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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方世界-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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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水槽上方结着雾气的镜子自问。
这么好。这么善良。而她是怎么回报他的?瞧瞧你自己,她想。眼睛下面已经有了眼袋。日渐消瘦,不久后(她对着镜子警告似的举起一根小指头)你就会变成这样:形销骨立,而且一个子儿也没拿回家,对自己、对他都无啥用处,只是个白痴。
她要工作。她会努力工作、把他为她所做的一切都偿还给他,回报他那令人窒息、源源不绝的“好”。全数奉还。就这样。“我他妈的去帮人洗碗吧,”她说着,却从肮脏的水槽里那一小堆碗盘前转开,“我不如去卖淫……”
她的天命就是要她沦落至此吗?她一脸苦涩地搓着自己瘦得吓人的手臂,像只困兽一样在床和火炉间来回踱步。原本应该放她自由的东西却束缚着她,逼她在贫困中等待它的降临,这种一天撑过一天的贫穷跟她成长过程中那种漫长无望的贫穷不一样,但终究是贫穷。她已经厌倦了,厌倦厌倦厌倦!她眼中泛起自怜的泪水。该死的天命,为什么不能拿它去交换一段好日子、一点自由、一些乐趣?倘若不能把它扔掉,为什么连拿它去换取一点东西都不行?
她带着充满怨气的决心爬回床上。她拉起棉被,谴责地瞪着前方。她已经明白:她的天命虽然还在遥远的未来沉睡着,但已经跟她紧紧交缠,注定甩不掉了。但她也厌倦了等待。除了里面有奥伯龙之外(但并不脏乱,奥伯龙甚至不是同一个奥伯龙),她对这份天命的其他特征都一无所知,但她打算现在就把它找出来。就是现在。“好,”她说,“好吧。”然后在被窝里交叉起双臂,态度变得严峻。她不要再等了。她决定找出自己的天命然后展开它,不成功便成仁。她打算使尽力气把它硬是从未来里拖出来。
与此同时,奥伯龙慢慢走到了夜猫市场。(很惊讶星期天其他的店竟然都没开,生活闲散的穷人周末都做什么?)他踩过刚落下来的新雪,这些不久就会开始转变成污黑的冰泥了。他很生气。虽然他才温柔地跟西尔维吻别,而且十分钟后回到家时也会再次温柔地亲吻她,但他心里其实怒火中烧。为什么她连承认他脾气好、个性开朗都不愿意?难道她认为每次都要把满肚子的不悦压抑成一个柔和的答案很容易吗?而他这些努力又得到了什么认同?他也可以偶尔揍揍她的。他还真想好好给她一拳,让她安静点、看看他的耐心已经受到了多大的考验。噢,老天,这种事只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他领悟到所谓的快乐(至少是他的快乐)就像一个季节,而西尔维就是那个季节里的天气。他内心有千百个声音在讨论这件事,但却束手无策,只能等待改变。他的快乐有如这个季节,漫长、轻佻、瞬息万变,忽而内敛忽而外放——跟往年的春天一样,但毕竟还是春天。他很确定这点。他踢了湿漉漉的雪堆一脚。当然。
他在夜猫市场那少数几样昂贵的商品之间徘徊,拿不定主意,这地方是因为周日和深夜都还开着才得以勉强经营下去。最后他挑了两种异国果汁来满足西尔维的热带口味(顺便弥补刚才在心里揍了她一拳),但他掏出皮夹时却发现里面没钱。这还真是笑死人了。他在收银员眼皮下(眼里储存着严厉的审判)翻遍了口袋,内袋、外袋都找过一次,最后虽然必须放弃其中一瓶果汁,但总算凑足了零钱。
他打开折叠式卧房的门,帽子上和肩膀上都还沾着雪。“现在是怎样?”他发现西尔维又回到了床上,“睡午觉吗?”
“别吵我,”她说,“我在思考。”
“思考是吧。”他把湿淋淋的纸袋拿进厨房里,忙了一会儿才弄出一点汤和饼干,但西尔维却不愿意吃。事实上,他那天几乎都没办法让她再次开口,因此他想起她家族里的疯狂基因,不禁开始害怕。他温柔耐心地跟她说话,但她的灵魂却像见了鬼似的不断逃避他。
因此他只是坐在那儿(他的虚拟书房已经搬到了厨房里,因为房间已经被床占据,而且床上有人),思考着还能怎么宠爱她,却又想着她有多么不知感恩。她则躺在床上挣扎,时而沉沉睡去。时序又回到冬天。乌云在他们头顶上集结,雷电交加,北风阵阵,冷雨直下。
让他跟随爱
“等等,”昂德希尔太太说,“等等。这里有个地方出了错,少了样东西。你们没感觉到吗?”
“有啊。”聚集在此的其他人说。
“冬天到了,”昂德希尔太太说,“这没错,接着……”
“春天!”大家齐声大喊。
“太快了,太快了。”她敲了敲太阳穴。只要找得到漏掉的那一针在哪里,就可以进行修补,她有这样的能力。但这么漫长的路上,那一针到底是漏在哪里?还是说……这其实还没发生?她带着珠光宝气、坚毅果敢的恶棍般的沉着优雅,审视着从未来展开的漫长故事。“帮帮我,孩子们。”她说。
“好的。”他们纷纷响应。
问题就在这里:倘若他们想找的东西是在未来,那就轻松了。难找的是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对那些长生不死(或几乎永生)的人而言,事情就是这样:他们知道未来,但过去在他们眼里是一片黑暗。只要穿过今年这扇门,就是万古的过去,一片无边的黑暗,只零星点缀着几点肃穆的光。如同索菲用她的纸牌刺探陌生的未来,隔着一片薄膜摸索着即将发生的事物,昂德希尔太太也如瞎子摸象般摸索着过去,想找出是哪里出了错。“ 有一个独子。”她说。
“一个独子。”他们附和着,绞尽脑汁。
“然后他来到了大城。”
“然后他来到了大城。”他们说。
“然后他坐在那里。”伍兹先生补充。
“就是这个,对吧,”昂德希尔太太说,“他坐在那里。”
“游手好闲、不负责任,只想为爱情而死。”伍兹先生把长长的手掌放在骨瘦如柴的膝盖上,“有可能这个冬天会一直持续下去,没完没了。”
“没完没了。”昂德希尔太太说,眼中泛起一滴泪水,“没错没错,看来确实是这样。”
“不、不。”他们也看出这点,齐声说道。冰冷的雨打在小小的窗户上,如同忧伤的泪水;树枝在无情的狂风里猛烈摇晃,田鼠被绝望的红狐狸咬走。“快想、快想!”他们说。
她再次敲敲太阳穴,但没有人回答。她站起身,他们纷纷向后退开。“我只是需要一点建议而已。”她说。
山上那座结冰的水塘刚刚融化,边缘还镶着锯齿状的碎冰。昂德希尔太太站在其中一块突出的尖冰上,往水里面召唤。
鳟鱼爷爷从黑暗的池底浮上来,因为充满睡意而呈现呆滞状态,还冷得忘了要生气。
“别吵我。”它说。
“快回答,”昂德希尔太太严厉地说,“否则你就有苦头吃了。”
“什么啊?”它说。
“那个大城里的孩子,”昂德希尔太太说,“你那个曾孙。他整天无所事事、不尽责任,只想为爱而死。”
“爱情吗?”鳟鱼爷爷说,“世上没有比爱更强大的力量了。”
“他不跟着其他人前进。”
“那就让他跟随爱情吧。”
“嗯哼。”昂德希尔太太说,接着又说:“嗯嗯嗯哼。”她用一只手撑着另一只手的手肘,另外那只手再托着下巴。“好吧,也许他该拥有一个配偶。”她说。
“是啊。”鳟鱼爷爷说。
“给他找点麻烦、维持他的兴致。”
“是啊。”
“男人单身不好。”
“不。”鳟鱼爷爷说,但是这个字从一条鱼口中说出来,就很难判断它究竟是认同还是不认同。“现在让我睡吧。”
“没错!”她说,“当然,给他找个配偶就对了!我之前是在想什么?这就对了!”她愈说愈大声。鳟鱼爷爷吓得慌忙潜入水下,而当昂德希尔太太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大嚷“没错!”时,她脚下那块冰也一英寸一英寸融化。
“爱情!”她对其他人说,“不是在过去、不是在未来,是现在!”
“爱情!”他们纷纷大嚷。昂德希尔太太掀开一口镶着黑铁的拱顶箱子,在里面东翻西找。她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利落地把它用白纸包好,绑上红白相间的细绳,在绳子末梢滴了一点蜡以防松开,取出笔和墨水,写好一张收件标签,三两下就完成一切动作。“让他跟着爱情走吧。”包裹弄好后她说,“这样他就会来了。管他愿不愿意。”
“啊……”他们齐声说道,随即开始散去,一边低声交谈着。
“你一定不会相信的,”西尔维从折叠式卧房的门冲进来对奥伯龙说,“我有工作了!”她出去了一整天,脸颊被三月的风吹得红通通,眼神明亮无比。
“嘿。”他笑了,既惊奇又高兴,“你的天命?”
“去他的天命。”她说着把那套用咖啡染过色的衣服从衣架上扯下来,扔向垃圾桶。“不能再找借口了。”她说。她取出工作鞋、运动衫和围巾。她把鞋子狠狠往地上一放。“得穿暖一点,”她说,“我明天开始上班。不能再找借口了。”
“明天是个好日子,”他说,“愚人节。”
“正是我的日子,”她说,“我的幸运日。”
他笑着把她抱起来。四月到了。在他的怀抱里,她有了一种既宽心又害怕的感觉:因为躲过了一场危险而宽心,但又害怕那场危险再次降临。她在他的臂弯里感到很安全,但她也知道这份安全感有多脆弱,因此她眼中泛起泪水。“宝贝,”她说,“你最棒了,你知道吗?你真的、真的是最棒的。”
“但告诉我、告诉我,”他说,“你做的是什么工作?”
她咧嘴一笑,给了他一个拥抱。“你一定不会相信的。”她说。
Ⅳ
吾人认为宗教里并没有足够的不可能来让信仰变得活跃。
——托马斯·布朗爵士
迅捷信使服务公司小小的办公室呈现这副光景:一座像是做隔板用的台子,调度员坐在后面,嚼着没点燃的雪茄,操作那台全世界最古老的电话交换机,不时对着耳麦组大喊:“迅捷服务您好。”此外还有一排灰色的金属折叠椅,当下没出勤的信差都坐在那儿,有些像没插电的机器一样了无生气,有些(例如弗雷德·萨维奇和西尔维)正在交谈。远处有一个挂满链条的台子,上面放着一台巨大的古老电视机,随时都开着(西尔维没出勤时都在这儿补看《他方世界》)。有一些装满沙子和烟屁股的瓮,一个冰裂花纹的咖啡色时钟,后面还有一间办公室,里面坐着老板和他的秘书,偶尔还会出现一两个充满热忱但看起来不大健康的推销员。此外还有一扇装了铁条的金属门,没有窗户。
还会有更多事
西尔维不大喜欢待在这里。这些光秃秃、点着日光灯、毫不温馨的简陋房间会令她想起太多小时候待过的地方:公立医院和疗养院的等候室、福利局办公室、警察局。在这些地方,穿着破旧衣服的人来来去去,每一张面孔都会被其他面孔取代。幸运的是她不必在这间办公室待上很久,因为迅捷信使服务跟往常一样忙碌无比。她穿着工作靴和运动衫(她告诉奥伯龙说这样穿很像那种白痴少女,但很可爱),一踏上春寒料峭的街道就开始赶时间了,骄傲地在人群中、时髦的办公室和形形色色的秘书间穿梭(有的既严厉又傲慢但却彬彬有礼,有些很邋遢,有些则很和善)。“迅捷信差!”她对他们大叫,毫不浪费时间,“请在这儿签名。”旋即离去,电梯里不是挤满了轻声细语、西装笔挺、正要去吃饭的男子,就是大声喧哗、互相拍背、用完餐正要回来的人。虽然她始终不像弗雷德·萨维奇那么熟悉城中区(每个地下入口、每条通道、每种捷径他都知道),但她确实已有了概念,也找到了一些捷径,可以带着一种她引以为傲的精确度左转右转、上上下下。
五月初的某一天,早上就下起了雨(坐在她旁边的弗雷德·萨维奇戴了一顶包了塑料膜的巨大软呢帽)。她焦躁不安地坐在椅缘,一双腿跷过来又跷过去,一边看《他方世界》一边等人叫她的名字。
“那个家伙,”她解释给弗雷德听,“佯称自己是那个小孩的爸爸,但小孩真正的爸爸是另外那个男的,他跟他老婆离婚,因为他爱上了把这小孩撞跛的那个女孩子,孩子就住在这男的盖的房子里。”
“嗯哼。”弗雷德说。西尔维的眼睛始终盯着电视、一边拉长耳朵注意听,但弗雷德只是看着西尔维。
“就是他。”画面上出现了一个头发油亮的男子,一边喝咖啡一边静静注视着一封别人的信。他端详良久,似乎无法决定自己是否敢把它拆开。西尔维告诉弗雷德说他从四月底挣扎到现在。
“倘若剧本由我来写,”她说,“剧情就会更热闹曲折。”
“我一点也不怀疑。”弗雷德说。此时调度员大喊:“西尔维!”
她一跃而起,眼睛却没离开屏幕。她接过调度员的单子,随即往外走去。
“再见啦!”她对弗雷德和最后那张椅子上一个穿着外套、戴着帽子却毫无反应的人说。
“会更加曲折是吧,嗯哼。”弗雷德说,还是只看着西尔维,“现在我可不怀疑了。”
有 事
取货地点是一间饭店的豪华套房,位于一栋高耸的钢骨玻璃大厦内。大厅装饰成热带风格,附有一间英式牛排馆,人们忙进忙出,但这不自然的欢乐却藏不住底下那股冰冷的、甚至有点阴险的气氛。她独自搭乘一台铺着厚地毯的电梯上楼,一路上都很安静,只有扩音器传出来的不知名音乐。电梯门在十三楼打开,结果西尔维当场吓得哇哇大叫,因为面前就是一张罗素·艾根布里克的巨幅彩色照片,浓浓的眉毛下方是一对清澈的眼睛,脸颊上的红胡子几乎快要一路长到眼睛旁边,嘴巴则显得睿智、严肃而和善。电梯里的无名音乐被收音机的声音盖过,是一首梅伦格舞曲。
她沿着套房奢华的走廊望下去。没有任何秘书,只有四五个皮肤黝黑的波多黎各小伙子,一边喝可乐一边围着一张巨大的黑檀木书桌跳舞。他们不是穿着某种军便服就是套着鲜艳宽松的衬衫或多彩的夹克,这是艾根布里克军团用来区分阶级的服装。“嗨,”她说,已经感到自在,“迅捷信使服务。”
“嘿,瞧瞧这信差。”
“哇……”
其中一个舞者踩着小步子朝她跑了过来,其他人则呵呵笑。西尔维跟他共舞了一小段,另一个人则打开对讲机,一副很专业的样子。“来了个信差。有事情吩咐吗?”
“听着,”西尔维说,“这个人——”她指了指那张巨幅肖像。“你们说他是谁呀?”
有些人笑了,有个人看起来很严肃,跳舞的那人则停下脚步,对西尔维的无知震惊不已。“哇,天啊,”他说,“噢,天啊……”
他才开始要说明(西尔维觉得他很帅,是肌肉结实的邻家男孩型),他们背后的一扇双扇门就突然推开。西尔维瞥见了摆着光亮家具的巨大房间。里面出来一个高大的白人男子,一头金发剪得很短。他迅速挥了一下手,要他们把收音机关掉。年轻人们纷纷自我收敛地站在一块儿,姿态僵硬机警。金发男子对西尔维扬起了下巴和眉毛,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迅捷信差。”
他几乎有点无礼地端详了她好一会儿。他比现场每个人都高了至少有五英寸,比西尔维当然就高出更多了。她交叉起双臂,摆出一副“所以呢?”的姿态,直直地回瞪着他。他转身回到房间里。
“他是有什么问题啊?”她问大家,但他们似乎一个个噤若寒蝉。况且他马上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形状怪异的包裹,上面绑着一条西尔维好几年没看过的旧式红白细绳,包裹上的字迹漂亮而古典得几乎无法辨读。总之,这在她送过的货里面算是比较怪异的。
“别耽搁了。”那男子说,西尔维觉得他似乎有种淡淡的口音。
“我才不会耽搁咧。”白痴。“请在这里签名。”金发男子一看到她的册子就往后退开,一副很嫌恶的样子。他示意要其中一个男孩过来签,随即躲回房里,把门关上。
“哇。”她对那个负责签名的帅哥说,“你替他工作?”
大家都指手画脚表现出厌恶、抗拒、屈从的样子。那个黑人迅速来上一段模仿秀,其他人则发出夸张但无声的大笑。“好吧。”西尔维发现送件的地址在城北,离办公室有很长一段距离,“再见啦。”
刚才跳舞的人送她去坐电梯,趁机跟她多说几句话。听着,你若可以给我一个讯息我会很开心,没有要给我的讯息呀,嘿,听着,我想问你一件事,不,我很认真。又哈啦了一阵后,他在电梯门关上前摆了个滑稽的姿态(她是很想留下来,但这被她夹在腋下的包裹好像很紧急)。她独自在电梯里跳了几步舞,心中响起了其他音乐。她已经好久没跳舞了。
爹爹叔叔
她搭车前往郊区,双手插在运动衫前面的口袋里,那个古怪的包裹放在身边。
她应该问问那些男孩他们认不认识布鲁诺的。她已经好一阵子没有哥哥的消息了,她只知道他没跟太太和母亲住在一起。八成在某处给别人找麻烦……但那群男孩不是一伙的,他们只是不想游手好闲所以找点事做而已。她想起小布鲁诺:可怜的小家伙。她曾立誓一星期至少要到牙买加去看他一次,把他从那些人身边带走一天。但她无法做到,她无法像先前想的那么常去,上个月甚至因为太忙而一次都没去。她又重新立誓,深知这种长期的疏忽会累积什么伤害。她自己就曾深受其害,她母亲也是,还有布鲁诺,还有她别的侄子侄女。先是受到百般溺爱,然后又被扔着自生自灭:好个世代相传。孩子。她又凭什么认为自己有别于他们?但她还是对自己抱持信心。她也许会跟奥伯龙生小孩。有时她幻想中的孩子会恳求她把他们生下来,她几乎看得到、听得到他们,她不能永远抗拒下去。奥伯龙的孩子。她不可能找到更好的老公了,他人这么好,心地这么善良,而且肯定是个热门人选——但是,他却常把她当小孩子。她有时确实就像小孩子。但一个小孩要怎么当妈妈……每次他把她当小孩时,她就叫他爹爹叔叔。他会帮她擦眼泪。倘若她叫他帮她擦屁股,他恐怕也会擦……噢,这么想真恶劣。
他们若白头偕老会如何?会是怎样一个状况?两个小老人,脸颊皱巴巴、眼睛眯着、头发花白,满脸的岁月和情感。真好……她很想看看那栋大房子和里面的一切。但他的家人……他母亲身高将近六英尺呢,天杀的。她想象他们一家子巨人矗立在她面前俯视着她。乔治说他们人都很好,他曾不止一次在那栋房子里迷路。乔治其实是莱拉克的父亲,但奥伯龙不知道这件事,而且乔治已经要她发誓保密。那个消失的孩子。究竟怎么回事呢?乔治知道更多真相,但他却不愿意说。万一奥伯龙也弄丢了她的孩子呢?这些白人。她恐怕得提高警觉了,必须跟着宝宝到处跑,把他们抱得紧紧的。
但倘若她的天命不是这一切,或者假若她真的逃离了命运,拒绝了它、把它赶走了呢?……奇怪的是倘若如此,那么她的未来似乎反而更加宽广而不是更狭窄。若是挣脱这天命的束缚,简直任何事情都有可能。不是奥伯龙、不是艾基伍德、不是这座城市。她被火车晃得昏昏欲睡,开始幻想各种虚构的男士和他们的追求行动、幻想各种地点、幻想各种自己。什么都行……还有树林里的一张长桌,铺着白色桌巾,设好了一场盛宴,大家都在等待,中央有个空位……
她的头猛然一点,让她惊醒过来。
天命,天命。她掩嘴打了个哈欠,然后看看她的手,上面还戴着那枚银戒指。这枚戒指她已经戴了很多年了。摘得下来吗?她把它转一转、拉一拉。再把手指放进嘴里用口水沾湿。她拉得更用力。还是不行:永远拔不下来了。但轻轻来呢,可以,只要从底下轻轻推……那枚银戒指就往上滑动,滑过大关节溜了下来。脱下戒指的那根手指似乎散发着一种诡异的微光,并且朝她身上的其他部位蔓延扩散。周遭世界和列车似乎变得苍白而不真实。她缓缓环顾四周。
刚才放在身旁座位上的包裹已经不见了。
她惊恐地跳起来,仓皇把戒指套回手上。“喂!喂!”她想吓阻小偷(假如他还在附近的话)。她冲到车厢中央,扫视着车上的其他乘客,大家都用好奇而无辜的眼神看着她。她又望向自己的座位。
包裹就四平八稳地躺在原处。
她缓缓坐下来,百思不解。她把戴着戒指的手按在包裹的白色包装纸上,只为了确定它真的还在。确实还在没错,只是不知为什么,它在前往郊区的途中似乎变大了。
绝对变大了。外头的街道上,清风已经吹散了云雨,带来一个真正的春日,这在大城里是难得的第一遭。她赶往送货地址,这包裹已经大得不大能夹在腋下了。“这东西怎么搞的。”她说着穿越一个她不常来的小区,到处都是黑黑的巨大公寓式旅馆和古老的赤褐色砂石建筑。她抱着包裹,先是这样拿、又改成那样拿,她从来没遇过这么难拿的东西。但春天让人充满生气,若要上街送信,没有比这更棒的日子了。她确实觉得自己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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