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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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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来撒尿的。你看你看,我的裤带都解开了。”三湘边说边解开裤带。他知道老人眼睛看不太清楚,加上周围黑漆漆的更是看不清。守夜人把手电筒的光移向三湘的下身,三湘已经眼疾手快地解开了裤带。
守夜人见三湘的裤带果然是开的,笑道:“我知道你不会偷砖。来来来,外面风大,到窑上去坐坐。陪我喝点茶抽根烟。”
三湘正是求之不得,连忙:“唉,好唉。”
守夜人走在前头,三湘跟在后头。
三湘边走边问:“这窑上就您一个人啊?也不派个陪伴的?”
守夜人说:“哪里还有别人咯。除了我这个一天到晚闲着,身体还可以动的老头,谁愿意白天晚上颠倒着来看守这个砖厂?一天也就挣个烟钱。”
三湘心里更乐了。
烧砖的厂房是两层的结构,窑洞是第一层,里面码上整整齐齐的泥坯砖,然后把窑洞门封死。窑洞的上面有疏密合适的洞,烧砖的人就在第二层向洞里添加煤火或者木炭。守夜人带三湘去的是上层。
守夜人和三湘坐下后闲聊了许久,三湘都得不到机会向添煤的洞里丢包好的纸团。万一丢不准,被守夜人发现了可不好。
守夜人递给三湘一根烟,说:“我这里喝茶从来不需要自己烧开水的。”
“哦?”三湘一边敷衍他一边寻找机会。
“你看,”守夜人指着一把放在地上的水壶说,“把水壶往添煤的洞口一放,烧得比柴火还快。嘿嘿。”
三湘顿时计上心来。
“我不相信。虽然窑里的温度要比一般的火的温度高很多,但是水壶和煤之间的距离比一般的要远,不见得比柴火快哦。”三湘说。
他边说边走近那个水壶。
守夜人根本没有防心,说:“不信你提起水壶看看,你一提开就会感到热气冲脸。”
三湘说:“真的吗?”他把纸团悄悄捏在掌心,一手提起水壶,低下头假装窥看洞下面烧得通红的泥胚砖,另一只手很隐蔽地将纸团丢进洞里。
他看见红色的纸团在炙热的煤炭间瞬间燃烧已尽,变成煤炭一样的通红,然后渐渐变小消失。三湘舒心地笑了笑,说:“嗯,真的很烫脸呢。就这热气都够厉害了。”
守夜人一脸的得意。
第二天,砖厂正常上班。烧砖的工人将封死的窑门打开,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住了!他们不敢搬出一块砖,慌忙叫人去找厂长来看。
厂长也在窑门前目瞪口呆。窑洞里开始码得整整齐齐的砖现在垮得一塌糊涂,乱得如同战争年代被炸毁的房子,断砖破砖到处都是。拿起其中一块砖轻轻一敲,红砖立即如炭灰一般粉碎。
“这哪里是红砖喽!这比豆腐渣还烂!”厂长骂道,“就算火候掌握得不够好,哪能把泥土烧成这样舒软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厂长转过头来问烧砖工人。烧砖工人都摇头。
这时,三湘在屋里偷偷欢喜。他的孩子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活泼,手舞足蹈地在他怀抱里折腾。
我问爷爷:“这下您可以安心回家啦!”
爷爷摇头,点燃一支烟,说:“这尅孢鬼要想办法收了,不然还会害别人。”
“收鬼?”我抑制莫名的兴奋问道。提到收鬼,我立刻想到神话中托塔李天王用手中的那个神塔收服其他妖魔鬼怪的场景。
爷爷愁容满面:“我不是专门的道士,收了鬼不知道放哪里好呢。放在家里不安全,放别人那里又不放心。”
“收了的鬼是不是就像养宠物一样可以玩啊?”我立刻打上了鬼主意。
“你想要?”爷爷打趣问道。
“捉鬼都不怕,还怕养鬼?”我仰着头回答,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
“就怕你到时候不敢要。”爷爷说,“好了,你做一下准备,今天晚上我们去收服尅孢鬼。对了,晚饭别吃大蒜和辣椒啊。那个气味大,尅孢鬼感觉灵敏,闻得到。”
好不容易盼到天黑,月亮如钩。
爷爷问道:“你知道跟三湘的孩子年纪最接近的是谁吗?”
我说知道。
爷爷问:“出生日期前后相差超过六个月吗?”
我说没有。
我问爷爷:“为什么要问超过六个月没有?超过六个月的尅孢鬼就不会去害吗?”
爷爷点头,说:“人从娘胎里出来,叫做阳出生;人刚投胎到娘的肚子里,叫做阴出生。阳出生和阴出生中间的时间,叫做空隙时间,刚好六个月。尅孢鬼就是沿着这个空隙时间按地理位置的远近去挨个害人。所以只要知道被害的孩子周围有没有在空隙时间之内出生的其他孩子,就可以知道尅孢鬼的路线。那本古书上有说的,你还没有看到吧。”
那时,我已经将古书翻了五六遍了,只是有些文言的地方不懂,所以理解起来很费时间。但是爷爷一点拨,我就知道这内容大概写在书的第几页。
爷爷拿了一盒火柴,又叫我提了一个陶罐,便出发了。
爷爷要我指出在空隙时间出生的孩子所住的地方,然后带着我在三湘的房子与那个孩子的房子之间来回地走,两个房子之间有三四里的路程。
爷爷说,尅孢鬼随时可能出现在从三湘家去另一家的路上,我们要把尅孢鬼拦截下来,并收进我手中的陶罐里。
我问:“你带一盒火柴干什么?是要抽烟吗?”爷爷从来不在捉鬼的时候抽烟,所以我有些好奇。
爷爷左顾右盼,漫不经心地回答:“这火柴不是一般点火用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便百无聊赖地问爷爷:“尅孢鬼怎么害小孩子的?”
爷爷说:“尅孢鬼也是小孩子的灵魂,它一个人很孤单,于是想把其他跟它差不多大小的孩子的灵魂带出来一起玩。小孩子的灵魂跟它玩久了忘记回来,小孩子就有生命危险了。”
“难道没有办法让它带不走小孩子的灵魂吗?”我想,尅孢鬼要害到其他小孩真是太简单了,哪个小孩子不贪玩?
爷爷说:“尅孢鬼要拉走小孩子的灵魂也不是随便就可以办到的。它只能在小孩子不小心摔倒的地方趁机拉住小孩子的灵魂。这时,只要在跌倒的地方吐一口痰,或者呸一声,或者骂两句,它就不敢拉小孩子的灵魂了。”
45。
我在没有满十二岁之前,妈妈叫我在跌倒的地方呸一口,甚至对着绊倒我的石头踩两脚。我原来一直不理解,现在终于知道缘由了。
我们那一带地方,只要你看到小孩子跌倒了,如果妈妈在身边,最先的动作不是扶起孩子,而是对着跌倒的地方骂两句,然后再扶起孩子。这似乎成了那些妈妈的条件反射。我原来以为这些当妈妈的溺爱孩子,故意在孩子面前骂石头,借以安慰孩子不哭。
我问:“爷爷,我们在三湘家门口等不就可以了吗?何必这样来回走,多累啊。”
爷爷仍然警觉地看着其他方向,说:“这尅孢鬼走得很慢,一天走不了半里路。并且它只在晚上走,白天不走。所以它可能在这段路的任何一个地方出现。每种鬼有每种鬼的特征,尅孢鬼的特征就是这样。”
我说:“那它走到半途到了天明怎么办?”
爷爷说:“路边的大石头下面可以让它容身。每一块石头的阴影都是容身的地方。等到太阳落山,它会继续出来寻找空隙时间出生的小孩子。人到十二岁,灵魂才会比较牢固,尅孢鬼拉不走。”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背后有淅淅沥沥的声音,像是一个瘸了腿的人拖着一只脚走路。爷爷的眼睛越过我的肩头,目光炯炯:“来了,亮仔,快拿好你的陶罐!尅孢鬼出现了。”
我心头一惊,转过身来,看见一个怪物!
尅孢鬼个头矮得如同一个小孩,面部为酱紫色,嘴唇苍白,耳朵如倒放的蘑菇。再看那眼睛,既没有白色珠子也没有黑色瞳孔,整个如一块透明的玻璃球,甚是恐怖。眼睛对着那玻璃球看去,仿佛看见一口无底的枯井般阴森。
它缓慢地向我和爷爷走来,我想躲闪已经来不及。
爷爷拉住我的手,小声说:“不用躲。它的视力特别差,只能看见三米见方的距离。它现在看不到我们。”
我注意看看尅孢鬼的表情,果然似乎没有发现我们,它仍自顾自地缓慢移动,两只脚大得吓人,却走不动似的摇摇晃晃。再看它的手脚,竟然像鸭子的脚蹼,手指之间脚趾之间连着薄肉!
它唯一好看的地方是鼻子,嫩白而坚挺,如同白玉雕饰的。
它走出石头的阴影,我看见它屁股后面还拖着一根草绳。草绳从腰间悬挂下来,在地上还拖着半米。
爷爷细声说:“看到那根绳子没有?那就是它拉走小孩灵魂的工具。待会儿我捉住它的时候,你要把那根草绳扯下来。知道吗?”
我点点头。
“你就站在这里,把陶罐放地上。”爷爷说。
我按照吩咐自己站在路边,将陶罐放在路中央。爷爷掏出火柴划燃,然后将冒着微火的火柴往陶罐里一扔。此时尅孢鬼离我们不到十米的距离。我急得手心出了汗。虽然爷爷说它的视力听力不好,可是看见它那副恐怖的相貌就汗毛直竖。瘦成一条线的月亮更是增加了阴森的氛围,月亮细得如天幕被锋利的剃须刀划了一个口子。它周围被照亮的浮云像激流一样穿梭而过。
丢出的火柴落进陶罐里熄灭了,一缕瘦弱的烟从陶罐口飘逸而出。
“怎么不燃呢?”爷爷也有些着急了,“难道我哪里弄错了?”
我气急败坏地说:“火柴的火焰本来就小,你这么一丢,不熄灭才怪呢。”我看见尅孢鬼慢慢靠近我们,细小的月亮映在它的玻璃球眼睛上,反射出寒冷的光线。它屁股后面的草绳拖动地面的小石头,弄出沙沙的声音,令耳朵中如有小虫蠕动一般痒痒。还有它的呼吸,呼哧呼哧的如哮喘病人。
爷爷重新划燃一根火柴,把它捏在指间,眼睛盯着跳跃的火焰看了片刻,再次掷向我面前的陶罐。
这时,奇怪的现象发生了。火柴落进陶罐,熄灭了。然而不到一秒,一端烧成木炭的火柴悬浮起来,似乎陶罐里有水将它托起到陶罐口。我来不及惊叹,“扑哧”一声,火柴复燃。我蹲在面前双手扶着陶罐,脸上感到火柴的微热。
“扶好陶罐,不要让它移动。”爷爷叮嘱道。
当尅孢鬼走到离我们不到五米的距离时,我明显感到有一股力量在推动这个陶罐。火柴也烧到末端了。爷爷连忙又掏出一根火柴在它的末端连上,“哧!”第二根火柴的磷头烧燃了,火焰顿时膨胀,随即又复原成先前大小,仍轻飘飘地悬浮在陶罐口。
火焰似乎也能感受到目前的力量,火焰向我这边倾斜,但是当时没有一丝风。我曾听说鬼看见人时,能看见人周身都是“火焰”,那是人的阳气。所以当很多人在一起时,鬼会感到阳气灼热,不敢逼近。我猜想,这使火焰倾斜的应该是鬼的阴气。歪道士经过我身边时,我也感到脸上有丝丝的冷意。问问其他同学,都有同感。老师说如果谁跟歪道士太亲近就会生病,因为他身上鬼气太重。
当第二根火柴即将熄灭的时候,爷爷又在后面加一根,就这样维持着等尅孢鬼靠近。
爷爷盯着微弱得似乎下一刻就要熄灭的火焰说:“这尅孢鬼有很大的能量,但是因为它年龄太小,百分之一的能量都发挥不出来。如果它能长到陈少进媳妇那样的年纪,它的能量爆发出来是不敢想象的。”
我想起爷爷在出门前跟我说的话。我有些后悔要这个鬼做“宠物”了。如果能好好利用它的能量,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但是万一有个闪失,恐怕到时候,就是我收拾不了场面。
正当我走神的当儿,手中的陶罐掌控不住滑倒了。陶罐骨碌骨碌滚开去。
尅孢鬼听见突发的声音,立即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跳进路边的灌木丛。
爷爷大喝一声:“快追!”自己撒开腿追向尅孢鬼。
我马上回过神来,跑出几步抱起陶罐。火柴已经熄灭。
灌木丛里漆黑一片,尅孢鬼在里面钻着跑,几只夜睡的飞鸟被惊动,拍着翅膀飞出来立即融入周围的黑暗。爷爷在后面追。我忙向爷爷的方向追赶,心想完了,尅孢鬼这么矮小,随便往那个地方一钻,我们在一片漆黑中找它也太难了。
46。
不出所料,追了一段,尅孢鬼忽然不见了。我心下叫苦,并且灌木丛中有不少的猫骨刺,刺得我的腿火辣辣地疼。
爷爷往前走了两步,又缓缓后退。
“我们不找它了吗?”我问道。
“退后一点,退出它的视线范围。如果我们一味追赶,它就一直能看到我们在哪里。”爷爷边后退边说。我跟着爷爷一起脚步往后挪。我心想,这大晚上的,万一踩到躲在草里的蛇,那就比碰到鬼还要糟糕。
四姥姥说过一个故事,讲一个邻村的男子夸口说自己的胆子大不怕鬼,人家就顺水推舟,故意怂恿他在乱坟岗待一晚作证明。那男子果真在乱坟岗待了一个晚上,确实是证明了他的胆量。但是第二天人们在乱坟岗里发现一条巨蛇盘旋在他的头上,而那个男子面目被啃得一塌糊涂,不成人形,但是手脚还在动。有见识的老人说那是专在坟墓里吃尸体的蛇,名叫“窟蛇”。当然“窟蛇”是方言,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亲眼见过那种蛇,所以不知道那种蛇的学名。众人不敢近前,只是远远地大声吆喝,窟蛇才懒洋洋地钻到一个坟墓侧面的大洞里。众人急忙将他救回,但不久他便咽气了。临死他用被啃掉半边的嘴说:“我确实不怕鬼,但我怕蛇呀!”
捉鬼一般只能晚上行动,但是很多影响捉鬼的因素并不只是因为鬼。
真是想到不好的,便碰到不好的。我的后脚跟踩到一个软绵绵的蠕动的东西。我浑身一抖,不禁大声尖叫:“蛇啊!”那东西猛地一缩,将我拽跌倒。
在摔倒的时候,我仍死死抱住怀中的陶罐,生怕它碰碎了。爷爷后来说我的暗中意识很强,是块捉鬼的料。比如这次捉鬼,如果没有死死保护好陶罐而是让陶罐摔破了,那么后面我跟爷爷都会死在尅孢鬼的鸭蹼一样的手下。
软绵绵的东西被我踩疼了,甩起尾巴打在我的手臂上。我的手臂立刻像被刀划开了一样剧疼。
我扑在地上转过头来一看,正是尅孢鬼!原来它已经躲到我们后面了。打我手臂的“尾巴”正是它屁股后面像草绳一样的东西。我看清楚了“草绳”,它像蝎子的尾巴,末端弯弯地勾起来。
尅孢鬼的眼睛盯着我,似乎很愤怒。我看见它的玻璃球眼睛里似乎有一股半透明的液体在流动,像个旋涡。
“不要对视它的眼睛!”爷爷在我身后喊道。
可是来不及了,我的眼睛被它的玻璃球眼睛吸住了似的移不开,那个旋涡渐渐加速旋转,越转越快。我的身体松弛下来,恐惧不见了,警觉也没有了,浑身的神经麻酥酥的失去知觉。我就那样看着它的玻璃球眼睛,感觉我整个人像一根漂在水面的稻草一样被那个急速旋转的水涡吸进去。
我的脑袋仿佛要爆裂,胃里不断地翻腾,就像张开双手旋转了很多圈后的感受。我感觉地面在摇晃旋转,一脚没站稳跌倒了。躺在地上的我像要死了一样难受,眼皮沉甸甸的要闭上。我感到背上的石头像针一样扎进皮肤。陶罐压在身上如同一座大山那么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无力地喊:“爷爷。”声音细微得自己都听不到。我心想,这就是灵魂被尅孢鬼勾走的感觉吗?
爷爷快步冲过来,抓起我怀中的陶罐。很奇怪的是那个时候我还在暗示自己要保护陶罐,甚至爷爷要的时候我都不肯松手,可是那时我的手软弱无力,陶罐被爷爷轻易地拿走。爷爷肯定不知道在他抓起陶罐的时候我还试图用力搂紧它。
爷爷后来说我的心理暗示很重,这对捉鬼来说有好处,但是有时我太过了。不过我的预感有时候特别灵,有时候却差了十万八千里。比如,在爷爷捉尅孢鬼的时候,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箢箕鬼跟爷爷争斗的画面,而我看着爷爷拿着陶罐去收尅孢鬼的时候,却把尅孢鬼看成了箢箕鬼。
我觉得这是一个不祥的预兆,后来果然灵验。我妈妈也有很强的心理暗示。那是两年后的事情,那时姥姥(外祖母)刚去世,爸爸妈妈在画眉村帮了七天忙回来。第八天早上,妈妈跟我们说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姥姥找她要雨伞。爸爸马上说:“我昨晚从画眉村回来的时候担心下雨,顺手拿了一把雨伞,恐怕就是她老人家的。”爸爸找出雨伞让妈妈一看,果然是姥姥生前用过的。所以我估计我的心理暗示来源于血缘关系。
当然了,当时我没有想到这么多,这些都是后来的想法。当时我浑身难受地躺在地上,在虚弱的月光下看见爷爷轻易地将尅孢鬼收进陶罐中。
事后我问爷爷:“你怎么这么容易就把尅孢鬼收进了陶罐里?”
爷爷说:“我当时在你的背后,你没有看见我弹出一根划燃了的火柴打在尅孢鬼身上。”
我不信。划燃的火柴在手中晃晃就熄灭了,更何况是用力地弹出去。如果说弹出去后再点燃,那就是爷爷在吹牛。
“你试一次给我看看。”我说。
爷爷掏出火柴,将火柴盒侧立在右手并列的四指上,将一根火柴垂直立在火柴盒的磷面,火柴头抵住磷面,大拇指轻轻按住火柴末端。然后,爷爷伸出左手,把卡在火柴磷面与大拇指之间的火柴弹出。火柴在空中飞行的时候还没有完全燃烧,只冒出鞭炮引线一样的火星。在火柴即将落地的瞬间,火柴燃起来了。
爷爷指着火柴落地的位置说:“当时尅孢鬼就在火柴落地的那个位置,我就是这样弹出火柴的。信了吗?”爷爷微笑地看着我。
爷爷接着说:“我本来想施法将尅孢鬼引进陶罐里的。可是你没有扶好陶罐。”
我强词夺理:“你早就用这个弹它呀,不比施法轻松多了?”[汶网//。。]
爷爷说:“它吸引你的眼睛时有短暂的停顿,我也是借着这个机会才能弹准它的鼻子。不然它有防备,我不可能这么轻易收服它。”
“弹它的鼻子?”我再一次惊讶。
“是呀。不然你以为我弹它哪里?”爷爷摊开双手回问道。那个奇怪的火柴盒还握在他手里。
47。
爷爷说:“鬼越漂亮的地方越是它致命的弱点。你看画皮就是为了美丽的外表往往落在捉鬼的人手里。”
“你把它打死了吗?”我问。
爷爷说:“没有。它现在在那个陶罐里。说了要送给你的,呶,它就在那个角落里。”
我瞥一眼墙角,土黄色的陶罐放在那里,陶罐口用一张红纸盖住。
“不过那个陶罐太大了,我给你换个小点的。它昨晚差点儿摄走你的魂。”爷爷说完,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瓷茶杯。
我回想起昨晚爷爷收服尅孢鬼后把我扛在肩膀上,还没把我扛到家,我便迷迷糊糊睡去了。醒来就到了今天早上,明媚的阳光扑在我的脸上。身体并无大碍。
爷爷举起瓷茶杯说:“我杀不了它,但是必须让它威胁不到你。怎么办呢?”
我皱皱眉,根本不想要它了,于是故意刁难:“除非它是植物,才能即活着又伤害不了人。”
=》文《=爷爷眼睛放出光来:“对。它必须是植物!”
=》人《=我惊愕地看着爷爷,以为他脑袋烧糊涂了。
=》书《=“其实我已经准备好了。”爷爷走到陶罐前面蹲下,手在陶罐里掏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一个带有钩刺的植物。
=》屋《=爷爷说:“昨晚回来的路上顺便摘的。你猜这是什么花。”
我认识的花很少,何况那还没有开花。我说:“不知道。”
爷爷笑笑说:“这是月季。来,我把尅孢鬼附加到这个月季上,它不就害不到你了?嘿嘿。”
“将鬼附加到月季上?”我闻所未闻。我只听说把游魂收进道士的葫芦里或者和尚化缘的钵里,却从未听说可以附加到植物上。
爷爷提来一桶水,用茶杯勺了小半杯,又拿来一根筷子在茶杯里搅动。他抬起头来说:“来,帮个忙。把桶里的水慢慢倒进陶罐里。要慢啊。”
我揭开红纸,提起桶对准陶罐口慢慢倾倒。一缕似有似无的青烟从陶罐里升起,这时爷爷匀速搅动筷子,茶杯里的水形成旋涡,跟昨晚我看到的尅孢鬼的眼睛一样。那缕青烟生到一米高的时候弯下来,向茶杯的旋涡中心前进。
青烟毫无阻碍的进入旋涡中,随即后面的青烟跟着旋涡旋转,形成螺旋状,都进入水中。不一会儿,陶罐的水满了,水溢出来。青烟也走得一干二净,全部进入了茶杯中。
爷爷将筷子丢进炉子里烧掉,然后捧着茶杯走到屋外。我跟着他。爷爷从地面抓了一把松土撒在茶杯里,水和泥和在一起,然后将月季直立放在茶杯中,然后又抓一把泥土盖住月季的根部。泥土满到茶杯口的时候,爷爷用手摁了摁泥土,使它紧一些。
“好了。”爷爷用红纸抹去茶杯外面的脏土,把种好的月季递到我手里。我畏畏缩缩地接住。
爷爷慈祥地看着我说:“也许它以后能帮到你呢。尅孢鬼的邪性不是固定的,你好好照护这个月季,也许它会报答你呢。要知道,小孩子的邪性容易生成,也可以感化,尅孢鬼就是鬼中的小孩子。”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
“你看,它现在还在生气呢。”爷爷乐呵呵地看着月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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