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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所有的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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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翘抢答:“建筑系已预留了位置。”

“你呢,展翘?”

“我与他一般明年升读,他跳了班,我没有。”

徐太太过来笑说:“展航,你可要年年来探访大哥大嫂,毕业后帮忙建设东南亚。”

婚礼上衣香鬓影,客人没有想象中多,不过百来名,一定经过精挑细选。

忽然之间,展航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穿黑色大排穗裙子的女郎。

他睁大了双眼,段福棋,这女子是段福棋。

他急急走近。

那女子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笑脸迎人,不,不是她,女郎皮肤黝黑,

甚具热带风情,却不是段福棋。

展航连忙退下。

展翘问弟弟。“找人?”

展航不出声。

“周小姐不会来这里,她身分不能见光。”

不,他不是找周晚晴。

“我们跳舞去。”

“我情愿到露台散步。”

“盛大婚礼真高兴,希望将来我也可以享有。”

展翘一下子被伴郎们拥入舞池。

展航坐在酒店露台欣赏蕉风椰雨之都的夜景。

热带的月亮总是又大又圆,连心脉的阴影都一清二楚,噫,吴刚在砍桂树呢,嫦娥应悔偷灵药……

“在看星座?”

“嗯。”展航转过头去。

正是那穿黑色流苏裙子的女郎。

女郎走到他身边。“你是新郎弟。”

展航颔首。

“我叫郭子丞,新娘的表姊,特地从澳洲来。”

“这真是一个盛会。”

“你看上去却十分寂寞。”

“是吗?我在找人。”

“找谁?”女郎问得十分坦率。

喝了几杯香槟的展航回答:“丧父之前少不更事,开心活泼的于展航。”

女郎完全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她温柔地说:“你总得放手,让过去成为过去,生命由许多失去组成,你失去童年,成为少年,失去青春,成为大人,怎可恋恋不舍不愿松手。”

展航不出声,真想痛哭一场。

“有得有失,才是人生,切忌忿忿不平。”

她低沉的声音犹如一双轻抚的手,拂着他哀痛的伤口,给他安慰。

“多谢你与我分享智能。”

“希望对你有帮助。”

“我们以后还有机会见面吗?”

“明日我便要回墨尔本,我在那里打理一间模特儿公司,你有标准身段面孔,如有兴趣亮相,可以同我联络。”

她给他一张名片,他慎重收好。

这时展翅大声叫:“小弟,快来跳舞,专等你一人呢。”

郭子丞拉着他走进舞池,大家正围住新郎新娘团团跳舞,展航只得加入。

他相信他是醉倒的,由姊姊扶着回到酒店。

第二天醒来,和衣倒在床上,脖子僵硬,肩膊酸痛。

他听见展翘说:“大哥说我可以保留全套首饰衣裳,那是他送我的礼物,你也是,妈妈。”

“展翅刚毕业,有什么能力。”

展翘头脑却很简单。“我不管,大哥大嫂说送给我。”

展航头痛欲裂。

于太太说:“那你就收下吧。”

在这种时候表现骨气,会变成僵局。

展翘非常高兴,叽叽喳喳讲了徐家许多好话。

当徐家婉留他们多住一阵的时候,于太太坚辞,只是说展航要开学。

过一日他们就走了。

于太太轻轻说:“幸亏徐家只有一个女儿,否则连展航都要留下给他们。”

回到家中,玉枝说得不错,大雪纷飞,飞机需延迟降落。

展航恢复了他的黑衣黑裤打扮,外罩一件防湿大衣。

第一件事便是去找玉枝。

他拾起小石子扔向她二楼卧室的窗户。

她探头出来。

“回来了,婚礼是否成功?”

“新娘戴真的钻冠。”

“哗。”

“空气清冽冰冷,可要出来散步?”

“我五分钟就下来。”

玉枝很快披着厚大衣下楼,她惊喜地看着他。“你长高了。”

“才没有,别把我当孩子。”

“你仍是中学生。”

展航拾起一团雪揉到玉枝脸上。

玉枝只是笑,他紧紧拥抱她。

“你好似释放了一点。”

“看到大哥得到幸福,觉得人生尚有意义。”

他俩在雪地上留下两行足印,一直往附近公园走去。

“听说你已结束某段感情。”

展航只在喉咙内发出一阵模糊的声响。

那日下午,回到家里,发觉叶律师正在探访。

于太太说:“展航你来得正好,叶姊姊来道别。”

展航愕住。“为什么,”他反应甚激,又一次不接受失去好友。“你去哪里?”

“纽约有一家律师行邀请我过去发展。”

展航低下头。

“我们仍可见面。”

展航忽然像足一个十六岁少年,赌气。“不不不。”把头埋在双手中。

于太太笑。“你看他,若不舍得,可到美国去看叶姊姊。”

“不让你走。”展航紧紧拉着叶律师的手。

叶慧根也笑。“到底还是孩子。”内心却为少年那点真挚而恻然。

不久,他会长大,真情为理智活埋,再也不会有类似表现。

“我已交代了一位施少华先生照顾你们。”

于太太婉拒。“孩子们已大,我生活渐趋正常,不再需要律师,动辄请律师出去讲话,吓坏人家。”

叶慧根微笑。“我也这么想,施君是执业会计师,不是律师。”

于太太说:“呵,那倒是好。”

圣诞节前后于家电话不绝,泰半是来约于展航。

于太太暂充社交秘书。

“展航届时往东南亚探亲。”

“他不在本市,对不起。”

“他此刻到音乐老师处去了。”

于展航其实在房里迷头迷脑读莎士比亚四大悲剧。

展翘说:“展航自闭。”

于太太说:“还有玉枝是他好友。”

展翘又说:“他的好友都比他大。”

展航微笑,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动气。

于太太轻轻劝。“展航,朋友年纪要相仿,像玉枝大一、两岁不妨,否则,有什么话好说?”

展翘嗤一声笑出来。“他与她们又不是开研讨会。”

于太太瞪了女儿一眼。

展翘说:“不知多少女生要求我介绍展航给她们认识,连带我也不知多受欢迎。”

于太太大惑不解。“展航有什么好?脾气古怪,喜怒无常,冲动牛劲十年不改,还有,长头发问题没解决,现在又留上了胡须,我随时预备接校长电话。”

展航笑。“没想到在妈妈眼中我一文不值。”

“展航你仍是妈之宝,”于太太也笑。“我不过指出事实而已。”

展翘说:“校长?本校靠于展航光宗耀祖呢,他平均分九十九点八,还要发新闻给报馆呢。”

于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过两日有一位华人报馆的年轻女记者来做访问。

开头,她以为会看见一个蛋头,或是四四方方典型的小书生。

谁知来开门的英俊小生答:“我就是于展航。”

女记者张大了眼睛,到底年轻,忍不住问:“你有否看日本电视剧──”

展翘在一旁听见。“他比日本人好看。”

记者平日也十分刁钻活泼,不知怎地,这次一直说是是是,因为事实如此。

于太太问:“是光明日报区小姐?”

“正是区家惠。”

“区小姐,”于太太微笑说。“首先我想说明一点:孩子们读书成绩略佳是应该的,没有什么值得表扬。”

“于太太,”那区小姐说。“我们是想借着于同学的经验鼓励其它华裔学生。”

“那么就随便谈几句吧。”

于展航仍然穿着那套洗得发白的黑衣裤,他斟了果汁给记者,两人坐在书房进行访问。

“听说你考取美国名校而终于婉拒学位?”

“是,当初投考是想证明能力。”

“为何没有南下?”

“最后觉得陪伴母亲比较重要。”

区小姐感动,接着,详细问及他读书习惯、课余兴趣,展航一一作答。

最后,她问:“男孩子长得英俊,会不会是一种负累?”

展航笑笑。“那你要问那些相貌漂亮的男子。”

区小姐看着他。“你好象已经被问过多次,并且知道该怎么回答。”

展航只是笑。

女记者问于太太。“请问,于展航有无缺点?”

于太太长叹一声。“所有十六岁男孩子有的缺点,于展航都具备,你看得他太好了。”

女记者留下名片离去。

于太太叫展航。“进了大学,你还照样蓬头垢面?”

展翘代为回答。“妈妈,你有所不知,进了大学,人人不修边幅。”

“是乞丐大学吗?”于太太不服。

于家渐渐恢复生机。

一日,展翅打来电话,于太太听了几句,忽然哭泣,展航立刻扶住母亲,

只听得展翅在另一头嚷:“展航,你快要做叔叔了。”

半晌,展航才明白是要有小小新生命出世,也不禁打心底哭出来。

呵,父亲永远不会知道,父亲墓木已拱。

那日深夜,展航听见书房内有声响,他警惕地起身巡视,看到母亲在书房翻阅照片簿。

于太太在看丈夫为主的家庭照。

展航蹲下来。“妈妈。”

母子都流下泪来。

有种伤痕,不是时间可以磨灭。


  







天上所有的星五





月底,于太太说:“展航,你拿着这份银行单据去见一见施先生,我有几项开支弄不清楚。”

“是。”

展翘说:“妈妈,我也可以去。”

“你是女孩子,我不想你与陌生人周旋。”

“将来我出来工作办事,迟早要见人。”

“这种事不必预先演习。”

“二十一世纪了,妈妈。”

“妈妈,展翘说得对。”

于太太沈吟。“那么,两人一起去吧。”

展翘很感慨。“真奇怪,仍有女子不宜拋头露面之说。”

父亲辞世之后,母亲突然保守,这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法。

施少华一亮相,姊弟二人同时一怔,呵,这才是日本剧集里男主角般的一个人。

从未见过那么熨贴的灰色西装,那样教人舒服的短发。

他老远已经伸出手来。“展航与展翘?哪个比较大?”

展翘答:“我。”

“本来早就该来探访,可是慧根吩咐过我:‘于太太有事自会找你,你别乱去串门。’”

展航忙说:“哪里哪里。”

他把文件取出。

“我今天之内一定要给于太太办妥。”

展航说:“拜托。”

刚想起身告辞,可是一眼看到姊姊不愿实时走的样子,展航明白了。

他由得施少华陪展翘参观办公室设施。

半小时后,他才催促。“该走了。”

在电梯中,展航学着姊姊口气。“他比你大许多。”

展翘忽然胀红了脸。

“人家已经工作多年,一定早有女伴。”

展翘别转面孔。

走到停车场,刚想上车,忽然看到对面一辆雪白大房车内有一熟悉人影。

展航马上站住。

他错过多次,但这次他不会错。

他立刻奔过去。

展翘在身后叫他。“展航,展航!”

展航一个箭步奔到对面,对,是她,终于见到了,瓜子脸,大眼睛,他只想问她一句话:喂,你也是人,你可内疚?

她在该剎那也看见了他,怔怔地,不知所措,忽然之间,她身边的乘客提醒她。

“还不开车?”

她猛地醒觉,呼一声踩下油门,车子就在于展航身边飞驰出去。

这时展翘也已经追到身边,拉住弟弟衣角。“展航,你又认错人了。”

“没有,”他握紧拳头。“是她。”

“展航,释放自己,人家已作出赔偿,我们也已接受。”

他已记下了车牌号码。

“妈妈在等我们。”

万试万灵,一提到母亲,于展航就平静下来。

展翘拉着他离去。

展航立刻托人去查探那辆白色大车的车主,这件事秘密进行,不让母亲知道。

不久,他听见展翘磨着母亲不知要求什么。

于太太问:“请施先生吃饭?”

“好不好?”

“嗯,晚饭时间太长,不好意思。”

“那么,下午茶吧。”

于太太叹口气。“展翘,施君年纪比你大,生活经验比你丰富,你要找朋友,最好在大学里留意。”

不料展翘否认,口气老练。“我不过有事向他请教。”

“好好好,”于太太说。“我有空拨电话给他。”

第二天,同学卓贤来告诉展航。“找到了。”

展航惊喜。“你用什么办法?”

卓贤狰狞地笑。“用九子母神魔上天入地搜魂大法。”

展航说:“我一早知任何计算机上记录密码都难不倒你,自有破解方式。”

他把一张影印纸交给展航,展航低头一看:VJS168,车主TLEE,接着是本市的地址。

“可是你要的人?”

“是。”

他没有看错,的确是她。

原来,她也住在这里,于展航仰头大吼数声,把同学吓退几步。

“展航,你怎么了?”

“没什么。”

一连三天,他跑到那个地址去等人。

小洋房建在海滩旁,相信一推开长窗,就可以看到浩瀚的太平洋,同样是海景,与于宅大不相同,这里,可以嗅到盐香。

一个令别人家破人亡的人竟会生活得那样好。

等到第四天,终于看到她了。

她走出来信箱取信,穿大衬衫,三个骨裤子,血红色高跟拖鞋。

因为身段好,那种不伦不类的搭配,竟成为时装。

头发剪短了,贴在头上,架着墨镜,显得面孔更小更尖。

她仍在李汤默士麾下讨饭吃。

世上有许多普通的美女,她却是罕见的美女,所以他不舍得她。

取了信,她没有即刻走进屋内,坐在石阶上翻阅。

展航见她打开一本杂志读起来。

真奇怪,那本杂志封面有黄框围边,分明是一本国家地理杂志,没想到那样妩媚的女子对自然地理有兴趣。

展航在树荫下注视她。

这时,有人在屋内叫她。

她抬头,露出厌恶的神情。

唤她的人自屋内走出来,啊,这便是那李某,要看多一眼才认得真。

他老了胖了,头顶半秃,腹围隆起,最不堪的是竟穿着湖水嫩蓝的上衣与长裤,看上去像上了年纪享福的太太。

也许这样形容是不对的,于太太的身上就找不到这类颜色。

李氏顺便把手放在女伴的肩膀上,她半边身忽然僵硬,一侧膊,卸脱了他的手。

展航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啊,他俩的关系有变,没想到短短数年间,物是人非。

她匆匆返回屋内,他也跟着进去。

那本杂志落在石阶上。

展航轻轻走过去,拾起杂志,看到封面是栩栩如生一只翼龙的化石,展航忽然松手,像碰到毒蛇似奔走。

她既然已经讨厌他,为什么还不离开他?

是因为生活的问题吧,所以他们从来不会一次过给这类女伴大量现款,怕她们得手后逃逸。

过两日,他又去了。

这一次,等不到人。

于展航似扎营似,每次三、两小时,有无结果都会离去。

屋内两个人都很静,不大进出。

再去,刚刚碰到他们拎着大量行李出来,一定是回家,或是旅行,暂时不会回来。

司机把行李一件件装上车,终于关上车门,高速离去。

展航只得回家。

接着,他每隔一阵去张望一次,只见到管家进出。

这是一所度假屋。

次数来多了,终于引起注意,有男家人过来问。“小兄弟,你在这里干什么?”

展航答:“乘凉。”

“住宅区附近不宜游荡,请你尽快离去。”

展航只得坐上他的脚踏车。

之后,他的门槛也精了,只在车上一圈圈兜过,观察动静。

这仿佛已经成为他的课余嗜好。

那天回家,发觉施少华在客厅。

展翘正请教他关于升读会计科的一切,于太太坐一旁静静喝茶。

气氛有点沉闷,幸亏展航回来了,他向客人打一个招呼,看到桌上点心,

立刻抄起大嚼,令姊姊大皱眉头。

施少华却笑起来。“这里还有。”

“什么蛋糕?美味之极。”

于太太也笑。“施先生带来的提拉米苏。”

展航索性坐下来,斟出咖啡一饮而尽,松了口气。

施少华穿白衬衫卡其裤,仍然一派斯文,微微笑,大方得体。

展航站起来。“失陪。”

他回到楼上淋浴,围着大毛巾看电子邮件的时候,展翘陪着客人走过。

“这是弟弟的活动范围,你有否发觉有阵味道。”

施少华房门口张望一下。“没有呀。”

展航说:“所有姊姊都爱讲兄弟坏话。”

施少华笑。

展航套上大线衫短裤。“请进来参观。”

没想到施少华真会有兴趣。

他建议把计算机附件转换位置,方便使用,然后帮展航检查打印机。

展翘洋洋得意,大有“看人家多懂得爱屋及乌”的意思。

展航觉得施少华含蓄大方,又乐于助人。

那天,他留到吃过晚饭才走。

于太太诧异。“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消磨整日,开头有点闷,很想告辞的

样子,后来展航回家,他就有说有笑。”

展航说:“他不适合展翘。”

“为什么?”

“他太老练,太有修养学养,要求一定很高。”

展翘大声啐弟弟。

于太太说:“我们顺其自然发展吧。”

展翘把施君带来的礼物挪到自己房里,那是一套水晶玻璃笔架子。

可怜的展翘,展航想,少年丧父的心理病终于展露出来:她喜欢年纪较

大的男友。

那个她直到春季来临尚未回来,展航每隔数天就去兜一下。

一日,正打算下车,一辆黑色四驱车停在他身边。

“展航,是我。”

施少华?展航愕住。

“来,把脚踏车放到我车尾,我载你去喝杯啤酒。”

展航踌躇,走近车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施少华微笑。“绝对不是灵感。”

展航把脚踏车放上去,自己跟着上车。

少华迅速离开那个住宅区,一边说:“我跟着你出门,一直尾随到这里。”

展航沉默,过了一会儿说:“我没留意到你这辆大车。”

施少华答:“你的注意力不在路上。”

说的也是。

“为什么跟着我?”

“慧根叮嘱我好好关注你。”

“因为我是问题青年?”

“怕你情绪受纷扰。”

展航不服气。“为什么不留意展翘,最近她时时夜归。”

施少华微笑。“稍迟我会同她谈谈。”

到了一家酒馆,施少华问:“喝过啤酒没有?”

“有,不喜欢。”

“那么,喝矿泉水好了。”

英式酒馆内气氛友善,施少华显然是熟客,酒保侍者都向他打招呼。

他挑一个清静角落坐下,喝一大口啤酒连泡沫,然后轻轻问:“为什么跟

踪段福棋?”

蓦然听到这个名字,于展航吓一跳,发呆,半晌,才低下头。

“这就是我们最担心的事,车祸至今,已经多年,你若不愿忘记,就不

能开始新生活。”

展航不出声。

“再不约束自己,很容易成为怪人。”

“谁告诉你关于我家车祸。”

“身为你家会计师,自然对你们有点了解,别忘记我还是你非正式监护

人。”

展航叹口气,用手捧住头。

施少华把啤酒杯子递给他。

展航喝一大口,清凉苦涩的啤酒仿佛安慰了他。

“有什么心事,不妨对我说,我很会保守秘密。”

展航抬起头,看牢天花板。“我忍不住想多看她一眼,像是希望看到她双手滴出鲜血来。”

施少华摇摇头。“那是一宗意外。”

“为什么挑中我父亲?”

“他不幸在该处该时出现。”

展航苦涩地说:“我日日思念亡父。”

侍者过来替他们斟满啤酒。

“或者,到别的国家去读书可以有帮助?”

“我要陪伴母亲。”

“她很适应新生活,你不必替她担心。”

“我不愿再跑来跑去,这里有我的朋友。”

说到这里,忽然有一个人走过来,静静把手搭在施少华的肩膀上。

展航抬头,电光石火之间,他明白了。

施少华立刻介绍。“这是我伙伴张宇成。”

那姓张的年轻人与他一般高的身段,斯文有礼,说不出的清秀儒雅。

呵,于展翘完全表错了情。

展航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并非幸灾乐祸,而是无奈。

上天总喜欢开玩笑。

张宇成轻轻说:“你就是于展航,少华提起过多次:功课上佳,个性特别。”

两人的声音都非常低,可是又清晰可闻,大嗓门比起他们,应当自惭形

秽。

单独看,一点蛛丝马迹也无,两人坐一起,却又立时三刻知道他俩身分

关系。

展航说:“多谢你的忠告,我明白了。”

“不要再去段宅。”

展航颔首。

“我送你回家。”

“我有脚踏车。”

“那是在公园里做运动用的车,不适宜在闹市街道中行驶。”

展航笑笑。“你们都那样说。”

他俩送他回家,张宇成很客气地让展航坐在前座,不知怎地,展航老觉

得有人在他脖子后呵气,忍不住侧头一看,但那不是张宇成,他坐在三呎以

外的地方,倒似一条无形狗,伸长舌头,在他背后喘气。

展航感到说不出的怪异,下车时如释重负。

那辆大吉普车刚开走,展翘就自屋内追出来。

她气急败坏。“那是施少华吗,为什么不叫我?”

“为什么要叫你?”

展翘又答不上来。

“你有话要说?”

展翘愣愣地看着弟弟。

“有空同唐东雄及谢庆弧他们一起玩,他们才适合你。”

展航往屋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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