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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哲学-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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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走过,佩服他勇敢,把他救了出来,他才背着兄弟回家。——象这一类顽强的表现,他不知有过多少。一二十次性命出入的危险都被他逃过,也是奇迹。他走在街上,走在野外的大路上,手里老是拿着剑或者火绳枪,或者匕首,以便对付仇家。散兵,强盗,以及各种敌人。他保卫自己,但攻击的时候更多。这些险事中最惊人的一桩是逃出圣·安日古堡,那是他犯了一件命案关进去的。他用被单拧成索子,从极高的墙上桂下来,遇到一个巡兵,巡兵看了彻里尼的满面杀气心中害怕,假装没有发觉。彻里尼用一根梁木爬上第二道围墙,用剩下的索子吊出去。这一回索子太短,他掉在地上,跌断小腿;胡乱包扎了一下;流着血爬到城门口;城门还没有开,他用匕首在底下掘地洞过去:一群狗冲过来,他杀了一只,遇到一个挑夫,求他背到他的朋友,一个外邦的大使家里。教皇答应赦免,彻里尼以为太平无事了;不料忽然又被抓去,关进臭秽不堪的地牢,一天只有两小时照到日光。刽子手进来预备动手,看他可怜,放过他那一天。从此以后,人家不过关着他,不再要他性命。可是地牢里到处出水,睡的草垫烂了,腿上的伤始终不收口。这样过了好几个月,强壮的体格居然撑持到底。他的身体和精神好象是云斑石花岗石做的,而我们的身体只是石灰和石膏做的。
但他的禀赋之厚同他的体力一样可观。再没有比这些新生的健全的心灵更灵活更饱满的了。他在家庭里就看到榜样。他的父亲是建筑师,素描很好,热爱音乐,能拉三弦提琴,能唱歌;能制造出色的木风琴,键盘琴,三弦提琴,六弦琴,竖琴:擅长刻象牙,造机器的手段很巧妙,在爵府的乐队中吹木笛;懂得一些拉丁文,也能作诗。那个时代的人全是多才多艺的。雷奥那多。达·芬奇,毕克·特·拉·米朗多拉,洛朗·特·梅提契,雷沃·巴蒂斯大·阿尔倍蒂和一般卓越的天才,固然不用说:便是大大小小的生意人,修士,工匠,单单由于兴趣与习惯而精通的某些专业和娱乐,也比得上现代修养最高,禀性最聪明的人的水平。彻里尼便是其中之一。他不由自主的成为吹笛子和小喇叭的能手,因为他最讨厌这些练习,只是为了顺从父亲而勉强学的。除此以外,他很早就是出色的素描家,金银工艺家,金银镂刻家,珐瑯工艺家,雕塑家和浇铸家。同时他是工程师,能做兵器,造机械。筑城墙;在枪炮的操纵,瞄准,上弹药方面,都胜过内行。波旁王室的将领围攻罗马,他用大炮轰击,给围城的军队受到很大损失。他射击火绳枪的本领也很高明,曾经打中法国的统帅。他自造武器,自制火药,在两百步以内能用枪弹打乌。他最会创新,在一切艺术一切工艺中都发见一些特殊的方法,作为他的秘诀,“得到所有的人赞美。”那是大发明的时代;一切都出于自生自发,没有一样事情墨守成规,人的想象力那么丰富,任何东西一经他们的手不可能不面目一新。
既然天赋如此优厚,如此多产,既然各种能力如此活跃,用得如此正确,既然人的活动如此持久而规模如此伟大,日常的心境当然是兴高采烈,精神饱满了。彻里尼在惊心动魄的事故以后出门旅行,他说他一路上“只是唱歌,欢笑”。精神振作得这样快,在意大利是常见的,尤其那个时代,人的心情还简单。彻里尼说:“我的姊姊利贝拉大和我两人,为了我们的父亲,姊妹,她的丈夫,还有她死了的一个小儿子,悲伤了一阵,她就去准备晚饭。整个黄昏,我们再也不提死人,只谈各种开心快活的事,一顿饭吃得非常痛快。”他在罗马过着打架和袭击铺子的生活,受着暗杀和下毒的威胁,却照样酒食征逐,参加化装大会,或者发明一些滑稽的玩艺儿。他谈恋爱的方式极其放肆,极其露骨,毫无温柔和幽密的气息,正象同时代威尼斯和佛罗伦萨画上的裸体。你们还是读他的原作罢,内容太赤裸裸了,不便公开叙述;但也不过是赤裸裸而已,并没有低级趣味或异想天开的猥亵;人只想笑个痛快玩个痛快,这是他天生的倾向,好比水顺着山坡流去一样;精神的健康,完整,年轻的感官的健康,动物式的充足的劲道,在作品与行动中发泄,也在肉欲中发泄。
这一类精神与肉体的结构,自会产生以上描写的那种活泼的幻想。这样的人看事物不象我们限于局部,借助于语言,而是包括全部,借助于形象。他的观念不象我们的观念经过支解,分类,固定为抽象的公式;而是整个儿涌现出来,色彩鲜明,生动活泼。我们是推理,他是观看。——所以他往往有幻觉。头脑那么充实,装满五光十色的形象,永远在沸腾,在兴风作浪,贝凡纽多象儿童一样相信某些事情,他的迷信跟无知识的平民没有分别。有个人叫做比哀利诺,说贝凡纽多和他家里人的坏话,怒气冲冲的嚷道:“我说的要不是事实,就叫我的屋子坍在我头上!”几天以后,他的屋子果然倒坍,压断了他的腿。贝凡纽多认为是天报应,惩罚比哀利诺的说谎。他一木正经的讲起在罗马认识一个魔术师,一天晚上带他到斗兽场去,把药粉撤在炭火上,念着咒语,场中立刻站满魔鬼。显然那天他是有了幻觉。——在监牢里,他头脑老是骚扰不宁;因为全副精神集中在上帝身上,他才不曾为了伤口和恶劣的空气送命。他长时期和他的守护神谈话,希望看到太阳,不是在梦中见到就是实际见到,而有一天果然面前出现一个辉煌灿烂的太阳,中间走出基督,圣母,对他作着慈悲的手势;他把天堂和上帝的宫廷统统看到了。——这是意大利人常有的幻象。过了一辈子荒唐和激烈的生活,有时就在纵欲与犯罪的高潮上,人忽然变了。“法拉拉公爵得了重病,四十八小时不能小便,就向上帝求救,叫人把到期的薪水全部发放。”埃尔居尔·特·埃斯德通宵达旦痛饮过后,带着手下一群法国乐师去唱圣诗;他在出卖二百八十个囚徒以前,把他们挖去一只眼睛或者割掉一只手,可是在复活节前的星期四亲自替穷人洗脚。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听到儿子被杀的消息,捶胸大哭,当着一大群红衣主教仟悔他的罪恶。那时想象力不是在寻欢作乐方面活动,而是在恐惧方面活动了;并且由于类似的作用,映在他们头脑里的宗教形象,和另一时间的肉欲的形象一样强烈。
头脑既这样骚乱,控制一切而令人盲目的形象又利用内部的激荡震撼全部身心,便产生一种为当时人所特有的行动。那是强悍的,无法抑制的行动,会突然不顾一切,冲向极端,冲向战斗,凶杀,流血。这一类的风暴和霹雳,贝凡纽多一生不知经历过多少。他和两个与他竞争的金银工艺家结了仇,他们糟蹋他的名誉:
“可是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不理会他们的威胁……我正在说话,他们的一个堂兄弟,琪拉多·迦斯公蒂,也许受着他们唆使,趁一只驴子驮着砖头在我们旁边走过的当口,把驴子狠命推在我身上,我痛得不得了,马上掉过身子,看见他在笑,便狠狠一拳打在他太阳穴上,他马上倒在地下不省人事。我对他的堂兄弟们说:对付你们这批无赖,就应该这样!他们仗人多,做出要向我扑过来的样子,我不由得心头火起,扯出小刀对他们喝道:你们店里出走一个,就得派人去请仟悔师,请医生是没用的了。这几句话吓得他们没有一个敢挪动一下来救他们的堂兄弟。”
这一下,他被佛罗伦萨的司法机关“八人衙门”传去,罚了四斗面粉。
“我又气又恨,怒火中烧,象一条蝮蛇,决意拼着性命干一下……我等八位大人去吃饭,那时只剩我一个人,差役又不注意我,我就走出衙门赶回铺子,拿了匕首飞也似的跑去找敌人。他们正在吃饭。上回打架的祸首,年轻的琪拉多立刻向我扑来。我当胸一刀,从他的短褂,领围,衬衫中间直刺进去,但没有碰到皮肤,一点没有伤到他。当时我觉得匕首插进去那么容易,又听见衣服一层层裂开的声音,以为他受了重伤,他也吓得倒在地上·我嚷道:奸贼!我今天要把你们一齐杀死。屋子里的父母姊妹,以为最后审判到了,统统跪下讨饶。看他们不敢抵抗,琪拉多又倒在地上象死了一样,我觉得再碰他们也不体面,但余怒未息。当时我跳下楼梯。一到街上,他们家里别的人等着我,至少有十来个,有的拿着铁铲,有的拿着粗大的铁管,有的拿着槌子或铁砧,有的拿着棍棒,我象斗兽场上的牛一样直冲过去,一下子就撞翻四五个;我一路追赶倒下去的人,一面把匕首左右挥舞。”
他老是拳脚跟思想一起来的,象爆炸紧跟着火星一样。内心的骚动太强烈了,没有思考,恐惧和分辨是非曲直的余地;而头脑文明或性格冷静的人,就靠那些盘算和推敲,象一堆软绵绵的羽毛似的插在第一阵怒火和最后决定之间,起缓冲作用。一家乡村客店的主人因为不放心(那也不无理由),要贝凡纽多先付钱,再供食宿,于是贝凡纽多说:”我一刻都睡不着,整夜盘算如何报复。我先想放火,又想杀死马房里的好马。这都不难办到,但我和同伴要脱身就不那么方便。”最后他用刀子划破客店里四张床,撕破床上的被单。——另外一次,他在佛罗伦萨把他的雕像《班尔赛》浇铜,忽然发高烧。他为了浇铸几夜不睡,又在炉旁受高温熏炙,以致筋疲力尽,好象快死了。也的仆人跑来,嚷着说铜像浇不成功。“我就狂叫一声,连七重天上都听得见;我跳下床去,抓起衣服一边穿一边把女佣人;男佣人,所有过来搀扶我的人,一阵拳打足踢。”——又有一次他病着,医生禁止他喝水;女佣可怜他,给了他水。“后来人家告诉我,番利斯〔彻里尼金银工艺铺的合伙人〕知道了大吃一惊,几乎仰面朝天倒下去;他拿棍子把女佣大打一顿,叫着;嘿!好贼!你想害他性命!”仆人动起手来也跟主人一样快,不但用棍子,还用刀剑。贝凡纽多关在圣·安日古堡的时期,他的徒弟阿斯卡尼奥遇到一个叫做米盖尔的人嘲笑他,说贝凡纽多死了。“阿斯卡尼奥回答说:他活着,你,你倒要死了!他说着向米盖尔头上砍了两刀,第一刀把他砍在地上,第二刀向旁边一滑,削掉他右手的三个手指。”这一类的事情大多了。被贝凡纽多杀死或杀伤的有徒弟卢琪,妓女班德西莱亚,仇家庞贝依奥,还有一些客店老板,贵族,强盗,在法国,在意大利,到处都有。下面再举一件事,他描写心情的细节值得我们注意。
彻契诺的徒弟贝蒂诺·阿陶勃朗提被人杀了。
“我弟弟〔彻契诺〕知道了,发疯似的大叫一声,十里以外都听得见;接着问乔凡尼;‘你知道是谁杀的?’——乔凡尼回答说是一个拿大刀的兵,平顶帽上插着一根羽毛。我弟弟走到前面,照乔凡尼说的记号认出凶手,一阵风似的冲进巡逻队,势头凶猛无比,谁也来不及阻拦;他一剑戳进仇家的肚子,随手拿剑柄一撩,把那人撩在地上。接着又攻击别的巡兵,凭他那股狠劲,单是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全部吓退,要不是一个火绳枪手为了自卫一枪打中我弟弟的右膝盖。勇敢而可怜的弟弟跌倒了,巡逻队也急忙溜走,唯恐再有第二个同样凶猛的敌手赶到。”
可怜的年轻人给抬到彻里尼的住处;当时的外科医生没有什么知识,做的手术没有成功。他死了。于是彻里尼怒不可遏,各种念头在他脑子里翻腾。
“我唯一的消遣是把杀我兄弟的火绳枪兵偷偷觑视,好象是‘我的情妇’一般。后来因为老是看到他,我变得神魂颠倒,吃不下,睡不着,情形愈来愈坏,我便决心摆脱这个烦恼,虽然行为不大体面也顾不得了。
“我拿着一把象打猪用的那种大刀轻轻巧巧走近去,想用刀背砍下他的脑袋,不料他很快的掉过头来,只砍着他左肩,打断了骨头。他站起身子,把手里的剑掉下了,同时他痛得发慌,拔脚就逃。我追了四步就追上,因为他拼命低着头,我一刀正砍在他头颈和颈窝之间,深深的陷了进去,我用尽气力也拔不出刀来。”
这一下,案子告到教皇前面。但贝凡纽多进宫之前特意做了几件极精致的金银饰物。“我一进去,教皇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吓得我直打哆嗦;但他看了我的活儿,脸色慢慢开朗了。”另外一次,贝凡纽多犯了一桩更难饶恕的命案,被杀的人的朋友告诉教皇,教皇回答说:“你们应该知道,象彻里尼那样在他一门艺术里独一无二的人物,不应该受法律约束,尤其是他,因为我知道他完全没有错。”——可见杀人的习惯在当时的意大利如何根深蒂固。堂堂一国之君,又是上帝的代理人,居然认为一个人自己动手报仇是挺自然的,对待杀人犯不是满不在乎,就是宽大为怀,不是偏袒,就是饶恕。、这一类的风俗和思想对绘画发生好几种后果。第一,人的肉体和肉体活动的时候所显示的各种肌肉各种姿态,现在我们已经不认识了,因为看不见了或不注意了;但当时的人非关心不可:不论地位多么高,为了自卫,必须会武艺,会用刀剑;因此身体在活动或搏斗的场合所表现的一切形态,一切姿势,都无形中印在人的脑子里。巴大萨·卡斯蒂里奥纳怕爵描写文雅的上流社会,曾经把有教养的人应当擅长的武艺,一桩一桩举出来。你们可以看到,当时的绅士所受的教育和所有的观念,不仅限于剑术教师的一套,还包括斗牛士,体育指导,骑师,侠客的本领:
“我要求我们的贵人骑术高明,不拘马鞍。意大利人出名会骑快马,尤其善于控制劣马,擅长马上马下的标枪比赛,所以我们的贵人在这方面应当在意大利人中称雄。
“至于比武,比守卫战,比跳栏,他应当抵得上最高明的法国人……舞棍,斗牛,掷标枪,应当在西班牙人中逞能……他也应当会跳会跑。另外一种高尚的游戏是网球,而马上跳跃的技术,我也认为不容轻视。”
这不是单纯的教训,不是谈话或书本中的空论,而是实际做到的,一般名流的生活习惯完全与此相符。被巴齐一党谋害的于里安,特·梅提契,他的传记作者不但佩服他做诗和鉴赏的才能,还赞美他搏斗,骑马和马上比枪的技术。那个大暗杀家大策略家赛查·菩尔查,身手同他的头脑与意志一样狠。看他的画像,他是个漂亮人物;看他的历史,他是个外交家;但写他私生活的传记还指出他是个江湖上的好汉,正如在他的原籍西班牙常见的那种人。一个与他同时代的人说:“他二十七岁,身体长得极美,他那个当教皇的父亲非常怕他。斗牛的时候他在马上用长枪刺死六条牛,其中一条被他一枪就扎破脑袋。”
这样教育出来的人对于一切肉体锻炼都有经验,都有兴趣;他们有充分的准备能了解表现肉体的艺术,绘画与雕塑。一个伛偻的上半身,一条弯着的大腿,一条举起的手臂,一根凸出的筋,人体的一切姿势一切形态,会引起他们心中早已存在的形象,他们能够对四肢感到兴趣,天生会鉴别.而且是出于不知不,觉的。
另一方面,社会上没有法律没有警察,人人过着战斗生活,经常有性命出入的危险,心中全是猛烈与单纯的情绪,所以容易在姿势与形体方面欣赏猛烈与单纯的气息。爱好的基础是同情,要一件有表情的东西使我们喜欢,必须那个表情符合我们的心境。
最后,由于同样的理由,感觉特别强烈;因为一切性命攸关的危险形成一股可怕的压力,使感受的机能受着抑制。而一个人越痛苦,越害怕,越难受,遇到发泄感情的机会就越高兴。心灵越是被强烈的不安和阴沉的念头缠绕不休,看到优美高雅的东西越快活。平日为了集中精力或为了作假而越紧张,越克制自己,一朝能尽情流露或松懈的时候越会得享受。担过严重的心事,做过恶梦以后,看见床头挂着一幅恬静而鲜艳的圣母,碗橱上摆着一个年富力强的少年人的雕像,”眼睛特别舒服。那时他不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与人谈天,没有随时变化的题材让他痛快发泄,他只能默默无声的同形象与色彩交谈。正因为日常过着严肃的生活,受着许多威胁,不容易流露真情,所以从艺术方面得来的印象更生动更细腻。
让我们把这些特殊的性格集中起来,再从能够判断艺术的阶级中挑出两个人来考察一下,一个是现代的有钱而有教养的人,一个是一五○○年代的大贵族。——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早上八点起床,披上便衣,喝过巧克力,走进书房,倘是个企业家就翻翻文件夹子,倘是个交际场中的人物就翻翻新出的图书。然后,精神上算是满足了,心中也没有什么烦恼,踏着软绵绵的地毯绕凡个圈子,在装着暖气的漂亮屋子里吃过中饭,到大街上去散步,抽着雪茄,踱进俱乐部翻阅报刊,谈谈文学,政治,交易所的行市或者关于铁路的消息。回家即使不坐车子而且是半夜一点钟,也知道大街上有的是警察,决不会遇到意外。他心里太太平平的睡下去,知道明天的日程还是一样。这便是现代的生活。这样的人见过什么人体呢?他去过冷水浴场;见过各种畸形的身体在浑浊的池沼里蠕动;他要好奇的话,或许一生还看过三四回江湖卖艺的表演;看得最清楚的裸体无非是歌剧院中穿短裤的演员。至于激烈的情绪,他受过什么刺激呢?或许失过面子:或许银钱方面有过烦恼:比如交易所投机蚀本,心中希望的位置没有到手、朋友们在交际场中说他不够风雅妻子花钱太撒漫,儿子在外面胡闹等等。但是使他和一家老小遭到生命危险,可能把他脑袋送到刀架上或绞柱底下,可能送他进地牢,受折磨,熬毒刑的那种剧烈的痛苦,他没有经历过。他太平静了,给保护得太好了,精神分散在种种细巧而舒服的小刺激上面;除了难得遇到一回礼貌周到,有一定仪式的决斗以外,他完全不知道要去杀人或被杀时的心境。——再考察以上讲到的奥利凡雷多,阿尔丰斯·特·埃斯德,赛查·菩尔查,洛朗·特·梅提契一流的大贵族,或是他们的臣僚和一切当头目的人。文艺复兴期的一个贵族,一个绅士,第一桩要紧事儿是早上光着身子,一手拿刀,一手拿剑,跟剑术教师练功夫;这就是我们在版画中看到的。平时他干些什么呢?主要的娱乐又是什么呢?他参加马队游行,化装大会。入城典礼,扮演神话故事,比武,竞技,招待外邦的君主;骑在马上打扮得豪华富丽,炫耀他的花边。丝绒短褂,铺金盘绣的装饰;对自己的漂亮功架和威武的姿势得意非凡;他和同伴们就是这样为本邦的君主争光。白天出门,短褂之内多半穿着锁子甲,街头巷尾很可能有刀剑刺到他身上,非提防不可。便是在自己府上,他也并不安全,石砌的墙角,装着粗大铁栅的窗子,整个军事式的坚固的建筑,说明屋子应当象盔甲一般保护主人不受暗算。这样一个人,重门深锁的呆在家里,面对着一个名妓或少女的美丽的像,一个衣袂飘举或肌肉强壮的赫刺克勒斯或上帝,就比一个现代人更能领会他们的美和理想的肉体。他用不着受画室的教育,单凭自发的同情就能欣赏米开朗琪罗的英雄式的裸体与强壮的肌肉,拉斐尔的健康恬静,目光单纯的圣母,陶那丹罗铜像上的豪放与自然的生命力,芬奇画像上的别有风度,特别动人的姿势,丁托雷托与铁相笔下的健美的肉感,慓悍的动作,竞技家式的勇武与快乐。
第六章 次要形势(续)
介乎纯粹观念与纯粹形象之间的精神状态既有利于图画,坚强的性格与慓悍的风俗也帮助人认识并爱好美丽的肉体:这种于载一时的形势和民族天赋汇合起来,在意大利产生了第一流的完美的人体画。我们只要走到街上或者踏进画室,就可看到这种绘画是自然而然出现的。它不象我们这儿是学派的出品,批评家的专业,好事者的消遣,鉴赏家的癖好,花了大本钱用人工培养的植物,下足肥料仍不免枯萎憔悴,因为是外地来的种子,在只会产生科学,文学,工业,警察和礼服的土地与空气之中勉强保存。在当时的意大利,那是整体中的一个部分。各个城邦在市政厅和教堂里摆满人体的图画,但在这些作品周围还摆着无数活生生的图画,固然不是持久的,可是更豪华;所以画家的作品只是概括了社会上的活的图画。一般人对于绘画不是只在一二小时之内,在生活中一个孤立的场合欣赏,而是在整个生活中,在宗教仪式,全民庆祝,招待贵宾的盛会,大小事务与寻欢作乐中欣赏的。
实际的例子太多了,倒是不容易选择:行会,城邦,诸侯,主教,都在五花八门的游行赛会中争奇斗胜,乐此不疲。我只举一事为例;这样显赫的排场一年有好几次,街头和广场上该是怎么一幅景象,你们自己去想象吧。
“洛朗·特·梅提契是勃隆高纳俱乐部的领袖,他要赛会的场面超过钻石俱乐部,请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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