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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与两个男人的宿命纠葛:色蔷薇-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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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笑,“好主意,嫁一个韩国人,到韩国去,下半辈子看不完的韩剧,一劳永逸,一了百了。”
小乐恐惧似地摇摇头,“不行,不能嫁给韩国人,韩国人的老婆天天要在家里做家务,还要伺候公婆,我可受不了。”
小蒋撇撇嘴,“ ,就算你想嫁,像你这么懒,什么都不会做,早上起来煎个鸡蛋要么煎得糊掉要么煎得老得石头似的,谁要你啊?”一边说,一边拉开抽屉,取出账簿来记账。
“今天做了多少了?”小乐问。
小蒋扒着账本,“嘀嘀嘀”地揿了一会计算器,答:“做了四千五。”
“啊?”我瞪大眼睛,有点不置信的,“做这么多钱?”
“今天还不算多,上个礼拜天还做过七千多呢。”小乐说。
“真的?看来真的要轮到咱们发财了?”我将信将疑的,很想问问这个月能分多少利润,我还等钱交下季度的房租呢,可是话到嘴边,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扣掉房租、进货成本、税金、杂七杂八的各种管理费,差不多也就剩下百分之二十的利润了,照目前的营业额算下来,这个月,每人三千块,应该没问题。”小蒋说。
我笑笑,没作声,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每个月有固定进项了,不至于坐食山空了。
小乐也欣慰地叹了口气,“唉,起早摸黑的,总算没有白忙忽。”
小蒋收起计算器与账簿,想了想,问:“今天人齐,等下早点关门打烊,出去吃饭吧?”
“好好好,去天天旺吃火锅吧,好久没吃火锅了。”小乐雀跃的。
我心里“咯噔”一沉,看看小乐,“为什么你那么喜欢去天天旺?”
第九章 战争与浮生若梦(4)
小乐很奇怪地看看我,“咦,那里味道好,环境好,又便宜,又吉利,为什么不去?”
我被她问得语塞,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嗫嚅道:“可是,火锅太热了,我怕上火,我的脚还没好……”一边心里绝望地想:是不是冥冥中一个人一旦与某一块地方结上了缘,就像被鬼魂粘上了身,想躲都躲不掉?
“噢,对对对,”小乐想起来,“你的脚伤口还没好,应该吃清淡些,那你想吃什么?”
我沉吟着,“随便你们好了,我最近好像没什么胃口,可能是没睡好的缘故……”自从唐可德来了后,我已经好久没有一个人清清静静地闷头睡上一夜好觉了。
“要么去必胜客?”小蒋提议。
小乐马上反胃似地皱皱眉,“匹萨有什么好吃的?巴掌大的一块烙饼,洒一点青豆胡萝卜火腿肉粒子,要三十块!还不如咱们小区菜市场门口一块五的韭菜煎饼抹点甜面酱好吃呢,傻不傻?三十块好买二十斤面粉了耶。”
小蒋也皱皱眉,“那吃什么?附近好像也没什么物美价廉的地方。”
小乐不作声,沉默了一下,忽然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沮丧地长叹道:“唉,我说我们三个也真是没用,混到现在,怎么连个跟在后面买买单的男人也没混着?”
我忍不住看看她,“小姐,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以为男人会免费替你买单?”一边说,一边心里闪过柳果庆的影子(像一阵冷风掠过心头)。
“他妈的,好男人怎么好像都死绝了似的?”小乐问,一边皱着眉苦思,“噢……想起来了,对过淮海路新开了一家避风塘分店,好久没吃叉烧和烤鸭了,要么,吃避风塘吧?”
小蒋征询地看看我,“那就在淮海路吃?”
我赶紧点点头,“好。”只要不是静安寺的天天旺与避风塘,天涯海角,穷街陋巷,哪儿都行,再受一次刺激,我怕我会崩溃。
“三十块在避风塘可以叫一份广式烤鸭或者回锅肉夹馍了。”小乐还在惦记着必胜客的匹萨饼。
我听得怔了一怔,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回锅肉夹馍,柳果庆好像很喜欢吃的,可是,为什么忽然想起他?为什么忽然心里一阵难过(夹杂着辛酸与失落的难过)?当下,我绞了绞自己的两只手,抬起头,看看小蒋,问:“小蒋,有香烟吗?”
小蒋拉开一格抽屉,取出一包绿双喜扔给我。
“什么,你也有烟瘾了?”小乐吃惊地问。
我一边点燃一枝香烟,一边冲她强笑笑,“有点困,吸一枝提提神。”
“你脸色不太好,还是少抽点,”小乐说,一边在半拉开的那格抽屉里胡乱抓了一把零碎钞票,一边站了起来,“我去后面的小食铺买点糖炒栗子来。”
“你这样天天拿店里的钱买零食,账目怎么管?”小蒋半真半假地抱怨地问。
“去请个会计来管好了。”小乐一边朝外走,一边不屑地答。
小蒋瞪着她的背影,“哼,请个会计,口气倒不小,生意才好了没几天呢,瞧她得意忘形的!”
我忍不住笑,她的口气像个管家婆,“好像生意是挺好的?”我问,一边吸了一口烟。
“这阵子天气好,市场的生意普遍好,等下一入梅雨天,生意就淡了,生意一淡,她就笑不出来了,小本生意,她还要请会计!”小蒋有点悻悻的。
我笑笑,“她这个人孩子气,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一边将那盒绿双喜丢还给她。
小蒋接过烟盒,自己亦点燃了一枝烟,狠狠地吸起来,一边吸一边咳嗽道:“哼,随口说说,你没见她得意忘形得什么似的,一会儿要专卖唐装,一会儿要辟出一面墙来专卖丝巾,一天一个主意,能得什么似的……”
我不置是否地笑笑,听任她抱怨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一多,总是要摩擦起火花的,或许日后可以请一个英俊的男孩子来帮帮忙(阴阳调和一下)。
半枝烟不到的工夫,小乐即手捧着一叠报纸与一包栗子转了回来,一边走,一边激动地嚷嚷着:“哎,完了完了!——美国真的要打伊拉克了!——”
“什么?”我与小蒋闻言,一起惊愕地问:“真的要打仗了?”
小乐把栗子与报纸一起摊到收银柜子上,“真的要打了,布什已经宣布了。”
小蒋与我赶紧头靠头地一起扒着那报纸看过去,是的,头版头条写着呢:“美国总统布什今天正式宣布:驻伊美军20日将正式轰炸巴格达。”
小蒋抬起头,吸了一口烟,一边咳嗽,一边无限惆怅地说:“这下子一打仗,老板在美国肯定接不到新片子了,公司大概真的要完了。”
“要不,打电话问问小杨?”小乐问。
第九章 战争与浮生若梦(5)
小蒋想了想,点点头,“对,打电话问问小杨。”
小乐转头看看我,“要不,陈蔷薇你来打吧?”
我摇摇头,“我不想打,要打你们打好了。”上次说要约小杨出来喝茶吃饭的,到现在也没兑现,多少有点心虚。
“算了,还是我来打吧。”小蒋一边说,一边掐灭手上的烟,从抽屉里摸出手机,给小杨拨电话,“喂……小杨吗?我是蒋之慧……老板那边怎么说?在美国接到片子了吗?……什么,拿到苏州的公司去了?……我也没多少东西好拿的……噢,我跟武小乐还有陈蔷薇她们在一起……好吧,我跟她们说一下……”小蒋收了手机,抬头,沮丧地看看我和小乐,“没戏了,老板在美国没接到片子,年前接的一点日本片子也拿到苏州的公司去了,小杨说正准备下午通知我们后天去公司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老板要在月底之前把公司脱壳转租给一家广告公司,因为已经亏了两个月的租金了,亏不起了……”
小乐皱皱眉,悻悻地打断小蒋,“什么亏不起?骗人的鬼话!他妈的台巴子这些年剥削我们的劳动力还剥削得不够赚得不够吗?现在遇到困难就不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了,王八蛋,狗眼只认识钱,以后会不得好死的!”
小蒋不以为然地看看小乐,“喂,小姐,你有没有搞清楚啊?人家是资本家,不是慈善家,为什么要管你的死活?”
小乐不响,叹了口气,拨拨台子上的账簿本子,一边自牛皮纸袋子里倒出半包栗子来,一边又悻悻地骂道:“都怪死布什,那个老王八蛋死了就好了!”骂完了,咬破一只栗子,一边吃,一边感叹:“唉,完了也好,破公司,天天加班,画死了也就那点钱,还老被他妈的上海人欺负,哎,你们别抽烟了,吃栗子呀,趁热吃,冷了吃口就不香了。”
我勉强地拾了一粒栗子放进嘴里咬破了,嫩黄色的栗子肉还是温热的,甜腻的糖精香味底下透着清甜的桂花香,“一个一百多号人的公司怎么说完蛋就完蛋了?”我仍然不能置信的。
小蒋长叹了一口气,“唉……世事无常,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小乐“咔嚓”又咬破了一颗栗子,一边剥壳,一边奇怪地瞥瞥我与小蒋,“咦,你们倒好像舍不得那份鸡肋工似的?”
“以后就没班上了呀……”我惆怅地说,一边想起来自己还有一棵小仙人掌在办公室的桌子上(久不浇水,大概已经枯死了吧)。
小乐看看我,问:“为什么一定要上班?坐在自己的铺子里卖卖衣服,吃吃零食,看看奇奇怪怪的人,骂骂花心的坏男人,有什么不好?”
我被她问得无言以对,勉强地笑笑,不响,拾起香烟,缓缓吸一口,她的话似乎亦颇有道理,可是,为什么我还是有种大势已去的绝望感?
正在彷徨着,忽然踱进来一个戴白口罩的中年女人,女人烫着一头惊心动魄的大卷发,口罩上面露着一双凹陷的大眼睛,四十大几的样子,看上去颇有点徐娘半老,伊左手腕上扣着一只四四方方的小钱包,右手提着一只沉甸甸的黄色塑料袋(塑料袋子想必沉重得很,她的手背被勒得青筋暴露)。
小乐与小蒋一起冷眼看看她,皆坐着不动,小蒋吸她的烟,小乐吃她的栗子。
口罩女人提着塑料袋,四下里看看,须臾,拉下嘴巴上的半边口罩,然后用扣着钱包的那只手去摸摸门口模特身上套着的一件鹅黄色的短袖毛衫,问:“格件毛衫几钿啊?”
小乐眼睛都没眨一下地答:“五百八。”
“这么贵?”
“这是驼毛的料。”小乐说。
“可以穿穿看吗?”女人问。
“太大了,XL号,你不好穿的。”小乐说。
“小点号的没有吗?”
“没有,只有这件大号的了,不好意思。”
卷发女人有点不甘心似地摸摸毛衣袖子,又问:“侬里厢真的没有小点的了吗?”
“没有了。”小乐斩钉截铁地答。
“噢……格么就算了……”女人怏怏地嘀咕了一句,磨蹭了一下,拉上口罩,讪讪地转了出去。
我看看那瘦条条的女石膏模特,夹着香烟,站起来,走过去,扒一扒那件毛衫的领头,商标上清清楚楚的写着:美魅服饰M,我回头看看小乐,“咦,这不是M号吗?”
“M号也不给她穿看。”
“干吗有生意不做?”
小乐咋咋嘴,跷起一只二郎腿,不耐烦地挥了一下胳膊,“哎呀,你不懂,这种家庭妇女,她不会买的啦——”
“你怎么就知道人家一定是家庭妇女?”我问。
“哎呀,你没看见她手上的小菜袋子啊?”
“这后面就是南昌路菜场,很大的,”小蒋吸着烟,插嘴解释道:“动不动就有这种老女人买完了小菜没事干,绕到市场里来试衣服解馋。”
第九章 战争与浮生若梦(6)
小乐“扑哧”吐了一口嘴巴里的碎栗子壳,没好气地说:“他妈的,这种家庭妇女反正闲着没事,母狗似的东嗅嗅西嗅嗅,就想捡便宜货,以为买衣服跟买小菜一样,一斤青菜还上半天价,临了还要顺手牵羊地捞上一把小葱才算心满意足。给她试?给她试了也是白试!五百块一件的驼毛衫,打死她也不会舍得买的,再说这种鹅黄色是她这种年纪的老女人穿的吗?”
“可是……这样子一件都不给人家试,是不是有点太露骨的势利了?”我问。
小乐不以为然地看看我,“哼,势利?那还不是跟她们上海人学的?”一边说,一边放下二郎腿,扬一扬下巴,眯着眼,朝着门口的空气悻悻地啐了一口,“他妈的上海人不是很了不起吗?不是连我们外地人在家里炒菜放辣椒都要管吗?妈的,姑奶奶的衣服就不给她试,哪能?”
我不响,啼笑皆非地看看她,她真是孩子气得厉害。
或许她有她的理由,多年来,我们受上海人(特别是上海女人:女同事、女邻居、女公交车售票员、女百货公司售货员,等等女)的气太多了,压抑了这么久,现在有机会发泄一下,难免猖狂失态。
可是,有朝一日我们或许也会变成类似的马夹袋老疙瘩女人:不甘心老,想打扮,好穿,可是口袋里又没那个闲钱,于是,只好老着脸皮到人家铺子里借着试穿的由头戴戴花照照镜子解解馋。
真悲哀。
傍晚的太阳光静静的自玻璃橱窗斜照进来,春日迟迟,一铺子的红红绿绿琳琅满目的锦衣华服,乍一看,倒也怪花团锦簇流光溢彩的。
我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吐出去,看着淡蓝色的细烟雾袅袅地消失在空气中,心底忽然恁地感慨起来:世事真的是不可思议的无常,春节前,我们三个人还木桩子似的坐在封闭的写字楼的一隅老黄牛似的在那里一笔一笔地画着动画卡,然后,忽然因为美国要打伊拉克,公司莫名其妙地就歇了业,然后,惊慌失措辗转数月,现在,我们三个居然翘着二郎腿坐在黄金市区的一间小商铺里谈笑风生地卖起时装来了(间隙还能报复一下我们的假想敌以泄经年之闷气)。
前前后后,仿佛也就似一眨眼的工夫,可是,诸事皆已经今非昔比了。
真的是浮生若梦,老话一点没说错。
美伊战争开始了。
唐可德连续三个通宵都没回来睡觉,因为电视台临时新辟了节目,二十四个钟头关注战争实况,他们新闻部全体加班。
电视,电台,报纸,都是美伊战争的新闻,仿佛地球上只剩下了这一桩大事。
除了中国,全世界的大国中心城市,几乎天天都有民众在举行大规模的游行示威以抗议布什的侵伊政策。
当然,中国人也不是不“关注”这场战争的,特别是中国男人,无不得空即守着电视机,电视上——演播室里一边用大屏幕播放战争画面,一边有三两个军事专家围坐一堂七嘴八舌地纸上谈兵:没想到美军地面部队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占领了提克里特;美国今天死了几个人,伊拉克今天死了多少人;美军的B—2隐形轰炸机比B52战略轰炸机的威力要猛;伊拉克的大规模作战部队到底哪儿去了,为什么美国人炸上门来了他们还尽是些游兵散将的小股部队;忽然出现在巴格达街头的萨达姆到底是不是真的萨达姆;等等。
至于美国到底该不该打伊拉克,中国人似乎不觉得该也不觉得不该,反正有热闹瞧(中国人不就爱瞧个热闹么)就行了,真炮实弹下的真的血肉横飞与尸体遍野比好莱坞的战争大片过瘾(刺激)多了。
天气似乎一下子放暖了,路边的梧桐树叶不知几时已经油荫荫的绿成了一片,弄堂里的晒台上到处开满了轰轰烈烈的红灼灼的杜鹃花,底楼人家天井花园里的桃花、梨花、蔷薇花亦红红白白的一开一大片。
不知不觉,已经春深似海了。
我去医院换纱布,星期六的下午,外科门诊室挤满了人,人队一直排到走道里,等了老半天才挨到我,换药部的医生跟我说再换一次纱布就差不多了,因为脚上的创面已经开始退痂长新皮了。
我多少有点高兴,从医院出来,叫了出租车回家,弄堂口正好有一个乡下女人挑了半竹筐莴苣与菠菜在那里卖,都是很新鲜的货色,便顺手买了两根莴苣与一斤菠菜。
回到家,厨房里还有两只白萝卜,冰箱里还有一点虾仁、排骨、百页,于是,就地取材,洗洗切切,做了两菜一汤:莴苣丁炒虾仁、菠菜炒百页丝、排骨萝卜汤。
然后,我一个人坐在饭台子边慢慢吃着,电视机在那里开着,间或瞄一眼战争新闻里被炸得断臂残腿流着鲜血的伊拉克无辜民众,也并没有食不下咽。
第九章 战争与浮生若梦(7)
饭完,没多久,唐可德就回来了,进门,放下他那只鼓鼓囊囊的帆布背包,脱掉鞋袜,提了拖鞋到卫生间去洗脚(他现在倒是养成习惯了),片刻,卷着裤腿光脚趿着拖鞋转了出来,看看台子上的剩菜,问:“还有米饭吗?”
我看看他胡髭拉碴的脸,“你还没吃饭?”
“吃是吃了,可那食堂的菜,简直不是人吃的。”他一屁股在我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坐下去,拾起我吃过的筷子,搛了一大筷子菠菜百页,丢到嘴里嚼起来。
“米饭倒是还有大半碗,可能已经冷了,微波炉好像坏了,转是转,但是不加热了,不过肉汤还是热的。”
“饭冷没关系,拿汤泡一泡就行了,”他说着,一边端起另一只剩菜盘子,就着盘子边往嘴巴里拨莴苣虾仁,一边嚼,一边问:“这道虾仁拿什么炒的?这么脆,是黄瓜吗?”
我一边白了他一眼,“黄瓜是这个清气味吗?你是什么舌头?”一边在电饭锅里挖了半碗饭,又从汤煲里舀了一碗排骨汤端给他。
他接了去,顺手将肉汤浇了半碗在米饭上,拿筷子捣了捣,又将剩下的大半盘子菠菜百叶倒在碗口,然后就着碗边,一边狼吞虎咽地扒饭菜一边喝汤,吃得稀里哗啦的。
我皱皱眉,为什么稍不留意他的吃相就这么难看?这副穷凶极恶的样子,仿佛饿死鬼投胎似的,“你们食堂里每天都吃些什么?”我忍不住地问。
“我们食堂?哼,荤菜每天就是香肠、红肠、白斩鸡、炸虾、熏鱼块,大排、肉圆子什么的。”
“有鱼有虾的,不是吃得挺好的嘛。”
“听上去是不错,有鱼有肉的,可是,没一点味道,肉圆子一口咬下去尽是生粉,大拇指粗的油炸虾,看上去倒是红油油的,可吃在嘴里什么滋味都没有,大排、白斩鸡嚼在嘴里也都是木渣渣的,想想就倒胃口,只有一道菜我觉得还可以,肉糜蒸咸蛋黄,还挺下饭的,我几乎每天都吃的。”
“那些主持人,跟你们是一个食堂吗?”
“食堂就只有一个,但是主持人谁还在食堂吃?难得,除非赶着录节目,外头请他们吃饭的人都排着队呢。”
我不响,沉吟了一会,又问:“陈薇在食堂吃吗?”
唐可德怔了怔,犹豫了一下,“难得看见她在食堂吃的。”
“万一碰见了,你们会坐在一起吃吗?”
“怎么可能?碰见了也只会装作不认识。”
“什么,不认识?谁不认识谁?”我止不住诧异的。
“谁都不认识谁。”
我冷笑笑,“哼,谁都不认识谁?恐怕只有她不认识你吧,你敢不认识她?假撇清!”
“好,好,是她不认识我,好了吧?你满意了吧?”他赌气地举起饭碗,将里面的汤汁一口气吸溜干,然后把一只碗倾斜得几乎要覆在脸上去似的连连扒着饭菜,筷子像一阵急雨似的,敲得那只碗一片脆生生的叮声。
我忍不住撇撇嘴,“哼,背地里勾搭成奸无所不至,当着人却装佯不认识,真会装正经。”虚伪。
唐可德不响,只当充耳不闻,“叮叮 ”地一口气扒完了饭,一阵风似地收拾了碗筷、抹桌子、洗碗,然后一屁股躺到沙发上去,拾了遥控器,切换到央视的战争转播,两只腿大八字叉开,一只手臂在沙发背上摊得宽宽的,一只手吸着烟。
我洗过澡出来,他还半躺在那里一边抽烟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我忍不住睃了他一眼,“一天到晚对着电视吸收辐射,又烟不离手,也不怕以后生癌。”
他不耐烦地看看我,皱皱眉,“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好像越来越啰嗦了?”
“嫌啰嗦,明天下班了别再往这里跑好了,我在我自己的家里还不能说话了?”我没好气地抢白他。
他不响,但是有点变了脸色,犹豫了一下,掐掉手里的香烟,忽地站起身,关掉电视机,然后拉开梳妆台最底格的长抽屉,拣了自己的两件干净衣裳,钻进卫浴间,“嘭”地一下大力甩上门,真生了气似的。
我看看卫浴间的门,暗暗叹了口气:德行,动不动就气鼓鼓的,他的出身不过如此(他父亲是小学语文老师,母亲在学校食堂烧饭,他上面还有一个读过大学的哥哥),不见得他父母就怎么宠他,这副怪脾气也不知道是谁惯出来的。
忽然,床头的电话铃响了,我愣了一下,探过去看看电话机,647打头,好像是文美家的,我犹豫着,医院那日一别后,文美一直没有再联系过我,大概是知道唐可德一直住在我这里,打电话来我也只有尴尬,可是,难道现在就不尴尬么?口口声声瞧不起嫌弃着一个男人这些年,忽然之间却与他同居了!
铃声响了一会,终于放弃了,我松了一口气,踱到阳台的水池边(洗衣机在那里)去,将刚才洗澡换下来的衣服放水泡起来。
第九章 战争与浮生若梦(8)
前栋楼里三楼人家的后窗正传出来“哇呜哇呜”的小孩子的哭声,哭声后面是他们家的电视声,不知为什么,最近这家的小孩夜夜睡觉前都要哭闹上一阵。
片刻,唐可德洗完了澡,穿着一身白色的(三枪)内衣内裤转了出来,一股脑儿将换下的衣服丢到洗衣机里,一边求和似地感慨:“哎,也不知道谁发明了洗衣机,我觉得这人太伟大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得诺贝尔奖。”一边瞄瞄我,看我有没有被他的“笑话”逗笑的意思。
我拉着脸,没理他。
他讪讪地走开了。
等我洗好、晾好那一大堆衣服,转身回到房间,他正坐在沙发上埋着头在那里剪脚趾甲,“喀嚓喀嚓”,白花花的碎趾甲屑子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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