了，船好像也被毁了一些，肯定是‘青龙岛’的人干的。”
阿凌一愣，旋又接着跑动起来，向那汉子道：“你去秦婆家看看李大夫还在不在那里，在的话赶紧让他到议事厅等着。”
码头上已经乱成一团，船只停靠在岸边，很混乱——有几艘更是明显的向一边倾斜，不停的有人被从船舱里搀扶出来——“阿晨，快去叫你哥哥带人来下锚，你去拿药箱来；其他人，把重伤的先抬到议事大厅去，是轻伤的到我这边来；阿阳，带上你的哥们把船上的火油和投石机拆下来，快点……”一阵叫嚷之后，码头上已经有秩序了很多，沈伦站在一边不出声，却也不由的在心里敬佩起阿凌。这年轻的女首领竟能有这样临危不惊的胆色，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把事情安排得头头是道。
外面海风呼啸，这里却安安静静。
凌屿的议事大厅里挤了足有六七十人，都是些各队的头领和经验丰富的老水手。大厅的中间摆着一具棺材，里面是二队的舵手阿旺的尸体。阿凌就站在棺材的旁边。
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所有的人，都将目光凝聚在那口棺材上面。
“死因是什么？”女岛主终于开口问道。
人群中走出一个年在三四十间、蓄着短须的男子，向阿凌道：“导致死亡的原因是一根断裂的肋骨插入了内脏，但他的身上还有其他伤。”
“你说！”阿凌淡淡道，两只手已经紧紧地握住。
“阿旺左臂的臂骨断了两处，膝盖青肿，脚踝也已经脱臼，腰部以上还有被火灼伤的痕迹。”男子接道。
阿凌的眼睛有一点点湿润，但却强忍着没有让眼泪落下来，“李大夫，你……”
“您放心，他身上的断骨，只要能接的我都已经接上了，希望，他来生还是一个健壮的男子汉。”李大夫知道阿凌要说的话，直接道。
“吴风平！你是队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凌突然喝道。
她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低下头，哑声道：“是青龙岛，我们在‘白点’碰到了青龙岛的人，当初大家约定好的，如果同时看上一支船队，所得的财物双方均分，但这次他们抽了那船队五成的财物，却只分我们一成五，还说……说是……”
阿凌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了，因为这个发生了争执，然后阿旺的船被凿开了对吗？”
“是！船几次要沉了，阿旺气不过青龙岛欺人太甚，死也不肯放弃，他的肋骨，是被船舵生生搅碎的……”吴风平哽咽道。
阿凌一转身，不再看那具静静躺在厅中的棺材，以极低的声音道：“阿旺不能白死，不能再这样受欺负了，青龙岛离‘白点’比我们远得多，他们的船队现在应该还没有回到岛上，我们从‘暗区’抄近路去截住他们，无论如何，都得要回一个公道。”
“暗区！”人群中发出惊讶的抽气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暗区”几乎是所有船只的禁地，在海图上，那是用粗粗的黑线一笔代过的区域，沉浮只受上天的主宰，无数的暗礁和漂浮的水草让那块看来很是平静的海域变成了许多人的永远醒不了的噩梦。
第四章　骄傲（二）
　　　　空气里漂浮着咸咸的海水味道，沈伦站在甲板上，看着阿凌一个人站在船头，海蓝色的头巾在风中疯狂的躁动着，迎风怒吼；海水中犬牙交错的尖石毫无规则的支棱着，花白的水泡从船舷两侧溢出，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芒，阿凌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让人无法得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沈伦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