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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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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他做什么?难道不是我屋里有东西作祟吗?”金大爷直钻牛角尖。
“你别问我了,你自己问易师傅去!”爷爷有些生气了。
“哦,哦。”金大爷似乎有些窘迫了。他将上衣兜的烟盒掏了出来。我以为他终于要给爷爷敬烟了,没想到他将耳朵上的香烟拿了下来,塞入自己的烟盒里,然后将烟盒收回到衣兜。他拍了拍衣兜,确定烟盒没有放到别处,然后起身:“那,那我现在就去找易师傅啰?”
“是的,是的。你去找易师傅吧。”爷爷不耐烦地朝他挥了挥手,像赶鸭子似的。
金大爷离开了。奶奶看着金大爷的背影笑道:“你看看这个小气鬼,活该!”爷爷不说话,只在那里低着头想着什么事情。烟在他的手指间静默地燃烧。烟头冒出的烟很直很细,往上升,往上升,再往上升,然后就飘散了,连个过渡都没有。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可是从爷爷家的大门口前是看不到太阳升起的。爷爷家的前面都是房屋,把更前面的山都挡住了。但是阳光越过那些青瓦泥墙,洒射到爷爷的地坪里,画出没有规则的多边形。
奶奶在地坪里开始搓洗衣服和被单了,然后一块一块地晾在竹竿上,晾在立体的阳光里。爷爷眯了眼睛去看立体的阳光,想着别人不知道的心事。
爷爷家的后院倒是非常空旷,周围也没有建筑,可以看见美丽的日落。后院有一半被竹篱墙围起来,爷爷将竹篱墙里的地犁了,奶奶在里面种上菜。读大学之前的我经常在里面偷偷地摘黄瓜和西红柿吃。
我正要去后院看看西红柿红了没有。这时,爷爷叫住了我:“亮仔,我们到易师傅那里去看看。”
66。
易师傅的家在老河的东面,屋后刚好有一座比较高的山,山上种的都是茶树。这种茶树不是生长茶叶的那种小而矮的茶叶树,而是生长李子大小的茶籽的树。茶籽的外壳晒干后,用来熏腊肉是最好的了;茶籽的果实是榨茶油的最好原料。易师傅的家就这样前傍水,后靠山,可以说是非常好的地段了。
可惜的是,后面的山上不独有许许多多茶树,还有许许多多馒头一样的坟墓。远远看去,那山就如一个长了脓包的脑袋,虽然有茶树一样的短发遮挡,但是底下的东西仍能隐隐约约看见,让人心生不快。
走到老河的岸边,顺着岸堤走一百来步,然后爬过一个略陡的坡,就到了易师傅家里。这里虽是画眉村的范围,但是已经很少有房子建到这么偏远的地方了。易师傅的房子立在这里,显得有几分落寞和孤单。
不过易师傅倒是个很爽快很开朗的人。也许是他们家离画眉村的密集处比较远,平常没有几个人来,易师傅和他媳妇见我们来,十分兴奋,热情地给我们端椅子泡茶。
金大爷坐在堂屋里,笑脸弯腰跟爷爷打了个招呼。从金大爷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还没有进入正题。
“易师傅,今天没有出去做木匠活儿啊?”爷爷客套地问道。
“呵呵,昨天刚给一个东家做完12把木椅子呢。今天就在家休息休息啰。”易师傅热情洋溢地说,一面又给爷爷的茶杯里添茶。茶倒满后,又给爷爷敬上一根烟。爷爷接了烟,“刺啦”一声划燃一根火柴,将烟点上。易师傅又给金大爷递上一根烟。金大爷嘴里还叼着一根烟,但是仍然接了过去,然后很自然地放在了耳朵上。
易师傅又拿了烟要给我一根,爷爷立即阻止道:“他还是学生伢子,不抽烟。”
没等易师傅问明我们来意,爷爷倒主动开门见山了:“易师傅,你最近是不是收了一个徒弟呀?”
易师傅嘴角拉出一个笑:“没有呀。我说过了不收徒弟的。”
爷爷没有挑明,却再问道:“你这么好的手艺,干吗不收个徒弟呢?要不,你这门手艺可就没有接班人了哦。多可惜?”
易师傅手里的茶溅出了一点,他拿过一个抹布边擦手边说:“手艺有什么用?现在的年轻人哪里肯吃这样的苦?都是急于求成,巴不得学两天就脱师,就能雕刻出精美的画来,就能超越师傅。再说了,现在的机械可比人手快多了。我累死累活做十天,还不如机器工作一小时。我看我快要被淘汰了,哪里还能将这个手艺传给别人呢。那不等于害别人吗?”
金大爷从椅子上站起来要说话,被爷爷一个手势制止住。
“你说的确实也是道理。”爷爷叹口气说,“你看,原来我们田里干了,用水车从老河里抽水。现在架上一个抽水机就可以了,还省得人去一下一下地摇。”
易师傅似乎被爷爷说到了痛处,点头叹气道:“是啊。在我父亲那一辈,这个木匠活儿可是很多人抢着干都干不了的。现在……”
爷爷见易师傅已经跟着他的话走了,便趁势问道:“金大爷家的木床是你做的吧,我看那上面刻的花纹就挺好看的嘛。艺多不占身嘛。有一门手艺总比没有的强。何况你的木匠活儿是远近闻名的。”
易师傅见爷爷提起金大爷家的木床,挠了挠头皮,不好意思地说:“马师傅是不是说反话啊?说到这事,我还真要向金大爷致歉呢。”
“向我致歉?致什么歉?”金大爷拧起眉毛问道。
又拿出一根烟敬给金大爷,易师傅说道:“我那几天精神有些不好,人总像得了重感冒似的恍恍惚惚,手脚软绵无力,恐怕做的木工不到位呢。我媳妇那几天劝我在家休息,我觉得既然答应了你就要去,没听我媳妇的劝告。今天看见金大爷一早来我家,我媳妇就悄悄对我说,莫不是金大爷家的新床用了不到几个月就坏了,今天来找你麻烦吧。哈哈。”
金大爷接过烟放在另一边的耳朵上,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床倒是没有坏,就是……”
爷爷立即又阻断金大爷的话,接口说道:“就是睡得有些不舒服不踏实,想让你再去帮他看看那床是不是哪里忘记了钉木楔子,是不是松动了。”
易师傅的脸有些红,但仍带些笑意说道:“哎哟,真对不起。我说了我那些天精神恍惚,真忘了在哪个交接的地方钉木楔子也说不定。行,我这就去看看。我还是头一回做这种愚蠢的返工事呢。”说完,易师傅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摇头不已。
易师傅的媳妇说道:“喝完茶就去看吧。我家易师傅是上了年纪了,脑袋开始犯浑了。金大爷你不要见怪啊。”
金大爷虽吝啬,但脑袋还好使,见爷爷三番五次阻止他提学徒的事情,知道其中必有原因,便顺着木匠的媳妇话说:“我还不好意思呢,还要麻烦易师傅再去看一趟。”
我的心里也纳闷了:为什么爷爷不直接问易师傅的学徒在哪里呢?明明金大爷说过了,木床基本上是易师傅的学徒一手做起来的,为什么易师傅还说是他自己的做工不行呢?
我把这些疑问埋藏在肚子里,等爷爷一步一步来告诉我。
喝完茶,我们几个一起出来,沿途返回。易师傅的媳妇把我们送到了下坡路才返回。我回头看了看,易师傅的媳妇那腰仿佛是易师傅亲手雕刻出来的那样细,一扭一扭地走回了屋里。
同时,我又看到了屋后的那座山,那座像长了脓包的脑袋一样的山。山顶上有一处黄土比较显眼,那是新建不久的坟,不过坟头的灯笼已经损坏,糊在上面的纸都不见了,唯有一副竹篾组成的骨架。
67。
这时,一阵风吹过来。山上的树林像绿色的波涛一样涌动,发出沙沙的声音。那个损坏的灯笼也随风摇摆,如同活了一样。
我感到风有些凉,立即收了心思跟爷爷一起离开这里。
易师傅在路上还有说有笑,但是一进金大爷家卧室的门就哑口无言了。他的脸色突然发生很明显的变化,先变成苍白色,然后变成死灰色,额头也出了一层虚汗。他忽然觉得双脚有些软,站不住。他伸出手来想抓住门框,可是手也变得棉花糖一般软绵绵。
金大爷连忙扶住易师傅,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这不是……”易师傅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接着说,“不是我做出来的。”
金大爷轻松地说道:“当然不是你做的啦。你天天在我家椅子上打呼噜,你就是鲁班再世也不可能边做梦边做出一个木床来吧!”他忙唤老伴搬来一把椅子让易师傅坐下,然后说:“这是你学徒做的。这我们都知道。”
金大爷的老伴还不忘夸道:“哎呀,易师傅,你可是收了一个勤快又能干的好徒弟呢。我看他天天忙得汗水直流,就是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这都不算,最让我惊讶的是他的手艺不见得比你差到哪里去呢。”金大爷的老伴一面指着那个新床上的雕纹一面说:“你看,这个花纹雕得多好!多漂亮!易师傅,真要恭喜你,你的手艺不怕失传啦!”
爷爷在旁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一双眼睛像鹰眼一样看着额头不断冒汗的易师傅。
易师傅两眼空洞地看着金大爷,嘴巴蠕动了半天,终于憋出几个字来:“我……我没有……收学徒呀……”易师傅说这话的时候如一个重病弥留之际的人,不但嘴巴颤动,就连脸上的几块肌肉也往一个地方缩。
易师傅断断续续的话一说出口,金大爷就呆了,金大爷的老伴也呆了。也许爷爷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但是爷爷也忍不住干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惊讶。
几个人在这个房间里,但是好一会儿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儿声音。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这,这不是你的手艺吗?”仿佛易师傅的恐惧可以传染,金大爷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也开始抽搐,额头直冒虚汗。“这花纹我认识的,跟你给别人做木匠时刻的花纹差不多呀。”
易师傅瘫坐在椅子上,头耷拉下去,看都不看那花纹一眼,说:“我自己的手艺我还不知道吗?这肯定不是我做的。”
这时候金大爷有些急了,他低沉着声音吼道:“我知道不是你做的,是你的学徒做的!要我说多少遍?这是你的学徒做的!”
易师傅也坐不住了,对着金大爷歇斯底里地吼道:“我也要给你说多少遍?我没有学徒!我从来没有收过学徒!”易师傅的脸红涨了起来,像是喝多了酒的疯子。
“但是我看见了!我看见你学徒一点一点帮我做好的木床!”金大爷不甘示弱。金大爷的老伴生怕他们俩打起来,急忙跑到金大爷身边,半扶半推地拉开他们俩的距离。金大爷挥舞着手吼道:“我付了钱的!请了你吃了饭喝了酒的!”
这时,就连金大爷的老伴都看不过去了,边推搡着金大爷边埋怨道:“你真是!就连这时候都还惦记着那点儿钱!”
爷爷也走上前去劝解他们俩。
“我没有学徒。”易师傅看了爷爷一眼,似乎要爷爷相信他的话。
爷爷点点头:“有没有我不知道。你跟金大爷好好商量一下,看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别两个人都这么大火气,这样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金大爷却还在那边唠唠叨叨:“我工钱都付完了,难道还要我重新花钱再买木料做一个木床不成?”
金大爷的老伴嘟囔道:“你得了吧你!早说晚上有动静你还偏不信我的话,要不也不会拖到现在。”
“来来来,先喝茶,等你们气消了再说吧。”爷爷把泡好的茶分别递到他们俩的面前。他们不好跟爷爷生气,便接了茶,向爷爷道谢。
爷爷见他们态度好了些,便问道:“你们俩说吧,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易师傅你真带了徒弟没有?金大爷你确定他带了学徒来做木匠活儿?”
他们两个人同时点了点头。
“那就有问题啦,做木匠的说没有带学徒,请木匠的说看见了木匠的学徒,并且木床还是学徒做的。”爷爷皱眉道。
他们两个人都不说话,都看着爷爷。
爷爷愣了一下,说:“都看着我干什么?我现在身体还很不舒服,如果跟着易师傅来的那个是鬼的话,我也帮不上忙了。”
他们两个人也知道爷爷被严重反噬的事情,他们摇摇头,同时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爷爷见他们这样,又劝道:“别灰心啊。神靠一炉香,人靠一口气。我是七老八十的人了,都从来不轻易叹气。你们都比我小,叹什么气呢?”
易师傅还是软绵绵地瘫坐在椅子上,将四肢尽量展开,像被猎人破了肚又用竹片撑开的兔子。我家隔壁的隔壁就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猎人,以前在常山周围打狼打野猪打獐子,后来就只能打野兔了。他经常在清晨将打回来的兔子破开,掏出内脏,用筷子长短的竹片在野兔的肚子里撑住,然后挂在门前的晾衣竿上让太阳晒干。再后来山上连野兔都打不到了,他只好把猎枪挂起来。猎枪很快就锈成了一块烂铁,人也得了奇怪的病,怎么治疗也没用效。爷爷说,那个猎人也生锈了。我笑爷爷道,人怎么会生锈呢?爷爷一贯性地笑而不答。
在易师傅像被杀的野兔一样躺在椅子上时,金大爷突发奇想:“马师傅,你说,是不是我得罪哪个鬼了?它故意要来整我啊?”
68。
易师傅听了金大爷的话,如同当头棒喝,如橡皮球一般从椅子上一弹而起:“莫非,莫非是他?”
“谁?”爷爷立即问道。
“葬在我屋后的那个小子?”易师傅歪着头,思考了片刻,然后用不是很肯定的语气回答道。
“葬在你屋后的那个小子?哪个小子?”金大爷眯起眼睛问道。村里发生一点儿什么事情,在所有人都知道的情况下,唯有金大爷要眯起眼睛问大家——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于是大家会笑他天天躲在家里数钱,笑他两耳不闻村里事,一心只数孝子钱。
我立刻想到了易师傅屋后的那座新坟。这里的泥土表面都是褐色或者黑色的,但是一锄头挖下去,里面就显出黄色的土来。虽然我们村离这里不过四五里的路程,但是我们家那里的泥土表面都是红色的,不过挖下一寸也见到黄色的泥土。那个新坟上虽然长了点儿绿色,那是生出的狗尾巴草,但是总体还是黄色的,我可以猜测到那个坟才建了不到半年的时间。
果然不出我所料。
易师傅说,五个月前,他们家后山上新埋了一个年轻人。并且,那个人曾经要求拜易师傅为师,想在他的门下学木匠。
易师傅还记得,那个年轻人的名字叫许易。他父亲姓许,是隔壁村的会计。他母亲姓易,原是画眉村的人。许易从小数学就学得好,这令他父亲非常高兴,以为是遗传了他的算术基因。但是令他父亲头疼的是,许易除了数学之外,其他的学科都一团糟。
所以,许易没能考上高中。他在家待了半年终于待不住了,因为村里的年轻人不是在继续读书,就是去外面打工。在乡下,对于他们这个年龄的人只有这两种选择。如果留在家里,别人就会看不起。
他父亲想催他出去打工,但是他母亲舍不得。于是,他父亲就要许易跟他学会计,将来干脆接他的班,在村里当个会计算了。谁料这个孩子虽然数学好,但是对会计根本不感兴趣,不肯跟着父亲打算盘。
他父亲一下子来气了,“咣”的一下给了许易一个巴掌,骂道:“没用的东西!读书不行,打工也不行,叫你学会计,你还看不上!你爹就是靠这养你这么大的,你知道不?你这也不干那也不干,你倒成我爹了?”
许易这时嘹亮地喊出了一句话,这句话足足让他爹气得三天吃不下饭,三夜睡不好觉。“我想学木匠!”他喊道。
他父亲不能给他第二个巴掌了,因为他已经气得手颤抖了起来,整个人也傻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儿子这不想学那不想学,偏偏就喜欢上了学木匠。
终究是妈妈最疼儿子的。她妈妈见儿子想学木匠,便偷偷拉着许易到易师傅这里来拜师。她妈妈是画眉村的人,知道易师傅的手艺非同一般。
在这里要说一下,易师傅并不是姓易,而是姓马。小时候易师傅叫马艺,易师傅的父亲希望他的儿子将来做什么事都没有困难,就改名叫马易。那个金大爷也不姓金,而叫马惜金。也许名字真对人的一生有影响,马艺虽改了名,但是最后还是成为了一个艺匠;而金大爷果然非常爱惜金钱,虽然这已经不叫爱惜,该叫吝惜。
画眉村只有爷爷才被人叫做“马师傅”,从我小时候起就这样,到现在还是这样。
好,话题别扯远了,还是回到许易拜师的事情上来。据易师傅说,那个要拜他为师的孩子长得精瘦精瘦,头发泛黄,脸色苍白,但是嘴唇却像女孩子涂了口红一样红彤彤的,眼睛也炯炯有神。他妈妈手里提着一只大母鸡。那只母鸡被倒提着,还在“咕咕咕”地抱怨。易师傅知道,拜师都是要象征性地收礼的。
易师傅看在他母亲是同村人的分上,不好直接拒绝。他叫许易抬起手来给他看看。许易很听话就抬起手放到易师傅的眼皮底下。
易师傅看了看许易的手背,又看了看手板,然后叹了口气。
许易的母亲连忙问道:“怎么了?您叹气干什么?”
易师傅摇摇头,说:“不是我不要他,他天生就不是做木匠的命。你还是带他回去吧。”
许易的母亲着急地问道:“易师傅,他怎么就不能做木匠呢?他在学校里数学成绩特别好,木匠就需要计算啊。怎么会不行呢?”
“我看他手背细皮嫩肉的,手板的掌纹又分叉很多,肯定不是做木匠的料子。”易师傅说。木匠虽是一个吃力的手艺活儿,但是里面的规矩还是有的。有名气的师傅选学徒时不是什么歪瓜劣枣都收。他们那辈人就讲究这个,不像我们现在给钱交学费就来多少人收多少人。
许易的母亲急道:“我不懂你们木匠收徒弟的规矩,但您必须收下他。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干,就想学木匠。”
易师傅解释道:“他细皮嫩肉,说明平时做的重活儿很少,可是做木匠需要体力,干的是重儿活,他这样的人适应不了。他手板的掌纹分叉多,说明他体质弱,更加不是干木匠的料子。我们收徒弟要手臂粗的,手板细腻的,掌纹光滑的。他这样的我真的不能收。您还是带他回去干点儿别的吧。”
许易的母亲没有办法,只好领着孩子回去了。易师傅说,那个孩子从进他的家门后,就一声不吭,他母亲带他走时,他也没跟易师傅打个招呼,低着头就往门外走。
易师傅送他们母子出来,看见台阶下蚂蚁爬成了“一”字线,知道天要下雨了,连忙取出梯子爬上屋顶,把晒在瓦上的豆子收进屋。这一忙,就把拜师的事情给忘了。
69。
不出半个月,易师傅的媳妇就听到隔壁村传来了许易病死的消息。当时易师傅在外做木匠活儿。等易师傅一回来,他媳妇就立刻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了他。两人顿时嗟叹不已。不过易师傅说他看了许易的掌纹,早就看出他体质虚弱,但是未料死得这么快。
后来,许易就葬在易师傅屋后的山上。
易师傅讲到这里,金大爷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金大爷质疑道:“你就别吹啦!你木匠活儿干得好谁都不会怀疑,如果你说你还看出了那个孩子短命,我就不相信了。你当初说许易体质虚弱,不过是推辞收徒的借口。哪里还能当真了不成!”
易师傅急忙争辩道:“别的木匠会不会看掌纹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们家祖传木匠手艺下来,首先就得看掌纹。那时候没有计划生育,我爷爷就在八个儿子中挑掌纹最适合的传手艺,刚好挑到了我父亲。”
“谁信呢?”金大爷拉了拉嘴角。
易师傅说道:“我跟你讲,掌纹是有说法的。富贵纹、玉柱纹、棺材纹、上吊纹、金钱纹、美禄纹、坎鱼纹等等我都能认出来。木匠活儿在以前那还算个体面活儿,工钱也算高,所以我家一般选掌上有金钱纹的子弟来继承手艺。如果掌上有富贵纹、美禄纹,那么这个人做木匠就太降低身份了,这个人以后应该有比做木匠更好的发展,不可能一心继承木匠手艺,这样的人我们不传授手艺。如果掌上有棺材纹,那么这个人体质太弱,不能干重的体力活儿,如果不好好调理还会有生命之忧,我们做木匠师傅的万万不敢收这样的人做徒弟。有玉柱纹的人学业有成,人也聪明,如果命贵,则会仕途发达;如果命贱,做木匠也未尝不可,不过即使做木匠也是手艺顶好的木匠。有上吊纹的人则心情郁结,遇上什么不好的事情就可能看不透想不开,我们也不敢收为学徒。而坎鱼纹一般只看女性,如果女性手掌有这种纹,就很有可能患上了妇科炎症。”
金大爷听易师傅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关于掌纹的说法,无言以对。我看了看爷爷,爷爷正一边听易师傅的话一边频频顿首。虽然易师傅说得头头是道,句句是理,但是在爷爷面前这些都是小儿科的东西。
易师傅还说:“棺材纹是在小鱼际内缘从三线斜伸向小指下方的长方格形样纹。我父亲曾告诉过我,棺材纹是大凶之相。但是因为我从来不收学徒,也很少看人家的掌纹,更少见棺材纹。所以看到许易掌上的棺材纹后,我也不敢妄下定论。万一人家出了事,还会怪祸端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
爷爷仍然是频频顿首。我相信最后一句话是说到了爷爷的心里。
“那就是说,我这个木床不是人做的,而是鬼做的啰?”金大爷嘴角抽搐道。站在旁边的金大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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