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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她们--贾宝玉自白书-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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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仨干得挺红火的,跟那个可卿称之为脂粉堆里的英雄凤姐相比,一点也不逊色,尤其是宝钗,她的识大体,那是深得我母亲的赞赏和欢心的,就连那些下人也由于被体恤,得小惠,而感恩戴德,都赞扬她、拥戴她,甚至有人把她当成日后的宝二奶奶那样遵从了。宝二奶奶?闻听到了下人们私下里的这种议论,我有些脸红,有些不自在,有些心惊肉跳。

有一天,在潇湘馆,我和黛玉一起看那片晚霞染红了的飒飒竹林,她忽然很有些诡秘地笑道,哎,你姐姐,宝钗,真能,真能干呢。我看她这段时间做得很像那么回事的呀。

呵呵,我干笑了一下问道,像哪回事儿啊?

就是很像,那么一回事嘛。黛玉依然那么诡秘地笑着说,她那么有才干,替你们贾府治家呀,理财呀,你,你们贾家有福了啊。

瞧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我苦笑道。

呵呵。黛玉冷笑道,你就没听到过别人怎么说么?

没有呀,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呢。我轻轻拉住她的手说,妹妹,你也不要听别人怎么说,我的心,我的意,你是应该知道的。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黛玉低下了眉头说,可我毕竟听到别人那么说……

那个看不见星星和月亮的夜晚,我又去潇湘馆看望病中的黛玉了,她告诉我说,姨妈和宝钗也一起来看她了,我说,噢,她说,不知怎么的,姨妈就跟我和宝钗说起了姻缘的事儿,我说,哦,她说,姨妈说千里姻缘一线牵,我说,嗯,自古就有这一说的,她说,金陵到京都,不就是千里么,我说,金陵到京都,具体有多远,我也不清楚,估计应该有两个千里吧,千里,不过是一种说法,扬州到京都,也可以说是千里之遥呢,她说,反正是扬州比金陵离京都更远些,我说,心远路就远,心近路就近,她说,可是,人家都说金玉良缘呢,我说,呵呵,说什么金玉良缘,我只念木石前盟,她说,木石前盟是什么,什么是木石前盟,我说,石是玉,玉是石,林是木,木是林,木石前世已有约,她说,我不明白,我说,我明白你的不明白,她说,姨妈说管姻缘的是月下老人,暗地里早就用一根红丝线,将两个人的脚拴住了,不管两人隔着山、隔着水,终究还是做夫妻的,这些都是难以意料的事情,跟个人的愿望无关,一切全得看月下老人的意思,你信么,我说,说信也信,说不信也不信,她说,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说,我信那些想信的,不信那些不愿意信的,她说,姨妈当时还说我和宝钗两个的婚姻,不知是就在眼前,还是在山南海北呢,我觉得,姨妈的话是有意思的,我说,是啊,是挺有意思的,她说,可姨妈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我说,姨妈的意思,我如何会晓得,她说,姨妈她为什么,忽然就跟我和宝钗说起了这些呢,我说,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前些天,我差点就去找曹雪芹先生了。我是说,我大病了一场,美丽的死神向我招了几下手,我已经准备跟她上路了,可走到了半截腰上,她还是有些不待见我,就又把我赶了回来。

想来有趣的是,我这场病的来与去,竟然全跟我喜欢的物事有关:花草,花与草,花花草草。说白了就是,我因花儿们而生了病,又用草儿们把病魔给撵跑了。

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一如既往,去看望岭上那处处盛开的鲜花,原本我就酷爱她们,这个就不必多言了,与我那一直以来的花癖有所不同的是,近来我在编撰自己所谓的新花谱,此项事业颇见些成色,已试着写出十几种类了,当然还是要再补充些文字的,因此对她们也就更倾心,更精心了,日日跟她们去相会,风和雨都阻挡不了。我走到山口那片牡丹和杜鹃花丛前时,觉得腿有些疲了,便坐到地上看她们,后来就躺下来看她们的样子,再后来就眯缝着眼睛想她们的事情,不觉间便到梦乡周游了一圈儿,醒来感觉脊背发紧,我想可能是受了些风寒吧,那山风是很硬的,趁我不备时狠撞了几下我的腰,回到庙里就感觉有些不妙了,头晕头疼,四肢无力,鼻塞流涕,咳嗽吐痰,口干舌燥,而且这些症状越来越猛,昏昏沉沉睡了好几天,迷迷乎乎的,噩梦一串串的,其中好几次梦见那个写了《红楼梦》的曹雪芹先生,他眯缝着嘲讽的眼睛笑道,听说你小子在写什么鸟自白书,竟然还敢在不少地方篡改了本人的《红楼梦》,并且对我的书指指点点,说这说那的,你吃错药了吧,不觉得太可笑么,不觉得太自不量力了么?嗯!

我战战兢兢,满面羞红,先叫了声老兄,又赶紧改称老师,再尊称先生,您老别生气,我那是瞎写的,闹着玩的,您老别介意,我就是怀念我那些花一样的姐妹,一直觉得愧对她们,不过是不分青红皂白写下些自己的忏悔罢了。

曹先生冷笑道,劝你还是放尊重些吧,也自重些,再胡搞,再胡闹的话,我一准儿把你给带走。

我吓得哆哆嗦嗦,跪求先生道,别,可别,再等等行不?

曹先生飘然而去,我一身冷汗,湿透了衣被。

当时我的感觉是要死不能活了,呵呵,我就是个没有出息的男人,一生病便觉得要死了,就不想活了,活着就没意思了,干脆死了算了,可后来我想了想,还是得再活一段时间,因为我还有些事情没做完,于是就拖着虚弱的病体,到山岩上去寻访,采取我早已熟识的那些草儿们,比如,羌活、防风、藁本、荆芥、麻黄、桂枝、紫苏叶、香薷、生姜、苍耳子、细辛、白芷、辛夷,我把这些气味好闻,模样好看的青青草儿带回庙里,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它们放在一起煮,熬成浓汤,当饭吃,当茶饮,当酒喝,唯独不当成药用,这些草儿们的精华一缕缕流进了我的肚里、心里、肺里、血脉里,把那侵入我体内的病魔撵得无处可躲,最后只得灰溜溜地逃走了。深深感谢你们啊,我的草儿。

喝着这些草儿做成的汤时,我还在一遍遍默默祈祷着,佛祖保佑,让我这个早已一无所有,此生一事无成的和尚,最终能够做成《贾宝玉自白书》这一件事吧,阿弥陀佛。

而我接着自白,继续我和宝钗的故事,距离那天午后我去看花儿,已是两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更吹去了鲜花朵朵。我想说的是,那场突如其来的抄检大观园风波,把我心中那一个个如花的少女驱逐了,比如迎春的丫环司棋,惜春的丫环入画,更有我的丫环晴雯、芳官和四儿,我当然知道,她们并不想离开我们的大观园,而是被一阵狂风吹去的,硬生生被撵走了,这都是我始料不及、情不所愿的,也是我小小的贾宝玉阻拦不了的。哪想到,更令我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呢:宝钗姐姐也要搬出大观园了,她已经跟我母亲说过了,我母亲也点了头。

闻听此事,我慌忙跑到那弥散着异香的蘅芜苑,看见她正在收拾物件,真想一把拉住她不让走,可我没敢动手,只是恋恋不舍地望着她:姐姐,你为什么要离开大观园呢?宝钗笑了笑,一口气说出了好几条理由:你姨妈她身体和精神都不如从前了,我得回梨香院那边去照护她,我哥哥眼看就要婚娶,那些针线活儿啦,要用的器皿啦,都要我去料理或张罗,等等,等等,我知道,还有许多话她没有说出口。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宝钗姐姐的这些说辞全都是借口,最近我们的大观园像闹了鬼一样,出了好几宗不光彩的事儿,她怕污染了自己的好名声,要躲开,要撇清,要自保,这才是她要搬出去的真实缘由,可我还是想把她挽留下来,就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说,你走了,园子里就会冷清许多的。

不是还有颦儿她们在么?宝钗微笑道,你们照样很会热闹的。

我叹息了一声说,你走了,我再去看你就没那么方便了。

一样的,你可以去梨园院嘛,宝钗笑了笑说,再者,等忙过了这一段,我也会时常过来看你们的。

我不再言语了,也不想多说了,明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的。她要走,她是一定要走的,我再想留也留不住,死乞白赖地挽留也没多大意思,那就随她去吧。

就在黛玉病得不成样子的一个夜晚,老祖母派鸳鸯姐姐把我唤了去,跟我进行了一场秘密的长谈。至于所谈的内容,除了老祖母和我,就再也无人知晓了。曹雪芹先生当然也无从得知,他的《红楼梦》里压根儿也就没写到过这段故事。然而,老祖母和我的这次谈话,对于我、黛玉、宝钗,三个人之间那说不清的故事而言,显然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情节。此前,这件事我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包括黛玉和宝钗。现在,我再也无所顾忌了,可以也应该把它说出来了。

那天夜晚,我第一次感觉到老祖母她老人家真的老了,烛光里的老祖母白发苍苍,满面的福相里透出来一缕缕沧桑,慈祥的笑容里含着些许凄楚,哦,我的老祖母已是耄耋之年了,她在这尘世上度过八十三个年头了,好像此前我从未意识到这个,只看她身板硬朗,只见她性情开朗,尽管大家都称她老寿星,可我从不觉得她多么老,更不觉得她很老。当我忽然心疼地感觉到她老了的那一刻,同时意识到了自己也不再是个孩子了。

老祖母她也是这么说的,宝玉我儿啊,我老了,你也长大了,有些话,我是该跟你说说啦。→文¤人·¤·书·¤·屋←

嗯,我还是那么乖巧地跟老祖母点了点头。此时,我尚不知晓老人要跟我说些什么,可我已经意识到了,将要进行的是一场不曾有过的严肃谈话。多年以后,我耳畔还回响着老祖母和她那个亲自取名为宝玉的孙子的那番对话,余音缭绕:

宝玉我儿,我想问问你,娶亲这件事,你想过没有?

没,我没想过。

要是眼下,我要你想想这件事呢?

眼下,我也不愿想这件事情,要叫我说真心话呀,这种事儿我什么时候都不愿想。

傻孩子,又说呆话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古都这样的。你哪能不想呢?再者说啦,眼下这件事你不想也得想了,我不想说,这已经不是你想不想的事情啦。

那……如果能够不想的话,我还是不想,若是非得要我想,那我就以后再慢慢地想吧。

我再问你,是你林家妹妹好,还是你薛家姐姐好?

当然是黛玉妹妹好,宝钗姐姐也很好的。

那你更喜欢妹妹,是么?

嗯。这个,您是知道的。

我还想知道的是,要是让你自己做主的话,她俩中间挑一个成婚,你会选谁?

可是,我不想……我没有想过这种问题呀。我只是想,妹妹就是妹妹,姐姐就是姐姐,我愿意,一直就是这样。

宝玉我儿,眼下我就是想掏你一句心窝子话,若是非得让你从妹妹和姐姐中间选定一个,她会是谁哪?

我,我不知道。

唉,其实我知道的,你会选妹妹,是也不是?

嗯,是,是吧。

宝玉我儿呀,黛玉在你心里头是最重的,我是看着你俩长大的,我什么不知道呢?你心里也清楚,我是最疼你俩的,一个是我的亲孙儿,一个是我的亲外孙女,你俩都是我的心头肉,我哪舍得让你俩受一丁点儿委屈?你不知道,这几年有多少人给你提亲,我都拦住了,就是想让你和黛玉能结个好果儿,这也是我近两年来的一桩心事。不晓得你知道么,旁人可不像我这么想,很让人头疼的是,我说的旁人就是你亲娘老子,还有你亲姨妈,她们是亲姊妹呢,当然是想让你和宝钗姑娘成婚的。我知道,这样会苦了你,也苦了你黛玉妹妹了,这事儿,真的让我很作难哪。

我母亲,我父亲,不都得听您老人家的么?

话是这么说,他们是得听我的,可你毕竟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呀,你说这事儿我怎么能全做主,而一点都不看他们的意思呢?再者说,你黛玉妹妹她命不好啊,身上又那么多的病,眼下病得很不轻了,怕是……

不!我不要,您不要……

要说呢,仔细想想呢,宝钗姑娘人是顶好的,人品啦、模样啦、性情啦,各方面都很出众,你跟她成了婚配,也算是你有福了,我也就可以瞑目了……

不!我不要!我不能!我要和黛玉在一起!眼下,我妹妹她病成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想和别人婚配不婚配的事情?

宝玉我儿,傻呀你!正是因为你黛玉妹妹她病得那么重,我今晚才把你叫来,跟你说说你和宝钗姑娘的婚事的。

我说了,我不想和谁成婚配。我就要和黛玉妹妹在一起……

宝玉我儿,看来我得把实话全跟你说了。要你跟宝钗姑娘成婚,原本并不是我的意思,只是后来,后来我才不得不同意罢了,这也不仅仅只是你娘的意思,更是另外一个人的意思……

谁?谁的意思?

你姐姐,元妃。她的意思,我们不能不从的,你也不能不听的!

啊!

宝玉我儿,我看这件事情啊,也只能是这样了。等哪天选个吉日,就把你的终身大事办了吧。

不,不要,不能,我妹妹她病成那个样子,谁要是拿这事儿逼我,我就只好死给她看了!

宝玉我儿,可别这么说,你,你这不是想逼死我这把老骨头么?好啦,这件事情先说到这儿吧,你自己心里有个谱就行了,不要跟旁人提起,有些事情,等过段日子再说吧……

嗯,我知道了……

黛玉,我的心,我的魂,她带着一身病,在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走了,如落花,如流水,如一个梦。我说过,我还要再说一遍,黛玉走了,我的心随她去了,我的魂丢了,我也就是个活着的死人了,就像一堆会动的木头,完全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其实那时候对我而言,活着还是死去,根本上也就没有太大的异样了。在别人眼里,我成了个病人、傻子、呆子。

在此期间,我们贾家又出了两件大事,一桩蹊跷事儿。这些事儿,似乎都跟我有关,但又似乎关系并不太大。

先说那桩蹊跷事儿。在我的怡红院里,一棵已经枯死了年余的西府海棠,也就是晴雯生前忽然就萎了的那一棵,像是从一场亘古大梦之中惊醒了似的,居然又开花了,怪事啊!更奇的是,它开花的时令不对,海棠花开本该是在阳春三月间的,可眼下正值清冬十一月,它却陡然绽放了,红艳艳的像胭脂,如苏东坡所夸赞的那样,朱唇得酒晕生脸,翠袖卷纱红映肉,煞是好看,很招人眼,惹得贾府上下很多人都去看它,除了啧啧称奇,心里头都免不了犯嘀咕,但说出口来的都是些吉利话儿,比如,想必是好事到,此花此时开,定是来报喜讯的,必有好事临门了。我很不以为然,黛玉妹妹都死了,还有什么好事或喜讯可言呢?我想,凡花儿皆有灵性,它们也有自己的语言,都会说话的,只是人们听不懂罢了。依我看,花儿在不该死的时候死了,那是决不会有什么好事情,比如晴雯之死,就是在此物忽然枯萎了之后;花不该开时却莫名其妙地开了,也不会是什么好兆头。至于它究竟有何寓意呢,我不好预言什么,只有一些很不妙的预感。

再接着说那两件大事:第一件是,我父亲贾政的官职又升了,好像是任了江西粮道,我不知道这与他原先的那个员外郎之职相比,上升了多少,有何区别,反正是晋升了,不久他就要远到江西去赴任了;第二件是,我的姐姐元春,贤德妃暴病,薨逝,不知道她究竟患了什么病,也不知她因何而染了病,反正是升天去了。

我的两位亲人,一个升职了,一个升天了,对于这两件大事,我当时的反应是这样的:升就升吧,去就去吧,都是走,父亲就要走,姐姐已经走了,全都挡不住,留不下的。不知父亲此一去何时归,尽管他在家时,我怕他,躲他,可他就要远走异乡了,我还是有些不舍之情的,与此同时,我觉得他走了也挺好,眼不见为净,我也就少了些怕,少挨些骂了。而我的姐姐元春,贤德妃这一走,她便再也不会来省亲,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悲痛当然是难免的,大家都如丧考妣,哭得一塌糊涂,就连我那白发苍苍的老祖母,也是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他们和她们,全都哭得那么痛,我想,可能是都意识到了,贤德妃一去,贾家此后的好日子会长翅膀的。而我只是默默地流泪,再也不会哭得死去活来了。那时候,我就已经是个活着的死人了,还要我怎么样呢?再者说,我的心,我的魂——黛玉妹妹已死,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剩下的一切,都是正常的,再发生些什么事情,贾宝玉我都是可以接受的。

过了一段时间,不知是多久(那时候,我呆头呆脑的,浑浑噩噩的,哪还会计算什么日子呢),她们就在筹划另外一件跟我贾宝玉直接相关的事情了。她们,我想,应该是我祖母、我母亲、我姨妈、当然还有凤姐,甚至还有宝钗姐姐,她们一定会征求宝钗的个人意愿,我想,宝钗姐姐是如雪聪明的,她会低下头去这么跟姨妈说,妈妈呀,我听你的话,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于是,她们就这样那样的,嘀嘀咕咕的,商商量量的,便把我贾宝玉的个人大事给定下来了,此前,我这个当事人却是被蒙在了鼓里,完全成了个局外人,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知不知道又有什么要紧呢?等她们一切都筹备妥当了的时候,才给我透了底儿,她们并不是要跟我商谈的,而是把她们的决定通知了我。

宝兄弟呀,你瞧咱们这个家,近来出了多少不吉祥的事情啊,黛玉走了,贤德妃去了,你也一直病歪歪的,老祖宗、姑妈、姑父、还有姨妈,我们商量了又商量,决定让你和宝钗尽早成婚,为的是冲冲喜,或许这样你的病很快就会好了,我们贾家的运气也随之会好起来了。说到底,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贾家好。

如上这番话,是大病已愈重新开始掌管荣府事务的凤姐笑着跟我说的,一旁的老祖母、我母亲,也都微笑着,点着头,看着我,想必她们是看我的表情,看我有什么反应。

我傻傻的,淡淡的一笑,既没点头说是,也没有摇头说不。当时,我这个呆子,这个不肖子孙,还能再多说些什么呢?她们已经把事情定了下来,那是由不得我的。我心里当然明白,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何况她们都是大腿,那么多的大腿,而只有我一个人是胳膊,一个人的胳膊哪能拧得过那么多的大腿呢?再者,黛玉死了,我的心也就死去了,她把我的一切都带走了,我活不活下去都无所谓了,成不成婚都一样,跟谁婚配都没什么两样。反正此时和此后的贾宝玉,已经不存在了,即使活下去,也是另外一个贾宝玉了。

于是,事情就这么成了,我说的是我和宝钗的婚事。

黛玉那原本润如葱的,如今已是枯如柴的小手,放在我的手心里,哭泣着说,哥哥,我真的不能再陪你了,我得走了,我在想,我想过很多遍了,我走了以后,你会怎么样呢,你该怎么办呢?我想好了,有宝钗姐姐呢,是啊,你可以的,也应该的,和她在一起,会很好的,她能陪你,能帮你走更长远的路,她比我强,比我周到,和她在一起,是你的福分,我也会放心的。不,不要说那样会对不住我,哥哥,我不能陪你了,是我对不住你啊,哦,那就这样说吧,没有谁对不住谁,还是那句话,你好,我就好,即便是我去了另外一个地界,我也还会这样想的……

妹妹,黛玉,别这么说了,我受不了……

在和宝钗成婚的前夕,我的眼前,再次浮现出如上这番情景,耳畔一遍遍回响着黛玉那如泣如诉的话语,这是梦,还是她曾经跟我真的面对面说过的话呢?一时我也弄不清楚,我的脑子乱了,不好用了。

后来,我所以跟宝钗姐姐结婚,似乎也是听从了黛玉妹妹的遗言。我这是在为自己的行为而辩护么?说不清楚。

现在,我想说那个狗尾续貂的高鹗几句了。我要说,此人太可笑,太令人讨厌了!这个曹雪芹先生的《红楼梦》的接续者太低劣了,别处我且不去多贬他了(尽管他的续书里应贬之处多如牛毛,高氏跟我所尊敬的曹先生相比,简直有云泥之别呢),让我最难以忍受的是,在我和宝钗的婚姻一事上,他居然给我们来个恶心死人的调包计,搞了个什么瞒消息凤姐设奇谋:先跟我贾宝玉说,新娘是黛玉,等我掀开盖头一看才发现新娘是宝钗。天哪,这都是哪跟哪的事儿啊?!真他姥姥的是馊主意,损招啊,荒谬,拙劣,不可饶恕的一大败笔!这个高氏,鹗,就是个鸟啊!设若我贾宝玉能在梦里遇见这个鸟人,我非大骂他一通,赏给他几个拳头不可!我能不生气么?甚至已是出言不逊了。我觉得,他高鹗这个鸟人实在是侮辱了我们贾家,太低估了我们贾家人的智力和才能了吧?不管怎么说,我们贾家毕竟是诗礼簪缨之族,焉能弄出调包计那么下作,那么无聊,甚至近乎无耻的勾当来?再者,他也侮辱了我一向所敬重的宝钗姐姐,她那样一个大家闺秀,那么尊贵,那么自重,那么高洁,哪会默认并去配合那种鬼鬼祟祟的,冒名顶替的事情?还有我贾宝玉,即使是死到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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