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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与两个男人的宿命纠葛:色蔷薇-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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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肩上,一阵阵清新微涩的花粉气。
随后,我拦住一部街车,拉开门,钻进去,“愚园路278弄,市西中学过去一点……”我在口罩后面镇定地吩咐那司机,那是一部白颜色的锦江车。
于是,一刻钟后,我又回到了早上出发的地方(一般大众的生活不过即是周而复始的出发与回头)。
像往日(前几日)一样,弄堂口的梧桐树下静静地泊着一部魅影似的黑色的奥迪车,梧桐花树下,它看上去有些富丽堂皇,又有些冷漠骄傲,既像一具沉默华丽的黑棺材,又像一叶静待出发的不动声色的黑舟。
我平静地下了那部白色的锦江车,随后,又平静地上了那部黑色的奥迪车,中间的过渡,只用了十几秒的时间。
奥迪车里的中年男人,他看着我(一个戴白色口罩的年轻小女人)拉开他的车门,弯腰钻入他的车内,脸上并没有露出一丝诧异或得意色,他只是牵了牵嘴角,云淡风清(胜券在握)地笑了一笑,算是打招呼。
随后,他才问:“一起吃晚饭?”
我默默地点点头。
“想吃什么?”
我镇定地看看他,“随便,我跟你走……”
他看了看我,意味深长地问:“跟我走?真的?不后悔?”
我抬了抬眉,反问:“你会带我去令我后悔的地方吗?”
他也抬了抬眉,半真半假地笑笑,“这就说不定了,所以,你现在下车还来得及。”
我不响,沉默地看看他,他似在暗示什么?除了他那些神秘的狡窟(公寓),他还能带我到什么地方去?经过了这些天漫长的煎熬与跋涉,我已近山穷水尽了,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维持自尊心是很需要力气的)。
是的,我已经不再太介意零沽与批发的区别了,我的初夜是他的,我不介意他带我重温旧梦。
当下,柳果庆亦不响,沉默地看了我一会,(不乏温柔地)摸了摸我的面颊,然后,他一踩油门,将车子驶了出去。
华灯初上,暮色阴沉,天空看上去苍茫茫的,仿佛那种被疯狂的旅游业消耗尽了蓝色的海面,我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读过的一句席慕蓉的朦胧诗:海已经漫上来了,漫过我生命的沙滩,仅余的一点青春即将一卷而去。
是的,海(流向堕落与欲望的海水)已经漫上来了。
可是,我并没有觉得怎么悲哀,我想我是寂寞得太久漂流得太久了(加上爱的匮乏,及生存的危机),已经没力气悲哀了,我需要靠岸(或者一片岛屿)休憩一下了。

第十二章 落花与原形毕露(5)

抛开灵魂与羞耻感(后现代主义的精髓不就是摒弃灵魂与感情么),客观地打量,柳果庆未尝不是一个上等(至少貌似上等)的男人,就算似猎艳游戏,至少他舍得花心思给游戏制罩上一层真假难辨的浪漫色彩,或许,我应当暗自(再次)庆幸?
当下,柳果庆载着我在城市的道路丛林中沉默地穿行一番,最后拐上了番禺路,在一家叫“绿岛”的中餐馆门前停了下来。
馆子门口贴着醒目的告示:“SARS期间,非会员一概恕不接待”。
馆子的生意居然好得出奇,几乎座无虚席,侍应生将我们领至楼上的17号台子(像似事先预订好了的),临窗,可以俯视窗外的马路。
落座,柳果庆作主,点了一台子的淮扬菜:咸水鹅、清蒸桂鱼、清蒸狮子头、生蚝煎蛋、手撕清蒸茄子、荠菜炒鲜笋,喜力啤酒。
与从前一反常态的是,这一次,他显得异常的沉默,自始至终我们几乎没有什么对白,只是默默地隔桌对坐,默默地吃菜饮酒,其间只听得见筷子在盘碟上碰出的低微清脆的“叮”声,仿佛他花了那么多心思布置了如此长的前奏,只是为了最后与我坐在这里专心致志地吃上一顿丰富美味的晚餐。
中年男人的心思,可真是高深莫测。
饭毕,回车,车子重新驶上马路,柳果庆忽然刹住车,转过头看看我,似笑非笑地问:“怎么样,是送你回去?还是跟我回去?”
我抬了抬眉,看看他,他那似笑非笑的笑容里仿佛多少有那么一点将猎物摆上刀俎之前假惺惺(含踌躇)的仁义色,犹豫了一下,我自嘲而勇敢地笑了笑,“你不是说过你狡兔三窟吗?我倒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另外的二窟三窟。”
他不响,拎了拎眉,意味深长似地看看我,稍踌躇了一下,将车子驶了出去,驶出半条番禺路,然后拐上了延安路高架,朝着西区的方向,子弹一样的射了出去。
半封闭的高速通道上,柳果庆扶着方向盘,目光坚定而专致,神情严肃冷漠甚至专横,像一个骑士,又像一个国王。
车速飞一般的快,我默默地暗自震惊:原来,坐在一个冷漠专横的男人身边向前飞的感觉竟是如此的陌生与奇妙:有一点晕眩、又有一点莫名的兴奋与刺激。
女人多是不可思议的动物,她们多不喜欢柔弱典雅气质的男人,她们更多的只迷恋像豹子一样粗犷强悍(甚至有暴力倾向)的男人,雌性激素决定了她们渴望被征服的天性,亦决定了她们终其一生都难以逃脱(作为)猎物的命运巢臼。
大约二十分钟后,车子在莲花路出口处下了高架,不久即驶上了一条近乎荒僻的开阔的新马路,四五百米后,抵达了一片欧式豪华新公寓区,车子缓速,拐入一处雕梁画栋似的白色拱门,拱门上雕着巨大的石膏字:罗马名苑。
驶过一条宽直的短道,柳果庆将车子泊在了一个小广场的路边,我随他落车,小径上的路灯光是幽暗的红黄色(像冬天暮色里最后的日光),柳果庆领着我,先是穿过一段长长的紫藤花架,昏幽的路灯光中,但见那紫藤花串串累累重重叠叠的,藤萝架上仿佛披了一层薄雪似的,空气中似弥漫着凉丝丝的甜涩气,我忍不住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心里默默地诧异:原来紫藤花并不尽是紫色的,也有雪白色的。
穿过紫藤花架,拐上了一条幽暗的鹅卵石小径,走了十余米,上了一座小桥,小桥下面一条细长曲折的(人工)小溪,过了小桥,路边有一间灯火辉煌酒吧模样的豪华Club,大概是这种高尚住宅区配备的会所,会所过去,有一个凉亭(亦雕梁画栋似的),凉亭过去,忽见一个巨大的完全透明的锥柱体的玻璃屋,玻璃屋里头黑洞洞的,依稀可见跑步机一类的器械,想必是健身房(大概因为SARS,已无人光顾了)。
举目四顾,四周皆是星罗棋布整齐高大的豪华公寓楼,楼墙呈米白色,楼盘的间隔宽远,楼与楼互相孤独地矗立着,呈冷漠的对望状(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似的),一切静谧得不可思议,没有人影,没有气味,没有声音(连一点狗吠声都没有),每栋楼的窗户后面仿佛都拉着厚重的帘子,所有的窗口透出来的灯光都似那么的幽暗吝啬——不动声色地拒绝着外界好奇探询的目光。
走过玻璃屋,柳果庆的手机忽然响了,很轻的“叮”铃声,他止住步,摸出手机看了看,即揿掉接听键,踌躇了一下,将手机屏趋近面孔,开始发短信。
我立在旁边,抬头看看天,天阴沉得可怕(像灌了铅似的),大片的黑云带着恶相正缓缓地自西边压过来,空气里隐约有一股咸湿的雨腥气,似风雨欲来的气味。
忽然刮过来一阵劲风,小径边(鹅卵石小径连着花草地)不知名的低矮的灌木丛遂发出阵阵细细的窸窣声。

第十二章 落花与原形毕露(6)

柳果庆还在写短信,微光下,但见他蹙着眉,面色似有些不耐烦,是谁这么难打发——他的(固定)情人?他的其他艳遇?还是他的那个形同虚设的荷兰老婆?
又一阵劲风含着雨腥气扑上来,凉意陡生,我抱住自己的胳膊打了一个寒颤,忽然之间,不由自主地开始想念起愚园路的弄堂:突然爆发的炒菜声、小孩子蛮性的啼哭声、川流不息的麻将声、夫妻吵架声……那些腌脏琐碎但亲切有人气的声音。
再腌脏的弄堂亦是可亲的,不像这个豪华阴森的陌生地方,一大片冰冷的石头丛林,每一扇窗户、每一扇门都紧闭着,家家户户方正冰冷严丝合缝,像一个个严实的墓穴,只不过里面安息着的是活着的有钱人,这些隐隐绰绰沉默矜持的灯光,是他们在里面安居乐业不动声色的集体表情。
又一阵劲风扑上来,凉意似更深,远处隐约传来阵阵的雷声,轰隆隆的,低沉粗壮连绵汹涌,仿佛一种可怖的蓄谋已久的神秘力量正在在远处累积膨胀蓄势爆发,我不禁又打了一个寒颤。
柳果庆还在写短信,短而促的“叮”声进进出出,信息穿梭,他略皱着眉,似有心事,谁对他这么神秘:有什么事不能接电话一五一十地说清楚?谁又对他这么重要:令他将一个处心积虑才复又狩得的猎物冷落在这暗夜的春风里?
风似乎越刮越紧了,灌木丛的窸窣声亦收紧了,雷声越滚越近,空气中的咸湿味似乎亦越来越浓。
忽然,一道闪电横空蜿蜒着霹了下来,一瞬间,我瞥见了柳果庆的面孔:白色的电光下,一张生着肥阔嘴巴的轮廓松弛(似浮肿)、气色浑浊、神色冷漠专横的中年男人的面孔,这面孔只闪电式的活了几秒钟,可是,它是如此的清晰,又是如此的陌生,我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一声惊雷在头顶倏地炸开来,石破天惊,仿佛要炸开人的灵魂似的,魂飞魄散中,我打了一个哆嗦,本能地趋近了抱住柳果庆的胳膊,又一道闪电横空蜿蜒着劈了下来,我又瞥见了一张冷漠专横、浮肿浑浊的中年男人的面孔,如此的清晰,又如此的陌生,魂飞魄散中,我又打了一个哆嗦,跟着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
柳果庆终于收起了手机,摸摸我的头,“怎么啦?”
我放下捂在脸上的手,睁大眼睛,看看他。
他冲我笑了笑,面孔在昏暗的夜色下又恢复到原先的淡定与温和,大概见我神色恐惧,他温柔地又对我笑了笑,摸摸我的脸,“别怕,马上就到家了。”
我不响,默默地抱牢他的胳膊,默默地跟着他往前走,鹅卵石的小径幽暗而神秘,路面的鹅卵石在昏幽的路灯光下闪着晶莹细碎的贝光。
又是一道闪电,跟着又是一声惊雷(仿佛要炸开人的灵魂似的),我不由自主地又打了一个哆嗦,柳果庆握住我的手,紧紧地捏了一下,然后牵着我,在电闪雷鸣中继续朝前走。
惊恐之余,我并没有觉得彷徨,只是有点辛酸,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游走太久的孤魂野鬼,电闪雷鸣中慌不择路,正跟住一个半陌生的老魔鬼走向一个陌生的墓穴。
终于来到了最西边的一排公寓楼,这排楼只有四层,有点像那种连体别墅,走至最西边的7号门栋,门栋口锁有玻璃门,柳果庆划磁卡,揿密码,我们才进了楼(真安全,墓穴似的安全)。
底楼,B座。
又是大房子,又是四壁雪白色,又是天花板上一盏累累缀缀硕大的水晶灯,一切简洁而华丽,但这次的屋子是复式结构,客厅里的楼梯盘旋九曲,似蜗牛的壳。
客厅里铺着柔软精致的米灰色的地毯,地毯上绣着大朵的粉红色的牡丹花,我脱下脚上的BELLE芭蕾式软底布鞋(脚上创面的烫伤痂才褪,还不方便穿皮鞋),赤足踏上去,不由得有些蹑着脚,以免踩坏了地毯上那些才开了一半似的牡丹花。
大概是看出我有些拘谨,柳果庆安慰似地在我腰上拍了一拍,柔声说:“等一下洗澡,卫浴间有拖鞋。”
我没响,看看客厅深处的楼梯,紫檀木的楼梯,那么陡,又没有扶手,若是不小心一跌足,恐怕会摔死。
他的房子可真多,他要这么多房子做什么?玩女人?可是如果只单单是为了玩女人,去酒店开房间,岂不是更方便省事?
他引我在一张海棠红的羊皮沙发上坐下,温和地看看我,问:“喝点什么?酒柜里有一瓶搁了70年的法国白兰地,要不要尝一点?”
我无所谓地点点头,忽然注意到茶几上一只硕大的水晶瓶里插着一大束马蹄莲,一枝枝笔直地立着,足有三四十枝,白色的花苞矜持而沉默地含卷着,我不由地有些发怔,为什么又是马蹄莲?为什么他所有的公寓里都插着白色的马蹄莲?这些花是几时插上的?谁又是他此处金屋长住的阿娇?

第十二章 落花与原形毕露(8)

我恁地一愕,他叫我搬进来?这么说,这一次他是认真打算将我留在他身边了?原来,他心底还是瞧得起我的,我在他心目中并不似我自己想象的那般渺小卑微。
沉默了一会,我问:“你叫我搬来这里住,住多久?”我知道自己小家子气得厉害。
他笑笑,“这得看咱们的缘分了,蔷薇,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
我的心直冷下去,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夸我聪明了,他无非是想暗示我:伴君如伴虎,纵然诚惶诚恐亦有随时丢掉饭碗的可能,我最好乖一点。狡猾的老男人。
“你不会觉得闷的,你在这里可以读一点书,你不是会画画吗?你要是还有一点这方面的天赋与志趣,以后我可以送你去法国留学,巴黎的艺术氛围是最好的,回来后,你自己勤奋一点,说不定一年就可以开画展,上海的媒体我都认识一点人,到时候宣传什么的都不成问题,你可以一夜成名。”
我默默地听着,一时无言,原来都替我想好了,听下来,这次似有长期租赁的诚意,我低下头,忍不住摊开两只手看了看手掌心,为什么我的“运气”忽然之间即好转了起来?他那个白衣长发的情人呢?她离开他了(还是他离开她了)?
多想无益(思想是包袱),还是先朝着前面的胡萝卜往前去吧。
“蔷薇……”柳果庆轻声地唤我。
我抬起头,看看他,“谢谢你肯照顾我,柳哥……”一边说,一边鼻子忽然有些发酸,喉头哽咽起来。
他把我的头搁到他的肩上,轻轻地拍拍我的背,像拍一个孩子似的,良久良久,柔声地说:“你累了,去洗一下?”
我抬起头,点点头。
他拍拍我的脸颊,温柔地说:“你的卧室在隔壁左边一间,带卫浴,你去洗一下……我在书房等你。”
我一愕,为什么……要在书房?然而又转念一想:在卧房在厨房在书房又有什么分别呢?从此后,我是他的人了。
出了书房,我进了“我的”卧室,甫一推开门,即一下子怔住了:屋子完全是酒店式标准单人间的格局,但是整间屋子只得两个颜色:白与粉红,灰粉红的地毯,雪白的四壁与天花板,窗帘与床罩是一式的白底红花:纯白的底印着粉红的大朵的蔷薇花,雪亮的水晶灯光下,一室的粉红的蔷薇花!我不由地深深诧异:这,已经不似猎艳那么简单了,已经有点煞费苦心的味道了,为什么?我忍不住走到窗边去,摸摸那窗帘,窗帘布的质感端的结实柔滑,一定是40支的精纺棉,我拨开中间的一点窗帘缝,落地的长窗,窗外是花园,只见得一园子的婆娑摇曳的墨黑的树影,一道闪电雪白地划过,原来是一园子的绣球,满树的一团团皮球似大的绿色的花球在风中翻滚着,我不由地又是一怔,过得可真快,绣球花都开了,等这些浅绿色的花球褪成白色(凋谢的颜色),就该是初夏天了。
拢严窗帘,转身,忽然想起来,刚才闪电后并没有跟着听见雷声,大概这一大面落地长玻璃是隔音的,柳果庆可真是个懂得享受的男人,最重要的是,他有钱却没有暴发户的气息,我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颊,辛酸而自嘲地想:瞧,我还是有点晚运的,“非典”与美伊战争间接地成全了我的金丝运,或许我应该加倍珍惜才是。
卧室带卫浴,卫浴间亦大得惊人,比我在愚园路的厨房要大三倍,从钢玻璃的小咖啡台子到吹风机、体重器、各色的软缎子浴泡,一应俱全,浴缸是雪白而巨大的TOTO,成套的Jurlique浴盐,成套的雪白的A&V日本浴毛巾,甚至还有一瓶CHANEL的身体乳,真是奢侈,单单这一瓶身体乳就抵我一个月的房租了,阔大雪白的盥洗台子上用水晶瓶子清水插着一枝葱郁碧绿的富贵竹,我一边开了莲蓬头放热水,一边环顾着四周,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从里到外的一切皆像似一个女人的品位,有谁刚从这里搬出去吗?
我把自己洗得很干净,临了又抹了一点CHANEL身体乳,然后才挑了一件海棠红的软缎子浴袍披上,往外面走的时候,我的心跳开始加速,做了一个深呼吸,嗅着CHANEL清洌淡雅的芬香,我在心底安慰自己:没关系,今天早上我刚换过新的内衣内裤。
书房的梨木门(真奢侈,连门都是梨木的)虚掩着,我轻轻地推门进去,里面的灯光已经变成了幽暗朦胧的石榴红,柳果庆换上了一件日式的淡青色丝浴袍(亦是刚沐浴过的样子),正靠在书橱上翻着一本宽大的线装本厚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蛊惑的精油熏香味,我吸了一口气,朝那芬香的深处走去(仿佛走入一个陌生而妖冶的梦)。
柳果庆抬头,看看我,“头发吹干了?”
我点点头,嗅嗅鼻翼,问:“是熏衣草吗?”

第十二章 落花与原形毕露(9)

他笑笑,一边放下手里的书,“不,是迷迭香。”
我怔了一怔,“迷迭香?”一边瞥见那厚书的封面上书着古色古香似的“《金瓶梅》,兰陵笑笑生著”字样,就是讲西门庆与潘金莲的那本书?
“对,迷迭香……”他点点头,一边抬手摸摸我耳边的发丝,“牙齿刷过了?”
我点点头,一边听见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他的手自我的发丝移上我的面颊,然后,他开始吻我,很温柔地。
开始,我没有什么感觉,甚至有一点局促(突兀地与中年男人接吻多少有一点觉得不自然),他的口腔里有一股类似白果的苦香味(又好像似人参的味道)。
慢慢地,他的吻自蜻蜓点水变为深耕细作,可是他的手指始终温柔而缠绵,渐渐地,我有些晕眩窒息起来。
不知几时,他将我抱到了榻榻米上,然后,他褪去了我肩上的浴袍,他的动作始终温柔而怜惜的,他的手指,他的唇,他的舌,他的技艺,皆似无以伦比。
饱满松软的缎枕,隐约散发出一股玫瑰花的干香,缎被温软凉滑(似玉、似水),然后,他慢慢地进来了,然后,越来越被吸住,越来越被抓紧,越来越绝望,越来越渴望,越来越接近极乐的巅峰……
大海是无行的,深不可测而无可比拟。
似乎,即快抵达那片海滩(那片彼岸)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了。
我忍不住半睁开迷离的眼睛,喃呢地恳求他:“柳哥……”
他温柔地看着我,在我的耳根处吻了吻,喃声地问:“拿纱巾蒙住你的眼睛,然后到秋千上去好不好?”
我怔了一怔,目光越过他赤裸的肩朝那石榴红的秋千架看了看,它就在身后,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似的),静静地吊在空中,像一叶沉默待发的红色的扁舟。
我不响。
他忽然温柔而有力(力度)地动了两下,停下,再动两下,再停下,如此反反复复油油煎煎,终于,我忍不住喃声地恳求他:“柳哥……”
“到秋千上去……好不好?”他又问。
我只得绝望而无助地点点头。
他在我颊上吻了一下,顺手从枕边摸出一条石榴红色的丝纱巾。
我犹豫了一下,闭上眼。
他蒙住了我的眼,然后抱起我腾空经过一段地面上了秋千架,然后他动作温柔地将我的两只手分别送上两边的秋千索,然后他喃喃地说:“蔷薇,我想把你的手绑起来,轻轻地,不会弄痛你的……”
我闭着眼,不响,身不由己地默认(原来,还可以有这么多的玩法,原来,他这么会玩)。
然后,他将我的手缚在了两边的秋千索上,凭腕上的感觉,用的仍是丝巾,并不疼,只是忽然之间觉得丧失了所有的自由,前所未有的感觉,有一点无辜,有一点委屈,有一点彷徨,有一点无助,又有一点如临深渊的恐惧。
忽然起了音乐,低低的蓝调,一把黑人才有的低沉性感的女声,如诉如怨,颓废而沉醉。
他重新抱住了我,慢慢地进入,动作自蜻蜓点水至徘徊徜徉至昂首阔步,随着他的节奏,(失去了自由的)在秋千架上的我,越来越荡,越来越轻,越来越飞,越来越靠近山之巅云之顶……
忽然,他的动作缓缓放慢,缓缓停住,缓缓地退出。
我再次身不由己地卑微地喃声恳求起他:“柳哥……”
柳不响,不理我,重新开始吻我,抚摸我,一点点,一寸寸……我只得绝望而无助地等待着……黑暗中,忽然有一种陌生的凉意爬上了我的面颊、颈、胸,那凉意一点点一寸寸一滴滴,清新而圆润,带着露水似的气息,似那般的小心翼翼与温柔怜惜,我蓦地一震,不,这不似柳果庆的手指,柳的手指没有这么细腻清凉!我的心狂跳起来,张了张嘴,想喊,可是,随着一阵陌生的近似栀子花的香气的袭近,一张陌生的柔软丰盛的唇轻轻堵住了我的唇……良久,良久,那陌生柔软的唇才离开,随之,那些无处不在的清凉柔滑的手指开始一点点一寸寸地往下游移开去……
我多少有一点明白了,我的心一点点地冷下去,一点点地往下坠,黑暗中,我张着嘴(震惊与羞耻中忘了出声),抬头,徒劳地试图睁开眼睛,可是,眼前一片黑暗(那种带着朦胧的石榴红的浑沌的黑暗),我挣扎着,身体自丝绒架子上溜下了去,双脚落地的一刹那,我似乎碰到了另外一双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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