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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慌的周末-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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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张学人找之之。
    “张学人,”她忽然磨着他问:“你会永远以我为重,善待我,尊敬我的意愿,支
持我,爱护我?”
    学人在电话另一头笑出来,“陈之,我同你在一起,并非为着践踏你,轻蔑你,刻
薄你,陈之,我又没心理变态,当然会尽我的力对你好。”
    之之满意了,轻轻问:“你现在在哪里?”
    “有位亲戚自新加坡赶来与我父母会面。”
    之之笑,“广东人的亲戚最多。”
    “对,几时叫你出来逐一向他们叩头斟茶。”
    之之掩着嘴骇笑。
    天真可爱的她似已浑忘适才那一幕。
    厨房里陈知感慨地屈膝拾起碎玻璃,一不小心割开一只手指,鲜红怵目的血滴出来。
    这一点点血是否白流根本不要紧,陈知用毛巾按住小小伤口,独自坐下发呆。
    舅舅舅母回来了。
    他们很识时务,已经故意迟到半小时。
    看完一场无聊的电影,再挤进咖啡店里,好不容易才消磨这些钟数,季力与吴彤不
由得不怀疑他们是老了,连玩都玩不动。
    真庆幸终于正式结了婚,可以名正言顺懒在家中,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家常,谁也不
用把谁的最好一面展示招摇。
    赞美婚姻制度,哈利路亚。
    捱到门口,吴彤说:“我整个人酸臭死了。”
    季力含笑,“三天不让我们洗澡吃饭,已与越南船民没有太大分别。”
    回到家,吴彤如释重负,上楼放一缸水,倒些浴盐,浸下去,闭上双目,深深享受。
    季力在一套笑道:“一会儿起来,又是一个高贵的人。”
    吴彤睁开眼睛说:“不用你讲我也知道我们幸运。”
    “有些人不知道。”
    “这上下怕也全都知道了。”
    季力停一停,“对,老太太说要回来住。”
    “她本来就在这里住。”吴彤懒洋洋。
    “你会习惯一屋子都是人?”
    吴彤答:“季力,季庄可以应付的人与事,我都可以学习应付。”
    季力十分感动。
    吴彤另有一个想法,多年来她独居生活,太平盛世繁花似锦的时节,倒也罢了,至
怕失意寂寥,孤清得难以形容,她会有恐惧,怕将来年老衰弱之体万一有什么事都没人
知道。
    现在陈家有老有少,热热闹闹,不知多好,吴彤欢迎这个转变,试想想,出门不用
带锁匙,回家只要伸手揿铃。
    吃的是大锅饭,三餐正餐之外,还有上点心下点心宵夜,吴彤好比加入一间制度完
善的大公司,一切不用操心。
    为自己打算了这么多年,她乐得休息。
    听说陈老太每个月都会拿私蓄出来炖冰糖燕窝,凡是女眷,人人有分享用。
    不因这甜品矜贵,吴彤也是赚钱的人,洋派的她亦全然不相信一种小鸟用涎沫筑成
的巢有什么营养价值,但是由老太太来照料小辈这种细节,感觉却非常好。
    吴彤忽然问丈夫:“你怎么会想到结婚?”
    季力不耐烦,“女人最讨厌的时候便是人次又一次说这种废话的时候。”
    吴彤噤声。
    嘴角一直挂着甜的笑容,在该刹那,无论前途是明是暗,她都是快乐的女人。
    第二天一早,陈之捧着电话如热锅上蚂蚁般发问:“来得及吗,来得及赶回来吗?”
    陈知给妹妹老大白眼,接过电话,问母亲:“奶奶心情好些没有?背脊的皮肤敏感
怎么样?”
    之之在一旁顿足。
    季庄在那边同儿子说:“一言难尽,奶奶像是老了十年,脸颊都陷下去。”
    “怎么搞的。”
    “回来再说。”
    “对,张学人父母周四返澳洲,约会不能改期,之之毛燥之极。”
    “我们明早就上飞机,你叫之之放心,还有,告诉她,世上除出陈之,还有其他的
人存在。”
    陈知笑,“算了,母亲,她就快出嫁,一了百了,管她呢。”挂断电话。
    陈之追问:“你讲我什么坏话?陈知,你嚼什么蛆,你胆敢离间我们母女感情。”
    陈知看着妹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说,这是什么意思,你细想去。”
    兄妹俩撕打着出门。
    陈知受家国情怀纠缠,被逼忍气吞声,只能佯狂玩世。
    之之一直紧紧算着时间,飞机回航大抵需要十三小时,在公司里她不忘找学人诉苦。
    学人十分镇定,“伯母说可以就可以,她惯于办大事,懂得把握时间。”
    “那么多事堆在一起发生,”之之呻吟,“顾此失彼也会有可能。”
    学人大笑,“没有事,还算香港,还是香港人?”
    真的,天天添增新的,更多的压力,全世界压力之都排第三名,不要以为第一第二
是纽约与东京,才不,第一是黎巴嫩的具鲁特,第二是爱尔兰的具尔法斯特,两地都是
长期战区,第三使轮到香港。
    “松弛一点,之之,”学人笑,“双方父母是否在场其实并不重要。”
    之之作深呼吸,紧张的时候最有帮助,她大力吸气,吐气,
    然后抱怨说:“如果有朝一日生癌,便是这件事故害的。”
    张学人无奈,摇头,笑。
    季庄不会辜负任何人所托,她如期返港。
    之之在候机室看到母亲一个箭步上去拥抱。
    季庄看到女儿没有化妆的素脸,觉得之之异样地小,长途飞机的劳累使季庄精神恍
惚,意旨力未能控制时空,“之之,”季庄抱住女儿,只当伊十三四岁,“之之,妈妈
在这里。”她仍是女儿全能的母亲。
    之之转过头去,看到祖父母,愣住。
    岂止老了十年,简直像掉了包,两老一向精神奕奕,神色十足,没想到往外国兜一
个圈子回来,威头尽数打倒,脸容憔悴,神情萎靡。
    之之百思不得其解,照说温哥华是个好地方,天气通年凉爽,居住环境上佳,食物
中蔬果海鲜肉类应有尽有,莫非两老受到人为虐待?
    之之不由得松开妈妈的手过去扶住祖母,谁知老太太怔怔地挂下泪来。
    之之第一次看到祖母流泪,她是个一向受尊敬,有威严的老人,之之震惊,天,祖
母受了什么样的委屈。
    一行数人,拥撮着两老回家。
    祖母一进屋,便走入房间,闩上门,再也没出来。
    之之想同母亲说活,只见妈妈倦极累极地摆摆手,不欲多讲。
    她只得去找父亲。
    陈开友有点烦,“之之,你为什么不学哥哥,他从来不理闲事。”
    之之承认:“我同哥哥差得远,我特别爱寻根究底。”
    陈开友对女儿说:“这件事已经近去,不要再提,只当没有发生过,才是最聪明的
办法。”
    他用一大块热毛巾,裹住自己的头脸。
    “俩才能有没有被人骗钱?”
    陈开友拉下毛巾,“你想到哪里去了?你把姑姑当什么人。”
    之之这才放下一颗心。
    虽云钱财身外物,非到必要,谁原舍弃。
    陈开友叮嘱女儿:“别在爷爷奶奶面前提这件事。”
    “是。”倒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是水土不服,明白吗?”
    “明白,明白。”之之唯唯诺诺。
    陈开友见她如许调皮,不禁笑出来。
    是夜众人见只有远忧,没有近虑,已经心满意足,不由得沉沉睡去。
    只有之之,因第二天是大日子,睡到半夜醒来,转侧数次,有点紧张,便去自己失
眠,起来找东西吃。
    到了楼下,之之看到祖母一人坐在漆黑的客堂中,一下接一下地扇着扇子。
    之之故意放响脚步,走近祖母身边,蹲下来。
    老人握住孙女的手,“之之,”她的声音很恍惚很迷惘,“告诉我,我是真的回来
了吗?”
    “当然,”之之讶异,“你此刻便在家里。”
    “之之,”祖母疑惑地看着她,“可是我的肉身也回来了?”
    之之打一个冷颤,她明白祖母的意思,祖母误会自己还魂。
    可怜的老人,她一定受了极大刺激。
    之之替祖母打扇,“你累了,一觉睡醒,就知道真的到了家,奶奶,明天是我订婚
日子,你若休息足够,便与我们一起吃顿饭。”
    除老太握住之之手不肯放。
    “奶奶,我替你斟杯茶。”
    除老太惯喝的玫瑰普洱放在一只白瓷罐里,之之熟悉地执了适当分量,用开水冲开,
再加半杯冷水,她捧着杯子,服侍祖母一口一口喝下去。
    之之边帮祖母捶背边问:“舒服点没有?”
    除老太点点头,闭上双目,“是,我是到家了。”
    之之把祖母扶进房,老人的脚步不如往日利落,竟有点蹒跚。
    “好好睡,明天见。”
    之之小时候发烧,祖母也是这样看着她入睡,现在轮到小的来照顾老的。
    之之觉得这间老屋似有魔力,离开它,即失去生趣活力,不管是祖母也好,舅舅也
好,最后还是要回来才能心身安乐。
    之之走到天井,采摘一碟子白兰花,放在祖母床头,这样,即使在梦魂中,也知道
是回了家。
    之之猜想新移民多多少少会有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
月正春风的感受。
    香港这个上范,要忘却要搁在脑后,都不容易。它会悄悄上心头,在伤怀日,寂寥
时,奈何天,盘踞不走。
    可怕。
    之之睡过了头。
    “懒之,”有人出力摇她,“嫁过去还这么着,丢尽陈家的脸。”
    之之朦胧地申辩,“奶奶——”她揉着双目。
    奶奶,是奶奶的声音,之之跳起来,双臂挂住祖母的脖子,哈哈哈地笑,祖母恢复
常态了,感谢上天。
    老太被之之出力一坠,差些没闪腰,急急高声说:“快松手,别以为你只有三岁。”
    季庄推门进来,“之之,你今天上不上班?”
    之之建议,“大家休息一天如何?”
    季庄摇头,“不行,今日公司有事。”
    她得赶回去逼着一班女孩子逐个电话拨通请客人来参观新装,本来这种服务算是特
惠关照,只通知熟客,这一季连买过一条皮带的稀客都不能放过。
    之之抱怨,“妈,你有眼袋。”
    “不要紧,”季庄答:“学人的妈妈也有。”
    老太太说:“我那件灰紫色绉纱旗袍大约还能派上用场。”
    陈开友自浴室出来,听到陈家三代女子的对话,不禁苦笑。
    这是什么,这是黄莲树下弹琵琶最佳现身说法。
    他并不是嫁女求荣的那种人,之之婚后固然有资格申请父母到澳洲入籍,但抵达异
乡还不是全得靠自己,他又刚刚见过两老痛苦的坏例子,更加添烦恼,梳洗的时候看到
镜子里两鬓又斑白不少,不禁吟道: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最难堪的是,无论心中如何凄苦傍徨,仍得涂脂抹粉,强颜欢笑,演出好戏,不能
透露半丝愁容。
    大家都那么努力,连老太太都愿意助兴,陈开友焉敢大意。
    可是不了解内情的外人却把港人当作十三点:这种情况之下,居然坯照祥吃喝玩乐。
    时间逼紧,再也不容各人悲秋,大伙匆匆出门上班。
    一年比一年难过,一年一年照祥的过。
    难怪有人看到新的日历会惊叫失声,厚厚一叠,整整三百六十五天,不知多少机失
埋伏其中,又不知要应付几许牛鬼蛇神,都得一一靠肉身捱过。
    做人还需要什么成就,还好好活着已是一项成就,不必苛求了。
    陈之回到公司,打算把订婚消息悄悄告诉一两个相好的同事,却遍寻李张玉珍不护。
    还是秘书小姐告诉她:“李太进了医院生养,陈小姐你同她那么熟都不知道?”
    陈之张大嘴巴:“好像还没有到期。”
    “听说有点意外,好似有早产迹象。”
    “哪一间医院?”
    “不清楚,”秘书说:“问李太家人一定知道。”
    之之很关心这个在大时代孕育的婴儿,心急如焚,下午她本想偷点时间去做头发,
如果要到医院,就得蓬头垢面兄未来公婆。
    秘书过来报告:“在呈马利医院。”
    之之惨叫一声,舍己为人,冲下楼去叫计程车。
    在医院门口的花档把人家一整桶白玫瑰花全部买下来,捧着上妇产科。
    之之一边病房看见四张病床。
    近门的不是李张玉珍,她轻轻走近窗口,看到同事紧闭双目,正在休息。
    隆然肚皮已学平复,之之悄悄把花分插在两只瓶子里。
    也许是脚步声,也件是花香,李张玉珍缓缓张开眼睛,之之过去握住她双手,却不
敢问婴儿的讯息。
    李张见是陈之,露出一丝笑容,轻轻说:“三十个星期就抢着出世了。”
    之之紧张,“没问题吧。”
    “要在氧气箱里住上一个月。”
    之之见她寂寞地躺着,不服气地问:“家人呢?”
    “都跑下去看新生儿了。”
    对,谁会注意到可怜的吃尽苦头的产妇。
    之之忿忿不平。
    李张轻轻说:“是个女孩子。”
    之之回过神来,“太好了,她会爱惜你,你起码可以有十五年温馨、辛苦也是值
得。”
    李张泪盈于睫,“谢谢你,陈之。”
    “你没有娘家,要吃什么,告诉我,我替你弄。”
    李张并没有客套,“嘴巴淡,想吃鲜味的东西。”
    “没问题,我负责你的晚餐,明天开始。”
    “陈之,你恁地义气。”
    陈之按按她的手,叫她休息。
    之之甫到门口,别的同事也上来了。
    她好奇地到育婴室去看那个女婴。
    育婴室所有设备都坦荡荡,雪白通透,一目了然.看护隔着大玻璃指一指透明的氧
气箱,之之看到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人儿裸体蜷缩其间。
    之之以为小东西会觉得痛苦,没有,她正津津有味在啜食一只拇指。
    一看就知道谁是门士谁不是,一看就知道谁会轻言放弃谁不会,这名幼婴,肯定会
活至耋髦。
    之之伸手轻轻抹掉一滴眼泪。
    她心安理得回家去,吩咐家务助理做多一分黄鱼参羹,明日在指定的时间送一壶到
指定的地点。
    家务助理铁青着脸同陈太太去要求加薪水。
    吴彤看见之之,吓一跳,“你的头发,你的化妆!”
    吴彤自己已打扮得七七八八,不但恢复旧日水准,且更上一层楼,她胖了一点,恰
恰把昔日眉梢眼角的细纹填满,伸手投足有分自信,看上去舒服。
    “快,之之,我来帮你洗头。”
    陈知闻言浩叹,“只要把东江水关一关,全市人就要跪叫大王饶命,脊椎实难坚硬,
情有可原。”
    季力劝道:“你又想到什么地方去了,谁不原谅你?你肯放过自己就行。”
    吴彤问之之:“这两舅甥说话你听懂没有?”
    之之却答:“只剩三十分钟,舅母帮帮忙。”
    结果还是迟到十分钟。
    两老与陈开友季庄及陈知五人打头阵,季力吴彤与陈之押后。
    张家见到如此阵仗,又惊又喜。
    惊的是人多势众,张学人以后怕要谨慎做人,喜的是三代同堂,和睦相处,好不热
闹,人人羡慕。
    两老被请到上座。
    茶过数巡,之之只见祖母向祖父使一个眼色,祖父便闲闲说:“将来学人与之之如
果要组织小家庭,我们这里有一分妆奁。”
    季庄十分意外,扬起一道眉毛,阵开友差些儿没啊出来,两老真救了他们。
    只见阵老先生掏出一只盒子交给学人,“这是小小见面礼。”精光灿烂的金表一只。
    陈开友顿时觉得脸上有了光彩,清清喉咙,声线也开始响亮,心中盘算,就算只是
办小型喜酒,也非得请广荣兄大驾光临不可。
    张家也有备而来,回敬一只钻戒。
    吴彤是识货之人,华生绝学在钻研各种名牌,一看便晓得是意大利手工,异常名贵
的一件首怖,不由得点了点头。
    倒是学人与之之,根本不察觉双方家任已经高明地过了招,只竟如此光明正大在长
辈的祝福下订婚乃天下一大乐事,开始得这么好,已经成功一半。
    陈知那略为孤僻的脾气又发作,沉默如金,只是纷作陈知,举案大嚼。
    张家伯母忙著替他夹菜,一直想把这好青年介绍给亲友的女儿。
    妹妹嫁到这头人家,陈知十分满意,只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身躯忽然胖大许
多,这些时候,不见了妈妈,问祖母,祖母笑道:“给你生弟弟去了。”结果妈妈抱着
这小小妹回来。
    非常精灵,非常爱哭,陈知一走近小床,她便叫嚷起来,陈知时感遗憾,他从来没
有好好抱过她。
    今日要出嫁了。
    近两年是必然要移民的,跟着丈夫去得近近,如薄公英一祥,自生长地飘向不知名
的土壤,开花结子。
    除知落落寡攻,感慨良多。
    季力叫两杯啤酒,与外甥对饮。
    饭后陈氏夫妇邀请亲家到老屋小坐,张先生夫人只致勃勃的答应下来。
    年轻一辈开小差,连学人之之都跟着大伙去喝咖啡聊天。
    都下半场了,大酒店茶座席无虚设,热闹得不得了。
    “市面可是恢复了?”吴彤问。
    “总得吃同喝呀。”她丈夫答得有理。
    吴彤说:“看到老先生老太太恢复精神,真令人放心。”
    季力问:“有谁知道在那边倒底发生过什么事。”
    之之说:“爸妈都不肯讲,我心痒难搔。”
    陈知喝一口爱尔兰咖啡,慢条斯理地答:“我知道。”
    众人齐齐说:“快告坼我们,别买关子。”
    陈知笑笑。
    之之说:“慢着,这是谁同你说的?”
    陈知答;“是温市的朋友告诉我的,那小城能有多大,华人间一点点小消息,不胫
而走。”
    季力说:“之之,别打岔,听陈知讲。”
    陈知双目看着杯子,“两老到了温市,已经诸般不惯,姑夫姑姑日常甚,亦无暇嘘
暖问寒,于是一个开始咳嗽,另一个皮肤敏感又发作。
    “喂,”之之催,“你会不会讲故事?废话连篇。”
    季力急道:“你这一打扰他只有讲得更慢了。”
    吴彤问:“后来又发生什么事?”
    “爷爷奶奶本来打算尽量适应,唐人街茶楼有人见过他俩去喝茶。”
    之之瞪着她哥哥,好生不耐烦,学人暗暗好笑。
    陈之终于说到戏肉,“谁知有一个星期六,姑丈姑姑晚上有应酬,六点钟就出去了,
两老闷极上床,被异声惊醒,张眼一看,已被两个金毛小子用利器指住。”
    “哎呀,”之之叫:“姑姑家竟没装防盗设施。”
    “老人家被捆绑了半夜,十一点多,姑姑姑丈回家才把他们救过来,第二天他们就
决定回香港。”
    吴彤与季力面面相觑。
    之之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松一口气。
    学人说:“他们运气不好。”
    陈知笑笑,“连气好才真,发生这件事,令他们立刻有所抉择,回到老地方生活。”
    吴彤点点头,“每件事都不能单独看,关乎连锁反应,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之之说:“可怜的爷爷奶奶,吓死他们,难怪顶梁骨像走了真魂。”只觉得不忍,
又刁蛮地问未婚夫:“喂,悉尼多不多贼?”
    季力与吴彤偷笑,张学人开始知道滋味了。
    陈知说:“这种事每个都会都有。”
    之之气问:“最后有无抓到这两个毛贼?”
    陈知又是苦笑。
    之之拍桌子,“岂有此理!”
    吴彤说;“可怜老人白吃哑巴亏。”
    之之说:“奶奶死里逃生,惊饰之余,不信肉身已经脱险,还以为只是魂魄到了家
里。”
    众皆恻然。
    这个时候,隔壁台子有人大叫陈家兄妹名字:“喂,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
谓知也,陈知与陈之,别来无恙乎。”
    陈知先皱上眉头,如此喧哗,决非他的朋友。
    之之抬起眼,看到那堆穿花衫的年轻人,也吃了惊,什么,他们是她的朋友?她几
时结交过这样一群人。
    之之勉强招呼,“嗨苏珊你好,乔治喂咪咪,有两三年不见了”。
    其中一位非常讶异,“这个时候你们还在香港?”
    之之看着她谈谈说;“你又何尝不在香港。”
    她理直气壮地答:“我们是游客,趁香港消未大变时来作最后观光。”
    之之一口浊气上涌,咳嗽起来。
    陈知脸色铁青,阴霾密布。”
    学人识趣,立刻对陈知说;“我不知道卫生间在哪里,陈知情陪我走一趟。”
    之之看着她的朋友,这些人有的是她大学同学,有些是旧同事,以前常常玩在一起,
现在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身分:拿护照的人。
    “喂之之,”那个叫乔治的说:“你看我们多勇敢,在这种时刻毅然返港,你佩不
佩服我?”咕咕的笑起来。
    吴彤按着之之的手,怕之之忍耐力有限。
    季力马上召侍者结帐。
    那苏珊也问:“之之,你一向算是能首善造,告诉我们,此刻作为香港人,感受如
何?”
    之之一句话都说不出。
    那苏珊趋向前来,“你们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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