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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山有水有点田-第2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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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楚彧下的铁令——既毫无招抚之可能,那留之必成后患。斩草除根,势在必行。
前有强敌,后有敌援,得知城中兄弟几无生还者,红门邦的心理防线尽皆瓦解,再无作战之勇,接连溃败,被打得毫无反击之力。
然而,红门邦许是人人都有一方悍勇之心,即便无法再进一步,反而往后连连撤退,却仍旧没有缴械投降。
战将来报,楚彧简单丢下四字:“一个不留。”
王城城外,血流成河,尸堆成山。
征南军前后夹击,红门邦军一众将士,无一人逃脱。
那刀枪刺入身体所发出的沉闷声,受不住伤痛而发出的闷哼声,还有临死之前或惊恐或绝望或怨恨的惨叫哀嚎声,别人或许只是听见个朦胧,可筱雨却能听得清晰——即使声音并不大,即使她没有刻意去在意这声音,但她还是听到了耳里。
那两日,筱雨难受异常。
但她到底发现了一种能克服声音入耳的方法——沉入水中。
南湾湿热,纵然此时已到了仲秋,正午时分,日照仍旧炙烤。筱雨想沐浴泡澡,也并不是异常之事。只是近段时间太过勤了些。
沉在水中,她的世界便会安静下来,仿佛水是阻隔所有声音的媒介,一旦将头没入水里,连鸣翠在木桶旁同她说话,她也听不甚清。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的世界才是安静的。
这日筱雨又泡了澡起身,鸣翠伺候着她换上干净的夏裳,犹豫地说道:“姑娘近段时间泡在水中的日子越发长了……这可不好,肌肤都会泡皱的,而且……姑娘在水下难道不觉得窒息吗?奴婢觉得姑娘现在憋在水里的时间越发久了,有时候见姑娘一动不动,奴婢还担心姑娘会不会是窒息了……”
筱雨闻言一愣,鸣翠若不说,她还真没察觉。
这近半个月来,她的确感觉自己的呼吸越发顺畅了。大概是泡澡憋气在水里锻炼出来的效果?
筱雨伸手摸了摸两侧肋骨,对鸣翠笑道:“我若是觉得窒息,定然会从水里冒出来的。别担心。”
鸣翠犹豫地点头,但看她神情,却仍旧是担心不已的。
用过午饭,筱雨耳尖地听到有人渐渐朝这边过来了。其中楚彧的脚步声,筱雨是辨认得出的。另外的却不是普通巡视的士兵的脚步声,其中有一个似乎是个老者,步子微微有些滞重。
筱雨端了茶默不作声,等着来人叫门。
果然,不一会儿便有守卫兵启开庭院大门,唤道:“鸣翠姑娘,将军来了。”
鸣翠赶紧上前去迎,同楚彧见了礼后惊呼道:“闾大夫,您也来了?”
筱雨忙站起身也迎了上去,转过廊柱,果真看到进庭院中的是闾大夫。
是了,上次楚彧不是说过了,闾大夫会随两万征南军前来丽都吗?
“闾大夫。”筱雨给闾大夫行了个孙辈礼,闾大夫朗笑着虚扶了她一把,笑道:“筱雨啊,那两万将士还能出军打仗,勇猛无匹,全多亏了你啊!”
筱雨谦虚一笑:“闾大夫过奖了。”
“值当夸的时候,老夫不会吝啬。”闾大夫慈爱地看着筱雨,顿了片刻后说道:“听弘良说,你身子不大舒服?”
筱雨下意识地朝楚彧看了一眼。
自从那日见过他后,筱雨便再没见过他的人影。但她知道,他每日黄昏时都会走到这边儿来,却不进庭院,就待在庭院外,驻足半个来时辰方才离开。
他的脚步声,已经深植她心里。
为了不使她察觉,他的脚步放得极轻。但筱雨还是捕捉到了这一点点的异动,每每他来,她都能发现。
但她什么都没说。她想,他既然这般悄无声息地来,还避着见她,想必是有他的道理的。
筱雨又不由回想起那日,他说待丽都国和红门邦事毕,会带她去海国寻药之事。
她知道,他是说真的。
连对詹嘉他都能做到言出必诺,又怎么会对她食言而肥?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心里那种酸酸的感情太复杂,她甚至都不愿意去深究。
如今再见到他沉稳端肃的面容,筱雨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心定下来了。
“身体好多了。”筱雨一边答着闾大夫的话,一边请闾大夫往厅中行去。
许是因为有楚彧的吩咐,即便筱雨说自己没什么大碍,闾大夫还是面带笑容却坚决地给筱雨把了半柱香时间的脉。左手把了把右手,右手把了把左手,来来回回把了两三次,方才将手收了回来,脉枕也拿了回来。
“怎么样,闾大夫?”筱雨微微笑道:“脉象没什么差错吧?”
闾大夫笑着回道:“嗯,我仔细把过了,没什么大碍。不过走脉略重了些,当是你思虑过多的缘故。年轻人身体底子好,别想些有的没的,每日吃好休息好,病痛自然会远离人身。你也是个大夫,这些事想必你也知晓。”
筱雨点点头笑道:“闾大夫说的极是。”
闾大夫和筱雨又再寒暄了两句,便以不打扰筱雨休息为名,提出告辞。
来了这儿后一直沉默无言的楚彧当先起身离开,筱雨亲自送了闾大夫出门。
她听着楚彧一行人的脚步越走越远,直至几乎没有,她方才叹了口气。
闾大夫来前,楚彧必然已经跟她描述过她的情况了,闾大夫也定然从她的脉象中探到了什么——在他诊脉过程中曾经有过两次呼吸骤然紊乱,而他的面上却是如常,这由不得筱雨不怀疑。
而且,她也会摸脉的。她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脉象有像闾大夫说的那样,走脉略重。
筱雨心里清楚,这不过是闾大夫的敷衍之词。
但闾大夫即便是诊出了什么,想必也只会先告知楚彧,而不是第一个告诉她的吧……
偏生那人,今日前来却是一言不发。
筱雨心里微闷,撇开心思照例去午睡。她发现,泡澡后睡上半个来时辰,她浑身都要松快很多。那日在地宫中感受过的疼痛从第二日起开始缓解,到现在她整个人都已经如往常一样了。只是她还不敢太剧烈地运动,生怕又会因此牵扯到身上某个部位的毛病出来。
另外,她已经可以肯定,当她出了汗,那汗的确是有淡淡的香气的。只是常人的嗅觉却闻不出来。如鸣翠,她顶多会觉得,自家姑娘即便出了汗,身上也并无异味。
或许,那银仙泌水真的有对她体质的改变。
今日天色大好,再冷酷的屠杀也无法抵挡得住太阳的万丈光芒。
离筱雨的庭院已有好一段长路了,楚彧估摸着这个地方她应当是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声,方才开口问道:“闾老刚替她把了脉,结果如何?”
闾大夫原本在筱雨面前闲适愉悦的面容早已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肃穆的表情。听得楚彧问话,闾大夫拱了拱手,沉声说道:“回大将军,非是弘良医术不精,实是秦姑娘的脉象,的确太过平静,平静地已近乎诡异。即便是我,也把了半柱香的脉,方才有些察觉。”
“有何不妥之处?”楚彧脸色微沉,继续问道。
“秦姑娘的走脉非是滞重,反而,极细微地走得轻快。”闾大夫轻声说道:“起初我给秦姑娘把脉时,也觉得她的脉象与常人无异,但把久了,就察觉到了些不同了。按理说,若是寻常病人,大夫把脉却久久不收手,病人必然会觉得有些紧张,生怕自己得了什么疑难杂症,走脉便会略急起来。可我给秦姑娘把脉时间长了过后,她的走脉却仍旧与最开始时一样。虽然极其细微,但我还是注意到了。也就是说,秦姑娘平时的走脉,就如同人紧张时一样。她这样的脉象,平时定然易觉得疲惫,稍微劳累一会儿,就有些力有不逮。”
闾大夫敲了敲楚彧,见他面无表情,也不接话,闾大夫便只有接着说道:“之前秦姑娘留在三元城时,日夜忙碌,却精力充沛。那时她对摸脉颇有兴趣,我便也日日替她辨识脉象,是以每日都有探过她的脉,与今日所诊,确有不同。”
闾大夫顿了顿又道:“大将军所描述的秦姑娘的症状,我无从诊断原因。但从秦姑娘的脉象来看,长此以往,绝非好事。照大将军所说,秦姑娘乃是中了毒,恕老朽医术不精,老朽所览过的海国药志药典中,没有关于此种症状的记载。就是不知,大将军可知道到底是何毒?若能拿来让老朽一观,甚或再研究分析,或许能有些收获。”
楚彧缓缓点头,唤了楚尽前来吩咐道:“让詹嘉来我住处一趟。”
要弄到银仙泌水,如今也只能让詹嘉这个原本丽都王室中人去取来。
丽都王室私财之事,都少不得要往后放一放。
而现在战争结束了,阿淳也要回来了……
楚彧轻轻一叹——让他如何同丫头的长兄交代?

☆、453。第453章 过仁

秦晨风对楚彧而言,既是下属,又是挚友,更别说他曾经挺身而出救过他一命。如今,秦晨风还多了一层身份——筱雨的大哥。
楚彧羞愧,枉自他曾经还言之凿凿地承诺他的丫头,会帮忙寻找她的父兄和母亲。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丝毫忙都未曾帮上。
而如今与红门邦的战事已毕,秦晨风回来势必会得知她妹妹的异状。
楚彧不欲瞒他,且他早已做了和盘托出的打算。
因为,待秦晨风回来,他将军中事务全数同他交代完毕后,他就要带着丫头出海前往海国,为她找寻生存之机。
名誉、地位、声望、权力,他都有了。正因为得到了,所以可以毫无遗憾地丢在一边。
他没有半分的犹豫和迟疑。
是夜。
詹嘉将小心保存在瓶中的银仙泌水恭敬地送到了楚彧的桌案之前。闾大夫凑近了细细端详,拿起瓶子微微晃了晃,不由赞道:“这水流光溢彩,烛火之下如此灿亮,且毫无怪味,完全瞧不出来这是一种毒。”
闾大夫正要将瓶塞拔开,詹嘉赶紧道:“老大夫,你可千万小心,别被沾上身啊……”
闾大夫轻轻笑了笑,点了点头,细致地打开瓶塞,倒了一滴银仙泌水在他放置在桌案上的厚厚一层白布上。瞬间的功夫,那一滴银仙泌水便不见了,而白布被滴到的地方则微微凹了下去,如那日筱雨后背上糅皱的衣裳一般无二。
闾大夫拿了木镊子夹起白布,一层一层地揭开仔细观察,半晌后方才停下手中所做的事,缓缓地道:“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无色,无味,无异常反应。”
闾大夫犹豫了下,低声提议道:“若这东西还剩不少,倒是可以……用在活人身上,兴许能找到一些医治之法。”
楚彧面容一动,立即道:“派个人去问问朱业,红门邦那边的人还有没有活口。”
楚尽微顿了片刻,方才低声应了一句,出门唤人前往朱将军的住处。
公子这次,可是打破了他以往的规矩啊……楚尽不由叹息道。
而此时,筱雨所住的庭院里主厅当中,秦晨风和筱雨面对面坐着。
两人所坐的桌上摆了五六个好菜,秦晨风左手旁放着酒壶,身前搁着酒盏。
筱雨微微笑着,伸手给秦晨风斟上一杯酒,也给自己斟了一杯,举杯祝贺道:“恭喜大哥,大获全胜。”
秦晨风爽快地喝了,但瞧着面色却并不是十分高兴。
待在王城城墙上整整十几天的功夫,休息得很少,也没有做任何清洁。他无疑是疲惫的,且还满面风尘,形容邋遢,自然也不想去应付别人的恭喜和祝贺。
但这其实都不是最主要的理由。
他心里觉得憋闷的是,这一次作战,同以往一样赢了。但结果,却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大将军竟然下令将红门邦中参军的青壮男子全部屠戮,更下令不放过红门邦任何一个前往攻打王城的将士,即便是俘虏和归顺者。
即便他上过战场无数次,却也被那种血腥残忍的场面震慑。
他心事重重,乃至于没有发现自己妹妹有丝毫不妥之处。
秦晨风一杯接着一杯喝,筱雨没给他倒酒,他抢过酒壶自己往里倒。喝完了一壶,又吵闹着让人给他弄第二壶来。
喝到最后,秦晨风无疑醉了。
“……等回去,我,我不想打仗了。”秦晨风抱着酒壶,说着醉言,眼神涣散,食指伸出来指着筱雨摇摇晃晃的:“我们回去以后,我、我给你娶个嫂嫂,然后……然后我去谋个官缺,在京城好好,好好待着,哪儿也不去了……”
秦晨风刚哆嗦着说完这句话,便朝一旁俯身呕了一地。他身边两个守卫兵赶紧上前,一个扶着他帮他顺气,一个收拾着面前的残局。
筱雨轻叹一声,不由问道:“我大哥是受了什么刺激了?打胜仗了,难道不该高兴吗?”
侍卫甲犹豫了一下,还是据实以告道:“将军大概是……觉得屠尽所有将士,太过残忍了些。”
两名侍卫收拾妥当,便又退了下去。
筱雨回头吩咐鸣翠去熬醒酒汤,不由托了下巴望着秦晨风,良久叹息地说道:“大哥,你这又是何必呢……大将军做得没有错,红门邦乃是他最为忌惮的南湾势力,永除后患,总比埋下隐患要好。换做是我,可能不单单屠尽所有参军将士。红门邦那座城池中的人,血液中都有他们的疯狂因子。若是换了别人作战指挥,下令屠城也是有可能的。”
正说着,鸣翠端着铜盆进来。筱雨绞了热帕子,给秦晨风擦了擦脸,道:“大哥,你是做大事的人,断不可妇人之仁。”
也不知道秦晨风是否有听见筱雨说的话,他抱着酒壶,待筱雨给他擦完脸后,他便又将脸埋进了臂弯。
这一晚,秦晨风总算睡了个囫囵觉。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
他饥肠辘辘,起身后直吃了三大碗饭,精神也养好了许多。
秦晨风往庭院中去松乏筋骨,看到筱雨正带着鸣翠在给庭院中的花草浇灌。丽都花美人美,这两者是并驾齐驱的,如今的季节还仍旧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秦晨风眯着眼睛瞧着筱雨,回头轻声对贴身侍卫说道:“我这妹子不像是有闲心摆弄花草的人……今儿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离得不远,鸣翠听不大清秦晨风说的话,筱雨却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她回过头对秦晨风笑道:“大哥,不带这样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何况,太阳啊,永远只会从东边儿升起,这可是常识。”
秦晨风笑了笑,伸了个懒腰朝着筱雨走了过去。
筱雨笑望着他走近,一边揶揄他道:“昨个大哥喝醉了,跟我说过什么,大哥可还记得?”
秦晨风朗声一笑:“记那么多作甚?我们活的不是过去,不是将来,而是现在。”
筱雨失笑,却是点点头道:“大哥说得极对。不过——”
筱雨对秦晨风眨了眨眼:“别的都可以不记得,有一点我可得记着,回去好学给爹娘听。”
“什么话?”
“大哥说要给我娶个嫂嫂。”筱雨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秦晨风差点要哽住,正想反驳他,庭院门却被守卫兵打开了,一个小兵跨进来,见秦晨风就在庭院中,忙行李道:“见过秦副将!大将军有令,有事与秦副将相商。”
秦晨风立刻回道:“我这便去。”
他忙唤人去给他准备衣裳,一边嘱咐筱雨道:“昨晚我回来只去同大将军报了战果便回来了这边,确是要好好同大将军详细汇报……筱雨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差?”
秦晨风扫到筱雨面无人色的脸和雪白的嘴唇顿时大惊,原本的絮叨骤然停下。他扶住筱雨的肩,急切相问道。

☆、454。第454章 坦诚

“我……没事。”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三个字,筱雨勉强对着秦晨风笑了笑,直起了身子摆了摆手道:“你、忙你的去……”
鸣翠一脸焦急地扶住她,筱雨将浑身的力量都压在了鸣翠身上,让鸣翠不由自主地往后大退了一步。
秦晨风只觉心慌,从再次见到筱雨起,他就没见过筱雨这般虚弱的模样。
担忧无比的秦晨风不由呵问鸣翠道:“筱雨到底怎么了?我十来日不见她,她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鸣翠眼眶一红,正要说话,筱雨却死死按住鸣翠扶着她的手,眼眸幽深,淡淡地道:“身体……有些吃不消罢了。我……回屋歇会儿……”
筱雨用力掐了掐鸣翠的手臂,鸣翠哽咽一声,顺着筱雨的意思将她扶进了里屋。
秦晨风待要跟进去,筱雨反手将门给关上了。
她脑门上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冒出的细密的汗瞒不过秦晨风的眼睛,她那强装无事的表情也瞒不过秦晨风的眼睛。征南大将军麾下第一副将的名号不是白叫的,他秦晨风若是个粗枝大叶之人,又如何能在征南军中取得如今的地位?
但纵使他看得出来自己的妹妹有些不对劲,但妹妹的态度却是表明了不欲让他知道。
换做从来柔弱的妹妹,他态度稍强硬一些,妹妹便一定会顺从了他的意思。
可如今的妹妹,早已不是个柔弱堪怜的小姑娘了。她主张太大,甚至连他都没办法保证可以让她事事都听从他的吩咐。
秦晨风犹豫地站在屋门前,半晌未动,守卫兵思索片刻还是上前低声道:“秦将军,大将军那边还等着……”
秦晨风微微吸了口气,伸手敲了敲屋门,开口吩咐道:“鸣翠,好好照顾筱雨。有什么事立刻让人来通知。”
秦晨风转身又吩咐守卫兵道:“让人去军医署那边请个大夫来给筱雨瞧瞧。”
守卫兵应了,秦晨风方又回头盯着内室屋门看了一眼,这才抬了步子朝大将军的住处行去。
楚彧在军中一向随意,即便是在这丽都王宫之中,他住的也并不是什么彰显身份的大宫殿。相反,他倒是一直都喜欢寻幽静简陋的地方住着。
秦晨风赶到时,楚彧正望着那一大扇制成屏风状的南湾地形图出神。他身后只立着从他开始在国中国之战中崭露头角起便一直在他身边待着的三个人。樊城、卫应和楚尽。
樊城与卫应是楚彧的左膀右臂,楚尽是楚彧的贴身护卫。这三人是从楚彧还是楚国公府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子时便在他身边效忠的,忠诚度比任何一个人都高。
樊城和卫应如今也成了征南军中不可或缺的将领,秦晨风和二人的关系还算融洽。但或许是因为在国中国之战后期,楚彧越发倚重秦晨风,樊城和卫应的位置反倒略微往后了,他们二人同秦晨风微微保持了些距离。客气,但并不亲近。直到秦晨风替楚彧挡下了攸关生死的一劫,樊城和卫应才从心里认同了秦晨风。
至于楚尽,他话很少,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沉默寡言,脸上也少有表情。他在楚彧身边的所有任务,便只有确保楚彧的安全这一件事。是以比起樊城卫应来,势要保证楚彧完好无损的楚尽,对救了楚彧一命的秦晨风更加感恩戴德。
秦晨风知道,楚彧身边还有一位他敬重的老者,武师父。只是他也只听说过有关武师父的一些事,却从未见过他本人。
秦晨风站了片刻,楚彧方才缓缓回过头来。
他暗暗端详了会儿秦晨风的表情,轻声开口说道:“阿淳,这次与红门邦之战,多亏了你了。”
秦晨风拱手谦虚道:“大将军谬赞,是所有兄弟们的功劳。”
在这样的事情上,秦晨风向来不敢居功。不论楚彧有多赏识他,他也永远只有谦虚的反应。
楚彧也早已习以为常。
“你有大将之风,只是有时候,还是有些过于仁慈。”楚彧毫不客气地点出秦晨风的缺点:“就如这一次,我下令屠尽红门邦所有参军青壮,你虽依令遵循,但心里是不赞同的。我可有说错?”
秦晨风脸上尴尬一闪而过,顿时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知错!”
“知道错,倒是好事。”楚彧轻声一叹,道:“阿淳,征战南湾,绝不容有失。你要知道,这不仅仅是大晋要开疆辟土,也不仅仅是陛下要开创千秋伟业。这事关大晋存亡,曾家军深不可测,未到他们出手的那一刻,我们绝对不能有半点松懈,更容不下半分仁慈。”
秦晨风动容,楚彧道:“你是做大事的人,万万容不得妇人之仁。”
秦晨风苦笑:“大将军和家妹倒是说了一样的话……是末将糊涂,以后断不会如此了。”
秦晨风抬头看向楚彧,想要向他展露自己坚定的决心,却见楚彧一脸苦涩,双目失神。
秦晨风赶紧站起,忙不迭地问道:“大将军,你怎么了?”
“阿淳……”楚彧微微闭了闭眼:“你见过你妹妹了吧……”
秦晨风莫名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楚彧看向樊城和卫应,示意他们退下。
楚尽也跟在后面出了去,转身将门带上。
楚彧缓缓走到椅子前坐了,也让秦晨风坐下。
他喝了口茶,抿了抿唇问道:“令妹……有跟你说什么吗?”
秦晨风更感莫名,双目盛满了疑惑和不解。
楚彧微微一笑,淡淡地叹了一声,说:“还是这个样子……”
“大将军……”秦晨风虽不知楚彧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却从中听说了萧索之意。他感到万分吃惊。
在他的印象中,大将军一向是个刚毅果决、沉稳内敛的人,虽然他话很少,也并不张扬,但秦晨风向来觉得,他这样的人,终有一天会意气风发,在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世家勋贵、万千百姓面前,接受皇帝赏给他的最高荣誉。
但这样一个在他心目中堪称完美的人,竟然……会有这样悲观消极的情绪?
楚彧弃了茶,改斟了酒。他也给秦晨风斟了一杯。
秦晨风微微愣了愣,接过却不喝。
楚彧一饮而尽,问他为何不喝。
秦晨风尴尬地道:“昨夜末将也喝了酒,喝得酩酊大醉。家妹不喜,末将同家妹保证过,近几日绝不再饮酒……”
楚彧又是一笑,也不为难秦晨风,自己又斟满了酒,豪爽地一饮而尽。
就这样,楚彧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喝得有些醉意了,他方才扔了酒杯,双眼微微迷茫地看着秦晨风。在秦晨风招架不住正要开口时却忽然笑了一声,说道:“阿淳,你跟丫头长得,不那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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