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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佑心若-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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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越发轻快,有着畅想未来的愉悦,只是两眼一片漆暗的罗霆佑始终不知,她满脸的水痕,无论怎么擦怎么抹,也是湿凉一片。止不住泪水无休无止奔流倾泻,她小心翼翼不叫泪珠滴在他的皮肤上,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她的声音是故作的轻快,出口的是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未来……
霆佑啊,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可能……已经怀孕了……
对不起,我只能这么做,真的对不起!
我不是有意要骗你,只是我只有这么一个办法可想。
我也想一辈子在你身边,可是不行。
你要活下去,我只有这一个办法。
对不起……
转眼又是一个多月过去,关昕若顺利毕业,学位证书拿到手便马上乘机返沪,片刻也没在青岛多逗留。不是她不留恋那座生活了二十多年城市,也不是不想念父母兄长,只是……见了面徒增伤心,何必……
她早已借尚靖希的口告知家里霆佑失明的事,毕竟若是她不在了,她是绝不可能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上海的。而她也知道,不管爸妈跟霆威有多担心霆佑的情况,却终是要顾忌她的情绪,因为她有病,而且是那种一个不顺心便很可能随时撒手归天的心病。
所以在她还活着的这段时间霆佑是独属于她的,她格外珍惜,谁也不允许打扰。
“霆佑?!”
机场内,一大群急切迎候亲朋的人当中,两眼空茫,握着手杖的他安安静静地站着,喧哗吵闹的人潮几乎掩去了他的身影。但她却一下子就看见他,只因为他的笑容——在她眼中,这世上再没有人可以笑得像他那般温和柔暖,好像浸了温水的毛巾一样的暖。
“恭喜毕业!”将投入自己怀中的柔软身躯紧紧抱住,他微微皱了眉,“瘦了!”
关昕若怔了怔,有那么明显吗?她才离开几天,他竟就敏感地察觉了!
“想你了嘛!”她连忙撒娇,岔开话题道:“就你一个人吗?”四处张望,“靖希哥没陪你一块?”
“他下午有个病人,把我送到这就走了。”
撇了撇嘴,“嘁,我当你已经厉害到可以自己一个人在上海来去自如了呢!原来啊……如此如此!”
罗霆佑好笑,“‘如此’什么,还真打算高看了我了?不过你倒是可以放心了,至少我现在是没那个能耐离家出走的!”
把行李递给他拎着,挽了他的手臂向外走,“你有过离家出走的念头吗?”她问。想来他罗霆佑自小就是个循规蹈矩的孩子,离家出走这种出格的事他怕是想都没想过吧!
六年前那次算吗?只是想了想却没有说出口,他随即笑了,微侧过头对她,“我们现在不正是离家出走么?”
关昕若“嗤”地笑出来,假嗔道:“我拐了你这个乖乖好宝犯错误,怨我了?”
罗霆佑哈哈笑,寂默的眸子弯弯的,竟也染着笑意,抽出被她挽住的手臂,搂紧了她,微低下身子,沉缓的嗓音柔柔在她耳侧,“哪敢啊,老婆大人!”
霎时红了脸颊,她推他,“好好走路吧你!”她这才走了两天,不知道他就跟谁学了这套油滑的不正经。
一上了出租车关昕若就倒在罗霆佑怀里迷迷糊糊睡了,一路上晕沉沉地睡不踏实,却也从机场直睡到家门口。
下车的时候被摇醒才觉出胸口些微的闷痛,她一声不吭地下车,罗霆佑以为她是累了,又没睡足,便道:“回到家里洗了澡再好好睡吧。”
她点了点头,才又记起他看不到,可也没有气力应声。
有时候她会想自己为什么不得些别的病,偏是这心脏病?病发起来从没有预兆,只要稍一累过头就不行,总搞得她无气也无力,也太麻烦了些!
还记得她小时候就常抱怨,“要有那种能一直活蹦乱跳到死的病就好了,怎样我都认了!”
然后就听霆威逗趣道:“精神病,你也认了?”
她气得冒烟,一家人却全笑得前仰后合。
那时候霆佑没有失明,她也不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妈妈从来都把她的吃穿打点得妥妥当当,爸爸很宠她什么事都顺着护着,霆威是她最喜欢欺负的朋友跟哥哥。那时候谁也没有离家,一家五口人都在青岛,日子过得无忧无虑很快乐。
然而现在……
靠在电梯壁上,她抬头看他从下顺次摸到电梯按键的倒数第三排,按下左边的按钮,然后从电梯启动开始嘴唇微微开合地默数。她来了兴趣,半闭上眼睛同他一起在心里细数。大约每数四下显示器上便会跳动一个数字,电梯中间没有停歇直上到六楼停住,应当是二十下整,而她却只数到了十五。见罗霆佑半点没有迟疑地举步迈出电梯,她犹自好笑,若她是瞎的,怕是出不了这个电梯了。
随他出了电梯,她抚墙站着等他拿钥匙开门。
“咔嚓”,隔壁开门,她下意识回头,却只看见一个黑影飞速窜出,嗖地擦过她裸露在七分裤外的小腿,徒留一道湿凉。
她怔怔地定立住,明知道是隔壁养的狗大概又因为不高兴洗澡逃跑出来,却仍是生生地被吓了一大跳。本就不大舒服的心脏,更是倏地揪痛起来,然后便是几乎滞了呼吸的气闷。她明白,这回是真的犯了病,跑不了了。
重心一晃,她忙抓住罗霆佑的手臂。
看不见她痛苦的神色,罗霆佑一手开了门,问:“怎么了?”
她抓紧了他,强挤出几个断断续续的音,却成不了句。
他霎时明白过来,忙抱起她进屋,步子乱了找不准沙发的位置,便只好直接放她在地上躺平。
药!药!昕若的手提袋里应该有的!
见他胡乱抓了她的手提袋过去,她忙摇头。只是她出不了声,身边的他永远也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仔细摸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摸到了类似的瓶子,然而却是空的,半粒药片也没有。
他急了,忙想着家里哪里还可能备着药,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卧室的方向奔去。
步伐乱糟糟的竟也找着了门,只是偏了,一头撞在门框上,冲劲太大,撞了个趔趄不算,额上立时紫红了一道,两耳“嗡”的一声响。
甩甩头,拔腿冲进屋里。
撞上梳妆台,倒了的护肤品乒乒乓乓掉一地,不理!
绊到床脚,碰翻凳子,膝盖重重磕在实木的地板上,哼都没哼一声他直接朝前爬两步,拽了床头柜的抽屉出来。小抽屉里面零零碎碎杂物一堆,独独没有药瓶。
扔了抽屉,再爬起来,拐着腿又冲出了卧室奔进书房。沿着桌边摸到左手边第一个抽屉,那是昕若的抽屉,里面放的全是昕若画图用的小物件。平日里昕若是不让他碰里面的东西的,因为里面散放着许多个她削铅笔的小刀片,他伸手进去势必要受伤的。
想都没想,他伸手便朝里头摸——
长的,是昕若的画笔,不是药!
扁的,曲线尺,不是药!
方的,绘图橡皮,不是药!
软的,颜料,也不是药!
在哪里,药在哪里?究竟在哪里……
尚靖希出了电梯便见霆佑家的门是大敞着的,心里一阵诧异,走近了才惊见关昕若竟趴在地板上费力地喘着气。
知道她是发病,他忙奔了进去半扶起她,看了她的脸色,掏出包里的听诊器又听过了她的心跳,才些微地松了口气,但眉头却始终是锁着的。
他拿出给她带来的药喂她吃下,待情况缓和些才抱她走向卧室。
一进门,满地的狼藉让尚靖希有半秒钟的怔愣,随即跨过散落在地上的瓶瓶罐罐,以及扣在地上的床头柜抽屉,将关昕若轻轻放在床上。
“……霆佑……”吃了药,气是缓过来了,却只有力气说出这两个字来。
尚靖希微怔,放轻了声音问她,“霆佑在家?”
关昕若虚弱地点了点头。
他回头看看散了一地的东西,笑道:“我当你们夫妻开了世界大战,结果丈夫一怒之下弃家出走,妻子伤心过度心脏病发呢!”
又缓了口气,她声音低弱道:“靖希哥……他在书房找药,我有点不放心,你帮我去看看。”
“哦呦,那么大个人了,在自个家还能丢了不成?”嘴上虽这么说着,他仍是起身朝书房去了,亲眼目睹了这卧室的“壮观”景象以后他还真就有那么点担心,当真怕他为了找药拆了整栋房子啊!
只是他到了书房门口却是真的呆住了——
书房里同卧室一样,满地的东西,罗霆佑就坐在一大堆杂物中间,微垂着头,腿上搁着个大抽屉,两只手上一片片红全是血,可他仍像是不知道疼一样忙不停地从抽屉里头往外扔东西,口里叨叨念念着,“这个不是。这个……”
“霆佑!”尚靖希惊唤。
罗霆佑手上没停,好像没听见一样。
“别找了!”尚靖希上前抓住他。
“怎么办?我找不到,怎么办?昕若到底把药放在哪了……昕若等着药救命啊!怎么办,昕若出事了怎么办?昕若你要撑住,你等我,等我把药找到……”挣开他,他仍旧对他充耳不闻,埋头找药。“怎么这么没用?怎么看不见?如果我能看见多好,我能看见药在哪里多好!只让我看一下,一下就好,只要找到昕若的药就好……在哪里……”
“罗霆佑!”尚靖希大吼:“我叫你停下别找了,你听见没有?昕若没事了,已经好了,你不用再找了!”
罗霆佑顿了顿,却仍是没听他的话,继续翻找。“没有药怎么会没事?不可能,你以为你是靖希吗?”他拉了尚靖希的手过来,“来来来,你帮我一起找!一个白色的塑料瓶子,是专用的药物没有标签,你给我看看这里头究竟有没有,我摸了半天就是摸不到……愣着干什么,快找啊!”
尚靖希抓了他猛摇,大声道:“我就是靖希啊,你听不出来了吗?我们上午才见过面,我的声音你听不出来吗?我拜托你清醒一点,你吓傻了?”
“……靖希?”他抬起头来,额上红得发紫的血痕让尚靖希一震,然而真正让他怔住的却是他一脸的斑斑泪迹。空茫的眼中映着门外的光亮,仍闪着波晃的水光,样子无助得像个寻不见亲人的孩子。“昕若……真的已经没事了吗?”他抖着声音问,语音轻得仿佛方才已用尽了力气,哑了嗓子说不出话。
“是!没事了!”尚靖希心里一阵发酸,一个字一个字说得确凿肯定。他最好的朋友啊,认识了二十几年的兄弟,流鼻涕的年纪也没见他这般狼狈过,从来,罗霆佑都是有条不紊的,何曾有这种慌乱得失了理智的时候?
略微苍白的嘴唇抖了抖,缓缓地,他曲起膝盖。膝上的抽屉“邦啷”落了地,声音很响,他却充耳未闻,只是低垂着头,抱紧了膝盖静静地坐着,肩膀微微颤抖……
一直以来,失明这件事霆佑并不太放在心上,他不是个会自怨自艾的人,除了一开始生活上的不便以外,看不见对他来说似乎并没多大影响。他有毅力,他可以克服,可以适应,而且从没为此而觉得沮丧无力过。
然而,尚靖希知道,这一刻,他开始憎恨自己无法视物的双眼,罗霆佑的人生第一次因无助而恐惧,因恐惧而忙乱,失了理智。失明的伤怕是从今天便要发炎溃烂,直至蛀蚀干净他最后一点自信。
他不禁又开始担心,今天昕若没事他尚且如此,若是哪一天……
他不敢想,也不允许自己去想。
十六、究竟谁的错?
    ……你尽快跟昕若到医院来找我一趟。我怀疑……她怀孕了……
她骗了他,她终还是骗了他!
靖希说他只是怀疑,而他却完完全全可以确定。否则他发现她避孕药的那天她怎么肯轻易妥协?否则她怎么会夜夜在他怀中低低叹息?否则他指尖怎么总在她脸颊上触到微微的湿凉……
只是他始终不明白,一个孩子对她真那么重要,重要到连命都可以舍弃的地步?重要到与他阴阳分离也不惜?
她到底为什么?明明将避孕药交给她的那一天,她很理智,很明白;明明他们把一切都说得很好;明明……
昕若啊昕若,你究竟想什么,真的只是任性么?
最终,我还是不够了解你吗?
“还疼吗?”她给他的手上的伤换药,本以为已经够小心,却见他手指微微颤抖。心里不由叹息,伤口虽然不深,却一条条渔网纹一般交错密布,偏偏昨晚从靖希哥离开以后,他就像是着了魔似的在电脑前面敲了一夜的键盘,伤口一再裂开,到了今天早上他停下来,银灰色的按键上早已血迹斑斑。他说是要赶稿,她却觉得他是心里有事,否则这种让人操心的举动,放在平时断然是不会有的。第一次,她生病,他在,却没有陪在她身边。
手上的伤处理完毕,微凉的手隔着桌子捧起他的脸,“过来一点,让我看你头上的伤。”
他没动,只是张着空茫的眸子“瞪”着她,面无表情。
见他没反应她有片刻怔愣,看了他半晌,放下双手转而翻开他右掌,很仔细很仔细地看,那上面有道旧伤,很大的一道伤口。“你有话想说就说吧,不用顾忌,我已经没事了。”
仍是沉默了一会他才问:“你瞒了我事情,对吗?”
闭了闭眼,她平静地答道:“是。”昨天尚靖希来,她就知道瞒不住了。
“为什么?”他颤声问。
“我想要自己的孩子。”还是一样的答案。
“然后呢?你有了自己的孩子,然后让孩子生下来就没有妈妈?还是你打算带着孩子一块去死?”他语音淡淡的不失温和,然而却仍是让她微微震住。在她的记忆里,太强烈的字眼霆佑很少会说,除非不得已他绝不出口伤人,这也是很多人无法将温文谦和的他与咄咄逼人的律师身份联系在一起的原因之一。
“我……不一定就会死……”这句话她说得艰涩无力,毕竟就算这个孩子要不了她的命,两年多以后她也许还是会死。这样说算不算又骗了他?
“拿掉!”
轻抚他掌心的手霎时顿住,她抬起头瞬也不瞬地看着他,不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他冷着声音说:“你休息几天把身体养一养,我们就去医院。无论怎样,这孩子我们不能要!”
“你开玩笑的吧?”她几乎要冷笑出来,“这是你的孩子!”
“我知道。”他不带感情地说,“就是因为是我的孩子,所以我才有权利说要或不要吧!”
“罗霆佑!”她失望地,一字一句说得痛心,“我真的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你,罗霆佑也会说出不负责任的话。”
他摇头,心平气和地,“你错了,昕若。不负责任的是你不是我。你想过没有,你身体一向不好,这孩子如果先天不良,如果遗传到你的病怎么办?你要想清楚!”
关昕若嗤笑出声,“你以为心脏病的遗传几率有多大?你当它是血癌吗?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事情!你在害怕吗?怕这孩子成为拖累?是啊,毕竟有我这一个大累赘已经够了,没有人会想要自找麻烦!我可以想象,如果六个月以后这个家里又多出一个跟我有同样毛病的小麻烦的话你会怎样。其实对我的病,你本就是极度厌烦的,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她低下头看他的左手,“不要再在跟那个杯子为难了,伤口裂开把血沾在上面就不好办了,血腥味很难洗掉的。”
罗霆佑紧皱了眉头,猛地甩手将紧攥在手中的玻璃杯摔了出去,“啪”的一声,碎片四溅。
她倏地瞠大眼睛,惊愣地看着他。他则一脸狰狞的怒气,从没有过的怒气,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不可能相信有一天会出现在罗霆佑脸上的怒气,现在,对着他这一生最挚爱的人爆发,对这个他豁出命去也要维护的人爆发。
“是啊,我是怕了!”他从椅子上慢慢站起来,隔着桌子俯身逼近她,空空的瞳眸定定地正对着她的双眼。缓缓地,他抬起手来,指向自己的额头,几绺垂落的黑发下,紫红的痕迹隐约可见。“这样的事,你还想我做几次,嗯?我是怕了,是真怕啊!你一个已经让我手忙脚乱,遍体鳞伤,如果不是靖希及时赶到,我就是杀了自己也救不回你!你觉得我还有什么本事照顾你连带照顾一个世事不懂,只会哭闹的婴儿?
“就算他没有那么倒霉,是健康的,难道他就不会生病?不会吃东西卡住哭不出来?你怎么有那个自信我可以同时照顾好你们两个,嗯?”眉宇间的怒气半点没有渗入语气里,罗霆佑仍是个不懂得发火的人,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得好象春天里的风,却只是有着满满的凄凉无奈。
担心她哭了,伸出手去想要抹去她脸上的泪珠,然而手停在半空中许久却因不知应抚向哪里而垂下,“昕若啊,你怎么忘了,你的丈夫……是个瞎子!”他一字字说得温柔无比,但这一句话却是刀一样狠狠地插进她心里,连叫痛的机会都没留。他不是口不择言,只是,别无选择。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说完,他转过身向饭厅外走。
“霆佑!”她突然出声叫住他,“别走那边,有玻璃!”
停住,他微侧过头,笑了,笑得讽刺,“你又糊涂了!不走这里,我还能走哪?还找得到哪?”语罢,转回头,仍旧依着原来的路线走过去,硬底的拖鞋踩在碎玻璃上“咯噔噔”地响,他口中轻声念着什么。
她知道他在念什么,从来他只是放在心里默念,今天,他却是故意念给她听。
那只是单纯的数字,却是让人心碎的音节。“一、二、三、四……”声音低浅却清晰……
“……靖希,我刚跟昕若吵了架……不,我起的头……没骗你,是真的吵架了……是,因为孩子的事。我不放心昕若,所以你还是过来一趟……”
放下电话,他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
昕若啊,我不是故意要逼你,这一次我是真的不能纵容你任性。
说我怯懦胆小什么都可以,只是这样会失去你的风险,我担不起……
这杯子是成对的!
记得之前那只好像是……好像也是霆佑打破的。那天,他答应她嫁给他。
泪珠掉在碎玻璃上,晶莹剔透。
难道是注定的?
成对的东西,一个消失了,另一个就必定是毁灭的命运?
他始终呆在书房里,硬是狠下心肠不去管昕若是不是哭得伤心,一如六年前,他也是这样狠下心去的。直到靖希赶来他才知道,昕若竟早已不见了人影。
靖希急忙跑出去找寻,他却只能守在家里等消息。再心焦又怎样,他只不过是个瞎子,跟着跑出去又能做什么呢?这点自知之明跟理智他还是有的,也或者是从昨天晚上才明白过来的吧!昨天发现昕若病发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应该是打电话求救,而不是自作聪明地满屋子发疯。
他不禁笑得自嘲,从来,大家都说他谦逊有礼,但没人知道其实他也是自负的。自负本没有错,凡举他身边的人物,哪一个没有点小自负?兆居自负在家世显赫;靖希自负在医术精湛;绍政更是凭借超凡卓绝的自身条件自负得没边没沿。只是错在他失明以后忘了将自负褪去,所以……
抬手抚上额角的瘀痕,轻叹——
自找的啊……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只隐约记得客厅的挂钟似乎已经敲过了第二次十二下,此时此刻,正不知是凌晨几点钟。
门锁“咔嚓”一声响,然后有人进来,不知是什么质地的鞋跟,敲击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好听。然而罗霆佑却微蹙了眉头,他知道回来的是昕若,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穿上高跟鞋。
“靖希出去找你,你遇见他了?”没问她去了哪里,他依然靠坐在沙发上,语气平缓地问。
在他身边站下,她微扬了嘴角,想了想,又“呵”地笑了一声给他听,“我一定要被他找到才可以回来吗?你大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不必叫他去找我的,毕竟在这里除了这个家我无处可去。而且总是麻烦人家也不好意思,是吧?”
“如果可以……”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也不想麻烦靖希。”
她低垂着眼眸看一副淡漠表情的他,静默了许久才缓缓蹲下身,手扶上沙发扶手,嘴唇挨近他,在他耳边轻轻吹气,“你在怨我?”呢喃的语音似是倾诉绵绵情话。
撩过鼻翼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酒精甜味,他这才注意到她嗓音格外的软,偶尔还咬字不清。他眉头皱得更深,“你喝酒?”
她挑眉,“不行吗?”抬手扳过他的脸孔正对着自己,瞬也不瞬地凝视他许久才“啧啧”地摇头道:“多漂亮的一双眼睛,只可惜……是空的。其实……你心里一直都是怨我的,对吗?”
他微偏了头,一只手握住停在他脸颊上的细弱手掌,一只手摸索着抚上她的面颊,温和笑道:“我怨你什么呢,嗯?”
忽然间,她哭了,温热的泪滴掉在他手上,沿着手背滑落,“你不该怨我的!”她怨怼地说,“这根本不是我的错!你眼睛会看不见根本就不是我的错!如果你肯坚持跟家里力争到底,如果你不是总有那么多无谓的顾忌,如果你不是自以为是把我拱手让人,如果你不是硬要插手倪家的事,如果你肯相信我自始至终只爱你……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现在一切的不幸全都不会发生!
“你怎么可以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我怎么承担得起?你的眼睛看不见了,你的大好前途甚至人生都毁了,这样的责任你怎么要我来担?这不公平啊,我究竟哪里错了?从来,做选择的都是你,每一次都是你啊!我有什么错?你说,我有什么错?嗯?我有什么错……”她捶打着他嘶声叠问。
“是,是我错!我没有怨你,从来都没怨过你!一直都是我的错!……”他忙揽她入怀,紧紧环抱,轻声安抚,语音中满是细细密密的心疼。他不该逼她太紧,应该更有耐性好好劝她。他是急了,急得忘记他的眼睛不只是他的伤,也是她的痛。
“我错了!”突然,她离开他的怀抱,很认真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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