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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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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人该当离去不远,咱们快追。”那宫女道:“不错。说不定这人还在慈宁宫中。你……你可不是自己弄鬼罢?”太后不答,转过身来,望着衣柜,一步步走过去,似乎对这柜子已然起疑。韦小宝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腔中跳了出来,烛光晃动,映得剑光一闪一闪,在地下掠过,料知太后左手拉开柜门,右手便挺剑刺进柜去,柜中那宫女势必无可躲闪。眼见太后又跨了一步,离衣柜已不过两尺,突然间喀喇喇一声响,那衣柜直倒下来,压向太后。太后出其不意,急向后跃,柜中飞出好几件花花绿绿的衣衫,缠在她头上。太后忙伸手去抓,又有一团衣衫掷向她身前,只听得她一声惨叫,衣衫中一把血淋淋的短刀提了起来。原来那团衣衫之中竟裹着人。柜中宫女倒柜掷衣,令太后手足无措,一击成功。那男嗓宫女起初似乎瞧得呆了,待得听到太后惨呼,这才发掌向那团衣服中击落。韦小宝见那团衣服迅即滚开,那绿衣宫女从乱衣服中跃将出来,手提染血短刀,向那男嗓宫女扑去。那男嗓宫女发掌击出,绿衣宫女斜身闪开,立即又向敌人扑上。韦小宝身在床底,只见到两人的四只脚。男嗓宫女穿的是灰色裤子,黑缎鞋子。穿绿鞋孤双脚疾进疾退,穿黑鞋子的双脚只偶父跨前一步,退后一步。两人相斗甚剧,却不闻兵刃相交之声,显然那男嗓宫女手中没有兵刃。韦小宝斜眼向太后瞧去,只见她躺在地下,毫不动弹,显已死了。但听得掌声呼呼,斗了一会,突然眼前一暗,三座烛台中已有一只蜡烛给掌风扑熄。韦小宝心道:“另外两只蜡烛快快也都熄了,我就可乘黑逃走。”呼的一声掌风过去,又是一只蜡烛熄了。两个宫女只是闷打,谁也不发出半点声息,似乎都怕惊动了外人。慈宁宫本来太监宫女甚众,闹了这么好一会,早该有人过来察看,但这些人显然一向奉了太后的严令,不得呼召,谁也不敢过来窥探。只听得察察声响,桌椅的碎片四散飞溅,韦小宝暗暗心惊:“这说话好似男人般的宫女武功恁地了得,掌风到处,将桌椅都击得粉碎。”蓦地一声轻呼,白光闪烁,跟着噗的一声,似是绿衣宫女兵刃脱手,飞上去钉在屋顶。跟着两人倒在地下,扭成一团。这一来韦小宝瞧得甚是清楚,但见两人施展擒拿手法,在数尺方圆之内进攻防御,招招凶险之极。他别的武功所知甚为有限,于擒拿法却练过不少时日,曾跟康熙日日拆解,见两个宫女出招极快,出手狠辣凌厉,挖眼,捣胸,批颈,锁喉,打穴,截脉,勾腕,撞肘,没一招不是攻敌要害。韦小宝暗暗咋舌:“倘若换作了我,早就大叫投降了。”韦小一颗心随着两人的手掌跳动,只想:“那支蜡烛为什么还为熄?”他明知二人斗得正紧,他就算堂而皇之的从床底爬出来,堂而皇之的走出门去,两名宫女也只有惊愕的份儿,谁也缓不出手来阻拦,但就是鼓不起勇气。蓦地里烛火一暗,一个女子声音轻哼一声,烛光又亮,只见那灰衣宫女已压住了绿宫女,右手手肘横架在她咽喉上。绿衣宫女左手给敌人掠在外门,难以攻敌,右手勾打拿戳,连连出招,都给对方左手化解了,咽喉给人压住,喘息艰难,右手的招数渐缓,双足向上乱踢,转眼便会给敌人扼死。韦小宝心想:“这灰衣宫女扼死对手之后。定会探头到床底下来打经书,韦小宝可得变成韦死宝!”此时不容细思,立即从床底窜出,手起剑落,一匕首插入灰衣宫女的背心,乘势向上一挑,切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随即跃开。灰衣宫女纵声大叫,跳了起来,一扑而前,双手抓住韦小宝头颈,用力收紧。韦小宝给她扼得伸出舌头,眼前阵阵发黑。绿衣宫女飞身跃起,右掌猛落,斩在灰衣宫女的左颈,跟着左手抓住她头发向后力扯,突然手上一松,将她满头头发都拉了下来,露出一个光头,原来装的是假发。就是这时,灰衣宫女双手松开,放脱了韦小宝,头颈扭了几扭,倒地缩作一团,背上鲜血犹如泉涌,眼见不活了。绿衣宫女喘息道:“多谢小公公,救了我性命。”韦小宝点了点头,惊悸不定,伸手抚摸自己头颈,左手指着那灰衣宫女的光头,道:“她……她……”绿衣宫女道:“这人男扮女装,混在宫里。”忽听得门口有人叫道:“来人啊,有刺客!”声音半男半女,是个太监。绿衣宫女右手揽住韦小宝,破窗而出,左手挥出,噗的一响,跟着“啊”的一声惨叫,那太监身中暗器,扑倒了。绿衣宫衣左手揽着韦小宝的腰,将他横着提起,向北疾奔,过西三所,进了养华门。韦小宝这时比之初进宫时已高大了不少,也重了不少,这绿衣宫女跟他一般高矮,身子纤弱,但提了他快步而奔,如提婴儿,毫不费力。韦小宝赞道:“好本事!”那宫女提着他从小径绕过雨花阁,保华殿,来到福建宫侧的火场之畔,才将他放下。这火场之近西铁门,是焚烧宫中垃圾物的所在,晚间极为僻静。绿衣宫女问道:“小公公,你叫什么名字?”韦小宝道:“我是小桂子!”她“啊”的一声,说道:“原来是手擒鳌拜,皇上最得宠的小桂子公公。”韦小宝微笑道:“不敢!”他在太后寝殿中和这宫女匆匆朝相,当时无暇细年看,依稀觉得她已有四十来岁,说道:“姊姊,你又怎么称呼?”那宫微一迟疑道:“你我祸福与共,那也不用瞒你。我姓陶,宫中便叫我陶宫娥。你在太后床下干什么?”韦小宝随口胡诌:“我是奉皇帝圣旨,来捉太后的奸!”陶宫娥微微一惊,问道:“皇上知道这宫女是男人?”韦小宝道:“皇上知道一点儿因头,不过也不太确实。”陶宫娥道:“我……我杀死了太后,这件事转眼便闹得天翻地覆,闭了宫门大搜。我可得立即出宫。桂公公,咱们后会有期。”韦小宝心想:“老婊子到了阴世去做婊子,我在宫里倒太平无事了。可是闭宫大搜,方沐两个姑娘却非糟糕不可,那便如何是好?”灵机一动,说道:“陶姊姊,我倒有个法子,我立即去禀告皇上,说道亲眼看见太后是给那个假宫女杀死的,假宫女则是他后杀的,他两人斗了个同归于尽。反正太后已经死无对证,你也不用逃出宫去了。”陶宫娥沉吟片刻,道:“这计策倒也使得,但那个太监却是谁杀的?”韦小宝道:“我说也是那假宫女杀的。”陶宫娥道:“桂公公,这件事可十分危险,皇上虽然喜欢你,多半也要杀了你灭口。”韦小宝打个寒噤,问道:“皇上也要杀我,那为什么?”陶宫娥道:“他母亲跟人有苟且之事,倘若泄漏了一点风声出去,你叫皇上置身何地?就算你守口如瓶,皇上每次见到你,总不免心中有愧,迟早非杀了你不可。”韦小宝惊道:“他……他这样毒辣?”觉得陶宫娥这话毕竟不错,这些事可千万不能跟皇帝说。便在此时,南方传来几声锣响,跟着四面八方都响起锣声,那是宫中失火或是有警的紧急讯号,全宫侍卫,太监立即出动。陶宫娥道:“咱们逃不出去了。你假装去搜捕刺客,我自己回屋去睡觉。”伸出左臂,抱住他腰,又带着他疾奔,向西奔到英华殿之侧,将他放下,轻声道:“小心!”一转身便隐在墙角之后。韦小宝记挂着方怡和沐剑屏,急忙向她二人藏身之所。耳听得锣声越响越急,跟着人喧哗,他没命价奔进那间屋子,叫道:“是我!”方沐二女早已吓得脸无血色。沐剑屏道:“干么打锣?是来捉拿我们吗?”韦小宝道:“不是,老婊子死了!括括叫,别别跳。还是回到我屋里比较稳当。”沐剑屏道:“回到你屋里,我们……我们杀了人……”韦小宝道:“不用怕,你们不知道的,快走!”俯身扶起方怡,左手提了包袱,向外冲出。三人跌跌撞撞的奔了一会,只见斜刺里几名侍卫奔来。为首侍卫高举火把,喝问:“什么人?”韦小宝道:“是我,我们赶快去保护皇上。是走了水吗?”那人认得韦小宝,忙将火把交给旁人,双手垂下,恭恭敬敬的道:“桂公公,听说慈宁宫出事了。”韦小宝道:“好,你们先去,我随后便来。”那侍卫躬身道:“是!”带领众人而去。沐剑屏道:“他们似乎很怕你呢,刚才我还道要糟。”说道连拍胸口。韦小宝想说句笑话,吹几句牛,但挂念着太后被杀之事闹了出来,不知将有何待后果,心慌意乱之下,什么笑话也说不出口。路上又遇到了一批侍卫,这才回到自己住处,好在方怡和沐剑屏早已换成太监装束,众侍卫群相慌乱,谁也没加留意。韦小宝道:“你们便耽在这里,千万别换装束。”将包袱放入衣箱,出屋后,将门上了锁,快步奔向乾清宫康熙的寝殿。  
第十五回 关心风雨经联榻 轻命江山博壮游 
康熙听到锣声,披衣起身,一名侍卫来报慈宁宫中出了事,什么事却说不清楚。他正自急,见韦小宝进来,忙问:“太后安好?出了什么事?”韦小宝道:“太后叫奴才今晚先回自己屋去睡,明天再搬进慈宁宫去,没……没想到宫里出了事。不知什么,奴才这就去瞧瞧。”康熙道:“我去给太后请安,你跟著来。”韦小宝道:“是。”康熙对母后甚有孝心,不及穿戴,披了件长袍便抢出门去,快步而行,一面问道:“太后要你服侍,你怎么又到我这里?”韦小宝道:“奴才听得锣声,担心又来了刺客,一心只挂念著皇上,忙不迭奔来,真……真是该死。”康熙一出寝宫,左右太监,侍卫便跟了一大批,十几盏灯笼在身周照著。他见韦小宝衣衫头发极是紊乱,哪知道他是在太后床底钻进钻出,还道他忠心护主,一心一意的只挂念著皇帝,来不及穿好衣服,就赶来保护,颇感喜慰。行出数丈,两名侍卫奔过来禀告:“刺客擅闯慈宁宫,害死了一名太监,一名宫女。”康熙忙问:“可惊动了太后圣驾?”那侍卫道:“多总管已率人将慈宁宫团团围住,严密保护太后。”康熙略感放心。韦小宝心道:“他便是带领十万兵马来保护慈宁宫,这会儿也已迟了。”从乾清宫到慈宁宫相距不远,绕过养心殿和太极殿便到。只见灯笼火把照耀如同白昼,数百名侍卫一排排的站著,别说刺客,只怕连一只老鼠出钻不过去。众侍卫见到皇帝,一齐跪下,康熙摆了摆手,快步进宫。韦小宝掀起门帷。康熙走进门去,只见寝殿中箱笼杂物乱成一团,血流满地,横卧著两具□首,只吓得心中突突乱跳,叫道:“太后,太后!”床上一人低声道:“是皇帝么?不用担心,我没事。”正是太后的声音。韦小宝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想:“原来老婊子没死。我做事当真胡涂,先前干么不在她身上补上一剑?她没死,我可得死了。”回过头来,便想发足奔逃,却见门外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侍卫,逃不了三步便会给人抓住,只吓得双足发软,头脑晕眩,便欲摔倒。康熙来到床前,说道:“太后,您老人家受惊了。孩儿保护不周,真是罪孽深重,那些饭桶侍卫,一个个得好好惩办才是。”太后喘了口气道:“没……没什么。不一个太监和宫女争闹……互相殴斗而死,不干侍卫们的事。”康熙道:“太后身子安好?没惊动到您老人家?”太后道:“没有!只是我瞧著这些奴才生气。皇帝,你去罢,叫大家散去。”康熙道:“快传太医来给太后把脉。”韦小宝缩在他身后,不敢答应,只怕给太后瞧见,又怕一开口就给认了出来。太后道:“不,不用传太医,我睡一觉就好。这两人……这两个奴才□首……不用移动。我心里烦得很,怕吵,皇帝,你……你叫大家快走。”她说话声音微弱,上气不接下气,显是受伤著实不轻。康熙很是担心,却又不敢违命,本想彻查这太监和宫女如何殴斗,惹得太后如此生气,两人虽已身死,却犯了这样的大罪,还得追究他们家属,可是听了太后的话,显然不愿张扬,连□首也不许移动,只得向太后请了安,退出慈宁宫。韦小宝死里逃生,双脚兀自发软,手扶墙壁而行。康熙低头沉思,觉得慈宁宫中今晚之事大是突兀,中间必不隐秘,但太后的意思明明摆著叫自己不可理会。他沉思低头,走了好长一段,这才抬起头来,见韦小宝跟在身后,问道:“太后要你服侍,怎地你又跟著来了?”韦小宝心想反正天一亮便要出宫逃走,大可信口开河,说道:“先前太后说道心里烦得很,一见到太监便生气。奴才见到太后圣体不大安适,还是别去惹太后烦恼为妙。”康熙点了点头,回到乾清宫寝殿,待服侍他的众监都退了出去,说道:“小桂子,你留著!”韦小宝应了。康熙从东到西,又从西到东的踱来踱去,踱了一会,问道:“你看那太监和宫女,为什么斗殴而死?”韦小宝道:“这个我可猜不出。宫里很多宫女太监脾气都很坏,动不动就吵嘴,有时不暗中打架,只是不敢让太后和皇上知道罢了。”康熙点点头道:“你去吩咐大家,你事不用再提,免得再惹太后生气。”韦小宝道:“是!”康熙道:“你去罢!”韦小宝请了安,转身出去,心想:“我这一去,永远见你不著了。”回头瞧了一眼。康熙也正瞧著他,脸上露出笑容,道:“你过来。”韦小宝转过身来。康熙揭开床头的一只金盒,拿出两块点心,笑道:“累了半天,肚里可饿了罢!”将点心递给他。韦小宝双手接过,想起太后为人凶险毒辣,寝宫里暗藏男人,终有一天会加害皇上。他一切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皇帝对待自己,真就如是朋友兄弟一般,若不能这事跟他说,他给太后害死,自己可太也没有义气。想到此处,眼前似乎出现了康熙全身筋骨俱断,横□就地的惨状,心中一酸,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康熙微笑道:“怎么啦?”伸手拍拍他肩头,道:“你愿意跟我,是不是?那也容易,过几天等太后好了,我再跟太后说老实说,我也舍不得你。”韦小宝心情激动,寻思:“陶宫娥说,我如吐露真情,皇帝不免要杀我灭口。英雄好汉什么都能做,就是不能不讲义气,大丈夫死就死好了。”将两块点心往桌上一放,握住了康熙的手,颤声道:“小玄子,我再叫你一次小玄子,行吗?”康熙笑道:“当然可以。我早就说过了,没人之处,咱们就跟从前一样。你又想跟我比武,是不是?来来来,放马过来。”说著双手一翻,反握住了他双手。韦小宝道:“不忙比武。有一件机密大事,要跟我好朋友小玄子说,说是决不能跟我主子万岁爷说。皇上听了之后,就要吹我脑袋。小玄子当我是朋友,或者不要紧。”康熙不知事关重大,少年心情,只觉得十分有趣,忙拉了他并肩坐在床沿上,说道:“快说,快说!”韦小宝道:“现下你是小玄子,不是皇帝?”康熙微笑道:“对,我现下是你的好朋友小玄子,不是皇帝。一天到晚做皇帝,没个知心朋友,也没什么味道。”韦小宝道:“好,我说给你听。你要砍我脑袋,也没法子。”康熙微笑道:“我干么要杀你?好朋友怎能杀好朋友?”韦小宝长长吸了口气,说道:“我不是真的小桂子,我不是太监,真的小桂子已给我杀了。”康熙大吃一惊,问道:“什么?”韦小宝便将自己出身来历简略说了,接著说到如何被掳入宫,如何毒瞎海天富双眼,如何冒充小桂子,海天富如何教武等情,一一照实陈说。康熙听到这里,笑道:“***,你先解开裤子给我瞧瞧。”韦小宝知道皇帝精明,这等大事岂可不亲眼验明,当即褪下了裤子。康熙见他果然并非净了身的太监,哈哈大笑,说道:“原来你不是太监。杀了个小太监小桂子,也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你不能再在宫里住了。要不然,我就派你做御前侍卫的总管。多隆这□武功虽然不错,办事可胡涂得很。”韦小宝系上裤子,说道:“这可多谢你啦,不过只怕不成。我听到跟太后有关的几件大秘密。”康熙道:“跟太后有关?那是什么?”问到这两句话时,心中已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韦小宝咬了咬牙,便述说那晚在慈宁宫所听到太后和海天富的对答。康熙听到父皇顺治竟然并未崩驾,即是在五台山清凉寺出家,这一惊固然非同小可,这一喜尤其是如颠如狂。他全身发抖,握住了韦小宝双手,颤声道:“这……这当真不假?我父皇……父皇还在人世?”韦小宝道:“我听到太后和海天富二人确是这么说的。”康熙站起身来,大声叫道:“那……那好极了!好极了!小桂子,天一亮,咱们立即便往五台山去朝见父皇,请他老人家回宫。”康熙君临天下,事事随心所欲,生平唯一大憾便是父母早亡。有时午夜梦回,想到父母之时,忍不住流泪哭泣。此刻听得韦小宝这么说,虽仍不免将信将疑,却已然喜心翻倒。韦小宝道:“就只怕太后不愿意。她一直瞒著你,这中间是有重大缘故的。”康熙道:“不错,那是什么缘故?”他一听到父亲未死,喜悦之情充塞胸臆,但稍一凝思,无数疑窦立即涌现。韦小宝道:“宫中大事,我什么都不明白,只能将太后和海天富的对答据实说给你听。”康熙道:“是,是,快说!快说!”听韦小宝说到端敬皇后和孝康皇后如何为人所害,康熙跳起身来,叫道:“你……你说孝康皇后,是……是给人害死的?”韦小宝见他神色大变,双眼睁得大大的,脸上的肌肉不住牵动,不禁害怕,颤声道:“我……我不知道。只听海天富跟太后是这么说的。”康熙道:“他们怎地说?你……你再说一遍。”韦小宝记性甚好,重述那晚太后与海天富的对答,连二人的声调语气也都学得极像。康熙呆了半晌,道:“我亲娘……我亲娘竟是给我害死的?”韦小宝道:“孝康皇后就是……是……是你母亲?”康熙点了点头,道:“你说下去,一句也不可遣遗漏。”心中一酸,泪水涔涔而下。韦小宝接著述说凶手用“化骨绵掌”先害死端敬皇后的儿子荣亲王,再害死端敬皇后和贞妃,顺治出家后,太后又害死孝康皇后,殓葬端敬皇后和贞妃的仟作如何奉海天富之命赴五台禀告顺治,顺治如何派海天富回宫彻查,却说他眼睛瞎了之后,敌不过太后,以致对掌身亡。康熙定了定神,详细盘问当晚情景,追查他所听到的说话,反复细问,料定韦小宝决无可能捏造此事,抬起头想了一会,问道:“你为什么直到今天,才跟我说?”韦小宝道:“这件事关涉太大,我哪敢乱说?可是明天我要逃出宫去,再也不回来了,想到你孤身在宫在极是危险,可不能再瞒。”康熙道:“你为什么要出宫?怕太后害你?”韦小宝道:“我跟你说,今晚死在慈宁宫的那个宫女,是个男人,是太后的师兄。”太后宫中的宫女竟然是个男人,此事自然匪夷所思,但康熙这晚既听到自己已死的父皇竟然未死,而母亲又是为一向端庄慈爱的太后所暗杀,再听到一个宫女是男人假扮,已丝毫不以为奇,何况眼前这个小太监也就是假扮的,问道:“你又怎么知道?”韦小宝道:“那晚我听到了太后跟海天富的说话后,太后一直要杀我灭口。”当下将太后如何派遣瑞栋,柳燕,以及众太监先后来加害自己等情一一说了,又说到在慈宁宫中听到一个男子和太后对答,两人争闹起来,那男子假扮的宫女为太后所杀,太后却也受了伤。他这番话说话当然不尽不实,既不提起陶宫娥,也不说自己杀了瑞栋和柳燕,偷了几部《四十二章经》等情。康熙沉吟道:“这人是太后的师兄?听他口气,似乎太后尚爱另一人的挟制,那会是什么人?难道……难道这人知道太后寝殿在有个假宫女,因此……”韦小宝听他言语涉及太后的“奸清”,不敢接口,只摇了摇头,过了一会,才道:“我也想不出。”康熙道:“传多隆来。”韦小答应了,心想:“皇帝要跟太后翻脸,叫多隆捉拿老婊子来杀头?我到底是快快逃走好呢?还是留著再帮他?”多隆正自忧心如焚,宫里接连出事,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就算不搬家,脑袋上的帽子、帽子之上的顶子,总是大大的不稳,听得皇帝传呼,忙赶进乾清宫来。康熙吩咐道:“慈宁宫没什么事,你立即撤去慈宁宫外所有侍卫。太后说听到侍卫站在屋外,心里就烦得很。”多隆见皇上脸色虽然颇为古怪,却没半句责备的言语,心中大喜,忙磕了头出去传令。康熙又将心中诸般疑团,细细询问韦小宝,过了良久,料知众侍卫已撤,说道:“小桂子,我和你夜探慈宁宫。”韦小宝道:“你亲自去探?”康熙道:“正是!”一来事关重大,不能单是听了一个假冒小太监的一面之辞,便对抚养自己长大的母后心存怀疑;二来“犯险夜探”,是学武之人非做不可之事,有此机会,如何可以轻易放过?自己是皇帝,不能了宫一试身手,在宫里做一下“夜行人”,却也是聊胜于无。只不过下旨先令慈宁宫守卫尽数撤走,自己再去“夜探”,未免不合“武林好手”的身分而已。韦小宝道:“太后已将她师兄杀了,这会儿正在安睡养伤,只怕探不到什么。”康熙道:“没有探过,怎知探不到什么?”当即换上便装,脚下穿了薄底快靴,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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