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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方世界-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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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世纪初的疯狂建筑物里,最怪异的莫过于约翰·德林克沃特的‘艾基伍德’,但它最初根本不是为了耍疯而设计的。其历史必须追溯到德林克沃特于一八八○年出版的《乡间宅邸建筑》。这本迷人且影响力十足的维多利亚式居家建筑概论让年轻的德林克沃特一举成名,他后来加入了知名的毛斯与石东景观建筑团队。一八九四年,德林克沃特设计了艾基伍德,算是他那本知名著作里所有插图的综合体,将很多栋不同风格与大小的房屋合而为一,简直笔墨难形。它还能呈现出逻辑与秩序的一面(或几面),就证明了德林克沃特的能力(虽然已经在走下坡)。一八九七年,德林克沃特娶了年轻的英国女子瓦奥莱特·布兰波为妻,婚后就受到妻子全面性的影响。他的妻子是神秘主义牧师西奥多·伯恩·布兰波之女,本身是个迷人的唯灵论者。她的思想也渗入了后来再版的《乡间宅邸建筑》,因为他在当中加入愈来愈多神智学与唯心论哲学,但却没有删除任何原本的内容。第六版,也就是最后一版(一九一○年)必须靠私人出资,因为商业出版社已不再愿意接手,里面依然保有一八八○年版本所有的插图。
“这些年来,德林克沃特一家人集结了一群思想相近的人,有艺术家、美学家、厌世的善感之人。这个秘教打从一开始就有种亲英派的味道,感兴趣的宾客包括诗人叶芝、J。M。巴里'8'、几个知名插画家,还有那些‘诗意’人物,他们在大战爆发前的美好氛围中得以生存,但在今日的严酷环境里已经消失无踪。
“有趣的一点是,该地区当时历经了一种全面性的人口流失,但这些人却从中获得了好处。艾基伍德周围那五座城镇里的贫穷自耕农纷纷出走,前往大城和西部,而那些逃避经济现实的温和派诗人刚好接收了他们的房子。残留的这一小群人会在国家最需要的时候成为‘拒服兵役者’也许不令人惊讶,而他们那些奇怪又无解的谜题会销声匿迹,也同样不令人意外。
“德林克沃特的后代至今依然住在那栋房子里。据说有一栋疯狂无比的避暑宅邸坐落在那片(非常广大的)土地上,但房子和土地都拒绝外人参观。”
精灵?
德林克沃特医生的建议
“我们该谈一谈,对吧?”德林克沃特医生说,“你想坐哪里?”史墨基选了一把钉有扣子的皮革扶手椅。德林克沃特医生在长沙发上坐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发,吸了吸牙齿,然后开场似的咳了咳。史墨基等他提出第一个问题。
“你喜欢动物吗?”他问。
“这个嘛,”史墨基说,“我认得的动物不多。我父亲很喜欢狗。”德林克沃特医生点了点头,仿佛有点失望。“我一直住在城市里,再不然就是郊区。我喜欢在早上听鸟叫。”他顿了一下。“我读过你的故事,我觉得它们……很写实。”他微笑了一下,随即意识到那是个可怕至极的谄媚微笑,但医生似乎没注意到。他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想,”他说,“你应该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吧。”
此时换史墨基开场似的清了清喉咙。“噢,先生,我当然知道自己没办法让艾丽斯,呃,过那种她习惯的气派生活,或者至少还得再等一阵子。我在……做研究。我受过良好教育,不算很正式,但我正试着善用我的……我的知识。我可能会教书。”
“教书?”
“古典文学。”
医生这段时间一直仰头凝视着排满书籍的高耸书柜。“嗯。这房间总让我毛骨悚然。我妈常说:‘去跟书房里那男孩聊聊吧。’ 除非逼不得已,否则我绝不进这里来。你刚才说你教什么?”
“噢,我还没开始教。我……正要开始。”
“你会写字吗?我的意思是用手写字?那对教书很重要。”
“哦,会的。我写得一手好字。”沉默。“我有一点钱,一笔遗产……”
“哦,钱啊。别担心钱。我们很有钱。”他对史墨基咧嘴一笑。“跟克罗伊索斯'9'一样有钱。”他向后靠去,将他小得出奇的手按在穿着法兰绒长裤的膝盖上。“大部分是我祖父留下来的,他是个建筑师。此外还有我的钱,写故事赚来的。而且我们一直都能获得良好的建议。”他用一种几乎有点像怜悯的奇怪眼神看着史墨基。“什么没有,好建议肯定有。”接着他伸直双腿、拍拍膝盖、站起身,仿佛自己刚才也给了个良好的建议。“好吧,我该走了。晚餐时间见喽?很好。别累坏了,明天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呢。”由于太急着离开,说到最后这句话人已经走出了门外。
乡间宅邸建筑
他已经注意到它们了,就放在德林克沃特医生刚才坐的长沙发后面的玻璃柜里。他爬上沙发,转动插在锁里的钥匙打开了门。总共有六册,跟那本导览手册里写的一样,从薄到厚整齐地排列着。周围还横七竖八堆放着其他书籍或印刷品。他抽出最薄的那本,它大约只有一英寸厚。《乡间宅邸建筑》。凹版印刷的封面上斜斜印着“质朴”的维多利亚式字体,饰有树枝和叶子。是枯叶般的橄榄色。他迅速翻阅厚重的书页。有垂直式'10'建筑,全型或改良型都有。有意大利风格别墅,适合盖在开阔的田野或乡间。还有都铎风和改良式新古典风,简朴地分别印在两页。小屋、庄园,各自坐落在白杨或松树、喷泉或山峦之间,还有访客小小的黑色身影。(抑或是来宣示主权的骄傲屋主?)他觉得倘若所有的照片都印在玻璃上,那么他只要把它们全部叠在一起,对准射进窗口的那道满是尘埃的阳光,艾基伍德就会完整浮现。他稍微读了一下内文,里头仔细列出了尺寸、视觉设计、既完整又好笑的账目记录(周薪十元的石匠,非但作古已久,技巧与秘诀也跟着进了坟墓)。奇怪的是,书中还说明了哪种房子适合哪种个性、哪种行业的人。他把书放回去。
他抽出第二本,它几乎是第一本的两倍厚。上面写着“第四版,小布朗,波士顿,一八九八年”。里面有张卷首画,是悲伤的德林克沃特肖像,用软铅笔绘成。史墨基隐约认出了艺术家那个带有连字符的双名。写满了字的扉页上有一段题词:我起身,再将之拆除。雪莱。照片都是一样的,但多了一组图表,上面全是平面图,史墨基完全看不懂上面的标注。
第六版就是最后一版,是装订精美的厚重大书,运用新艺术风格的淡紫色。书名的字体仿佛要长出四肢似的延伸出卷曲的线条,整体而言仿佛映照在一座傍晚时分开满百合花、泛着涟漪的池塘上。这次的卷首画上不是德林克沃特本人,而是他妻子,是一张很像素描的照片,有炭笔画的烟熏感,五官模糊。也许这不是什么艺术效果;也许她就像史墨基一样并不总是完全存在,但她很美。书中还有题诗,书信,一大堆序言、前言和绪论,红字黑字都有。接着又是那些小屋,跟往常一样,只是这回看起来既落伍又突兀,就像被卷进现代潮流里的一座平凡小镇。瓦奥莱特的抄写员仿佛努力在那一页又一页大写的抽象概念上保持某种理智(随着书愈来愈厚,字体也愈来愈小),因此基本上每一页都会出现批注,此外还有题词、章节标题,以及所有那些能把一段文字转换成一个对象的相关事物,尽是些清晰、富逻辑却不值一读的东西。卷尾的空白页后面还附了一张图纸或地图,折了好几折,事实上还颇有厚度。纸质很薄,因此史墨基一开始不知该如何把它摊开。他先试了一个方向,结果有道古老的折痕就这样嘶的一声微微裂开,他抽搐了一下,重新尝试。他瞥见某些部分,看出那是一张巨大的设计图,但设计的是什么呢?最后他终于把它全部摊开了。图正面朝下搁在他腿上,他只需把它翻过来就好。但此时他却停驻不前,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想知道上面是什么。我想你应该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吧,医生这么说过。他把它从边缘掀起。由于年代久远、纸质细致,它就像飞蛾翅膀般轻轻飘起,一道阳光从背面穿透,于是他瞥见了写满注解的复杂图像。他把它放下来研究。
与此同时
“她到底会不会去,克劳德?”妈妈问,而克劳德姑婆回答:“好啦,好像不会。”但她不肯再多说,只是坐在桌子另一端,香烟在阳光下释出朦胧烟雾。妈妈正在做馅饼,面粉一路沾到手肘,尽管她喜欢把这称作不花脑筋的工作,但事实却非如此。事实上,她发现自己思路最清晰、想法最敏锐的时候往往就是烹饪时;她可以在身体忙碌的情形下完成其他时候做不到的事,例如将她的烦恼编排列队,每一队都由一份希望主导。有时她会在煮饭时突然想起遗忘已久的诗歌,或用先生、孩子、先父或她尚未出生但已能清晰预见的孙辈(有三个已毕业的女孩和一个清瘦忧郁的男孩)的语言说话。她对天气了如指掌。她把玻璃馅饼盘放进呼呼吐着热气的烤箱内,说不久就会有场暴风雨。克劳德姑婆没有响应,只是叹口气、吸口烟,用一条小手帕擦擦她满是皱纹的脖子上的汗,然后将它仔细塞回袖子里。“晚点就会清朗很多了。”她说完随即缓缓走出厨房,穿越大厅回到她的房间,看能不能在晚餐前小睡一会儿。她曾在这张宽大的羽毛床上跟哈维·克劳德度过短短几年同枕共眠的时光。躺下前她望向了山丘,确实看见有白色的积云往那儿集结,带着胜利的姿态节节攀升。索菲无疑是对的。她躺在那儿想:至少他是来了,而且没有造成任何冲突。其余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与此同时,戴着低顶宽边帽的德林克沃特医生气喘吁吁地在“老石墙”旁停下脚步。这道围墙,也就是那片长满昆虫的多岩之地,分隔了“绿野”和“老牧野”,一路通到荷塘边缘。血压造成的嗡嗡声逐渐退去,因此他开始听得见他唯一关注的那出戏码:啁啾不停的鸟语、不成调的蝉鸣,以及上千生物进进出出的窸窣声。人类曾经插手于这块土地,但现在多半已经抽离。他可以在荷塘对岸的远方看见布朗家谷仓的屋顶,知道这片牧野已遭那家人遗弃,而这道古墙正是他们所留下的遗迹。景色因人类事业的进驻而变化多端,多出了大大小小的房屋、绵延的围墙、阳光明媚的牧野、池塘。医生认为这似乎才是“生态”一词的真义,他不时会在大城报上看到这个词在那些密密麻麻的专栏里遭到误用。当他坐在一块长着青苔的温暖岩石上聚精会神时,一阵微风吹来,告诉他傍晚时分就会有一朵来自山间的云在此地化成雨水落下。
同时,约翰·德林克沃特和瓦奥莱特·布兰波的两个曾孙女就躺在索菲房里那张宽大的羽毛床上。黛莉·艾丽斯隔天要穿(这辈子可能只穿这么一次)的浅色长裙小心翼翼地挂在衣柜外,在衣柜门上的镜中映出一模一样的倒影,背对着背。裙子下方和周围也缀满配件。索菲和姊姊赤身裸体,躺在午后的暑热中。索菲的手扫过了姊姊汗湿的身侧,因此黛莉·艾丽斯说:“哎,真的太热了。”但却觉得妹妹沾在她肩上的泪水更加滚烫。她说:“不久就会轮到你了。你会选中一个人,也可能被人选中,到时候你也会成为六月新娘。”但索菲说:“我永远不会,永远不会。”接下来的话艾丽斯就听不到了,因为索菲把脸埋在姊姊的脖子上喃喃低语。索菲说的是:“ 他永远不会理解、永远不会看见,他们永远不会让他得到跟我们一样的东西。他会跑到不该去的地方、看见不该看的东西,永远看不出哪里有门、哪里该转弯。等着看好了,你尽管等着看。”就在这一刻,克劳德姑婆也在思考这件事,想着他们若等一等不知会看到什么。她们的母亲也感受到这点,但不是出自普通的好奇心,而是在刺探各种可能性。史墨基则以为此时是周日的休息时间,于是独自留在那满是尘埃的黑暗书房里,将整张图在面前摊开。而就在这一刻,这件事也让他浑身战栗,如一道火焰般蹿起、永不止息。
Ⅲ
山脚下住着一个老太太,
她若还在人间,就依然住在那里。
上个世纪末一个愉快的夏天,约翰·德林克沃特以看房子的名义到英国进行了一趟徒步之旅。某天傍晚,他来到柴郡一栋红砖造的牧师宅邸大门前。他迷路了,而且还搞丢了导览手册,因为几小时前他在一座磨坊旁吃午餐时,手册不小心掉到了磨坊的水槽里。现在他饿了,而不管英国乡间有多么安全可爱,他还是不禁感到不安。
古怪的内部
牧师宅邸里有一座无人照料、杂草丛生的花园,蝶儿在茂密的玫瑰丛间飞舞,鸟儿则在一棵多瘤而姿态跋扈的苹果树上啁啾跳跃。树杈上坐着一个人,刚好点燃一根蜡烛。为什么是蜡烛?那是一名白衣少女,正用双手护着蜡烛,火光忽隐忽现。她说(但不是对他说):“ 怎么了?”烛火瞬间熄灭。他说:“不好意思。”她从树上迅速敏捷地爬下来,因此他赶紧站得离大门远些,以免在她过来跟他说话时显得无礼莽撞。但少女没有过来。此时从某处(或者说是从每一个角落)传来一阵夜莺的歌声,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开始。
他不久前才来到一个十字路口(不是真正的十字路口;虽然过去这一个月来,他也面临过不少抉择,必须决定要向下前往水边,还是往上越过山丘,但他发现这些历练对处于人生十字路口的他并无多大帮助)。他熬过了一年,设计出一栋巨大的摩天楼,必须在尺寸与用途容许的前提下,尽可能让外观看起来像座十三世纪的教堂。他把第一份设计图草稿送去给客户时,原本是把它当成一个玩笑、一种狂想,甚至是一种消遣,理应会遭到退件;但那客户没看出他这点心思,言明就要他的摩天楼盖成这种样子,就要它成为一座商业教堂。而约翰·德林克沃特没料到的是,连那状似受洗盆的黄铜信箱他也要,还有那些克吕尼式的古怪浅浮雕(描绘小矮人在打电话或阅读收报机上的纸带),还有位于建筑物高处、根本不会有人看到的怪兽饰,而且怪兽饰脸上就长着跟客户本人一样的凸眼睛和草莓鼻(但那家伙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客户认为没什么是他办不到的,所以现在一切都要完全按照德林克沃特的设计去进行。
这项计划不断拖延的同时,他差点就经历一场转变。就差一点,幸而他成功避掉了。那似乎是种非自身的东西,呼之欲出却又说不上来。一开始他是注意到有种东西迂回侵入了他忙碌但规律又充满古怪白日梦的生活:只是一些抽象的字眼,但却会突然浮现脑海,就好像有个声音将它念出来似的。其中一个是“多样性”。还有一天,当他坐在大学俱乐部里望着窗外的蒙蒙烟雨时,浮现的是“组合”二字。一旦说出口,这个概念就会占据他全部的心思,一路蔓延到他的工作场所和会计室,让他陷入瘫痪,无法将心思放在人称“昙花一现”的事业上,将构思已久的下一步付诸行动。
他感觉自己正缓缓陷入一场漫长的梦境,也可能正从一场梦中醒来。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他都不希望发生。为了抵抗,他开始对神学感兴趣。他阅读斯韦登堡和奥古斯丁的作品,而最能抚慰他的莫过于阿奎那:他几乎可以感受到这位众人眼中的“天使博士”正在一字一句完成他的伟大著作《神学大全》。他后来才知道阿奎那临终前竟把自己写的一切视为“一堆稻草”。
一堆稻草。德林克沃特坐在“毛斯、德林克沃特暨石东建筑事务所”开着天窗的长形办公室内,瞪着他建造的那些高塔、公园和豪宅的黑白照片,心想“只是一堆稻草”。就像《三只小猪》中第一只小猪盖的那栋最不持久的房子。不管追他的那只大野狼是什么,必须要有个更坚固的地方让他躲藏。他那年已经三十九岁。
合伙人毛斯发现尽管他已经在绘图板前耗了好几个月,商业教堂的具体设计图却毫无进展;发现他其实只坐在那里心不在焉地乱画一些内部设计古怪的小屋,一画就是好几个小时。因此送他出国去休养一阵子。
古怪的内部……有条小径从大门直通装着扇形窗的牧师宅邸房门,他看见小径旁放着一台机器(或一个花园装饰品),是一个放在脚架上的白色球体,周围环绕着生锈的铁环。某些铁环已经松脱,掉在花园小径上,上面有杂草遮蔽。他推了推大门,结果门咿呀一声打开了。屋里有一片光线在移动。而当他沿着杂草丛生的小径走上前时,门里传来了一个声音。
是 他
“我们不欢迎你。”布兰波博士说(因为此人正是他),“你已经不再是你了。是你吗,弗雷德?我应该在大门上加个锁的,现在的人真没礼貌。”
“我不是弗雷德。”
他的口音让布兰波博士停下来思考。他提起油灯。“那你是谁?”
“只是一个旅人。我恐怕迷了路。你没有对讲机。”
“当然没有。”
“我无意贸然闯进来。”
“小心那个老旧的观星仪。都解体了,变成一个恐怖的陷阱。你是美国人?”
“是的。”
“哦,好吧,进来吧。”
女孩已经不见了。
陌生的幽暗巷道
两年后,约翰·德林克沃特困倦地坐在大城神智学学会暖气过强、灯光昏暗的房间内(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跑到这里来,但他确实就在这里)。学会举行了一系列演讲,讲者是各方智士,有灵媒也有天衣派信徒,而德林克沃特发现等候学会选择的讲者名单上也有西奥多·伯恩·布兰波博士,主讲“大世界中的小世界”。一看到这个名字,他脑中就不由自主浮现出苹果树上的那个女孩,光芒在她双掌间熄灭。发生什么事了?他再次想起她走进昏暗餐厅里时的模样。牧师没有介绍她是谁,因为他根本不愿意中断话题。他只是点点头,把一堆发霉的书和一叠叠系着蓝色带子的纸张推开,挪出空间让她把发黑的茶具组和带裂痕的盘子盛着的烟熏鲑鱼放下。她有可能是女儿、被监护人、用人、囚犯(甚至有可能是守卫),因为就算表达得很含蓄,布兰波博士的思想也真是够古怪执迷的了。
“帕拉切尔苏斯'11'认为——”他说着,停下来点烟斗。因此德林克沃特抓到空当问:“那位小姐是令嫒吗?”
布兰波往后瞄了一眼,仿佛德林克沃特看到了一个他不知道的布兰波家族成员似的。接着他点点头,随即继续:“你知道,帕拉切尔苏斯……”
她主动送来了白波特酒和红波特酒。全都喝完时,布兰波博士已经很激动,开始提起自己的私事,例如他因为执意说出自己知道的真相而被剥夺了牧师资格。现在他们还会跑来嘲笑他,把铁罐绑在他的狗的尾巴上,那只可怜的笨狗!她又送来威士忌和白兰地。最后德林克沃特终于豁了出去,直接询问她的名字。“瓦奥莱特。”她说,却没直视他。最后布兰波博士终于带他去就寝,他会亲自带路也是为了让德林克沃特继续听他说话。但其实他已经完全听不懂布兰波博士在说什么了。“在时间构成的房子里还有由房子组成的房子。”黎明前惊醒时,他发现自己大声说着这句话,喉咙疼痛不已。他刚梦见了布兰波博士和善的脸。他打翻了放在床边的大水壶,有一只蜘蛛气恼地从里面爬出来,因此他站在窗前,将那冰凉的陶瓷贴在脸颊上,喉际的干渴并未获得纾解。他望着在花边般的树木间随风飘动的一团团雾气,看着最后的萤火虫消失。他看见穿着浅色长裙的她赤脚从谷仓回来,两手各提着一桶牛奶,但不管她多么小心翼翼地前进,还是有一滴滴牛奶溅到地面。就在清明无比的一刻,他忽然领悟到,他将着手打造一栋房子。而一年又几个月之后,这栋房子就成了艾基伍德。
此时在纽约,她的名字竟然出现在眼前。他原本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他登记了那堂课。
他知道她会陪同父亲一起来,他一看到那名字就知道了这点。他知道她会变得更加楚楚动人,知道她从不修剪的头发会比两年前更长。但他却不知道她来时已怀有三个月身孕,孩子的爹是弗雷德·雷纳德或奥利佛·霍克斯奎尔或哪个不受欢迎人士(他从没问过名字);没想到她跟他一样也老了两岁,也来到了她自己艰难的十字路口、走过了一条条陌生的幽暗巷道。
称之为门吧
“帕拉切尔苏斯认为,”布兰波博士这么告诉神智学者,“宇宙里充满了力量和灵体,但不完全是非物质的。管它们是什么,也许是比普通世界更纤细、更难摸到的材料。空气和水里都充斥着这种东西,我们的周围也到处都是,所以我们只要动一动(他把修长的手在空气里轻轻挥了一下,扰乱他吐出来的烟)就可以拨走数千之多。”
她坐在门边台灯照不到的地方,有点无聊、有点紧张,或两者皆是。她手托着腮,台灯照亮了她阴暗的手臂下缘,使之呈现一片金黄。她的眼睛深邃而阴郁,两道眉毛连成一线,也就是从鼻子顶端一直延伸过去,浓密而未经修剪。她没看他,或者该说,她对他视而不见。
“帕拉切尔苏斯把它们分成了水精、树精、气精和火精。”布兰波博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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