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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冬日-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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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给我一种非常肤浅浮面的感觉,只能描述出一些具体的实际的表面化的东西,尤其是已经被人在各种各样的场合下用得过多过滥,失去了词语中原本的深层意义。
他的相貌确实很美,一种干净的,清爽的,中性的美,虽然柔和,却没有丝毫的女性味道,而是一种象玉一样的温润。但真正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的气质,斯文而优雅,但又是那么亲切而温和,这时我才领会到古人所说的“谦谦君子,温良如玉”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最后我还是只能用‘完美’这个词来形容他,就好象我形容他的声音,他的音乐。我可以毫不犹豫地确定他和我一直努力追寻的那个目标是同一个人,看到他就会使我想起他的音乐,就好象当我听到他的声音时,脑海中所能勾划出的他样子就如眼前。
“萧老师?”回过神以后我试探地问了一声。
“我是萧远。你好。”他礼貌地微笑,站起身和我握手。他的手是一双典型的艺术家的手,形状优美,手指修长,指甲干净透明,修剪整齐,没有一丝污垢。我伸出手以后才发现我的手上满是灰尘,这是跟旧档案奋斗一个下午的最大收获。这样和人握手非常失礼,我有点不知所措,伸出一半的手尴尬地僵在了半空。他笑了笑,毫不介意地与我交握,并且对自己洁白手指上沾染的污迹视而不见。
“我叫方永。中午跟你通过电话。”我仍然有些尴尬地搓着手。
萧远恍然地‘哦’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我记得,你想找你听过的一支曲子。”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自己也觉得这种行为好象有此些幼稚。
“真的是我弹的吗?”
“对,我不会记错的。就是大前天,上午十点钟左右,就在这里,我在门外听到的。”我肯定地说。
萧远微微皱起眉,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我知道他在回忆那天弹过的曲目。
“对不起,我实在想不起来了。”他很抱歉地告诉我,上午的学生都是提高班,主要教的是细节的处理和技巧的运用,没有固定的教学大纲,他经常即兴地随手弹一些符合需要的曲目选段,有时只有几小节,事后很难回忆得出。
也许是我脸上明显的失望表情打动了他,他考虑了一下,说:“要不,我把最近常用的一些曲子弹出来,你辨认一下?”
我大喜过望。
更让我喜出望外的是他居然邀请我去他家,因为晚班学声乐的学员要使用琴房。他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在一个很旧的小区里,是那种老式的一室户,没有客厅,只有一间不大的卧室和很小的厨卫。起初我对他所住的地方有点意外,因为在我的想象中他应该住在那种高雅优美的时尚住宅区,这种偏僻简陋的小区,破旧肮脏的楼道跟他身上的气质实在是太不相配了。可是进屋之后我的想法立刻变了,并且为自己的世俗和浅薄深深地汗颜。
一个普通的音乐老师不可能太有钱,当然住不起豪宅,可是萧远的优雅和洁净却不是外在环境所能影响的。他的房间布置得非常整洁,墙壁雪白,窗明几净,为了保持空气的清新,虽然在冬天也大开着窗,一幅颜色淡雅的浅米色印花窗帘在夜风中轻轻地飘动。
萧远的家具不多,除了床、桌子和衣柜,就只有两只装得满满的书架。家具的式样非常简单,但是色彩淡雅和谐,搭配得十分悦目,配着几样简单的陈设,典雅,洁净,透出一股淡淡的艺术气息,既不夸张也不单调。窗前放着一架立式钢琴,亮棕色的漆面一尘不染,明亮得能够照出人影。钢琴上摆着一个雪白的石膏头象,微侧着头,一双深邃忧郁的眼睛正对着我们。
我不认得那是谁。一定是个音乐家。但在所有的知名音乐家中我只认得出贝多芬那颗满头乱发的硕大头颅,因为有一段时间石膏象的小规模盗版生产在本市突然一夜风行,他那颗雄狮般的著名头颅曾经以十元三个的价格跟维纳斯毛主席一起在地摊上摆得满街都是。
“他是谁?”我问。
萧远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似乎不能理解一个象我这样狂热的音乐爱好者竟会问出这种幼稚园级的问题。“肖邦。”他淡淡地告诉我,眼睛里没有半点嘲笑的神色。
“你要不要先洗一下脸?”他指指卫生间。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满脸灰尘,大概看上去蓬头垢面,象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萧远的卫生间很小,小得放不下浴缸,只能挤在抽水马桶和洗脸台的缝隙里淋浴。但是同样干净得一尘不染,没有什么零碎的瓶瓶罐罐,立式的洗脸台上只有香皂和一瓶青苹果洗发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苹果香味。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萧远也在厨房洗过了手,正坐在钢琴前面用一块雪白的绒布擦拭着琴键。“对不起,我没有多余的椅子,你就坐在床上吧。”他对我说。
我有点犹豫。他的床十分整洁,床单平整得没有一丝皱纹,让我怎么都不好意思贸贸然地坐上去。看得出他是个非常爱干净的人,我担心他有点洁癖,不喜欢别人随便碰触自己的东西,尤其是贴身物品。
“没关系。”他笑了,“我不在乎那么多,又不是女人!”
我也笑了,他的气质总是让我在与他的相处中小心翼翼,没办法象对同事一样肆无忌惮地说笑玩闹,他一定是看出来了。
萧远一开始弹琴就不再说话了,我也不再出声,安静地坐在他的床上倾听,却一直无法做到专心。他弹琴的动作非常优雅,洁白修长的手指如风一样在琴键上轻盈地掠过,从我的位置可以看到他清秀的侧脸,微垂着头,神情专注而宁静。晕黄的灯光斜斜地照在他的脸上,使得五官的轮廓显得分外柔和,柔软的黑发在夜风中轻轻飘拂,在灯光下闪出无数细小的光晕,色彩迷离,如梦如幻。
如果要评定一个人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就如母亲温柔的哺乳,婴儿降临世界的第一声哭喊,少女在如花的年华得到爱情,萧远最美的时刻一定是在他弹琴的时候,在这个时候他的神情特别的动人,眼睛分外的明亮,仿佛他的全部灵魂都溶入了音乐之中,纯净无瑕,清澈如水。
就象一个圣洁的天使。这是我睡着之前的最后一点意识。
也许是因为这几天没日没夜的工作导致体力严重透支,也许是因为屋里安详宁静的气氛和优美柔和的琴声起了催眠作用,这一觉我睡得很香,简直比在自己家里还要安稳。我记得我是靠在床头沉入梦乡的,但是当我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平躺在床上,头下有枕头,身上盖着被子,鼻边是熟悉的青苹果洗发水的香味。屋子里的光线很暗,萧远坐在桌前低着头看书,台灯微弱的光线把他瘦削的身体打成了一个黑色的剪影。
听到我在床上转侧的声音,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醒了?”
我的脸立刻红了:“对不起,我太失礼了。”即便不是在别人家里,即便不是因为我的要求,在别人演奏的时候睡着都很不礼貌,更何况他是在我的请求下帮我寻找我渴望搜寻的音乐呢。
他淡淡一笑:“没关系,看得出来你累了。你的脸色不大好,眼睛都有红丝了,是需要休息。”
我再次语塞,眼睛有一点热,因为他的体谅和细心。
“饿了吗?我已经吃过晚饭了,给你留了盘炒饭,我去热一下。”
“……谢谢。”面对他善良的招待我只能说得出这两个字。客气的推让和拒绝在他清澈的眼睛面前将会显得那么苍白和虚伪,让我除了真心的感谢和接受想不出其它可以做的事来。
“几点了?”我一边吃饭一边问。
“十一点。”
“这么晚了!我还得回单位一趟。”
“那也不用吃这么急呀,又不差这几分钟。”看到我匆匆忙忙地差点噎住,他起身给我倒了杯水。
细长透明的玻璃杯,清澈透明的凉开水,在灯光下闪烁得就象他长长的眼睛,壁上的水滴是睫毛的影子。美丽。
我盯着水杯愣了几秒钟,三下两下扒完最后几口饭,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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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冰凉的夜风中骑车往单位赶的时候我还有一种做梦的感觉。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不真实,美好得简直象一个童话故事,让我无法相信这是真的。但是我恢复精力的头脑,填得满满的肚子好象没办法做假,而且我嘴里还留有什锦炒饭的余香,鼻边仿佛还能闻到那股淡淡的苹果香味。
局里果然灯火通明,一片决战前夕的紧张热闹景象。那个巨额诈骗的案子有了新进展,所有人都兴奋得眼睛放光,没人有空理我这个偷偷溜进来的夜游小孩,只有朱建军忙里偷闲地冲我悄悄挤眼,笑容狡猾狡猾的。
我的脸又不听话地红了起来,为了表示抗议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在桌子底下比了个恶狠狠的手势。
回过头来我才发现苏倩居然也没走,而且正笑咪咪地看着我俩,大概把我们刚才的小动作都看到眼里了。
“你怎么还没走?这又没你什么事,前两天加班还没加够啊?”我尴尬地咳了一声,小声问苏倩。
“我在等你的好消息啊,顺便给他们帮点忙,反正这几天熬夜都习惯了。”
坏了,我的脑袋一下子大了两圈。真是美梦做昏了头,我居然胡里胡涂地把公文包忘在萧远家里了。
“怎么了?”苏倩奇怪地问。
“没事。”我勉强笑了笑,“那个明天再说吧,我困了,得回去好好睡一觉。”
我没再去萧远家,而是直接回了宿舍。已经快十二点了,他一定已经睡了,在这么晚的时候上门打扰未免过份。当晚我躺在宿舍吱嘎作响的铁床上辗转反侧,平常一沾枕头就着的我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说不清为什么,反正一合上眼睛我脑中就会闪过一幅幅杂乱无章的画面,肖邦的头像,闪亮的钢琴,昏黄的台灯,透明的水杯,全都此起彼伏地在我眼前旋转翻滚,交叠割裂,连同那股淡淡的青苹果香味,一起被我带到了梦里。这种超现实主义的梦境一定让弗洛伊德的门徒大伤脑筋。
第二天我本来打算一早就去取回公文包的,可是副队长大刘硬是把我临时抓差去协查经济诈骗案,跟着他们的丰田在市里跑了整整一天。他们的案子不那么血腥,可是超乎寻常的复杂,不单牵涉到几家大公司和银行,连市里的有些领导也多多少少被扯了进来,这就使得调查取证工作格外的困难,一天下来跑的地方不少,可是收获却非常有限。
“知足吧小子,”大刘他们在回来的路上你一言我一语地纷纷取笑我明显的沮丧,“能找到这些就不错了。”“你以为警察一出马就能所向披靡万事搞定啊?不买帐的人多着呢。”“外国警匪片看多了吧?太嫩!实在太嫩!”
“停车!”我大喊一声,把全车人都给吓了一跳,以为我受不了刺激要跟他们干上一架。
“我不回局里了,就在这儿下车办点事。你们先走吧。”我一把拉开车门跳下车,冲着远处的一个修长背影追了过去。留下他们在车里轰然起哄。
追到那人身后我才发现不是萧远,有点失望。但这里离他家已经很近了,看看表将近六点,他肯定下了班,我索性直接拐进了他住的小区。门铃响了很久他才出来开门,围着一条浅蓝色的碎花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
“对不起,我正做饭呢,你先进屋坐吧。”他匆匆地把我让进屋子就回了厨房,油锅噼啪作响的声音清晰可闻,显然菜正炒到一半。我没进卧室,而是站在厨房门外看着他在里面忙碌。他此时的形象对我来说新鲜而陌生,在这之前他一直给我一种清雅得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好象离尘世的柴米油盐生活琐屑非常遥远。可是看了他在油烟弥漫的厨房里忙来忙去的样子我却并没有任何偶像幻灭的失望,反而觉得他跟我之间的距离被一下子拉近了许多,他的形象变得更清晰,更真切,更让人渴望亲近。萧远垂首在钢琴前面专心演奏的优美剪影是那么的令人可望而不可及,但他围着围裙在灶台前挥铲炒菜的背影却是如此的温馨动人,竟使我突然起了一种想要把他拥在怀中的念头。
“你怎么还没进屋?”发现我一直站在厨房门口,他笑着对我摆摆手让我离开,“别沾你一身油烟。”
我退后几步,还是舍不得离开厨房。他笑了:“是不是饿坏了?闻着香味都舍不得走?别急,马上就好。”
我不知道是他温和善良的天性还是热情大方的为人使得他如此轻易地接受和包容了我的屡次骚扰,并且极其自然地默许了我的存在,没有表现出任何冷漠或疏离的拒绝态度。这种亲切而自然的态度不象招呼客人,倒象是照顾还不大懂事的邻家小弟,容忍,体谅,还有一点点喜欢。我很善于把握机会地抓住这一点趁虚而入,登堂入室,却迟钝地没有细想个中缘由。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是因为寂寞。再坚强独立的人也无法忍受那种深入骨髓的沉重压抑的恒久寂寞,会对沟通、友谊和温情产生强烈的渴望,而我稍嫌鲁莽的冲动和热情显然成了临界点上最关键的推动力。
饭菜其实很简单,清粥、雪菜笋丝和素什锦,那道素什锦还是他因为我才临时添的。可是我却吃得非常开心,不是因为食物,虽然他做的饭菜也相当可口,但真正吸引我的却是那种淡淡的温馨和谐的气氛,是台灯的柔和光线照在白瓷碟子上的淡黄色光晕,萧远身上混和了香皂、油烟和饭菜香的特殊气息,以及我每次从饭碗里抬起头来都能看到的让人安心的淡淡笑容。
饭后我抢着收拾碗筷,他只是象征性地争了一下就由我去了,好象明白我急于做点什么以摆脱白吃身份的心思。厨房的窗大开着,油烟味道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我站在水池边哗啦哗啦地大声洗着碗,一边愉快地哼着跑调的流行歌曲当背景音乐,也不管飞溅的水珠落得满身都是。
“你也太毛手毛脚了吧?”萧远不知何时到了我身后,从我肩上探手过来关上了水龙头,顺手把我拽到一边,“看你溅的这一身水,人家还得以为你打水仗去了。快擦擦,再晚点里面的衣服都湿了。”
“没事,冻不着。”我故意漫不在乎地收拾洗好的碗碟,享受着被人关心在意的幸福感觉。
“你怎么跟孩子似的?”萧远瞪了我一眼,把手上的毛巾丢到我怀里,“去擦干了再进来。”
等我带着一脸傻乎乎的笑容把身上擦干的时候萧远已经收拾好厨房了,正在料理台上切水果。就连切水果这种简单的小事他也做得十分专心,细致的刀法把黄澄澄的脐橙均匀地分割成八片新月般的弧形,整齐地在白瓷碟子上排成一圈,看起来赏心悦目。
“坐吧。”萧远把水果盘放在床头的桌子上,又去泡茶。
“别麻烦了。”我说,“我其实就是来取公文包的,昨天忘在你这儿了。”
“哦,那个啊。放心,还好好的在那儿放着呢,动都没动过。”
“其实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几份资料挺重要的。”
“那你用不用打开看看?”
“不用,没动还看什么呀?”
“嗯,那你吃水果吧,这橙很甜的。”他把碟子向我这边推了推,自己捧着一杯茶慢慢地喝。
橙确实很甜,带着浓郁的特殊香气和一丝微微的酸意,清甜可口。我一边吃一边跟他信口闲聊,好象也没有什么明确的话题,想起什么就随口说两句,下一分钟可能就会转到新的话题上面。萧远好象不大喜欢开顶灯,没事的时候总是只开一盏台灯,除了桌面上照出一个明亮的光圈,房间的其他地方都只有淡淡的光影,勾出家具深深浅浅的暗色轮廓,看上去显得分外宁静。
在这样的环境里时间好象流逝得特别快。我印象中仿佛只坐了一小会儿,月亮居然升得很高了,在窗口投下一道斜斜的钢琴影子。
“啊呀,八点半了,我得去上班了。”萧远看一下表,有点吃惊地说。
“你晚上还有课?”
“是在一家俱乐部演奏,每周的一三五和周末。”萧远匆匆地站起身,“对不起,我去换衣服。”
他的衣服大概是准备好的,随手从衣柜拿起一套就进了浴室。三分钟后从浴室出来,从头到脚焕然一新。深灰色的西服,颜色极浅的淡灰色衬衫,系一条图案雅致的领带,站在清明如水的月光下,优雅而高贵,给人一种玉树临风的感觉。让我看得有点出神。
他表演的时间是九点到十一点,平常可以坐地铁去,今天出门有点晚了,只好叫了一辆出租车。我觉得有点抱歉,显然是我耽误了他出门的时间,可没等我说出任何道歉的话他已经上了出租车,并且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递到我手里:“哪,你的公文包。”
我惊讶地‘啊’了一声,然后捶着脑袋为自己的粗心冒失感慨万分。我平时的工作虽然有点毛燥,可是总还算得上踏实,基本没出过太多的差错。这回居然两次把重要材料忘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萧远细心,在他那么匆忙赶去上班的时候还替我想着,我明天可真不知道怎么跟队长交待了。
第三章
几天之后案子的进展陷入僵局。我和苏倩跑遍了全市的派出所,根据手上的名单查对暂住证,找到了十三人中的八个。剩下的五个人是在扫黄学习班里找到的,感谢刚刚结束的社会治安大整顿,给我们寻找这几个没办暂住证也没留下真实地址的外地姑娘省了好多麻烦。
人倒是都找到了,可是找到人就等于没找到失踪者,死者的身份依然混沌未明,忙了几天,一无所获。
“算了,你先别管那个案子了。”我去汇报案情的时候秦队头也没抬就把我打发了,“先挂着吧,去帮大刘整理材料。”
我不大情愿地去找刘队报到,在那里遇上了同样是一脸不甘不愿的朱建军。他们那个贩毒的案子也搁浅了。开始他们以为是外地的贩毒团伙到本市开辟市场,因为毒品的颗粒、纯度跟市面上常见的不一样。可查了一阵才发现情形不对,那个贩毒集团组织之严密,行动之隐蔽,以及对本市情况之熟悉都不是一个外地团伙能做得到的。他们摸到的几条线都断得干净利索,没留下一点蛛丝马迹,根本查不到上层组织,后来索性连线头都抓不到了。
“你说咱们怎么就那么倒霉?”朱建军一边干一边跟我小声抱怨,“看人家这边多顺,一到山重水复就来个柳暗花明,总能抓住条线追下去,这么着干活也有劲啊。”
“有劲你就好好干呗。”我埋头整理材料,懒得说话,其实心里一样别扭。
刘队他们的经济诈骗案确实进展巨大,可以说是曙光在望。压力的减轻和胜利的前景使全队上下忙得得热火朝天,干劲十足,有效地冲淡了其他两个案子毫无进展的挫折感和沮丧情绪。但对我来说感受就完全不同了。
这个无名女尸案是我工作以来第一个真正经手的案子,这使我在潜意识里把它当成了我的责任,找出凶手为死者伸冤成了我念念不忘的一个目标。我知道这种想法很幼稚也很不现实,也知道我暂时负责侦查的案子不等于就是我一个人的,还知道一个案子暂时挂起来不代表以后就不再去理它就再也没有破案的机会,更知道现实工作中永远无法避免陈年积案和悬案,永远会有一部分案件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告破,最后被无奈放进档案柜里。可理智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即便在刘队这里同样投入地忙个不停也无法使我忘记那个死不瞑目的年轻姑娘。
怀着这样一种心情去明星艺术学校还档案的时候我的情绪异常低落,我觉得自己没办法面对韩主任和陈科长热心的笑脸,尽管他们没有对我们破案的进度问及一字。下楼以后我完全是无意识地转向了琴房的方向,并且在那间教室的窗外徘徊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发现自己到了哪里。隔着窗子我可以看见萧远正在向几个学生讲解指法,偶尔演示一下,并不时地纠正学生错误的姿势,态度非常温和,但那几个学生对他的态度却很明显的是尊敬和崇拜,而不是亲近。
直到看见萧远的时候我才清楚地认识到我有多想见到他。这几天我忙得晕头转向,并没有时时刻刻地想起他,甚至很少回忆他的样子。但此时我心里满满充盈着的激荡的喜悦却是如此的巨大,脑中对他的记忆是如此的清晰,以至于重新看到他的时候丝毫没有几天没见的感觉,反而象是刚刚还跟他说过话似的。
这时他突然抬头看见了我,起初有一点意外,但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向我指指腕上的手表,示意我再等一会儿。
我也有点意外。其实我今天本来没打算找他,只是莫名其妙地转到了这里,莫名其妙地很想看他几眼。那个诈骗的案子今天刚交检察院,局长许诺的奖金马上兑现了,刘队他们还等我回去喝庆功酒呢。可是我犹豫了半天,怎么也想不出跟萧远解释这个误会的措辞,最后还是给刘队打了个电话说我晚上有事不去吃饭了。
大概朱建军早就把他的朱氏猜想向全队做过公开通报,刘队居然没骂几句就放过了我,还笑嘻嘻地让我玩开心点。不等我解释朱建军就一把抢过了电话,用一本正经的口吻通知我从今天起宿舍纪律比照大学执行,过了十二点他决不给我留门,接着就只能听到电话那头哄堂大笑的声音。
没过多久萧远就出来了。他一句也没问我为什么来,来干什么,只是用很关切的目光看了我几眼,问:“你怎么啦?好象不大高兴?”
“嗯,工作上遇到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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