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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死,我活-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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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不小,已是累得眼也睁不开。林芑云再关照她几句,自己回房。
    她想先到铛铛房中坐坐,却发现铛铛不在屋里。林芑云记起她晚饭时说过,今日未看见那场好戏,大是后悔,定要找李洛赔回来,此刻大概去闹著李洛带她出去玩了罢。这个小丫头,每到了一处地方,就缠著李洛带她出去瞎逛。哎,又剩一个人了。
    她一个人呆呆地坐了半天,无聊;想喝茶,尝了一口,却是凉的;想要翻书看看,走到书桌前,见厚厚一叠书,无非是些《诗》《经》《礼》之类,并几本乐府诗集。她随手翻了翻,眼角却窥见铛铛的一张浅黄菊色丝巾搭在书桌旁。
    “阿柯大哥回来就好了。嗯,你说……他待会会对你说什么?哈哈……”
    晚饭前,铛铛扬著这张丝巾,笑嘻嘻的跳著,对林芑云说。
    说什么?林芑云想,说了什么呢?照理,应该已经说了什么啊,可是……可是为什么自己一句也记不住了?
    她想,努力的想,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掰著想,坐著想,站著想,走来走去的想——哪怕是记得一些枝章末节也好!可是偏偏脑子里一片混乱,什么也想不起来,下午与阿柯的一席话,好象凭空自脑中飞走了一般。越想她心中烦闷越深,越想也越害怕——难道自己中魔了?
    她终于忍不住起身推门而出,几步跨到院中。吸了两口冷清的空气,觉得精神一振,咬牙想:“管他说什么呢,不去想那笨蛋了!”左右无事,也不想再回屋中,便信步在院中乱逛。逛著逛著,见一扇拱门虚掩著,石墙上爬满各种植物的根茎,显得年岁久远。她隐约闻到初开的丁香的味道自院中飘出。这香味如看不见的手,轻轻撩拨起林芑云心中尘封的些许回忆,她小心地推开门,走进院中。
    进来才发现,里面是个老大的后花圆,昏暗的灯光,长而幽静的回廊,四周寂然无声,连只虫子的鸣声都没有。各中草木花卉娇羞地隐藏于夜色中,大块的假山石突出在黑暗里,看上去比白天时更大,也更单薄。林芑云顺著曲曲折折的回廊漫无目的地走著,间或追逐一下那若有若无的丁香芬芳。走了好一阵,咦,只觉眼前这景物好熟,愣了半响,方明白是围著院子转了一圈,又转回原地了。
    是不是所有的事都是如此的兜圈,无论走得多远,终会回到起点?
    林芑云觉得脚说不出的酸软,便坐下;手说不出的酸软,无力的垂在一边;身子说不出的酸软,她便依著柱子。
    可是,连心也跟她较上了劲……又酸,又软,又乏,却又憋气得紧,在她小小的身体里虚弱无力地跳著。林芑云烦躁得恨不能将心掏出,偏生手一点力气也没有。她便茫然地看天上忽隐忽显的月亮,看著看著,眼泪就下来了。
    为什么自己不能象其他小孩一样,有父亲宽广结实的胸膛可以依靠?
    为什么自己不能象其他小孩一样,有母亲慈爱的眼睛,可以一述心事?
    为什么自己不能象其他少女一样,可以无忧无虑地过日子,嫁人,生子,儿孙满堂……
    为什么自己就注定要陷入这些让人头晕目旋的旋涡之中,身不由己的见到一张张假的脸,虚伪的心,装的容,变幻的笑?
    为什么各种生死、离别、忍辱、偷生、逃忘、挣扎、苦难、虚假、强颜……都要自己独自忍受?
    为什么自己只想置身世外,但是强权、虚荣、黑幕、陷阱、争夺、阴谋……统统不请自来,非要扯上关系?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时候,阿柯不在自己身边……
    一想到“阿柯”这两个字,林芑云倒抽了两口冷气。她掩著隐隐作痛的胸口,想:混蛋的阿柯,凭什么让我如此牵挂你?
    你醒醒吧傻丫头,阿柯可从未瞧得起你!
    林芑云这么想著,转眼间怒火战胜伤感,不禁坐直了身,想:以后都不要再理那个混蛋!此间事一了,有那么远走那么远,再也不见他了!
    于是她深吸几口气,清清喉咙,卯足了劲,狠狠呸出一声,道:“死阿柯!”
    突然间,黑暗中有个人仓皇地答了声“在!”,接著是脑袋撞在石头上的闷响,月光朦胧,有个东倒西歪的身子在不远处晃了两晃,“扑通”一声栽进溪流,溅起冲天的水花。
    那一声叫喊出来时,林芑云心咯瘩一下,吓得几乎晕厥过去,待得见到那人跌落水中,她才突然回想过来:哎呀,是阿柯!这笨蛋掉水里了!
    林芑云提起裙子,奋力跨过栏杆,向溪边奔去,一边叫道:“阿柯!阿柯!是你么?”
    水中波浪翻腾,有个家伙挣扎著向岸边扑来。林芑云正要上前拉他,突然脚地一滑,摔在草地上。那处是一斜坡,她险些顺著坡滚下去。水中的家伙立刻叫道:“别……别过来!”
    林芑云紧紧抓住草根,叫道:“阿柯,阿柯!你怎么样?”
    阿柯惨叫道:“我、我的头……我的头裂开了!”
    林芑云哭出声来,叫道:“别胡说,头裂开人就死了!你别吓我,快过来啊!”
    阿柯再扑腾两下,幸亏水不深,已扑到岸边。他抓住岸边的树枝,挣扎著爬上岸,大口喘气,叫道:“林芑云!”
    “干嘛?”林芑云俯在地上,向他爬过来。借著月光,她见到阿柯浑身湿透,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中,只有一对眸子精光四射。
    “你……你帮我摸摸,脑袋裂开没有?”
    林芑云道:“别乱说!”但终于爬到他身边,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一下。阿柯“哎哟”一声惨叫,林芑云只觉摸到老大一个包,她抽回手凑在眼前仔细看了看,颤声道:“没血,没、没裂开,阿柯。”
    阿柯长出了一口气,释然道:“那……那就好。”
    林芑云偷偷抹一把眼泪,忍不住好笑,道:“你那么怕死干什么?瞧你碰了一下脑袋慌成什么样,就你最胆小!”
    黑暗中,阿柯慢慢向前挪了一下,靠近林芑云。他头上的水一滴滴顺著发尖落下,脸上也全是水。他便用手一抹,水洒了林芑云一脸,他不知道,林芑云也不觉得。溪水静静的流过,夜风静静穿过树梢,林芑云就那么静静俯在露水晶莹的草中,看著如霜月色下静静的阿柯,听著他静静的道:“我怕死了就见不到你了。”
    林芑云好长好长好长好长一段时间,心中一片空明。这话就如白水般,毫无滋味可言的划过心田,自己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真的,什么感觉也没有……悲伤、痛楚、孤独、寂寞、无奈……或是欢乐、痛快、幸福……什么都没有!这些平日里充满她小脑瓜子的纷纷嚷嚷的嘈杂的小东西们,此刻象被阿柯那句口水话统统冲到龙宫里去了一般,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她就那么半张著嘴,呆头呆脑,迷惑地看著阿柯,身体都似僵硬。
    风吹过,月光如水,掠过溪流边两个呆滞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呀”的一声,一只惊飞的夜鸟长叫著,张惶的飞过庭院上空,扑到另一面茂密的树林里去了。远远的听见树林里树枝“啪啪”作响,那鸟不知撞到多少树干,干叫几声,终于又归于沉静。
    阿柯仰起脑袋,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震得头上的包剧痛。他用手扶著脑袋,一面呻吟著,拖泥带水的往岸上爬。
    “哎呀,冷啊……好冷……”他嘶嘶的吸著鼻涕自言自语。
    林芑云浑身一震,“啊”的低呼一声,问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好冷……”
    “不是……”林芑云皱著眉仔细想:“前面一句。”
    “冷啊。”阿柯也仔细地想:“还有……哎呀!”
    “不是不是!”林芑云道:“再前面一句……”
    “哦。”阿柯抹鼻子,含糊地道:“嘶……是叫你看看我脑袋裂开没有。”
    “不是!”林芑云扑上前一把抓住阿柯衣角,怒道:“后面那一句!”
    “我……哎哟,脑袋好痛,别扯啊……我不记得了……”
    “你说——怕死了见不到我了!”
    “哎?”阿柯搔搔脑袋“你怎么记得比我还清楚?”
    林芑云在他手臂上使劲一掐,咬牙道:“你这个混蛋!”
    “哎哟……啊!我要冻死了,等我换了衣服再问好不好!”阿柯痛得跳起脚叫。
    林芑云顺手一拧,拧著阿柯耳朵,压低了声音道:“别出声!跟我来!”拉著他一路扑腾著出了院子。此刻人已稀少,两人默不作声,顺著黑暗走,不多时便来到阿柯住的小院。两人正要进去,忽听欧阳不平的声音自里面传出来,正在问一个小厮:“见到住这屋的少年了吗?”那小厮答道:“好象去内院逛了……”
    林芑云忙死死拉住正往里窜的阿柯,低声道:“别让他发觉了,跟我来。”径直带他到自己房间,一把推进屋,自己也跟著进去,转身关了门,低声道:“快把衣服换了!”
    阿柯冷得牙齿咯咯作响,赶紧钻进帐里,三下两下脱去湿衣,突然惨叫一声。林芑云道:“怎么?”
    “我……我没有衣服了。”
    林芑云一跺脚,随即想到阿柯这几个月奔波逃亡,落到连换的衣服都没有,心中又是一酸,想了一下,道:“你等著,我一会儿就回来。”推门而出。
    不到片刻,林芑云又喘著粗气踢门进来,反手掩门,奔到帐前,叫道:“衣服来了!”
    阿柯一下冲出来,又惊又喜,道:“哪里来的?呵呵!”也不跟林芑云多说,抢过她怀中抱著的一堆衣服,又冲进去换。
    他刚才冲出来时,上身精赤,下身穿了没有可就不知道了。林芑云促不及防,骇得心差点从嗓子口跳出来,还来不及说话,阿柯已欢天喜地进去换衣。她掩著狂跳的心,加之奔跑之后腿脚酸软,扶著桌子慢慢坐下。今晚发生之事太怪,又太快,她到现在还未回过神来,听见阿柯在里面问了几遍“哪里来的衣服啊?”她勉强回了一句:“李洛的……”
    “哗啦”一响,有人拉开帘子,缓步走出。灯火跳动,照著他一身淡色锦缎长袍隐然生辉,一张小脸略显苍白,头发一丝儿不乱地梳在脑后。他稳稳地在屋中一站,刹那间,一股风卷云动的气势扑面而来。林芑云眼前一亮,几乎要脱口喊出“雪月明”三个字,幸好那人猛地打个喷嚏,狼狈不堪地又抹又擦,她才认出,来者乃洗了脸、梳了头、换了衣服的阿柯是也。
    阿柯左右找不到手绢,便偷偷背过身去,伸袖子抹了鼻子,一转身,见林芑云呆呆地看著他,神情古怪,忙上下打量打量自己——并无一处不对呀,便小心问道:“怎么?哪……哪里不对么?”
    林芑云摇摇头,低声道:“没有……我看花了眼,以为是另一个人……”
    阿柯才懒得管林芑云把自己认成什么人了,扯著袖子左顾右盼,道:“恩……肩宽了一点,袖子也长了些。不过这料子摸著好舒服。是李洛的么?明日洗了还他。哎呀!”想起重要的事,赶紧跑回床边,自己衣服里摸了几摸,证实那几十两银子没掉水里,才松一口气。
    林芑云向他招手,道:“过来。”
    阿柯隔著张红木方桌坐了,大咧咧地道:“怎么?”
    林芑云道:“我跟你谈正经的,坐我旁边来。”
    阿柯只好老老实实搬到她身边,小心地问:“怎、怎么?”
    林芑云看著他的眼睛道:“尹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送她回家呀。”
    林芑云皱眉道:“就这样?”
    “不这样还能怎样?我、我答应了她的。哎,你不知道,带著这丫头,要逃命别提多难了。”摸摸肚子,一幅沧桑岁月熬过来的模样。
    林芑云踌躇良久,终于鼓起勇气,未开口脸先飞红一片,含糊地道:“你……你看了……你替她包了伤……难道就这么不负责的走了?”
    “什么?”阿柯一头雾水:“包了伤要负什么责?”
    林芑云头几乎埋到胸前,连耳根都似烧起来一般,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你……你看了人家的……身体,难道不该负责么?”
    阿柯恍然大悟,打个哈哈道:“啊,看了身体就要负责啊,那我还看了……”突然脑中灵光闪动,生生吞下下面的“小真”两个字,脸色刹时惨白。林芑云也猛地抬起头来,剑眉一挑。
    “还看了谁的?”
    “啊……没有……我是说,我还……看了其他人的伤口……”
    林芑云慢慢转著左腕上的玉镯,直看到阿柯眼睛里去,半响无言。阿柯背上汗出了一层又一层,脸上兀自做镇静状,有一句没一句的瞎扯。
    林芑云突然道:“你就想将尹姑娘送回家去?”
    阿柯见她不追问,大喜道:“是啊,呵呵。”
    林芑云道:“看你笑得这么奸诈……你说不负责就行了么?人家姑娘家怎么想你知道么?”
    阿柯歪著想了想,大是头痛,道:“不会吧?那……那我该怎么办?”
    林芑云轻轻地笑,道:“这么一个娇小玲珑的可人儿,你舍得么?”
    阿柯再迟钝,也知道林芑云在涮自己,苦著脸道:“喂,这个时候还笑我,太不够朋友了吧。快帮我想想法子呀。”
    林芑云忽地目光灼灼,道:“你当我是朋友?”
    阿柯连连拱手,道:“是啊?要不我叫你大爷行不行?”
    林芑云似乎对阿柯哀求自己很是受用,便不再耍他,凑到他耳边道:“明日一早,你就动身离开这里。”
    阿柯道:“为什么?这里不是……很安全么?刚刚才死里逃生,这会儿心里还跳得慌呢。打死我也不走的。”他在山野中熬了这么久,突然一步跨进富丽堂皇的州府大院,睡著软软的床,吃著山珍海味,且再不用提心吊胆的防备,哪里还舍得走?
    林芑云道:“哪里安全?李洛只不过听了……答应了我的话,十日之内不对你动手。但十日之期一过,就难说得很了。你若不乘现在离开,到时候可就后悔莫及了——你打得过李洛吗?”
    “打……打不过……”
    “谅你也没那本事。”林芑云小鼻子里用力哼出一声:“就他那一手弓,十个你也一起射穿了。乘这几日我还压得住他,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面对这种公然侮蔑,阿柯纵使胆子再小脾气再好,也忍不住道:“那……那也未必……”却说得有气无力。林芑云不去管他,侧耳听听四周确实无人,几乎咬著他的耳朵说:“你沿江而下去荆州。道大师三日前已动身到那里去,你若找到了他,可保一时安全。”
    阿柯觉得一股股热气喷到耳朵里,痒得受不了,却不敢稍动。林芑云拍拍他肩头,又道:“你与道大师在江南等著,我与铛铛妹妹自会脱身来寻你们的。”
    “哦……哦?”
    “至于尹姑娘,她父亲不是要回利州来寻她?她跟我住在这道府大院里,你就说,自己是朝廷命犯,非逃命不可了,这不就乘机抽身走了?”
    阿柯一拍大腿,抓住林芑云的手,哆嗦了半天,蹦出个“中!”
    林芑云满脸通红,幸好灯火昏暗,也看不出来,她便装做不知,任他握著。只听阿柯道:“你的手好凉,你、你又生病了么?”伸手过来,熟练地摸到她额头处。林芑云浑身一激灵,正要开口,忽听院子外铛铛的声音道:“那好,明天我们再去那个临渠寺玩吧!”——
    第三章故人西来
    林芑云猛地往前一冲,站起身来,又急又羞,低声叫道:“铛、铛铛妹妹回来了,定会到我房中来的,怎、怎么办?”
    她这一跳,险些撞上阿柯脑袋上的包,阿柯也是吓了一大跳,随即道:“铛铛妹妹?好啊,大家一起叙叙旧也好……”
    林芑云满脸通红,急道:“不可以!怎……怎么能让她见到你在我这里?”
    那日与道亦僧等人相遇后,大伙结伴上洛阳,每日晚饭之后,林芑云、阿柯、丁丁、铛铛等同龄人总是聚在一起玩乐游戏,或是听道亦僧海阔天空的神吹。这些事阿柯常常想起,觉得再自然不过。谁知今日林芑云却如此惊慌,他不解地道:“为什么不可……哎哟!”已被林芑云扯住耳朵,拉到衣柜前,低声道:“快,你快进去!”
    阿柯浑不自在,但见林芑云急得跺脚,只得硬著头皮挤进去。衣柜里本已装了不少衣物,好在他瘦小,倒也勉强挤进。林芑云道:“千万别出声!”“光啷”一声反手关上了门。
    几乎同时,房门亦被推开了,铛铛一步跳进来,叫道:“阿柯!”
    阿柯心中狂跳,几乎本能地便要回答,却听林芑云惊异地道:“什么?阿柯?没在这里啊。”
    衣柜上沿镂空雕了些行云图案,透进烛光。阿柯踮起脚,刚好可以看到铛铛脑袋后的用金线系著的两个发髻在柜子前一甩一甩的,听她自言自语地道:“咦?怎么不在?”
    林芑云笑骂道:“臭丫头,想来吓我?哎,还找,要不要开柜子看看?”说著便伸手来拉柜子的门。铛铛笑道:“林姐姐真是的,阿柯大哥好不容易回来,也不找他来聚聚。我还赶著回来听他讲故事呢。”说著在椅子上坐了。
    林芑云一笑,拉开没有掩藏阿柯身体的那一扇门,却小心地用身体挡著,取了件衣服出来披上,极低极低地道:“别动。”方关上门。
    只听铛铛道:“啊,林姐姐,你都没去东市玩玩,可有意思了。”
    林芑云道:“这么小的城,有什么好玩的?洛阳那么大,什么东西买不到。”
    铛铛颇不以为然地道:“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有些土特地产,哪里是洛阳那样的大都见得到的?哼,不到河中一试,怎知水深水浅?”
    林芑云道:“你呀,越来越象道大师了,活脱一个小大师。我不惯去那些地方,人又多又杂,还有些龌龊的事,不见也罢。”
    铛铛叹道:“哎,你始终是贵门出身的人,比不得我们这些孤儿,在市集上游荡惯了的。”
    林芑云忙道:“别这么说,我……我不是那意思,只是……”
    铛铛的脑袋晃来晃去,仰头望著天棚,道:“这也没什么错。爹爹说,一个人总有自己的出身,也就总有自己的生活习惯,那是自小形成的模子,怎么也改不了的。不过呢,大有大的好处,小也有小的好处。在一个方面坚持了,就很难能体会得到另一面的乐子了。所以有的人孝廉入朝,封王拜相,有的人退居山林,与野兽为邻——可也未必分得出谁好谁差。林姐姐每日只品茶看书,自得其乐。我呢,一天不出去晃荡晃荡,或是种种花啊草的,就过不得,都是一个道理。”
    林芑云慢慢咀嚼著她这几句话,一时神往,道:“是吗?原来还有这许多道理……”
    铛铛道:“那是。”喝了两口茶,跳起来道:“啊,不跟你聊了,我找阿柯大哥去了。他这次定有不少新鲜故事说给我听!”
    林芑云脱口道:“阿柯不在他房里……”突然一惊,想要掩嘴已然不及。铛铛在门口停住脚步,回头诡秘地看著她,笑道:“咦,你怎知阿柯大哥不在房里?”
    林芑云只觉耳根后面烫得几乎要把头发烧起来。她本也是大咧咧的一个人,与铛铛几个月相伴下来,同食共寝,早已亲如姐妹。但要命的是自阿柯走后,她思念阿柯的小动作统统被铛铛看在眼里,不时拿来笑话她。刚才在溪边,阿柯突然说出的那句话,让她的小心脏到现在还扑通乱跳,是以一听到铛铛的声音,立时吓得六神无主,鬼使神差的将阿柯推到衣柜里,自己也不知为何如此怕铛铛进来撞见。这一下心神恍惚间说漏了嘴,饶是她聪明绝顶,也是呆了。
    正在此时,突听房顶上“嗑”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人在瓦上行走。林芑云就算不发呆也绝听不到,但铛铛与阿柯的耳朵同时一竖,凝神听去。
    林芑云想:“铛铛妹妹如此诚心以待,我又怎能以如此行径对之?况且本无什么事,这样子偷偷摸摸做什么?”便开口道;“其实……”
    铛铛突然一纵,扑到林芑云身前,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别说话,有人!”
    林芑云一呆,猛听窗外欧阳不平长笑道:“阁下好身手,夜半入府,竟然潜伏了半个多时辰。”跟著“丁丁”两声轻响,屋顶上又是一阵轻微但急促的脚步声。欧阳不平喝道:“大家小心,点子暗器厉害。”
    东面单信的声音传来:“哪里走!”接著是长剑破空之声,有人哼了一声,似乎在单信那边讨不到好,又急步向西面窜去。欧阳不平坐镇院中,道:“王兄,抄他后路。南面是树林,天黑林密,可别让他混进去了。”
    铛铛伸手在窗上戳了一个洞,向外打量,低声道:“欧阳先生怎么这么说,如此明显的圈套,人家会上当么?”
    林芑云此刻终于冷静下来,也趴在窗台上看,道:“林中没有人,欧阳先生就是怕他乘机逃走,乾脆施之以弱,让他心中怀疑不敢过去。李洛呢?怎么没见人影?他平日里倒是吹得厉害,关键时候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铛铛道:“林姐姐,你老是对李大哥有陈见。刚才前院抓了十多个前来探风的贼人,李大哥赶著照应去了。”
    林芑云道:“轻易就被官兵抓住的毛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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