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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邦红叶梦-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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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心甘情愿的一生一世在方修华的羽翼屋檐下过活而无怨,那也就算了。
惨在心里老有一股不忿不服的怨气,分明的凝聚着、盘踞着,按时发作,叫她感到难受、痛苦。
无非是为了连俊美也会念过几年书,知道自尊是怎么一回事?
与其说她恨方修华,倒不如说她恨自己。
为什么不能干干脆脆,眼不见为净,把他的话当作耳边风,把他的行为看成过眼云烟?
又或者为什么不能爽爽快快,作个了断,所谓合则留,不合则去?
连俊美知道自己对望件事、对自己整个人,都虚理得迷糊不清、拖泥带水。
这是她最、最、最感凄怆的。
她会看过一篇访问死囚的文章,对方说,最难受的那段日子是未判刑之前,每天每晚都在认罪与不认罪的抉择上浮游不定,那种心情忐忑历乱与跌宕,令他见得生存是至大的折磨。
直至法庭上宣判了,明知尚余一个短暂日子在世,反而安乐。
连俊美觉得自己现今是那未判刑的囚犯。认命,心有不甘。顽抗,可又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心中老是七上八落,非常的不安稳,非常的难受。
搬新房子的兴致,都被这宗悲凉的家事冲淡了。
她趴在这间陌生的睡房内,反而更添慌乱与倜怅。
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怕新身分、新环境、新际遇。
她痛恨自己的因循与守旧。恨得牙关在打顶。
正在辗转反侧之际。有人轻轻叩着房门。
“谁?”连俊美坐起身来。
“我,翁涛。给你带来了吃的,孩子已经吃饱了,各自回睡房去。”
“啊,谢谢,我这就来了!”
连俊美急忙起身,匆匆加穿了睡袍,同房门跑去。就差那么两步到房门时,脚上不
知绊倒了什么,整个人跟踰地冲上前,跌倒在地上。
“哎呀!”连俊美喊了一声。
满房子都是搬家用的纸合杂物,房灯又未大亮,难怪会绊倒。
翁涛闻声,推门走进来,扶起了连俊美。
“怎么朴?”
“没什么!”俊美用手揉着腿,分明在忍着痛。
“先躺到床上去吧!”
翁轰一手扭亮了灯,另一手让扶着连俊美,把她安置到床上去。
“哎呀!怎么有血?”连俊美吃惊地发觉在睡袍抑边染了血迹,稍稍揽高了睡袍,
原来左面小腿近足踝处接伤了。
“我去拿药物箱来。”
翁涛三脚接成两脚,飞快地走到厨房去,取来了药箱,为连俊美包扎伤口。
当翁涛用湿棉花轻轻擦去连俊美小腿那伤口上的血迹时,他的手不期然地微微抖动。
终于,他接触到、抚章到她的小腿了。一处他认为她最性感的地方。
他突然的呆住了,心飞驰至远远地方,唤不回来似。
“谢谢你1”
第一句致谢,完全不生效,翁涛没有反应。
连俊美再说:“谢谢你!”
“什么?你说什么?”翁涛刹那回望连俊美的眼神,是如斯的深不可测。
“我说,谢谢你!”连俊美重覆,然后她说:“你有点心不在焉。”
“啊,是的。”翁涛点点头,越点越急,那动作其实带有一点逃避与掩饰的意味着。
“我阻了你很多时间。”连俊美说。
“啊!不,不,不。”翁涛的眼光依然逗留在连俊美的小腿上。他茫然地应着。
一时间,他也没有想过,这就应该告辞了。
“刚才,一定是在绊跌在地时,给那些散在地上的瓶瓶罐罐擦伤了。”
“啊,是吗?”翁涛下意识地应着,“一定是了。”
连俊美再想不出话来说了。
翁涛还是坐在床脚处,没有离去,甚至没有离去的意思。
“翁涛!”连俊美轻轻的成了一声。
她移动着身子,企图站起来。
翁滂很自然的冲上前去,握着她的双手,问:“你要起来?”
“嗯!”连俊美应着,抬起头来,正正触到翁涛那满怀心事的眼神。
连俊美第一次发亮原来翁涛有一双如此明澄而带郁结的眼睛。
他愁眉双锁,使额上出现了皱纹。忽然,连俊美有一种冲动,要拿手扫平对方那些皱纹。为什么呢?天下间纵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发生,人还是一天一天的活下去,好像她连俊美,发现被自己最深关系的一个人踩踏自尊,依然若无其事地活下去,连眉都不会接一下。
第十二章
为什么皱眉呢?皱眉实实在在的不好看。
她终于不期然地伸出手来,轻轻的,一下一下按抚着、扫着翁涛额上的皱纹。
翁涛看着这个女人,一个有一双美丽均匀小腿的女人,血脉逐渐扩张,驱使着他的手,捉住了对方的,然后,慢慢送到自己的唇边细吻起来。
无法解释这种情景。
异邦的明月,透过这别致的睡房天花玻璃投射在二人身上,有说不尽的凄迷、无奈、浪漫与缠绵。
只一句话,怕是当时已惘然。
长夜,有伴,是难以形容的快慰。
非但连俊美躺在翁涛的臂弯内,享受着这一份温馨的自在,就连围炉剪烛的宋惜梅与郭嘉怡,也觉得此情此景,欢喜莫名。
身边的这个伴,到底是阔别经时的知己。
宋惜梅失笑道:“其实我们没见面都不足三百日,怎么感觉上似已千年?”
“因为一日沧桑,犹胜十载光阴之故。”
郭嘉怡所言有理,在苦难中过活的人,只会觉得日子难堪难受,像蚂蚁爬行一样,缓慢得教人窒息。
这两位好用有在加港两地各自营生的日子,其实都是苦苦挣扎,千疮百孔的。
郭嘉怡这次访加,完全是公事,被哥伦比亚省政府邀为上宾,把她对世界百实业的看法以及如何营运百货商场的心得,告诉哥伦比亚省的政要、银行家、商家等,辅助他们研究开设一个冠盖全球的庞大购物商场。
宋惜梅一点弯都不转,直截了当地说.:“有没有打算见他?”
“人算不如天算。不论我想见他,抑或不想见他,都可能无能为力。”郭嘉怡说。
“这就是说,你不会去找他了。”
轻轻的一句话,使郭嘉怡整个人热血沸旛,她跳起来,大声说:“找他?今时今日,我去找他?笑话不笑话?”
郭嘉怕在酒店的房间内不住来回踱步:“我告诉你,惜梅,这次我来加拿大,不是全为了加拿大人的投资公司发展利益。说句直率而难听的说话,加拿大的死活跟我无闻。香港才是我永远的家乡,当今外交内患,我们这等有心而无力的市民,都不知何去何从?要真有精神时间、知识,都全部放在香港上头,何必要为异族伤脑筋?我之所以长途跋涉、跨山越岭的来此,只是为你:”
“为我?”宋枪梅惊叹。
“是。惜梅,我们已届三十,不会再有十年的黄金日子,非但我们不会有,香港都未必会有。你不能再怯儒、畏缩、逃情避实于异邦红叶之间。”
宋惜梅低着头,清晰地流下两行眼泪。
“惜梅,为一个基本上不爱我们,或爱得并不足够的人,去荒废自己的本事、能干、知识、青春,值得吗?父母生你养你育你,栽培你成人长进,香港这城市提供你所有现代大都会的经验与教育,帮助你有身分、有地位、有声誉,你却辜负他们,委屈自己,而去成全一份专诚为罗致鸿一个男人而设的所谓爱情!自今日起,如果你觉得值得的话,我走得安乐。认真是言尽于此了。”
宋惜梅抬起头,望住挚友说:“你这年相当的成功是不是?”
“是,因而你觉得我意气风发。不,惜梅,我只是觉悟前非。”
“姑勿论我从前对沈沛昌采取的是否属于老土得不能再老土的死缠烂打、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不得方法,我肯定一点,我已经把人类最尊贵的自尊,双手放在他沈先生脚下,任其践踏。我一力承担第三者的恶名,为隐瞒他曾对我苦苦追求、甜言蜜语的事实;我极力忍受人言非议,为保全一条可转圜的后路,让他在人前说得过去;我忍辱偷生,哑子吃黄莲,只为求两件事:其一是他对自己的社会负责、对自己的才华负实。其二是对他的家庭负责,也对我负责。”
“这后二者可以并存吗?”
“为甚么不呢?分离并非最难受的一回事,只要明白彼此的牺牲。我曾往最后一次见沈沛昌时说:““请不要移民,请不要放弃香港。不必为我对你的痴缠,而觉得要高飞远逸!只要你留下来,继续保有你的幸福家庭与辉煌事业,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生活圈子内。””
宋借梅叹一口气:“他不相信你。”
“固然不相信我。也实实在在的拿我作借口,以我为掩护他不再求上进,履行责任的护身符。”
“沈沛昌在离港前有压力?”
郭嘉怡苦笑:“你现在才晓得问这个问题?他在富百达集团栽了一支,华洋势力大竞赛,败下阵来,被迫出局。在家庭上,妻子哭闹不休,认定了离开香港,就是赢回丈夫的表示。
“直至他们离去的这些日子,我才慢慢的觉醒,其实真正匹配的是沈沛昌与钱惠青,他们有对社会、对人群、对自己的相同价值观。斗志与坚持只用在顺境之中,以有风驶尽里。一有疑难,非但畏缩,且慌忙抓紧身旁的一些凭借借口,作为自己下台的阶梯。”
宋惜梅点点头。
她难过,然庆幸,紧紧握着郭嘉怡的手。她明白沉溺在爱情游戏中的人,要翻身、要站起来,釜底抽薪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醒见到整场游戏是骗局,不适宜恋栈下去。
对于一个以逃避婚外情为借口,去掩饰自己事业的挫败,缺乏勇战江湖志气的男人,郭嘉怡不会怀念、不会爱上。
以前,只不过是有眼无珠之下,所产生的一次大误会。
为了揭开这个心灵上的谜,而付出一些代价,总是值得的。
宋惜梅紧握郭嘉怡的手,连连点头,示意她明白、她理解、她支持。
这位挚友,从来都硬朗、都爽直、都固执、都坚持。要跟她的这些情操匹配,谈何容易?
当年的,只不过是香江中环数以万计的一个商界人,有一般的才智、样貌、风采、本事,而最最最有效打动芳心的因素,在于他出现于郭嘉怡经年独力奋斗,已略见疲态的当儿。
疲弱,才是百病的源起。
沈沛昌只不过是适逢真会,采取了相应行动的一个人。
说得直率而难听一点,若不是沈沛昌,也必有其他的男人取其位而代之。
职业女性的恋情,是沙场征战后的一倜歇脚站,几时累极,几时就伏下去作个小休,适逢那一个驿站,实不相干。
只有极少数极少数的情况,遇上的驿站,原来是风光如画,值得从此停下来,安居乐业,放弃再上征途。
宋惜梅为郭嘉怡的醒悟而高兴。
“惜梅,容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好吗?”
宋惜梅看对方的神情,完全意识到是一件大事,问:“甚么事?但说无妨。”
“罗致鸿在此。”
“哦!”宋惜梅轻喊。
顿时一片静谧。
“就在这间酒店。他是我们观光团的成员之一,听他说,还有一个地产计划,要在此跟负责人联络,他在计划于列治文兴建一系列的城市屋,带回香港去出售给港人。”
“你对他的动态如此留意吗?”
“是他找我细说因由的。”
“如此推心置腹,所为何事?”宋惜梅说。
“你。”
“甚么?”
“为你。”
“这又算不算笑话?”
“不,认真的。他要求我转告你一声,他希望能跟你会面。”
“我们的分居手续已经办妥,只不过是时问上的问题,他不致于如此急不及待吧?除此,我看不出我们之间有甚么好商量?”
“你对罗致鸿不同于我对沈沛昌,你对他仍有憧憬、仍有寄望,是不是?”
宋惜梅并不作答。
“惜梅,回家去,静心地想想我的这番话。如果犹有余情,请勇敢地站起来,面对一切,寻个干净俐落的处置方法。倘若我看错了,你对罗致鸿已仁至义尽,心灰意冷的话,那么,见与不见,都不必强求了?”
宋惜梅想,在沙场上能征惯战的人,的确练就敏锐的触觉,与强劲的分析敌我情势能力。自己孵在异邦,这么个连拍苍蝇都动作缓慢,一生时间只做三分之一生事之地,整个人原来都爱得浑浑噩噩,拖泥带水。
她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否则,她不会毅然决然,在罗致鸿爱上邵倩音之后,实行离开他。
她跟沈沛昌的移民目的不同。
沈沛昌是把自己的事业与爱情处理失败的责任,便往爱他的女人肩上搁,然后逃避于此。
自己却是实斧实凿的承认婚姻失败,躲起来养伤。
第一次,宋借梅怀疑自己的养伤方法会否奏效?
之所以来了温哥华过半年,心上依然不住静静地淌血,就知道移民对自己是治标而不治本之法。
郭嘉怡在温哥华的行程,相当紧迫,抵步的翌日,就在新世界酒店内举行了官商云集的午餐会,她是首席主讲者,把她对百货商扬营运的心得,以及对哥伦比亚省兴建全球最大购物商场的意见,诚恳而毫无保留的贡献出来。
郭嘉怡的演讲、应对、学识、风采,甚而样貌,对在场的加国官商言,是一个无可否认的惊喜。
跟她同来的那班访问团,都禁不住喜上眉梢。最低限度显示出一个铁一般的事实,中国人有很多类别。从前被卖猪仔,前来美加掘铁路的华侨,不能代表中国人的智慧与才干。
罗致鸿在座,宋惜梅也在座。
他俩的坐位距离相当远。
宋惜梅要非常非常集中精神,才能把郭嘉怡的演讲转进脑海里,因为她的而且确,心乱如麻。
今早,郭嘉怡代转最后通牒:“你考虑清楚,罗致鸿约你在午餐例会后,上新世界酒店顶楼的旋转餐厅见面,去与不去,其权在你!我是言尽于此了。”
郭嘉怡的演辞踏实而动听,在场人士的反应极之热烈。发问的人此起彼落,即使午餐会已经结束,嘉宾仍然团团围住郭嘉怡,跟她有说不完的话。
郭嘉怡处身在哥伦比亚省这些商界头头领要之中,无可否认地出尽了锋头。
这一总的风光,看在她挚友宋惜梅眼中,相当感动而又感慨。
她甚而眼眶一阵温热,直觅地感到郭嘉怡这无尽威煌背后的辛苦经营与艰难奋斗。她不由得不为对方庆幸,更为自己倜怅。
在场内,跟宋惜梅一样,对郭嘉怡的表现百感交集的,还有另外一人。
人们并没有注意他的存在,只为新世界酒店礼堂宽敞,摆的席数不少。主家席及较好位置席位的人,都是哥伦比亚省极有名望的显要,直截点说,没有资格参与几十亿加元投资的集团代表,根本就不会被主人家邀请列席。
叨陪末席的一些人,只是香港访问团列出的所谓当地友好,这另外的那个人,正正是以这种身分参加盛会的。
依然能攀得上关系列席,还真要靠沈沛昌自己昔日在香港种下的商场援引。此诚是烂船还有三分钉的又一铨释。
沈沛昌一连几个晚上都不住苦思、不住挣扎,才决定赴会的。
他一直不敢肯定自己在这种场合重新与郭嘉怡相见,是甜?是酸?抑或是苦涩?是兴奋?是应该?还是不应该?
如果要欺骗自己,说完全没有欲望跟会经深爱过的人相见,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但,相见又如何?今非昔比,既然当日分手时,说了绝情绝义的说话,采取了恩尽爱尽的行动,重逢可能引起的尴尬,用于自己,多于对方。
或者,只是那个连日来不住在自己耳朵响起来的声音,仍透着无比诱惑与威力,迫使他不欲放弃这个见郭嘉怡的机会。
那个声音正细细地诉说:“沛昌,沛昌,你知道吗?我仍然爱你,我仍然爱你!”
郭嘉怡若果仍然爱沈沛昌的话,对他,是移民以来至大的安慰。
因为与郭嘉怡这位名重一时的职业女性恋爱,是沈沛昌在香港的各类不同成就之一。
肯定的抬高了他的身分与魅力。
任何人在香江的政界商场士都有如黑板上的粉笔字,一离场,就轻而易举地被擦掉,完全不留痕迹。
来了温哥华,定居于此,他拥有甚么呢?
沈沛昌每念至此,就有一个强烈的欲望,去重拾往昔,证明今天的自己,跟从前无异。过往他会拥有的一切荣耀,依然好端端的搁在那儿,只待他几时有兴致,一回头,就唾手可得,包括郭富怡的爱情在内。
这个信念,对沈沛昌生存下去是具慵一定意义的。
也实是上天注定要推动他鼓起至大的勇气,接受今日的挑战。因为就在昨晚,钱惠青散了牌局,回家来,踢掉鞋子,开始更衣时,第一句跟丈夫说的话,就是:“怎么还不睡呢?我以为你要养足枯神,应付明天的场面?”
沈沛昌抬眼看钱惠青一眼,没有回话。他的心突然上上乱跳,像被人戳穿了自己一件不见得光的事似。
“不要抱太高期望,今时不同往日!”
钱惠青这句话是一针见血的,聆听者心口一阵剧痛,很自然的立即回应:“你这是甚么意思?”
“连中文电台都访问了郭嘉怡,简直威风八面。别告诉我,你不知遭她已来了温哥华,也别告诉我,你不知遭明天的那个午餐宴会?去不去呢,可是一个重大的考验了?”
“你不希望我出席,是吗?”沈沛昌说。
钱惠青冷笑:“沛昌,不要拿我做你的挡箭牌。你愿意测试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份量与地位,请随便!是否有这个闯关的胆识,你应该一力担承,盈亏自负。”
钱惠青说罢,一手掀开了被,就钻上床去,背着沈沛昌而睡。
她连看清楚丈夫脸部表情反应也不屑,也不关心。
钱惠青忽然的在被窝内冷笑,她等待这个日子太久了。
没有一个女人会忘记感情上的凌辱,钱惠青亦然。
来温哥华之前,沈沛昌与郭嘉怡之恋,闹至满城风雨,无疑是当众赏钱惠青几个耳光似,使她金星乱冒,面目无光。
她没有选择一走了之,因为她不认为道是个公平报复的手法。只要她这一分钟离开沈家,下一分钟郭嘉怡就会踏进来。从此他俩双宿双栖,沈沛昌极其量在心上对离异的发妻有些少不安。这当然不足以偿还他欠自己的情债心债,更不足以弥补她十年青春以及其他一总的损失、受创与遗憾。
钱惠青跟沈沛昌差不多十载夫妻,当然多少知道他的心态。
这个男人根本从来未试过放弃鱼与熊掌皆可兼得的欲望。最理想的结果,当然是一明一暗,妻贤妾美,相得益彰。退而求其次,沈沛昌仍希望拥有钱惠青的人,以成全他有个完美无暇的幸福家庭,又同时拥有郭嘉怡的心,以保有一段永远回忆的浪漫恋情。
对沈沛昌的报复,就是要切切实实的孤立他,令他在美梦之中惊醒,发觉他非但不是二者兼得,还是一拍两散。
钱惠青其实一直在留意事态的发展,她一边挺起胸膛,不酒热泪,在温哥华努力生活得多姿多采。另一方面她查知郭嘉怕在香港发愤图强,而又有标青的成绩时,她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来。
钱惠青肯定沈沛昌曾往两情相悦之际,跟郭嘉怡说过:“我跟妻子的距离越来越远。”
这个距离包括身分、地位、名望、阅历、成就,甚而财富。
当年钱惠青默默的忍受了,因为沈沛昌所言并非无理。
凡在这许许多多方面都生了距离的人,不可能再相恋甚而相处。
可是,别忘了风水轮流转,如今,同样的说话,终于可以引用到沈沛昌与郭嘉怡身上了。
第十三章
当后者的生活成绩不断进步,而前者却显著地退步时,就是她钱惠青真正云开见月明的时刻了。
郭嘉怡只有万份之一的机会,在今时今日仍认为沈沛昌跟她匹配。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爱恋,绝大多数由敬慕而来,沈沛昌已然失去他的光芒与魅力。
如果万一郭嘉怡还深爱沈沛昌的话,钱惠青才真正要认输。
她当然敢赌这一铺。
郭嘉怡既会以万缕柔情去俘虏沈沛昌,她、钱惠青就以千般屈曲去软禁他。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钱惠青成功地废除丈夫多年的武功,如今要重出江湖,谈何容易?
刚才区区的几句话,就让沈沛昌色变辞穷,已经可以证明她推论完全正确。
怎能不叫钱惠青偷欢喜?
别以为女人可以自白受到凌辱。要她在温哥华守着一个心上另有所属的丈夫?
笑话不笑话,她才不是不知廉耻、毫无自尊的人。
她老早就等这场好戏上演。
沈沛昌完全错愕,他做梦也想不到妻子会以这番态度对待自己。
他以为,钱惠青一就是完全不知道郭嘉怡已在城内,一就是诚惶诚恐,甚而大吵大闹,害怕丈夫偷会富情人,来个旧倩复炽。
可是,他完全估计错误。
钱惠青不害怕、不介意他去见郭嘉怡,只领示自己在妻子心目中的份量已轻若鸿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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