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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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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我必定要收服你。”爷爷说。我听爷爷这么一说,立即也昂首挺胸。

“虽然现在许多提到你们的名字吓得不行,但是别小看了我。”鬼妓说。她转过身来面对我们。她居然是裸着身子的!在她转身的时候,我清楚看见她的身体上一丝不挂,但是随着她的转动,完美的身材在月光中昙花一现,又躲藏在阴影里了。

“你能解开我的柳树结,你能解开我的头发结吗?哈哈哈哈……”鬼妓凄厉的笑飘荡在夜空,甚是阴森。她的头发直垂到腰间。

她甩起长发,在月光下如一朵绽开的花。我惊讶地看着她的头发渐渐变长,头发长到一定长度,却如柳条一般发出新的芽来,长出新的枝。她变成了一棵柳树,一棵以月亮为背景的能挥舞自己的柳条的柳树!

“小心!”爷爷喊了一声,拉住我躲开突然袭来的柳条。

爷爷大声念出一个咒语:“气行奸邪鬼贼皆消亡。视我者盲,听我者聋。敢有图谋我者反受其殃!”

一阵火光从鬼妓头上的柳条末端燃起,直向她的头顶烧过去。

鬼妓痛苦地号叫,恢复成女人的形象。可是头顶的长发已经烧尽。鬼妓摸摸头顶,咬牙切齿道:“你敢烧我的头发!从今我怎么去见人?”

爷爷鼻子“哼”出一声,说:“你不是拿你的美貌去骗取男人的信任么?我就是要烧掉你的虚假的外壳。”

鬼妓道:“如果那些男人不是贪恋美色,我的美貌又怎么能骗得他们的相信?这都是他们自作孽!”

爷爷哑口无言。

鬼妓继续说:“你看看洪大刚和洪春耕,害得传香成了什么样子?你们人的语言比我们鬼的力量还要凶狠。你怎么不去消灭他们?你早消灭了他们的流言,也就不会让我趁机杀死这么多男人了。”

爷爷怒喝道:“莫要狡辩!你自己经历的痛苦,你却要把痛苦强加在别人的身上。你生前做了一辈子的妓女,死后却还本性不改。你生前做妓女,害得多少家庭破裂,你死后要报复,但是你害死男人的同时,伤害了他无辜的家人,你知道吗?”

“不要说了!”鬼妓痛苦地制止道,“不要说了,我不愿听你的大道理,我就要报复曾经在我身上蹂躏的人。”

“你害死的人都是曾经跟你那个……了的人?”爷爷惊讶地问道。

鬼妓点点头说:“我生前被他们万般蹂躏,害得我得病而死。所以我来一个一个报复每一个曾经骑在我身上的人。我不想伤害你们,你们走吧,我不怪你们。”

“你已经害死了这么多人,现在可以放手了。”爷爷说,“有些人只是一时冲动,你应该给他们改过的机会。”

“你们自己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鬼妓冷冷道。

突然,我们的脚底下伸出两只手,分别紧紧抓住我和爷爷的脚。我拼命地挣扎。

爷爷冷静地说:“亮仔,我们向相反的方向走,她的两只手不能超过手臂张开的距离。”说完,爷爷口念咒语,努力向远处走。

我感觉到爷爷身上一股强大的吸引力,要将我拉向爷爷。我知道那是鬼妓施的法,她的两只手只能在两臂的距离之内,她抵抗不了爷爷的咒语,只好努力把我拉向爷爷,从而使我跟爷爷之间的距离不会扩大。

我的脚底开始滑动。爷爷边念咒语边给我递了个眼色。我迅速抱住旁边的一棵柳树,像在激流中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死死不放。脚底终于停止了移动。

爷爷继续向远处走,一步一步,像是在沼泽地行走那样困难。

月光下,鬼妓的两只手慢慢张开来,仿佛是早晨刚从床上起来,要伸一个懒腰。可是这个懒腰看起来是那么痛苦。鬼妓撕心裂肺地号叫起来:“你是要把我的手臂拉断吧!”

我紧紧抱住柳树的枝干,手指抠进了树皮。我的脚被拉起,整个人已经离开地面,身子悬起来,几乎平行于地面。

爷爷也走得越来越艰难,如耕田的老水牛。

脚上的手终于用尽了最后一点力量,突然松开。我摔落在地,爷爷却由于惯性,扑倒在地。

爷爷对我喊道:“快跑!”

我顾不得疼痛,急忙爬起来跟着爷爷往柳树林外面跑。

鬼妓见状,在我们后面跟来。地面又开始荡漾起来。我有一脚没一脚地跑起来,很是不得力。脚有时踩空,好不容易控制平衡,有时踏得太重,将我的脚板震得发麻。

“踮着脚跑!”爷爷喊道。

我连忙踮起脚,虽然还是有一脚没一脚的,但是好多了,速度也能快些。鬼妓在后面紧追不舍。

我的两只手内侧火辣辣地疼,如果再要我抱住柳树,恐怕使不出劲了。可是这样穷跑,我也感到支持不了多久。

就在这样想的时候,脚踝传来一阵剧痛,我右脚一软,瘫倒在地……

73。

鬼妓看到我跌倒在地,迅速向我这边赶了过来。

我翻过身来,面对着鬼妓,用脚蹭地连连后退。鬼妓光着身子步步进逼。

这时,爷爷大喝一声,一脚将横放在一旁的铁门槛踹了过来。铁门槛在鬼妓的脚前停住,鬼妓绊在铁门槛上,一跤跌倒。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鬼妓惊恐而痴呆地看着绊倒她的铁门槛,脑袋像钟摆一样摇动,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喉咙里哽咽道:“不,不,不!”

我坐在地上看着鬼妓,不知所措。

鬼妓跪下,伏在地上哇哇的哭起来,那是歇斯底里的哭喊,声音嘶哑,响彻千里。后来听村里人说,他们家炉灶里的烟灰都被这个哭喊声震得腾飞起来,满屋子被盖上了薄薄的一层。窗户玻璃当时没有出现异样,但是在接下来的冬天,只要你用手指轻轻敲一下,窗户玻璃立即支离破碎。因为村里的小孩子喜欢在有雾气的玻璃上画小猫小狗,结果那个冬天村里家家户户都没有窗户玻璃御寒。

而在当时,我和爷爷出现了短暂的耳鸣,根本听不见鬼妓的声音。我们被她那刺耳的声音弄得暂时失聪了。

我事先说过,这个矮柳坡离岔口不是太远。

鬼妓的哭喊一起,岔口那边慢慢出现了一队人马,我仔细看去,正是那晚和爷爷碰上的鬼官。因为耳朵暂时失聪,我听不见前面两个小鬼的锣鼓声。八抬大轿晃悠悠地走了过来。轿子后面的扛旗执刀的鬼上前来,将鬼妓的双手反剪,抓了起来。鬼妓仍然哭哭啼啼,软弱得没有丝毫的抵抗力,由着它们押下去了。

在这整个过程中,我听不到一点儿声响,像是梦中一般,也像是看无声电影。

轿子放下,鬼官从里面走出来,笑盈盈地拉住爷爷,邀请他进轿子。爷爷摆摆手,但是鬼官执意要爷爷上轿。他们两个拉扯半天。爷爷执拗不过,朝我挥挥手,要我一起上去。

上轿之后,我看着爷爷跟断倪鬼有说有笑,爷爷比我恢复得快多了。我细细观看这个轿子,它和外面的马和刀一样,都是纸做成的。我的手不敢用力抚摸,生怕将纸捅出一个洞来。轿子里面的支撑构架不是木头,而是竹篾。照我们那一带的风俗,人死后不但要给他烧纸钱,还要烧纸屋,烧衣服等等。这些纸屋衣服,都是竹篾和白纸做成的。竹篾扎成一个大概的骨架,然后在上面粘贴白纸,还要用毛笔画上几笔,最后就成为可以烧给死人的纸屋纸衣服。

断倪鬼的轿子正是由这些组成。风吹到轿子上,还能听见纸发出的呼啦啦的声音。

我听不见爷爷跟断倪鬼说笑的内容。等过了几天,我的失聪情况好转了之后,爷爷才告诉我他们当时聊天的内容。

断倪鬼先谢谢了爷爷制服鬼妓,让它好轻松捉拿鬼妓。它说它已经跟踪鬼妓不止一时半日了,但是一直捉不到鬼妓。

爷爷客气一番。

断倪鬼说,鬼妓本应受开膛剖腹的刑罚,但是有人给她抵罪,所以只需坐三年水牢就可重回轮回之中。

爷爷问道,这是为何,谁给她抵罪?

断倪鬼说,香烟寺的那个和尚你还记得吗?

爷爷问,难道是他?他超度了别人一辈子,难道死了还要超度这个鬼妓吗?

断倪鬼说,你有所不知。和尚超度这个鬼妓是有原因的。这个和尚为什么不亲自对付这个鬼妓,而要你出马?就是因为和尚跟这个鬼妓有一段孽缘。鬼妓生前正是被这个和尚所玷污,从而走上红尘粉黛路的。鬼妓成为厉鬼之后,一直想找和尚报仇,可是当年的风流小子已经悔过改新,成为得道高僧了。鬼妓伤不了他毫分,所以一直在香烟寺周围伤人害命,正是要引起和尚的愧疚之心,让他心里难受。和尚也是因为旧事不堪回首,只好对鬼妓躲避不见。正好他碰上会捉鬼的你,于是将此事托付于你,自己先一步归西了。

爷爷恍然大悟。

断倪鬼感叹道,和尚也算功德圆满,这是每一个和尚所希望的结果。但是因为这件事,他在人世努力的一切都划归为零,只能盼得下世重修功德了。

爷爷也感叹不已。

摇摇晃晃的轿子突然停住。断倪鬼说,好了,到了你家了。你们可以下轿了。如果有缘,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

爷爷惊讶道,这么快到我家了?一席话还没有说完呢。

断倪鬼说,不信你拉开帘子看看。

爷爷拉开帘子,果然看见家门。一串悬挂在屋檐下的红辣椒忘记了收回屋里,如风铃一般在夜风中摇曳。

爷爷邀请断倪鬼道,能不能进家坐一坐?

74。

断倪鬼笑道,不了,我还要押着鬼妓早日交差呢。再说了,我怕你家门上的那个。

爷爷顺着它手指的地方看去,一块明晃晃的镜子悬挂在门楣上。

在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门前悬有一块巴掌大小的镜子。我问过妈妈为什么这样。妈妈说,这是驱鬼用的。人死后成为鬼,有的鬼留恋人世,过七之后要回来看一看。看看不要紧,毕竟是家里的亲人,可是这一看可能促使它不愿再回到阴间,从而在阳间变成厉鬼。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门楣上悬挂一块明镜。鬼走到门口要进去的时候,可以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变成鬼后的可怕相貌,从而自惭形秽,于是返身离去。

我们下轿来,转身要跟断倪鬼道别,却发现它们已经不知去向,清冷的月光中唯有我和爷爷两个人的身影。

刚回到家里,奶奶拉住爷爷说:“那次来找你的人又来啦!”

爷爷刚刚和鬼妓较量了一番,累得不成样子了,不耐烦地问:“哪次来找我的人啊?你说清楚点儿!”

奶奶说:“就是你去洪家段之前来找你的,他家孩子出了车祸的。知道了吧?”

“什么?”爷爷眨了眨眼睛,没有听清楚奶奶的话。那是反噬的表现,不过表现很轻微,只是轻微的眼睛看不清和耳朵耳鸣而已。我自己也有些看不清,我还以为是家里的灯泡蒙了灰呢,正准备叫奶奶用干手巾擦一擦。不过我的反噬情况比爷爷的轻多了,因为我跟鬼妓直接对抗的时间很少。

“泡碗红糖水给我喝喝。”爷爷对奶奶说。

奶奶知道爷爷不舒服,忙去厨房拿碗。有这样一个怪现象,爷爷和奶奶待在一起四十多年了,他们越来越长得像一个人。整体看来,当然一下子能够分辨哪个是爷爷哪个是奶奶。但是细看鼻子,眼睛,耳朵,都是很接近的模样。不仅仅这样,他们的感觉神经似乎也连在一起了,对方的一眨眼一叹息甚至手指轻轻弹一下都能相互了解。

奶奶端来两碗红糖水,分别给我和爷爷喝了。我这才感觉到身体是自己的,舒服多了。

“你接着说。”爷爷放下碗,红色的糖渣留在碗底。

“今天快吃晚饭的时候,那个找你的人又来了。就是你去洪家段之前来找过你一次的人,还记得不?”奶奶问道。

“我不是跟他说了么?我不管这么多事。”爷爷说,“灵异的事情我不是说没有,但是所有人都把一点点意外跟鬼强行拉扯到一块来,我还不被他们累死?”

奶奶一边收拾碗一边说:“他这次来可不是为了他女儿了。”

“不是为了他女儿?哪是为了什么?”我插嘴道。

奶奶说:“他的女儿已经死在医院了。”

“死了?”我惊讶道。

“有什么好惊讶的,他说他在来找你的时候,他女儿就在医院咽气了。他回到医院,女儿已经在太平间了。”奶奶说,“他说他女儿伤得太重,活着反而受罪。一个大男人,说着说着就哇哇的哭起来。我都看不下去呢。”

爷爷叹息一番。我问道:“那他还来找爷爷干什么?”

奶奶走到厨房,隔着一扇门说:“他说那个下坡的地方又出了一起车祸,被撞的是个男孩子。”

爷爷点燃一支烟,说:“我讲了是意外事故吧。他不是说一年发生一次么,你看今年就发生两次。下坡的地方本来就应该注意,它本来就是容易发生事故的地方,自己不注意还跟鬼扯上什么关系?”

“把烟灭掉。”奶奶在厨房里洗碗,水弄得哗哗地响。“但是呢,那个男孩子也没有被撞死,现在也在那个医院呢。那个男孩子的家长拉住女孩子的家长,责怪是他的女儿的冤魂缠住了他的儿子,要找他理论。”

我说:“就算是那个女孩子的灵魂缠上了他的儿子,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吵闹又有什么用?”

奶奶说:“那个男孩子的父亲说趁着他的儿子还没有死,要将那个女孩子的坟墓钉起来。”

“钉起来?”我顿时想到爷爷用竹钉钉住箢箕鬼的情景,也想起月季告诉我箢箕鬼已经逃脱了爷爷的禁锢。我想把箢箕鬼逃脱的事告诉爷爷,转念一想,先听听爷爷怎么处理这个车祸的事情吧。

奶奶说:“是的呀,那个男孩子的父亲坚持要把女孩子的坟墓钉起来。说是要用耙齿扎在女孩子的坟头,才能保住他儿子的命。”耙齿是犁田的农具上的零件,形状如匕首,水田里翻土时经常要用到。

爷爷苦笑道:“要钉也不能这样钉啊。这样的钉法只能钉成年人的坟,小孩子的坟只能用竹钉。乱钉的话,只怕会适得其反。”

“他哪里知道这些。于是两个家长争论了起来。那个女孩子的家长找到我的时候,眼睛上还青着一块呢,估计他们俩打架了。他说,他自己的女儿也死了,知道做父亲的心情,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出什么意外。他说,他能理解那个男孩子的父亲的心情。但是呢,他也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死了还被耙齿钉住。”奶奶说。

“那倒是。”爷爷点点头。

奶奶说:“所以他又来找你,请你帮忙。”

“我能帮上什么忙?”爷爷嘴上的烟头骤然一亮,复又暗下去,接着一个烟圈飘浮在空气中。

我有些累了,说:“要不明天再说吧。今天折腾得够累了。”

奶奶马上将两只淋湿了的手往衣服上擦擦,说:“睡吧睡吧。我去帮你们整理好被子。我看你们天天跟鬼打交道,怕你们身上阴气重,今天把被絮都抱到外面晒了,现在还没有装进被单里呢。你们还多坐一会,我把被子弄好了叫你们。”

十几年前的农村一般都用的五瓦的白炽灯,光线暗淡。我和爷爷在昏暗的灯光下对坐着,爷爷的烟熏得我的眼睛痒痒。

“你怎么看这件事?”爷爷弹了弹烟灰,问我道。

75。

“要说在同一个地方每年发生一次车祸,确实有些怪异。可是今年却发生了两次。所以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信。”我说,“爷爷,你怎么看呢?”

爷爷说:“我也不知道啊。”

“你也不知道?”我心想,我不知道是因为碰到这样的事情少,情有可原。你吃的盐比我吃的饭还多,也会不知道?

爷爷看着我质疑的表情,两手一摊,说:“我怎么就不可以不知道?第一,我没有去那个下坡的地方看过;第二,我没有见那个小孩子一面。我凭什么就必须知道?”

我一想,也是。于是我忙收起质疑的表情,换一个笑呵呵的表情问道:“爷爷,那你说怎么办呢?如果不是鬼造成的那还好,就怕万一是鬼造成的,我们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这时奶奶在房里喊道:“被子铺好了,你们爷孙俩睡觉吧。”

爷爷朝房里摆摆脑袋,说:“先睡觉吧。今天幸亏你把那块跑掉的石头砸碎了,不然我斗不过鬼妓呢。累了吧,好好休息下。这个事明天再说。”

第二天,我迷迷糊糊正要起床,听见爷爷正在和一个人谈话。于是我坐在床上,听他们所谈的内容。

“马师傅,您就帮帮我吧!”那人哀求道。

爷爷说:“你别急,慢慢讲。到底怎么了?我老伴说了,你昨天来找过我。但是我昨天在洪家段,没能碰到你。”

那人说:“我女儿昨晚给我托了一个梦,说她的坟头扎了一个耙齿,扎得她痛得死去活来,翻不了身。她还说了,叫那个男孩子的家长不要怪她。她还没有到找替身的时候,她要到明年的这个时候才可以找替身。所以那个被车撞到的男孩子不是她害的,要那个男孩子的父亲别把耙齿扎在她的坟头。冤有头债有主,但是别找错了。”

“真有此事?”爷爷疑问道,“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不是你老担心人家把耙齿扎在你女儿的坟头上,做梦就梦到了?”

那人口里咝咝的吸气,说:“那倒也有可能。但是那个男孩子的家长老纠缠我,也不是个办法。”

爷爷说:“不管这些。我们现在去你女儿的坟头看看,如果真有耙齿,这梦就是真的。如果没有,那我也帮不了你。”

“我也要去。”我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胡乱穿上衣服鞋子。

我们三人一行去了他女儿的坟墓上。这是一座新坟,坟上的长明灯还好好的。新土还有浓厚的泥土气息。

我们三人围着坟墓看了又看,没有找到耙齿。

“难道真是我多想了?”那人用宽大多茧的巴掌摸摸头顶。

我们正要离开。爷爷说:“等等,我掐个时算算。”爷爷闭上眼睛,用大拇指有规律地点点其余四个手指头,不大一会儿,爷爷睁开眼睛,对那人说:“你上坟顶上看看。挖个三指深的坑,就可以看到耙齿了。”

那人半信半疑地走到坟顶,拨开还没有紧实的新土。我在坟边期待地看着那人的手。爷爷则颇有胜算地坐在一块扁石头上,迎风眯着眼睛。

“没有哇。”那人停下挖土的动作,对爷爷说道。

爷爷伸出一个食指,说:“三指的深度。你挖到了吗?”

那人也伸出一个食指,在坟顶的坑里量了量,说:“哦。还没有到三指的深度呢,这坑看起来像是已经有了这么深,用手一量却还没有呢。”

爷爷问道:“有烟没有?”那人用小臂蹭出烟盒,抛给爷爷。

那人又挖了一会儿,说:“这里的土紧实些了,难挖。”

爷爷说:“那就对了。”

“怎么对了?”我问道。

爷爷说:“新埋的坟,坟头上的土都是稀软的。他挖到了紧实的土,那就说明有人在这里钉了耙齿,把土压紧了。那人怕别人发现,所以在紧实的土上加了些松土做掩饰。但是那人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子会托梦给她爸爸说明了。”

爷爷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人就大叫:“果然有个耙齿,真他妈的狠心!我的女儿受了冤枉苦了。”那人举起手来给我和爷爷看,一把锈迹斑斑、粘了些泥土的耙齿在他的手中。他的手在轻轻颤抖。

爷爷沉默了好一会儿,点点头说:“好吧。我帮你。”

那人在一处池塘边洗了洗手,就带我们一起去医院。从上次我和爷爷遇到鬼官的岔口往右边的路走两三里路,就到了医院。这个医院条件不怎么好,墙上的石灰剥落,窗户的铁条锈迹斑斑。医院的中间是一个小型的花亭,但是荒草丛生,花种杂乱,疏于打理。

“那个男孩子在二楼。”那人说。

医院的住院部是个简单的两层楼,楼梯狭窄不堪,梯级高得要努力抬腿才能上去。梯级旁边的护栏很脏,站不稳的时候都不敢抓住它来保持平衡。

我心想,医院都破成这样了,病人住在这里能舒服么,病人能信任这里的医生么?至少要派个人把脏的地方打扫一下嘛。

走到二楼,朝左一拐,进第五个病房。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躺在白色的床上,他的旁边趴着一个男人,应该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鼾声如雷,那个男孩子居然在这样的鼾声中也能入睡。

“要不,等他们醒了我们再进来?”那人把嘴巴凑到爷爷耳边问道。他的指甲间还有没洗净的泥土。

爷爷点点头,向我示意出去。

我们轻手轻脚地走出来,把门虚掩,又从那个一点也不人性化的楼梯走下来。我们见没有别的地方可以休息,于是走到荒草丛生的花亭,稍微擦了擦水泥做成的凳子,坐了下来。屁股一阵冰凉。

太阳还没有出来。晶莹剔透的露水悬在杂草叶的末端,坠坠的要滴下来。露珠里倒映着我们三人变了形的影子。

“你的女儿还没有……”爷爷歪着头说,“呃,呃,呃……也是在这个医院?”说完,爷爷伸手往口袋里摸烟。

76。

那人叹了口气,缓缓地点头。他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递给爷爷,说:“你的衣兜像熨斗熨了一样平,哪里能掏出烟来咯!”

爷爷尴尬地笑笑,接过他的香烟。

点燃了烟,爷爷问道:“你确定每年这里都出一次车祸?并且都是这几天?”

那人点头:“您可能不知道,但是住在那一块的人都可以证明。他们每年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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