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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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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说说他的长相。”罗敷打断选婆的话,问道。

“要说他的长相啊,也非常的奇怪。他戴着一个奇怪的帽子。那个帽子大得离奇,不像遮阳的太阳帽,也不像挡雨的斗笠,而是像一把油纸雨伞。他穿的衣服也是古里古怪,像一件大雨衣,可是肩上还披着蓑衣。”

“他是不是长着一对尖耸的耳朵?”罗敷又打断他的话。

“对对,他的脸也很古怪,好像皮肤不是我们这样的皮肤,而是……”

“而是像白纸一样的皮肤,是吗?”

选婆惊道:“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他吗?”

罗敷冷笑道:“何止是见过!他是我噩梦的根源。”

“你的意思是……他就是那只狐狸?”选婆目瞪口呆。如果瑰道士就是那只狐狸的话,他岂不是成了狐狸的帮凶?他岂不是帮着罗敷的仇人对付罗敷了?他惊讶地看着罗敷,看着她脑袋是点下还是摇动。

罗敷的牙齿在打颤,当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仇恨。罗敷缓缓地点了点头:“我可以确定,他就是那只狐狸。”

而在同时,选婆的伙伴问爷爷道:“马师傅,你确定瑰道士就是狐狸吗?”

爷爷此时在选婆伙伴的家里,脸色不好看,不知是因为病的缘故还是因为事情的复杂。

爷爷点点头:“他自称为瑰道士,其实‘瑰’字里隐含着两个字。这两个字暴露了他的身份。他太自得,自作聪明,这正是他的缺点。”

“哪两个字?王?鬼?”选婆的伙伴问道。刚才就是爷爷叫他去请选婆吃饭的,还假装不经意说出是瑰道士告诉他选婆屋里有美女。虽然之前爷爷并没有向他解释明白,但是他相信爷爷的眼光。在这周围的居民里,爷爷还是有很高的声望的。

“你猜对了一半。”爷爷说。

18。

“猜对了一半?什么意思?”那位年轻人问道。

爷爷一笑,皱纹拧到了一块:“应该倒过来念,鬼,王。”

“鬼王?”年轻人皱眉道。他还是不理解爷爷的话。或者说,他理解了爷爷的话,但是不相信。

“对。他就是鬼王。不过他不是掌控百鬼的鬼王,而是百鬼的制造者,作孽者。”爷爷哆哆嗦嗦的手伸到上衣口袋,却没有掏出任何东西。奶奶事先把他的烟藏起来了。爷爷现在身体不好,抽烟会使病更加严重。

“什么意思?我只知道鬼王是鬼的大头目,不知道与您说的鬼王有什么区别。”年轻人歪着头问爷爷。如果当时我不是在学校,估计问这个问题的是我。

“这只狐狸的性子特别恶。你应该知道,狐狸精一般指风骚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喜欢勾引各种男人。对不对?”爷爷笑着问道。

年轻人点点头:“这我知道。”

“与以往的狐狸精不同,这只狐狸却是男性的,但是他同样是个色性十足的人。由于他的长相不像女狐狸精那样迷人,他勾引不到别人家的良家少女。所以,他便变幻为女人喜欢的人的模样,偷偷潜入女人的家里,用这样的方式满足自己的欲望。”爷爷说。他捏了捏鼻子,那表示他的烟瘾上来了。年轻人看出了爷爷的心思,掏出烟来敬给爷爷。爷爷却摆了摆手拒绝。

爷爷接着说:“等被害的女人发现被玷污,那只狐狸早已经不知去向。在那个年代,贞洁比生命还重要,所以很多女人含羞自尽。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人间的冤鬼多了许多。这些冤鬼到处寻找生前的仇人——那只狐狸。由于这些冤鬼是狐狸造成的,所以他有了一个别称——百鬼之王,又叫鬼王。诚如你所说,一般的鬼王是掌控百鬼的鬼官,而他完全是创造百鬼的罪魁。”

“原来是这样啊。”年轻人点点头,“可是,他是狐狸精啊,他不是鬼啊。”

“这还要说到一件事。由于孤魂野鬼突然增多,地府的鬼官发觉了不平常,后来经过查问知道,原来阳间有只特别的狐狸作怪。那些鬼官不能像我这样捉鬼,他们不能待在阳间太久。他们便在阴间的命簿上一划,让那只狐狸得了一种浑身糜烂的怪病,让它烂得皮肉骨头分离。狐狸的肉身消失了,狐狸的灵魂便会归顺到地府,接受鬼官的惩罚。值得一提的是,人间的性病也是鬼官惩罚好色的人们的办法,鬼官让纵欲的人们承受痛苦。”爷爷说。

“那么,那只狐狸怎么还在这里呢?它的肉体没有腐烂掉吗?”年轻人问道。

“鬼官在命薄上一划,效果立即体现,那只狐狸果然痛不欲生,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腐烂起来,性命垂危。它拖着糜烂的身体到处躲避冤鬼追逐的时候,确实差一点儿就要命丧黄泉接受惩罚。就在它奄奄一息,就要断气的时候,正好碰到一家人在给亡者举办葬礼。那家人正在烧纸人的时候,狐狸突然变成一个浑身烂疮的乞丐靠过去。人们被他吓得四散,退避三舍。”

“果然是只聪明的狐狸,难怪人们都说狐狸很狡猾呢。”年轻人猜到了狐狸的企图。

爷爷点头道:“在人们退散的时候,它刚好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它扑倒在纸人上。也许它早就开始偷学人间的道学了,所以它深知灵魂转体的机妙。于是,人们惊讶地看见一身脓疮的乞丐倒下去,纸人在乞丐身下爬起来的过程。四周的人们被面前的情景吓呆了,竟然没有一个人敢近前来,眼睁睁看着纸人在眼皮底下溜走。等人们醒悟过来,拾起扁担石头要打的时候,这个纸人已经逃之夭夭了。”

“所以我们看见瑰道士现在的脸像白纸一样,原来就是白纸做成的啊!”年轻人惊道,眼睛瞪得比除夕之夜的灯笼还大。

爷爷又摸了摸鼻子,说:“它就是用这样巧妙的方式,躲过了地府鬼官的惩罚。它的灵魂的附体是白纸,所以肉体腐烂的方式已经不奏效了。它出现的时候总是头戴斗笠,身披大雨衣,我猜是为了隐藏被火烧坏的痕迹。”

年轻人两眼直直地盯着爷爷,嘴巴合不上。

爷爷继续道:“之前,他轻视所有对他有敌意的冤鬼,可是,现在他不得不胆怯其中的一个。”

“您是说,他害怕选婆屋里的那个漂亮女人?哦,不,漂亮的女鬼?”年轻人对爷爷叫他去找选婆有了几分理解。

“嗯。”爷爷用力地回答。

“那他制伏红毛鬼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又到夭夭家捉鬼?”年轻人问道。

“他到夭夭家捉鬼,只是为了证明他这个瑰道士的身份没有作假,让你们相信他没有骗你们,并且控制红毛鬼的时候没人提出异议。至于红毛鬼那边,他不是要制伏红毛鬼,而是要利用红毛鬼来对付女色鬼。那个女色鬼已经吸取了九十九个男人的精气,远远不是当初的弱女子了。这个女鬼不再是哭哭啼啼的弱鬼,而是仇恨似海的讨债鬼。”爷爷的眼睛里透露着冷峻。

“讨债鬼?”年轻人惊呼。歪道士深藏楼上躲避讨债鬼的事情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这里许多人知道了讨债鬼居然可以让一个专门捉鬼的道士害怕,可见讨债鬼是何等恶劣的鬼。

“对。这个女色鬼也算是一种讨债鬼。可以说,她是几种鬼性兼有的女鬼。所以对付起来非常麻烦。凭我一个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所以,我才请你来帮忙,用巧妙的方法来对付这两个互相敌对的厉鬼。”爷爷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眼光直探年轻人的心底。

“用什么巧妙的方法?”年轻人攥紧了拳头。

19。

“什么巧妙的方法?选婆来了就成功了一半。你看着就是了。”爷爷卖关子道。

“我相信选婆一定会来的。我按照您说的方法故意激他,如果他再不来就太不够意思了。”年轻人自信地说。年轻人左转右转,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他拿起一个青花瓷的水壶倒上一杯茶,小心翼翼地递给爷爷。

爷爷接了茶,轻轻地吹了口气,却抬起头来担心地问:“你确定选婆屋里的女色鬼没有听出破绽来?你说了是瑰道士告诉你他屋里有美女的吗?如果不强调是瑰道士在算计她,搞不好她会想到其他人。”茶叶片片垂直立着,在绿色的茶水中上下小幅度漂动。爷爷看了看茶叶,又说:“好茶。”

“您就放心吧,选婆一定会来的。女色鬼也听不出什么来,我觉得我已经做得很好了啊。”年轻人在爷爷的疑问面前有些犹疑,话的底气没有刚才那么足了,“他们应该听不出问题吧?”

中午的时候,选婆果然来了。爷爷看见了他脸上的疲惫,不过,他的印堂光亮,眼眶周边也没有紫色,不像是被鬼吸了精气的模样,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选婆显然没有料到爷爷也在这里,见了爷爷不禁一愣,以为在做梦。他揉了揉慵懒的眼皮,问道:“马师傅,是你吗?您之前不是跟我说过不管这件事吗?”

选婆的伙伴慌忙将房门掩上,将选婆拉进里屋。

“你先出去一下吧。”爷爷拉住选婆的手,眼睛却看着选婆的伙伴。那个年轻人愣了一下,便道:“您是说我?”

爷爷点点头。选婆还是愣愣的,显然他还没有弄清楚这里的状况。伙伴本来是叫他来喝酒的,为什么马师傅也来了?为什么马师傅又叫伙伴出去?

“为什么叫我出去?我还想听听您是怎么捉鬼的呢。我还想学一点儿呢。”那人谄笑道。看了看爷爷的表情,那人又说,“好好,我不听,我站在这里总可以吧?总之您别叫我出去就可以了。”

选婆的脑袋还算转得快,忽然明白了马师傅来这里肯定不是为了喝酒这么简单。于是,他也朝一脸不满意的伙伴挥挥手道:“叫你出去你就出去嘛。骗老子来喝酒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呢!出去!出去!”选婆一边说一边将伙伴往门外推,然后“哐”的一声拴上了门。

年轻人被推了出来,还没有来得及回身反抗,门就从里面拴住了。他失望极了,背靠门迎着阳光看太阳。太阳的光线很强烈,但是他并不躲开刺眼的阳光,直直地望着天上的火轮。

同时,他听着屋里两个人的对话。

爷爷和选婆虽然赶出了他,但是防他的心并没有放下。他们在屋里说话的声音很小,门外的年轻人只听见戚戚的说话声,却不知道话里的内容,一无所获。

门外的年轻人看太阳看到眼睛里幻化出了五种色彩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他差点儿跌进屋里。

待他站稳了脚回过身来,他只看见马师傅拍了拍选婆的肩膀,似乎嘱咐了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而选婆却努努嘴,似乎有些不情愿。不过,选婆还是点了点头。选婆的头仿佛有一千斤重,头点下去就抬不起来了。

他看着选婆一直低着头跨出门,走进太阳光里。地上的影子有些落寞。

“现在,你可以去将军坡那里帮我忙了。”爷爷望着选婆的影子,嘴又在吩咐这个年轻人了。

“你是说我?”这个年轻人搞不懂马师傅什么时候说的是他,什么时候不是。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那个后脑勺很突出,是爷爷常说的聪明人的长相。

爷爷说,我出生的时候脑袋的后脑勺也很突出,像勺大粪的“吊子”。那时的农村厕所没有下水道,就一个大坑。大坑上架两块木板,人的脚可以踩在上面,然后解决一时之急。当大坑里的粪满了,便要用“吊子”勺粪,将大粪做肥料倒进田地里施肥。

爷爷说我的脑袋就像那个臭不可闻的东西。

我不知道爷爷看到那个年轻人的后脑勺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还在学校守着月季花的外孙。不过,我相信那个年轻人不希望爷爷看着他的时候想起他的外孙。至少,如果是我,我是不喜欢别人看着我的时候想到他的亲人。比如,红毛鬼。

山爹还没有变成红毛鬼之前,看着我的时候总是有一种异样的眼神。我知道,他是把我看成了他的同年儿子。那种可怜而爱怜的眼神,我至今还不能忘怀,虽然它使我很难受。

我不知道,红毛鬼在受瑰道士控制的时候,是否脑袋里还有残留的破碎的记忆,关于他的儿子,关于跟他儿子同年的我。

那个年轻人在将军坡看到了许许多多的红毛鬼。一个一个,姿势各异。

他还看到了以前在这里没有见过的庙。庙的前面有一座特别大的钟。那个钟悬在一根细细的编织毛线上。

这个钟少说也有四五百斤重吧?这个受了爷爷嘱托的年轻人想道。

可是这样一个寺钟居然悬在一根细细的毛线上!

钟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寺庙里的和尚来敲响它。

可是。

他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了,从来没有听到过寺庙的钟声。他小时候在这个将军坡放过牛,从来没有见过这里有一座虽小却精致的寺庙。

这个寺庙和这个钟,仿佛雨后的春笋,一夜之间破土而出,屹立在他的面前!

还有,这么多的红毛鬼来自哪里?刚看到那些做姿做态的红毛鬼时,他差点儿吓得转头就跑。可是,这些红毛鬼用怒视的眼睛看着他,却不靠近前来。

这里,不是他熟悉的将军坡。

20。

年轻人回来了,带着一脸的惊讶。他有很多的疑惑,这些问题堵在心里,不吐不快。

“马师傅,将军坡那里……”

爷爷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年轻人便不再说话了。爷爷慈祥地看了看年轻人,或许由于那个“吊子”脑袋,爷爷把他当成了我,像平时吩咐我一样吩咐那个年轻人:“我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我自己暂时不宜出面。”

“什么事?只要是您吩咐的,我又能够办到的,我马上就去办。”年轻人被将军坡的一幕震撼了,此刻满怀钦佩地看着爷爷的眼睛,似乎爷爷的话不是从嘴里说出来,而是从眼睛里说出来的。由于怀病在身,爷爷的眼眶有些内陷,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刚毅。只有在捉鬼到最艰难的时候,爷爷的眼睛才会发出这样的光芒。

“事情不难。你能办到的。只需你到瑰道士那里去一趟,说一些跟今天早上你对选婆说的差不多的话。”爷爷说。爷爷眼睛里的刚毅传递到了年轻人的眼里,他变得自信了。

“好的。”年轻人说道,“您交代吧。”

在捉鬼之前,他们之间没有过任何交往。最多年轻人因为爷爷在方圆百里的名声,碰到爷爷的时候用钦佩的眼神多看爷爷两眼,除此之外,没有更深的交情。但是,此时的他们却互相坚信对方,好似并肩作战了多年的战友。

“你去告诉瑰道士,就说选婆已经按照他吩咐的勾引住了女色鬼。为了不引起女色鬼的怀疑,选婆不好亲自去告诉瑰道士,便叫你来转告他一声。”爷爷两手互握,那表示他缜密的思维正在运转。可是在平时的生活中,他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年轻人点了点头。

“你还要告诉他,选婆已经从女色鬼的口里得知,女色鬼今晚将去常山后面的将军坡一趟。”爷爷接着说。

“将军坡?”年轻人问道。

“是的,就在将军坡。”爷爷幽幽地补充道,“就是山爹复活的地方,也是矮婆婆遭遇迷路神的地方。”

矮婆婆在将军坡遭遇迷路神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村里所有人都对这件事情记忆犹新。直到我现在读大学了,正在写着这部记录过去发生的事情的小说,村里人还经常叮嘱家里的小朋友:不要随便到将军坡去玩,小心迷路,再熟悉的路也要看仔细了。

也许小朋友的心里会非常的迷惑:为什么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路,还要比走其他路更细心呢?当年给我讲述故事的老人纷纷离世了,也许有当年还年轻现在却垂垂老矣的人给他们慢慢解释,将以前的岁月翻出来在嘴里重新咀嚼,如同老牛反刍。

年轻人不懂爷爷提到将军坡的时候为什么还要提到山爹复活和矮婆婆遭遇迷路神。他没有时间问爷爷,因为他马上要再次出门,前去瑰道士的居身之所——山爹生前住过的老房子。

年轻人赶到山爹的老房子前,看见瑰道士正坐在大门口晒太阳,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红毛鬼则在房屋的阴影里哀号,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头刚耕完田上岸休息的老水牛。可是,这头老水牛不是由一条缰绳牵着,而是由粗大的链子套住。年轻人不由自主地想起山爹生前的情景,由此生出一些伤感来。儿子做了水鬼,妻子为了给儿子超生也做了水鬼,而他,却成了被鬼王控制的红毛鬼。

见年轻人走来,瑰道士侧脸给他一个笑。那个笑还是很得意的样子,仿佛瑰道士从来就这一个表情。年轻人看见那个得意的笑便生出反感。过于的自信总是不会让旁人舒服的。

“阳光真好啊!”年轻人没有首先提起选婆,却赞美今天的阳光。

瑰道士不答话,转了脸去看阴影角落里的红毛鬼。

年轻人心想道,你得意什么,你自己的身体都没有了。如果不是寄居在纸人的体内,恐怕你现在也不敢这样嚣张地在太阳光下见人。他想,如果揭开瑰道士的雨衣,那些被火烧过的痕迹马上就会展露在他的眼下。

“有什么事吗?”瑰道士终于说话了。

“选婆叫我过来的。”年轻人说,但是不急于把后面的话全部讲出来。

“是吗?”瑰道士终于感兴趣地站了起来,“他给你说了什么?”看来他的疑心挺重。

年轻人按照爷爷吩咐的把话说完了。

“哦。原来这样啊。”瑰道士点点头,眼睛直探年轻人的眼底,好像意味到了些什么东西。他的眼神如电一样,闪着亮而炽热的光芒。年轻人屏住呼吸直对他的目光,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年轻人能读懂瑰道士的眼睛,他的眼睛在问:你告诉我的都是实话吗?

而年轻人的眼睛告诉他:信不信由你!

终于,瑰道士缩回了目光,说:“谢谢你了。”也不等年轻人做任何反应,自顾牵了那条链子带着红毛鬼进了屋。红毛鬼一直沿着屋檐下的阴影走,躲避着刺眼的阳光。进门的时候,红毛鬼回过头来看了年轻人一眼。天哪,真是太像了!跟将军坡那里的红毛鬼简直没有两样!

年轻人不敢在那里多站一会儿,急忙转身离开。

回到屋里,只见爷爷眉关紧锁。手里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根烟。烟没有点燃,只放在鼻子前来回转动。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年轻人站在爷爷面前问道。他的心里没有底。他感觉脚下轻飘飘地站不稳,整个人如一片鹅毛。

爷爷沉默了许久,终于从口里蹦出一个字:“等。”那个字铿锵有力,像一颗实心的铁珠,落在了年轻人的心底。于是,他轻飘飘的感觉消失了,双脚稳稳地站在地面。

“好吧,等。”年轻人神色凝重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21。

等待是一个痛苦的过程,而此时最痛苦的应该是选婆。

事后他每次跟我提起女色鬼的时候,总是一副极度痉挛和难受的样子,说得不好听点儿,仿佛一个难产的孕妇。他一方面觉得爷爷交代的事情是天经地义的,另一方面又觉得对不起救过他一命的罗敷。是的,当我们口口声声说那个女人是女色鬼,害死九十九个男人的女色鬼时,选婆的心里还是把她当做温柔善良而又可怜的罗敷。

事后选婆还觉得对不起的,就是爷爷。不过,短时间段里即将发生的事情,爷爷用手指就可以掐算到,即使姥爹的手稿里没有提到选婆也没有关系。

或者这样说,姥爹用他的算盘算到了选婆这个人将在女色鬼的事情中扮演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但是他同时知道儿子的预知能力不会遗漏选婆,所以他觉得没必要提到选婆,从而笔端略过了他。

天色渐渐暗了,但是山顶还有很亮的阳光,那是我们那里山区特有的景象。

这个时候,选婆已经在饭桌上和女色鬼一起吃饭了。他想起了瑰道士那次跟他一起吃饭的情形。瑰道士只在饭碗上嗅了一嗅。那时选婆已经有了一点儿疑心,可惜被瑰道士冠冕堂皇地掩饰过去了。

他特意看了看罗敷的碗,里面的饭少了一半。他便问道:“你还真吃饭啊?”

罗敷一笑,伸出筷子夹了一根豆角,说:“我怎么就不能吃饭?”

“可是瑰道士只是嗅一嗅。我听老人说过了,鬼只吸走食物的气味,但是不动食物的。”选婆好奇地说。

“哦。你都知道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罗敷尴尬地放下筷子,“我以为你不知道,所以故意假装吃饭。我怕在你吃饭的时候只嗅一嗅的话,你会感觉不舒服。”

看见选婆的脸色有些不对,罗敷忙问道:“你这是怎么啦?有什么心思吗?”

选婆挥了挥手,躲躲闪闪的。

“是不是中午在你伙伴家里喝多了酒,现在肠胃不舒服了?”罗敷急急地问道。

选婆强颜作笑,用筷子指着外面的常山道:“你看,整个村子都暗下来了,只有那里还亮堂堂的。”

常山是这小块地方最高的山,常山村就是围绕它而建的,所以家家户户都可以从大门口直接看到雄伟的常山。罗敷顺着选婆的指向看去,常山的顶上果然还有阳光,营造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效果。“这里的风水很好啊,有这么一座宝山。”

“一般的山都是尖顶,可是常山的顶是一块很大的平地。”选婆望着山,淡淡地说。

罗敷不知道选婆为什么忽然跟她谈山,但是为了不让他扫兴,假装颇有兴致地点头示意:“对呀,为什么呀?为什么常山的顶是平的?”她刚才没有察觉到这些细节,现在仔细看去,在阳光笼罩下的常山确实像被削了尖角的圆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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