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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当的苹果-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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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是他的儿子?”我问。
“这有什么好说的。做他的儿子又不是我选择的。我没得可选,只能接受。”阿超仍是从我的口袋里抽出了一根烟,开始抽。他抽烟的姿态很笨拙,看上去有点可笑。

《第五章 大师与玛格丽特》22(2)

“我5岁的时候他就把我亲妈甩了,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在哪里,也记不清楚她的样子,只是知道她生了我,那就是全部。”阿超一边抽烟,一边给我讲起了他的故事。
“后来他找了个后妈。那个女人的模样我直到现在还记得,妖艳,声音尖利,惹人憎恶。那个时候她总是趁我爸不在家的时候骂我,说非常难听的话给我听。开始我还挺容忍她,她是女人嘛,我不能和她一般见识。可是后来她实在太过分,因为她有一次竟然动手打了我一个耳光。我当时就生气了,于是我就对她说‘你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还能欺负我几年?总有一天我会比你高大强壮,你就不怕到时候我也打你吗?’”阿超讲着他的故事,如同在讲安徒生的童话一样,脸上带着有点顽皮也有点邪恶的微笑。
“你丫小时候就这么有性格啊。后来呢?”我问。
“后来那个女人当然就不敢嚣张了。于是我也就原谅了她。她也挺可怜的,除了漂亮,什么都没有,只能嫁个有钱的男人。可是她又没有足够的能力把她的男人栓在自己身边,只好拿前妻的儿子出气。女人的确都是很可怜的。后来她虐待我的事情还是被我爸知道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总之不是我告诉的。我虽然讨厌她,但是我做不出这样告密的缺德事来。于是这个女人也就被赶了出去。我还记得她走的那天,回头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那眼神真是恶毒啊。其实她有什么不愉快呢?她只是陪一个男人睡了几年觉,便从一次离婚中得到了够花半辈子的钱。这样的好事可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的。”
阿超抽出了一瓶啤酒,喝了起来。
“后来呢?”
“后来自然又有了另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很好,很聪明很圆滑,要知道这样聪明的女人是最利害也是最可爱的。她待我就很好,即使我知道她根本不喜欢我,因为我也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但是显然我爸很喜欢她,所以我也没有办法。我们没有办法左右上一辈人的事不是么?就像我不喜欢他们左右我的事情一样。”
“听上去似乎也不坏。”我说。
阿超看了看我,笑了出来:“是啊,是不坏。从小我便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要什么便有什么。可是从小我就是个孤儿。哈哈,真正的孤儿。你知道吗从我亲妈走掉那天开始,关于自己的一切决定便都是我自己做的——我决定自己想上哪个小学,哪个中学,只需要告诉他们,自然就会有人帮我实现。我爸从来就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上学——说出来你多半不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他根本就不想知道,他根本就不在乎。他只在乎他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是。其实不在乎更好,少了很多麻烦和家庭争吵。所以这么多年我从来就没和他吵过,一次都没有,因为根本没有吵的机会和气氛,他不在乎我,又怎么会跟我争吵呢?”
我注意到阿超眼圈有点红,知道谈起这些往事让他有些难过,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还记得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年轻的女语文老师让我们把课堂测验的试卷拿回家给家长签字,我就对她说我做不到,因为我见不到我爸。于是她又说那就让你妈签吧。我说我没有妈,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跑了。于是那个女老师就开始用非常奇怪的眼睛看我,纯粹是鄙夷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私生子。我当时就对她说,你懂个屁,你以为你是谁。那个女老师气得满脸通红,说了很多非常恶毒的话,不过我却觉得非常有趣,我就那样盯着她的脸看,从来没有那样开心过。她能把我怎样呢?她没有能力把我开除,只能说些难听的话刺激小孩子罢了。她哪知道那些话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阿超讲到这段,脸上的神情有点得意,也有点悲哀。
“再后来,高中毕业,我就考到北大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考上的,仿佛注定是要来这里的。离开了家庭以后,才感觉生活真正有趣了起来,至少身边的人都能叫出我的名字,知道我是谁,做过些什么。这是多么难能可贵啊。这么多年以来我都像个‘多余人’一样,就是屠格涅夫说的那种‘多余人’,什么都有,可是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上了大学以后你和父亲的关系也没有改善么?”我问。
“改善?为什么要改善?我们之间原本就没什么关系,除了他生了我,别无其他。上了大学以后我便没有回过家,也没有和他联系过。他每个月叫人给我的帐户里存生活费,对我来说就足够了。他是我爸,这是他的义务,不是么。他根本没做错什么,他履行了他的一切法律规定的义务,所以他什么也不欠我,我又何必去烦他。”
“唉,这又何必……”我说。
“我有什么办法呢?20多年都是如此,早就习惯了。之后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前几天打电话给我的是她的女人,说我爸快不行了,从住进医院起就一直说想见我。在这之前她打过好几次电话,都被我挂断了。我根本不知道是这样的情况,不然我不会挂断的,他毕竟是我爸,他生了我,他的死活我怎么可能不在乎呢?”
“后来你就回家了。”
“对,后来我就回去了。我在医院见到我爸的时候,他真的已经是快不行了。我现在还能清楚的记得他的样子——他身上插满了管子,骨瘦如柴,脸上充满疲倦,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离开,可是却一直睁大自己的眼睛,努力的睁着。他的女人说他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说是怕自己一觉睡过去,再也看不见我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居然哭了,用手捂着脸哭了很久。那一刻我竟发现我其实不是那么讨厌她。”

《第五章 大师与玛格丽特》22(3)

阿超叹了口气,一口把杯中的啤酒喝光。
“后来……我爸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了很多话。他身体太虚弱了,话说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却听得很明白,他要我原谅他,原谅他这么多年对我的忽略和冷漠,说着说着他就哭了。于是我也哭了,对他说我原谅我原谅你别死。他听到我的话,似乎欣慰了许多,竟然缓缓闭上眼睛睡着了。那天晚上他就去世了,当时我就坐在他的病床边。我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的灵魂在一点一点离开他的身体——你信吗?我真的可以感觉到。于是我便突然特别的难过起来,想哭,可是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只是仿佛有个什么东西在我的喉咙里塞着,让我无法呼吸。”
“你现在还怪他吗?”我问。
“怪他?为什么怪他呢。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他是一个那样成功的男人,我们不能指望一个人十全十美不是么,即使他是我爸。”
阿超淡淡的说。
酒吧里的灯光很暗,但是我可以清晰的看到两行眼泪从阿超的眼角流了下来,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一直流到嘴角。
“有时我会想,其实无论历史究竟是如何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终究有一天是要死的。或许只有在临死的时候,我们才能想清楚这一辈子究竟做对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可是一切都想清楚了,我们自己也死掉了。所以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无所谓的。其实我会原谅他么?当然不会。我怎么可能原谅他呢?我今天性格中的一切缺陷,都是他造成的,我怎么可能因为他临死前的那点小小的忏悔就原谅他?可是即便如此,我又能怎样,他已经死了,我一辈子也不可能有机会把这些话和他说清楚,和他争辩吵嘴,甚至打上一架。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正仰着头,看着我,笑话我是个傻瓜呢。”
“仰着头?”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阿超哈哈大笑:“他是我爸,我很了解他。他是绝对要下地狱的。”
“那你呢?你上天堂还是下地狱?”我也笑着问他。
“当然是下地狱了。天堂一定是个无聊的地方,只有地狱里才有酒有女人。下了地狱,我也好去找他,把他活着的时候没说清楚的话都和他说个清楚,告诉他我恨他,是他害我下了地狱,让他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哈哈。”
我看着阿超,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狡黠的笑意,却无法掩饰他心底深处深深的悲哀。我们就这样喝酒,讲着对地狱的幻想,一直到深夜。走出酒吧大门的时候,阿超突然转过头来对我说了一句:“你知道我不希望他死的。”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于是阿超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每个人都是渴望被别人理解的,哪怕只有一个人。
我们互相搀扶着往宿舍走。午夜漆黑的天空中居然突然下起轻雪来,如同地狱的精灵一般妖魅,让人迷恋。
(。mutong。。cn)

《第五章 大师与玛格丽特》23(1)

和阿超谈过这些之后,我突然很想知道我自己死的时候究竟会是什么感觉,我会希望得到那些人的原谅。死亡或许就和醉酒一样,人们分辨不清眼前的纷乱的事物,却可以把记忆深处的很多往事想个清楚。
第二天晚上,我和以往一样去找阿舒。我们在酒吧里喝酒跳舞直到深夜,才跌跌撞撞的朝她的公寓走。我们进了房间,我抱着她的肩膀,一头扎在了她的床上。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却一点做爱的欲望都没有。阿舒和以往一样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一言不发。我可以清楚的感觉她的眼神和以往颇有些不同,让我隐隐的不安,却说不出究竟是什么。
“你想过死吗?”我问她。
她看着我,突然笑了出来。
“怎么了?”我问。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阿舒问。
我笑了笑,点了根烟:“没什么,突然想到了,就问问。”
“我岂止想过。我甚至死过。”阿舒淡淡的说。
这回轮到我睁大眼睛看她:“你说什么?什么叫你甚至死过?”
阿舒突然又笑了起来,笑得特别开心,眼睛弯弯的,看上去非常可爱。
“你又何必关心这些呢?你从来不谈这些的。”她说。
于是我只好闭嘴。我一口一口的抽着手中的烟,一个一个的吐着优雅的烟圈,她就躺在我旁边,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些黑暗中的淡淡的雾,丝毫不在乎我们之间的沉默。
我没有做爱的兴致,更无法容忍着如同时间停滞般的气氛,于是便百无聊赖的四处打量。蓦地我又看到了远处书架上的那本孤零零的书:《大师与玛格丽特》,突然感觉心猛的抽搐了一下似的。这本书的名字我几乎没有听说过,但不知为何竟有如此激烈的感觉。
“那本书……你书架上的那本,是什么书?”我问她。
她转过头,懒洋洋的瞟了一眼那一本鲜红色脊背的书,淡淡的说:“一本小说。”
“你最喜欢的小说?”我问。
“谈不上最喜欢。因为这是我读的唯一一本小说。”
她越是冷漠,我的兴趣便越浓厚。
“可以借我看看吗?”我问。
“好啊,不过你要记得还我。”她仍然是懒洋洋的声音。
我笑了笑。那个晚上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
渐渐的,阿舒靠在我的身边睡着了。她的呼吸很均匀,小巧的鼻翼有规律的上下翕动,显得格外宁静。我却一点倦意都没有,就那样由她靠着,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脑袋里思绪纷杂,一会是阿超的哀伤的眼神,一会是阿舒丰腴性感的裸体,一会又变成那本鲜红色封皮的《大师与玛格丽特》。于是我感觉头疼难忍,索性闭上了眼睛。我不记得后来我是如何睡着的,只是突然感觉那天晚上的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陷入了一个充满了象征符号的异度空间,周围的一切我都无法也无力解释,于是只能努力的闭上眼睛,逃避那一片没有穷尽的迷惘。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脑袋清醒了很多。于是我判断昨天晚上的混乱思维不过是酒精的作用。阿舒仍然靠在我的怀里睡着,她的手轻轻的抱着我的腰,仿佛是抓着一个巨大的玩偶一样可爱。阳光照在她没有卸妆的脸上,我清楚的看到她的面颊上有几颗隐蔽的雀斑,第一次感觉面前的这个女孩由虚幻而逐渐的真实起来。
我轻轻的把她抱起来,平放在床上,然后给她盖上了被子,生怕吵醒她。之后我站起身,对着镜子梳理了一下自己狼狈不堪的面容,准备离开。尽管此刻我仍很留恋这个地方,可今天我有一门重要的课堂测验。我还有两年才毕业,却已经有三门课不及格,我不能再在学习问题上有任何冒险的举动,这让我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可悲。
我正想离开的时候,突然又一次瞥见书架上的那本鲜红色封皮的小说,于是立刻转过身,把它从书架上抽了下来。那是一本八百多页厚的俄国小说的中译本,封面是红色和黑色掺杂的一片混沌,中央有一个无法判断是什么东西的黑色的影子。于是昨晚的那种无法形容的激烈的感觉再度向我袭来。我突然记起阿舒答应我把这本书借去读,于是便把它装进了自己的背包。
我在熟睡的阿舒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离开了她的公寓。
那天一整天我都无法集中精力做任何事情,脑袋里始终想着那本小说。最后一节课一下课,我便迫不及待的跑回宿舍,钻到我的床上,从书包里拿出小说,读了起来。
一口气把整本书读完之后,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恰好是午夜十二点。于是我突然感觉没来由的恐惧起来。那本书的具体内容,我多半记不太清楚了,只是记得化身为魔术师的魔鬼撒旦现身30年代的莫斯科,把所有人都送进了精神病院;神秘的女人玛格丽特,手里捧着一束讨厌的,让人忐忑不安的黄花,向相信魔鬼存在的大师走来,她的眼神中包含着无法预知的不安、痛苦,甚至是孤独,而着一切都让她显得异常的美貌。于是大师无法抑止的爱上了她,仿佛是受到了魔鬼的指使。
我突然想起昨夜阿舒看我的眼神——仿佛和玛格丽特的一模一样——不安,痛苦,甚至是一种让我无法解读的孤独。于是我的恐惧又来了。我立刻把书合上,丢到一旁,生怕再看上一眼,自己也会如大师无缘无故的爱上玛格丽特一样,无缘无故的爱上阿舒。可是即使如此,阿舒的眼神仍然如同梦魇一样反复在我的脑袋里出现。于是我疯了似的跑进水房,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冲洗自己的脑袋。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冷静下来。

《第五章 大师与玛格丽特》23(2)

“哪有什么魔鬼,都是一些无聊文人杜撰出来的东西。”我恶狠狠的想。
可是我仍然睡不着,于是钻进狭窄的卫生间,不停的抽烟,手淫,直到最后筋疲力尽。
(。mutong。。cn)

《第五章 大师与玛格丽特》24(1)

冬天迅速的临近了。未名湖上早早的就结了厚厚的冰。今年的雪特别大,进入12月份,甚至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暴风雪,狂风卷着巨大的雪片在天空中肆意的纷飞,导致整个城市陷入半瘫痪状态。有时我会觉得,其实人类辛苦几个世纪创建起来的城市文明,在无所不能的自然面前是如此的脆弱和不堪一击。四通八达的公路系统被大雪覆盖,无法行驶;电视和网络转播信号也因恶劣的天气而中断;无数的交通事故在那一晚发生。等到午夜时,暴风雪终于停住。我站在寝室的窗边,看着窗外被皑皑的白雪覆盖了的北京城,竟有种说不出来的美好感觉。仿佛这才是这个世界原本该有的样子。
三天之后,丁磊突然对我说,他要出国了,去美国一所著名的私立大学的物理系,从头开始读。我明白那意味着他要放弃在北大读的这两年的学历,从头再来。
“你考虑清楚了吗?”我问他。
“当然。我才不信我连自己学什么专业都无法做主。”他对我说。眼睛看着前方,面无表情。
“去吧,我支持你。”我对他说。
圣诞节很快又到了,没人去参加那个晚会,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而在平安夜的傍晚聚集在大礼堂里唱歌游戏已经是刚入学的师弟师妹们的专利了。每个人都在不知不觉中逐渐的衰老,即使容貌并未发生变化。平安夜的晚上,我最后一次和丁磊喝酒聊天,一直到深夜,算作是给他饯行。我们回忆了很多中学时代的事,回忆起一起追女孩子,一起逃课打球逛大街的那些往事,我们都变得很兴奋,却没有很多离别的伤感。
“有的时候我挺想重新活一次,那样我就知道所有的事情应该怎样选择,便能够少犯很多错误,比现在快乐得多。”丁磊对我说。
我叹了口气说是啊,如果每个人都能重新活,那么每个人都是圣人了。我可不想做圣人,还是做恶人好。
第二天丁磊就离开了北大,并且再也没有回来过。他是一个果敢和绝决的人,对于已经决意放弃的东西,绝对不会惋惜。只不过他的离去总是使我感觉身边少了些什么,不再能够保持昔日的美妙的平衡。
圣诞节的那天晚上,校园里发生了一桩爆炸性新闻:一个漂亮的北大女孩在宿舍楼跳楼自杀。据说她美丽的面孔因为同地面的撞击而变得扭曲而丑陋,鲜血溅红了周围的土地,如同一朵盛放中的红色百合。她在自己的电脑里敲下了唯一的一句遗言:“我好无聊,我想死。”于是她真的就死了。据说女孩生前活泼善良,人缘极好,有很多仰慕者和追求者,所以任何人都无法理解她为何选择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所幸的是,这样的事情在大学中几乎每个月都会发生,所以很快人们便都淡漠下来了,除了死者的亲人和朋友。
12月31日晚上,女孩的同系学生为她举办了一个别致的悼念仪式,在未名湖的湖心岛上。是一月寒冬中难得一见的温暖的傍晚,小小的湖心岛上挤上了很多人,少数人是出于对死者真正的惋惜和缅怀,大多数人则是出于好奇。
那天我也去了,我属于后者。
由于女孩生前人缘极好,所以仪式的气氛基本是悲伤的。她的微笑的遗像在一圈闪耀的蜡烛中显得格外迷人,和三十年代的阮玲玉颇有些相似。于是人们如同在缅怀一个时代的结束一样,严肃而悲壮。
在仪式上,我竟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金黄色的短发,修长的双腿和腰肢,因悲哀而红肿的眼睛。是阿舒。
阿舒也看见了我,我们就那样站在原地,盯着彼此看,心里都在纳闷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对方。
“你怎么会在这?”最终还是我先开腔。
“你怎么会在这?”她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我。
“我在这上学,顺便看热闹。”我答,淡淡的。
“她是我的高中同学,以前是我最好的朋友。”阿舒说。语气中是真正的悲哀。
我看见了她眼神中真实的无法伪装的悲哀,知道她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这个世界真是处处充满无法预见的偶然,原本是唯一靠性爱维系交往的两个人,竟然会因为一个死去的人发生了实在的社会联系。可笑的是,若不是因为这个人的死,我们永远都不会发现这一点。
仪式结束后,我们并肩离开了北大的校园。谁也没有说要去哪里,我们的脚步却不由自主的朝她的公寓的方向走。一路上我们什么都没说,和以往一样。进入了她的房间,我们迅速的抱在一起,疯了似的彼此亲吻和抚摸。之后暴风骤雨般的做爱,和我们第一次时一样。不过这次房间的淡黄色吊灯亮着,我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表情和她的身体。她用手紧紧抓着我的肩膀,紧闭着眼睛,忘情的呻吟,临近虚脱。我们不顾一切的想占有对方的肉体,如同是对别人已经死掉,而我们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一种庆贺的仪式。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结束。我们仍然赤裸着身体抱在一起,躺在潮湿褶皱的洁白床单上。我点了一根烟,她却从我的手里抢了过去,自己抽了起来。
“女孩子不要抽烟,对皮肤不好的。”我笑着对她说。
她转过头看了看我,颇有些不屑的说:“我都抽了好多年了,不是还活着。”
我坐在阿舒的侧面,端详着她抽烟时娴熟优雅的神态,不知为何,突然之间我第一次对面前这个女孩的事情发生了兴趣,很想知道她的过去,她的一切。

《第五章 大师与玛格丽特》24(2)

“继续对我说关于你自己的事情。”我拉住她的手,对她说。
她抬头看了看我,眼神笑笑的:“你确定想听?”
我对她点了点头。
于是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开始慢慢的给我讲关于她自己的事情,对我讲她如何因为1分之差没考上重点大学,如何一气之下撕毁另外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一个人离开家乡到北京来闯荡。她的声音恬淡中带点沙哑,有种悠扬的感觉。我就那样一直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也不夹杂任何感情色彩。她讲完了,我便给她讲我的事,我们一直那样聊天到深夜,后来我们也不知道是如何就睡着了。总之那天我睡得特别好,格外安心,一个梦都没有做。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她并没有像昨晚一样伏在我的肩膀上。我坐起身,发现她正站在不远处的窗边,穿着肥大的睡衣,看着窗外。她应该是刚刚洗过澡,因为头发是湿湿的,贴在额头上,显得有些凌乱,却也很性感。
于是我站起身,走了过去,在她的身后抱住了她。我嗅到了她颈子上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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