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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香饭店-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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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板起脸说:“你倒说清楚,我几时偷懒了?”
小芹用筷子指了一下春燕说:“你呀,一张嘴就像人家拉屎一样臭,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看她们的架势又要开战了,我赶快说:“其实,今天大家都很卖力,没有哪一个闲着,也不可能有哪一个闲着。我想,都很累了。”
春花笑着说:“天天像今天中午这样累才好呢!”
小香说:“就是,闲着没有客人心里会发慌。”
小芹嘻嘻地笑着把脸扭到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客人会让人觉得对不住老板娘,拿着工资心里都不踏实。”
小梅没有说什么,一个劲地往我碗里夹鱼。
春燕也夹了块鱼到我碗里说:“姨,这块最好。”
我挨个地看了她们一眼,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嗖地就涌了上来。怕她们看到,我端起碗,闷头便吃。然而,眼泪还是不听使唤地流了出来,怎么止都止不住。
小芹首先端着碗站了起来,说热。其余的人一个挨着一个地溜出去蹲在门口路边的石坎上。一会儿,小芹又走了进来,她小声地对我说:“老板娘,快别哭了,你一哭真让人难受,我的鼻子都跟着发酸了。其实,大家都知道你是过惯好日子的人,难为你白天黑夜地守着这个饭店,真不容易。昨晚我还在想呢,现在生意不景气,郭平的工资给一千二就行了,等将来生意好了再加上去。”
把眼泪擦干,我笑了一下说:“那倒不必,你们能处处为我着想我已经很感激了。三百块钱解决不了我的根本问题,但你们的孩子和老人在乡下,这钱拿去是有用处的。”
小芹叹了口气说:“唉!你不知道,我们一个月那么多钱,不寄回老家不说,钱不到半个月就一分不剩了,有时甚至在包里没装热就得拿出来。”
我惊讶不已,问:“怎么会呢?你们一日三餐在饭店吃饭,几个月了,我没见你买过什么衣服,两人合起来每月两千多的工资,怎么花掉的?”
小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郭平从结婚到现在一直赌,闹了多少次都改不了,说离婚他又不肯。在老家,像我们一样出来打工的人早就盖起了房子,可我们什么都没有。羞人啊!来昆明时带着一床被子,多少年了,还是只有一床被子。真的,我们什么都没有,打架的时候能砸的都砸了。”
看着小芹,我真没想到她和郭平是这么一回事。想安慰她几句,可我眼中的郭平并没有什么不好,他极平和,说到哪里都难和小芹说的那个郭平挂上钩。最后,我想了想说:“以后发工资我把郭平的钱交给你便是,没有钱他也就不会去赌了,你看行吗?”
小芹眼里有了亮晶晶的泪,她把头偏到一边说:“我以前的老板娘就这样做过,可有什么用?钱在月头杂种就欠下了,一发工资人家就守到家里要,有时把我的钱搭上都不够呢!”
说到这里她苦笑了一下,低下头说:“我命苦,结婚那么多年没钱花也习惯了。可你跟我不是一样的人,城里花销大,我想三百块兴许能帮你点忙。”
我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小芹说的三百块钱我是不会要的,但我心领了,会珍爱一生。此时此刻,我很想对她说出心里的感受,但张不开口,因为一张口我的眼泪就会掉下来。

香香饭店 八(1)

店里收拾好了,春花和小兰去上街,春燕一个人溜了出去,小香和小梅去公用澡塘洗澡。这天是小芹值班,正好,郭平我们三个一起,商量起明天加菜的事。
做什么菜自然厨师最有发言权,郭平想了想说:“菜也不要上得太涌,多了卖不掉也是浪费。我想就做个猪肘、豆豉蒸鲫鱼、千张肉和板鸭臭豆腐。这些菜做出来当天卖不完没事,可以第二天接着卖,不会坏。另外,再炖个萝卜排骨汤或是藕汤。这些东西下午要去买回来把它做了,明早现做是做不出来的。”
我和小芹合计了一下,加上凉菜,明天就是来再多的人也不会紧张了。
站起身,我本想去买东西给郭平做的,可看着外面热辣辣的太阳我又坐回到凳子上。小香洗澡也快回来了,待会叫她去买便是。
正这么想着,小香和小梅拉拉扯扯地来到饭店门口,俩人端着盆,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小香紧紧抓住小梅,小梅则低着头,身子一个劲地往后挣,像是在哭。不约而同,我们三个一起奔了出去,春燕也正巧从商场那边过来。
“出什么事了?”我问。
小香看了一眼周围,使劲把小梅往饭店里拖,一张脸红红地说:“你挣死啊!看把我的指甲都折断了。”
春燕赶过来,和小芹一起,连拖带拉地把小梅弄进了饭店。
“怎么啦?”我又问。
小香把盆放到一边,抬头看了郭平一眼,嗯了一声把脸扭到一边说:“刚才一个男人钻进澡塘,正好小梅出去穿衣服。那男的掉头跑了,她又哭又叫,说是不活了。”
听小香这么说,郭平手甩手甩地走了出去。小芹推了小梅一把说:“骚货!看把我吓得。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
吁了一口气,我拍拍小梅的肩膀安慰道:“那人也许是走错地方了,你披着头发,他就是看到也未必能认出是你。”
小梅头也不抬起来,只是哭。听完我的话,她呜咽道:“面对面的怎么会看不到呢?就是认不出来也让男人给看了,我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
我愣愣地看着她,真没想到平时一声不响的她竟如此传统。
春燕往嘴里扔了一颗瓜子,咯嘣一声嗑开,随后身子懒懒地往门上一靠说:“就这点事值得死去活来的吗?真要让人看了还不定谁占谁的便宜呢!”
话音没落,小梅一头就往墙上撞去。
嘭的一声,我吓得呆呆地站住了。小芹和小香惊呼着扑过去抱住她。只见小梅双目紧闭,额头上鼓起一个大大的青包。
小芹掉过头来,冲春燕呸了一声骂道:“不要脸的东西!开口就像个烂货。你脱惯了已经不知道要脸了,可人家还是个大姑娘呢,不像你!”
我也缓过劲来了,想着刚才可怕的一幕,我恨恨地说:“一个大姑娘说话怎么那么不要脸呢?张口本性就出来了,真少见你这种女人!”
春燕的脸涨红了,脖子上的青筋勃起。她看看小芹又看看我,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样子。但看着要死要活的小梅,她最终忍住了,也许真怕闹出点什么事吧!恨恨地哼了一声,她一扭身,摇摇摆摆地走上楼去。一会儿,她披了件衣服,扭着扭着又走下楼来,头歪向一边,噔噔噔地走出饭店。
小芹搂过小梅,连推带扯地往楼上走。我叫住小香,要她赶快收拾一下买菜去。
走进吧柜拉开门,我躺到床上,觉得真累。开饭店远没有我想像中那么简单,要考虑客源,考虑饭菜质量,控制成本,还要管小工这些扯不清的麻烦事。每天一睁开眼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一拥而上,你就是想躲都找不到地方。长此下去,神经不崩溃才怪呢!

这天晚上只有两桌客人。郭平把菜一一弄好,蒸熟,明天中午只要热热就可以卖了。四川饭店好像也没有什么客人,小工一团地挤在门口,我们也全都坐在外面。两家守在左右两个桥头,真有种打擂台赛的感觉呢!
心不在焉地往环城路上看了一眼,我愣住了。马路对面的一辆出租车上,走下了阿俊。他下车后没有上人行天桥,左顾右盼,像是要横穿马路的样子。万幸是晚上车不那么多,加之他腿长,三跳两跳就跨过水泥石栏穿过了二环路。
姑娘们也都看见了阿俊,个个都一声不响了。只见阿俊往我们坐的地方看了一眼,脸跟着就红了。随后,目不斜视地从我们面前走过。
春燕看着阿俊的背影,咂巴了一下嘴说:“哦,气质真好!”
小芹嘻嘻地笑着说:“我看你就一直在打他的主意,怕不好上手吧?”
春燕狠狠地剐了小芹一眼,起身走进饭店。
我一直看着阿俊走进商场大门,觉得他的举动有点莫名其妙。他不上人行天桥,也不在临街铺面找人,按理说应该在商场大门对面下车才是。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地让车开过商场大门自己又折身往回走呢?自从在我饭店吃了那盘苦菜炒饭后,仅两三天的工夫,阿俊好像忽然和我周边的人有了生意往来,常从门口经过。而且,每次经过时都往饭店里瞟一眼,脸一红,然后匆匆走过。
从简单的心理来分析,只有爱情能让一个正常人变得这样古里古怪的。那么,阿俊一定是看上我饭店的哪个姑娘了。扭头挨个地看了她们一阵,我想,会是小兰吗?

香香饭店 八(2)

春燕一溜烟地跑了出来,她手里拿着件衣服,问我:“姨,你说这衣服好看吗?”
那是一件白色的薄毛衣,谈不上好看或是不好看。我奇怪的是她三天两头买东西哪来的钱?而且嘴巴还不停地吃,难道她的钱会自己长出来不成?见我半天不说话,春燕问:“姨,不好看吗?”
又看了一眼那衣服,我说:“女要俏,一身孝,这是很多人总结出来的经验。所以,只要是白色的,往身上一穿都会很漂亮。”
春燕把衣服贴在身上比了比,扭头问挤在一起的几个姑娘:“你们说好看吗?”
小兰说:“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不穿更好看。”
大家都笑了。春燕说:“哟,你喜欢我不穿衣服吗?可惜呀,你是个女人,要是个男人保准是个色狼。”
小芹讪讪地说:“这天下怕没人色得过你春燕吧?”
春花嘻嘻地笑着问:“春燕,昨晚出去一趟今天就有钱买衣服了,你前天不是说没有钱了吗?这买衣服的钱是谁给你的?”
春燕的脸红了,使劲把衣服一甩生气地说:“你就知道我没有钱了吗?是不是我肚子里有几条蛔虫都得告诉你?”
小香小声地说:“是你自己说从不花钱买衣服的嘛,要不然谁知道有男人给你钱买衣服呢?”
春燕被抵得哑口无言,哼了一声,噔噔噔地上楼去把衣服收了起来。
她们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春燕,我瞟了一眼小梅,见她独自一人远远地坐在一边。整整一个下午,我没见她抬起头来一次。怕再闹出什么乱子,我走过去,紧挨着她坐下。
听到响动,小梅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见是我,那脸倏地红了,慌忙又低下头去。
说什么呢?弹了一下舌头,我想了想,然后用很轻松的口气问:“怎么,变成哑巴啦?待会客人来了你不会说话可就麻烦了,快叫我一声。”
她扭动着身体,扑哧一声笑了。
我夸张地吁了口气说:“嗯!笑得出声来就不会哑。”顿了一下,我拍着她的头问:“喂,你上次跟我说你是家里的老几来着?”
“老大。”她说。
像是突然记起似的,我哦了一声说:“对!是老大。”
我接着说:“做老大要有老大的样子,碰到一点小事就沉不住气,将来家里的弟弟妹妹们都跟上你学,那不活活把你爹妈急死吗?是啊!今天这事让一个姑娘碰到是很难为情,可也犯不上要死要活的呀?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我也有过一次你今天的经历,出澡塘的时候,我把湿湿的头发披到脸上,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小梅抬起头,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我笑笑接着说:“那时我在上学,寒假的一天,我到爸爸单位的澡塘去洗澡。那是一个很大的澡塘,容得下几十个人。天很冷,洗澡的人特别多,基本是两三个人洗一喷头,没想到刚洗不过十分钟热水忽然没有了。冷啊!大家抱着双肩,一个个眼巴巴地盯着喷头,只盼着水快些来。”
“突然,有人尖叫了一声。我好奇地伸出头去,见一个老头拎着扳手已走到我面前,吓得我怪叫一声扭头就往里钻。咚咚咚,脚步声一直往里走,边走那老头还边说:‘不要叫不要叫,转过身去后面都一样,有什么好叫的?’他还在说什么,可尖叫声把他的声音淹没了,澡塘里的女人就像疯了一样。”
小梅吃吃地笑了,说:“姨,你在讲笑话呢!”
我摇摇头说:“拎扳手的老头是爸爸厂里守澡塘的,修理水管是他分内的事,他是正儿八经进去修水管。尽管这样,没人饶他,一群女人出去围着他骂老流氓。当然,骂他的大多是老婆娘,她们反正天不怕地不怕的。我们这些大姑娘就害羞了,一个个擦着门边跑,惟恐被围观的人认出来。”
“后来呢?”小梅问。
“第二个星期我去洗澡,那老头不见了,换成了一男一女。洗澡的时候听人说,老头被人骂得受不了了,要求调到锅炉房去。这事成了爸爸厂里一大笑话,有很长一段时间,一进澡塘那些女工就互相开玩笑说:‘不要叫不要叫,转过身去后面都一样,有什么好叫的?’男人们在一起则说:‘妈的,那天守澡塘的怎么不是我呢?能名正言顺进去修一次水管,这一生也就算没有白活了!’”
小梅红着脸问:“你真的让他看到身子了?”
我说:“可能没看到吗?不是跟你说了,我好奇地伸出头去,他正好走到我面前。”
小梅说:“那么多人,兴许他没注意看你呢。”
我咂咂嘴说:“百年难遇的机会,他既然进去了,会放过撞到他眼睛里的任何一个女人吗?”
小梅开心地笑了起来,那小眼睛里的忧郁随着她的笑声渐渐消散。我想,她找到同伴了,有一个同样经历的人跟自己站在一起,心头的耻辱感会减弱许多。至少,她不会再去想着干什么蠢事了。
这样想着我吁了一口气,饭店的事已经够烦了,她若再出点什么乱子岂不是要我的命吗?拿起她的小辫子在手指上绕着,我真诚地说:“人啊!一生中不知会碰到多少意想不到的事,如果今天这点小事就让你丧失了生活下去的勇气,那将来怎么办?唉!换了你在我现在的位置,怕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香香饭店 八(3)

小梅一脸认真地说:“我要能像你,就是活一天让我死了都甘心了。”
这话让我惊讶不已。看着她,我眼睛瞪得大大地问:“为什么?”
她把头夹到两腿间小声地说:“你是城里人,你好看,你像有钱人。”
我呆呆地看着她,哑然。
有谁知道我的苦处?有谁知道我面对每一天的不容易?小梅若真的和我换换位置她快乐得起来吗?


《香香饭店》第二部分

香香饭店 九(1)

饭店来了一个怪人,我是在他第二天晚上来吃饭的时候注意到的。这人高约一米七八左右,五十来岁,身穿一套白色休闲装,内穿一件花格子衬衣,风度翩翩。他给人印象最深的是脸色,苍白苍白,连嘴唇都是白的。
他的苍白让我想起电影《红与黑》中的于连。那是很多年前看过的一个电影,细节大多模糊了,惟独于连上断头台瞬间那张苍白的脸我记住了,而且记忆至今。那苍白中藏有一个浪漫的故事,结果又带有强烈的悲剧的色彩,非常动人。
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联想呢?说不清,总之,我看着他顿时就产生了一种怜悯之心。结账时,我盯住他的指甲,那指甲也白得透明,像蜡做的。我继而盯住他的整双手,手指很长,细细的。于是我忍不住想,这手就像冰做的一样,划开了会流血吗?
他天天来,一天两趟,有时快关门了才风尘仆仆地赶来。而且总是一个人,在一个固定的位置,两菜一汤。一声不响地来,一声不响地吃,一声不响地离去。一个星期不到,他便成为饭店的一道固定风景了。远远见他走来,姑娘们就会喜滋滋地跑来对我说:“姨,他来了!”
真不知姑娘们是怎么想的,她们是不是认为我一直在等他?
这天晚上八点多钟,他又来了,店里早已没有了客人,都快关门了。他身穿米色风衣,像阵风似的卷了进来,然后坐到那个固定位置上。
小香过去给他点了菜:宫爆肚条,蒜泥空心菜,紫菜蛋花汤。
菜上来了,他轻轻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夹了块肚条放进嘴里对小香说:“给我来瓶啤酒。”
“要什么的?”小香问。
他说:“随便。”
一会儿,他便吃完了。起身来到吧柜前,他掏出50块钱递过来问我:“明晚我带两桌客人来这里吃饭有问题吗?”
这是他第一次张口跟我说话,一鸣惊人。嗯了一声,我高兴地说:“没问题,要我给你准备点特别的菜吗?”
他笑着低下头说:“只管上好的便是,酒要五粮液。”
我说:“那明天我等你。”
他走了。几个姑娘高兴地跑到我面前问:“姨,你说他真的会带人来吗?”
透过玻璃门,见他正在招手打车。回过头来,我肯定地说:“他一定会来!”
小香问:“那明早要买点好菜来放着吗?”
我说:“去买两只甲鱼、两只土鸡,五点多钟再去买点活的竹节虾和大闸蟹回来。”
小香担心地说:“那他要不带人来怎么办?”
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便说:“这个你不用担心。”
第二天晚上,他如约而至。几个姑娘脸都高兴红了,一个接一个地跑进来对我说:“姨,他来了!他来了!真的带来了一大群人呢!”
不由自主,我拉了拉衣服,顺手理了下头发。这时,他走了进来,冲我点了下头,那脸上的表情像是与我相识了一生。我也冲他点了一下头,客气地说:“你好!”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把眼睛躲开说:“我就上楼去了,菜你看着办吧。”
说完,带着人就往楼上走去。一个男人回头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去拍了他一下问:“嗬!你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在那人背上拍了一下。
这天晚上,店里就只两桌人,大家全部精力都用在对付他们身上了。菜下午基本就做好了,有白灼竹节虾、清蒸大闸蟹、乌鸡甲鱼汤、卤水拼盘,再就是平时做得比较好的一些菜,不加啤酒和五粮液,两桌的费用早已上千了。
小芹配完菜后来到吧柜前,她用围腰把两手裹住,整个身子趴过来笑吟吟地小声对我说:“老板娘,这两桌怕得三四千块钱呢,如果每天能有一桌这样的大客户就不用愁了。”
我叹了口气说:“可能吗?花那么多钱一般都会到城里找档次较高的餐厅,怎么会钻到这种冷火秋烟的小地方呢?”
小芹嘻嘻地笑着说:“我看这男人像是喜欢你。”
我一听就笑了,调侃道:“你呀,真不知道当今的行情。这年月,流行老马吃嫩草,男人的眼睛都盯住大姑娘了。我眨眼要做奶奶的人,你想有谁会看上我吗?老喽!”
小芹认真地说:“老板娘,我看他真像是喜欢你呢!”
看她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开心地大笑起来,直笑得整个人趴到了吧柜上。笑够了回过神来,小芹不在了,吧柜前站着脸红红的他。
“哟!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他问。
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有些不知所措,但瞬间我便让自己缓过神来。嗯了一声,我说:“店里的姑娘们说你风度好,像画上的人儿,我一听就笑了。”
他有些难为情,可能知道自己并不那么好看吧,于是把两只脚倒来倒去。最后,他嗯了一声说:“有什么风度?朋友们都叫我蜡人。”
这个绰号与他是那么贴切,我由衷地说:“给你取绰号的人观察事物真敏锐,丝丝入扣,像个搞艺术的。”
他笑了,问:“你也这么看吧?”
我说:“那倒没有,我只是担心你血色素少于正常人。可今晚看你这张红彤彤的脸,我忽然发现这种担心是多余的。看来啊,酒是好东西,我建议你以后常喝。”

香香饭店 九(2)

他摇着头说:“我不大喜欢喝中国白酒。今晚这些人都是我儿子老家的人,一直以来,多亏他们关心照顾儿子。所以,我再不喜欢喝都要喝上几杯敬敬他们。”
我笑着说:“真会撒谎,昨天你不是一个人吃饭都要喝酒吗?”
他说:“那是啤酒,很累的时候喝一点,你没见一瓶我都没喝完吗?”
我满不在乎地说:“嗨!以后碰到这种情况,你只管请我帮你去对付便是。我的酒量保底一公斤,上不封顶,从没醉过。曾把很多英雄好汉喝到桌子底下,素有酒仙的美名。”
我夸夸其谈,不过说说开开心罢了。没想到他认真了,一个劲地摇着头说:“你千万不能这样喝,我自己就是喝死了也不会叫你去帮着对付别人的。一个女人,喝那么多酒该有多么可怕啊!”
“有什么可怕的?”我耸耸肩说,“酒是好东西,它就像一个心理医生,能帮人调节心理的。”
他看着我,呆呆地看了好一阵,最后说:“你的经历一定很坎坷吧?要不然像你这样一个人是不会在这种地方开饭店的。”
我说:“行行出状元,开饭店和坐办公室有什么区别?都是一种谋生的手段。高雅和鄙俗不过是浮在水面上的表象,它更多地体现在一个人的内心。”
他说:“但你也不能忽略环境改变人这个事实。”
嗯了一声我说:“环境的确能改变人,但只能改变人一些表面的东西。比如说我店里的小工爱说粗话,我开始听着别扭,后来顺耳了,偶尔我还学着骂上几句。骂着骂着,我忽然发现人骨子深处是藏有骂脏话的欲望的,那是一种宣泄。但由于受环境和文化的限制,一些人抑制了这种欲望。不管怎么说吧!和过去相比,我说话粗了许多,但并没让我骨子深处的东西发生质的改变,我还是过去的我。”
他笑着说:“你这观念真新,骂人都找出理由来了。”
我没有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总觉得他并不一定能真正理解,因为没有一个特殊的环境让他去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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