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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去就会死-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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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要告诉他自己是最厉害的女战士,忽然一滴冰凉的东西从头顶落下来,落到了我的手背上。

“漏雨了!”我大声喊。

妈妈打了一下我的手:“快穿衣服,漏什么雨?”

从窗口望出去,屋外艳阳高照,没有丝毫雨的痕迹。

又一滴水从头顶落下。

我抬头朝上望去,只看见干燥的天花板,那上面一点水印也没有。

但是仍旧不断有水珠落到我的手背上,我四处找寻,终于让我发现,那些水珠并不是来自天花板,也不是来自我头顶的任何东西,它们就这样凭空落下,在阳光中闪出七彩的光芒,仿佛在透明的空气中藏着一个看不见的水源。

“看!”我指着水落下的半空要他们看,可是他们的注意力只集中在我的衣服之上,丝毫不理会我。

我在他们的凝视中,一个人仰望着那神秘的半空,始终想不明白,那些水到底来自什么地方,它们好象就是在空气中自动生成的一样——我添了添手背上的水珠,一股咸涩的气息从舌尖上传来,于是我深沉地点点头,认定这一定是海水。

那年我五岁,我没有见过海,海在我脑海里的第一印象,就是从半空落下的水珠。

在那以后,我很多次遇见从半空中落下的水滴,它们无一例外地带着咸涩的海水气息,如此神秘地出现在我的周围。我将这事告诉所有的人,但是每个人都不相信。

我确信生活中有些神秘的事情发生了,但是无法说明白那是什么。

某个夜晚,我们一家人一起出门散步。夜色很黑,一点点月光从云层里漏下来,在地面上印上四个稀薄的黑影,两个大的是爸爸妈妈,小的是我和弟弟。我蹦跳着走在前头,用脚不住踩那些影子。

1,2,3,4,我一边数着影子一边踩。

一滴水落了下来。

四周没有树,也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天上也没有下雨,那滴水无端落到我手上,我尝了尝,又是咸的,又是那种古怪的水。

我将手在裤子上擦了擦,不去理会它,继续踩着影子。

1,2,3,4,5……

呃?居然多出一个影子?是不是数错了,我认真地低头数了数:1,2,3,4,5——没错,的确是5个,多出来的那个影子修长飘逸,一头长发纷乱地飞着,和我们的影子并排站在一起,站得非常紧密。

我立即回过头去。

身后,爸爸和妈妈牵着弟弟在看天上的云,除了他们三个,在更远一些的地方还有一些行人在散步,但在我们身边,再没有其他人。

那么那个黑影子是谁呢?

我想不明白,又低头望了望地上,那里月光与黑影一起晃动着,1,2,3,4——多出来的影子已经消失了,如果我不是如此固执,一定会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可是我真的没有看错。

在散步的路上,我一直沉默地望着脚下,期待那个影子的再次出现,可它始终没有再出现。

很快就是春节了。

春节的时候,我们决定不去任何人家里,就我们四个一起过年,爸爸做了一桌子菜,到了7点钟,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我们放了一串鞭炮,便开始举筷大嚼。弟弟和我一人获得一个红包,正在拆红包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有人在盯着我。

在盯着我们。

我偷眼朝四周瞄了瞄,发现在窗子那里,有一个人露出半张雪白的容颜,一双漆黑的眼睛,一霎不霎地望着我们,一头长发在风中飞扬。

我正要叫爸爸妈妈看,忽然想起,我们家住在四楼。

那么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呢?

这种情况让我猛然呆住了,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到窗子边。

在我起立的那一瞬间,那个人已经消失了,当我推开窗子,窗外空无一人,新年的街道空旷寂寥,一地红色的鞭炮碎片随风飞舞,仿佛那个人也变成了碎片消失了。

我有些害怕,赶紧将窗子关好。

家里人在叫我去吃饭了,我慢慢回到桌边,一路回望,什么也没看见。

这顿年夜饭吃得忐忑不安。

虽然有些不安,过年毕竟还是令人高兴的事情,爸爸将相机调好,照了乐呵呵的全家福。

那张照片过了两天便洗出来了,妈妈发给我一小张,我珍重地收藏在一个小盒子里,每天睡觉之前便拿出来看。

在某个夜晚,我照例地看一眼照片,便准备入睡了。

一阵风吹来。

这风来得猛烈而古怪,直接对着我手上的照片吹过来,我拿捏不稳,照片随风飘落,掉到了床底下。这让我更加感到古怪,照片落地的路线非常不对劲,即使是被风吹,也不应该是以那样的角落飘进去,看起来,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抓着它似的。

而所有的门窗都已经关好,风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有些害怕地朝四周看看,跳下床,朝床底下望去。

那里黑糊糊的,隐约看见照片就在前面,我将手探过去,手指朝前移动,猛然触摸到一样意外的东西。

那东西冰凉、柔软、修长,在我碰触的一瞬间猛然缩了回去。

但是这短暂的接触还是让我辨别出来,那是一只手。

我尖叫起来。

尖叫的后果是爸爸妈妈都被吵醒,他们将照片从床底下捡了出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我整晚蜷缩在妈妈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我感觉就在这间屋子里,某处,某人,在盯着我。

在盯着我们。

在这个神秘人物的注视中,我渐渐成长起来。我们一直没有逃离她的目光,虽然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以至于我养成了一个习惯:即使是独自在家,也总习惯四处张望。

象任何一个孩子一样,最叛逆的时期不可避免地来了,与父母之间的对立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吵架成为经常的事情,有一天又吵架了,爸爸和妈妈气恼地坐在房间里,他们是真生气了。

我懊悔地呆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风景。

就在这个时候,从我身后传来一阵深沉的叹息声。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但是绝对不是妈妈的声音。我浑身一激灵,缓缓转过身去。

在我身后的屋内,站着一个全身穿黑衣服的女人,房间内没有开灯,黄昏的暮色将她的黑衣服与周围的暮色融合在一起,看起来仿佛是黑暗的(W//RS/HU)一部分。那张脸如此之白,仿佛很久没见过阳光,但是并不讨厌。她温和而忧伤地看着我,仿佛要对我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停止了,侧着头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忽然凭空消失了。

她是慢慢消失的,先是小腿,然后是腰,接着是头,直到她完全消失,我都一直呆呆地看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啊!”我听到妈妈惊叫一声,她看到那女人最后消失的情形,吃惊而恐惧地望着我。

我也吃惊地看着她。

我们都感到害怕了。

当我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说出来,爸爸和妈妈的神情变地很严肃,他们商量了几天,终于带着我和弟弟搬走了。

也许离开那个地方,那女人就不会再出现了?我们都这么希望。

的确,那女人不再出现了,仿佛随着我们离开那老房子,那个女人的一切都彻底消失了,这让我们很欣慰。

只有我依然感到不安。

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依然还在。

而更重要的是,有一件可怕的事情逐渐在我身上发生了。

妈妈和我都见过那女人,但是妈妈只见到一个背影,而我见到了她的正面,应该说那不是一张讨厌的容颜,忧郁的面孔甚至有几分淡然的书卷气。若干年后,当我渐渐成长,我的容貌也在逐渐改变。有人说我长得象妈妈,也有人说我象爸爸。

只有我知道自己真正象谁。

我象那个女人!

每当面对镜子,看到自己逐渐改变的容貌,我都会油然产生一种惊恐,这一套容颜是那女人的全盘复制,不知道到了最后,我会不会也象那个女人一样,在别人家里倏忽来去、象个幽灵?

那女人再没有出现,然而我自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在玻璃的反光里,常常看见自己的脸,恍惚间仿佛又看见了她,有时候我会分不清楚,究竟看到的是她还是我自己。

我日复一日地成长,每天都担心自己会不会消失,经常会想,留在这里的、有着这个容颜的女子,到底是我,还是她?

果然是流年似水。仿佛只是一瞬间,爸爸妈妈就老了,爸爸生病了,病重了,弥留了。

某一日,在病房里,我独自陪伴着爸爸。需要去打水,可是又不放心爸爸一个人在房间里,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当我小步跑着将水端回到病房,正好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半空中消失,而爸爸肿胀的嘴角带着微笑。

那女人又来了。

我的心中感到极度不安,一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发生了。

一整天我都紧盯着爸爸,他始终那么平静,当我发现他过于平静时,他已经去世了。

我们一直希望他去得平静,而当这平静终于来临时,又觉得太快了。

回望我们一起度过的几十年,往事如流水般从眼前滑过,那个黑衣女人的身影在其间若隐若现。

世事如流水,浮沉如大梦,不过如此。

2008年,全中国的人都被北京吸引,连妈妈也决定亲赴现场观看奥运。

而我留在家里——这是一个我等待了许久的时机,要去实现一个长久的愿望。

“准备好了吗?”在那个僻静的荒谷里,穿着黑制服的人问我。

我点点头。

“可能会有点难受。”黑制服说。

“我知道,”我笑了笑,“我早知道了。”

我们开始回溯。

我的膝盖上放着布鲁诺·鲍曼的《没有归途的沙漠之旅》,书翻到那一页——

“……看到克里雅河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因为我从未站在这样一条河流旁。它没有目标,河水从来没在某个地方流入大海。克里雅河即将干涸。河水抵抗不了沙漠的入侵。然而很难相信,在这个地方还生机勃勃地流淌着的这条河不久就会干涸了……”

这段话我看了无数遍,从父亲去世后,我就深切地感觉到,生命就是一条克里雅河。

如同河流一样,即使在沙漠深处干涸了,在河流最初的地方,依旧是波涛汹涌的。

我们的回溯,就是要回到河流还没有干涸的时候,去观看来时的风景。根据以前的理论,生命是不可回溯的,但是现在是2008年,理论又朝前进了一大步。

飞行器首先返回到了五岁那一年,黑制服递给我一套隐身衣,我从半空中俯瞰五岁那年我的全家,那时候爸爸和妈妈都很年轻,而我只是个小不点,看到他们在一起如此幸福,我又嫉妒又激动,忍不住落了一滴眼泪。那滴眼泪落在五岁的我的手上,她疑惑地抬头望着我的方向——有隐身衣的存在,她看不见我。

我就这样回望我们的过去,所有的亲人都存在的日子里,有时候我会忘记掩藏自己的形迹,这引起过去那个我的恐惧和猜疑,这让我又忍不住笑了。我想起自己成长岁月中的恐惧,对那个黑衣女人的猜测——直到现在,我才知道黑衣女人是谁。

我想的没错,生命果然如同河流,过去的每一段往事都还存在,并没有消失,这让我深感欣慰。

我缓慢而珍重地阅览我生命的画卷,它始终这么斑斓多姿。

回溯的最后一站是2005年4月9日上午,我始终不会忘记那个日子。在我年少轻狂的时候,有许多事情没有去做,现在正好弥补。

飞行器落在那一天的某个医院里,病房里躺着一个病人,很久没有看见他这个样子了,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爸爸。”我轻轻地说。

他费力地张开肿胀的眼睛,仔细辨认着我。

我做了一件早就想做而一直没做的事——我紧紧地拥抱了他,并且吻了他一下。

我感觉父亲笑了,这是他弥留之际的最后一个微笑,2005年的我没有看到,因为这个微笑被2008年的我偷去了。

2005年的我走入病房时,我刚好来得及重新穿上隐身衣服。

再没有遗憾了,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可以回去看他们——或者说我们,都一样。

飞行器向2008年的北京进发。

第八章 画片人

也许在这之前他已经出现过很多次,像我周围的很多人一样,那许多次的见面都被我忽略了。直到五岁的时候,我才真正注意到他。那时候我刚刚迷上UFO,对一切相关的资料都疯狂地阅读,尤其喜欢研究图片,因为我还没有能力直接阅读大段的文字,只能由大人转述,所以图片对我来说才更为真实。

那一期的《飞碟探索》上,有一张彩色插图。插图正上方是一团圆形的光环,底下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喷水池边三三两两站着不少人,每个人都仰头望着天上的光环,露出惊讶的表情。我贪婪地盯着光环看了许久之后,又将目光投向下方围观的群众——我很羡慕他们能够亲自看到UFO。

这样,我一眼就看到了他。

很难不注意到他。尽管他的位置很偏僻,半个身体在图片之外,脖子以下的部位被喷泉挡住了,但他的表情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在一群惊讶的人中间,只有他对着镜头做鬼脸,仿佛对天上出现的不明飞行物完全不屑一顾。我被他的鬼脸逗笑了,不禁多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涌上心头,我使劲想弄明白这是什么感觉,却反而更加糊涂。说不上出于什么目的,我将他的头像剪了下来,贴在我的贴纸本里。那本贴纸的前半本贴满了各种UFO的图片。

时间过得很快,一本贴纸本快贴满的时候,我已经快六岁了。在各式各样UFO的图片包围下,那唯一一张人的头像差不多已经被我忘记了。就在他快要淡出记忆的时候,母亲的一份时装杂志被我偶尔翻开,在一场情人节狂欢的晚会照片中,我又看到了他——首先看到的并不是他,而是他下巴上那颗黑痣。那是一颗橄榄形状的黑痣,半个小指甲盖大小,上面长着白毛。这回他没有做鬼脸,也许是为了配合晚会的氛围,在一群俊男靓女之中,他穿着一套紧绷绷的西服,梳了个三七开的分头,头上抹了亮晃晃的头油,一双眼睛斜睨着镜头,旁边站着两个保安。他并不是镜头的主角,仍旧位于画面的角落里,但我恰好也处于对美女不感兴趣的年龄,反而对画面上的各式美食垂涎三尺,他所站的位置旁边,正是摆放美食的长条桌的一角。我的目光自然地滑到他脸上,很快定格,认出了他。

这次我又将他的头像剪了下来,为此屁股上还挨了母亲好几下巴掌。

同样的,将他的头像往剪贴簿里一塞,就把他扔到了脑后。

在此后的岁月中,七岁、八岁、九岁、十岁……每年都能在我偶尔看到的图片中遇到他一两次,他随着我的成长而成长。每次我都将他的照片剪下来,放进剪贴簿里。

到我十二岁的时候,他也长到了三十岁的模样。我开始觉得这事很不同寻常。这一切如果是一种巧合的话,巧合的几率未免太高了。在他出现的所有图片中,都能看出,他既不是拍摄者的拍摄对象,也绝不是什么著名的人物,仅仅只是比较幸运的路人甲,甚至只是背景的一部分。一个人一生中或许偶尔会有一两次充当这种背景的机会,然而像他这么高频率地进入图片中,似乎已经不能用“幸运”或者“巧合”来形容了。更何况他还恰好每次都被我看到——我所看到的那些有他出现的图片,并不是来自于同样一种刊物,甚至有很多都来自于我平常从来不会接触的东西:成人喜欢阅读的杂志、电视上匆匆一瞥的场景、某次摄影展的一幅照片……于是这就成了双重巧合:他碰巧被人拍进照片中,而我又碰巧看到了有他存在的图片……这件事情从一开始的有趣,逐渐变得有几分神奇。我不禁想,我是否遗漏了许多图片?也许他会出现在每一张图片之上,只是我从来不曾发觉。倘若是这样,这就是他本人的问题了,这种巧合与我没有关系。抱着如此心态,我开始主动留意所能接触到的一切图片——他出现的频率明显提高了,确实有许多图片中都有他的存在,往往他只露出一个很小的头,或者是远处模糊的影子,如果不是我这样留心去找,肯定像过去一样忽略了。然而并不是每一张图片他都会出现,绝大多数时候都看不到他的影子。这让我感到问题更加严重:倘若他只是在某些特定的图片中才会出现,为什么这些图片恰好都能被我看到呢?这中间存在什么样的联系?我一边往剪贴簿里贴有关他的图片,一边惴惴不安地思考这个问题。仅仅只有我是这样,还是所有的人都如此?也不知怎的,我忽然想到了这个。从剪贴簿里精心挑选了一张他面部比较突出的图片,向爸爸妈妈和姐姐印证,谁也没发现他的存在。我特意指出他的脸,他们仍旧没感到他有任何特别之处。

只有我一个人如此?我从未感受过如此孤独,又隐隐有些兴奋。某些想象在脑中浮现:这是不是说明我是一个独特的人呢?另一方面也带着恐惧,不知道这样的独特,究竟能为我带来如同漫画中描述的特殊能力,还是像民间传说中所说的可怕遭遇。这样的思考对我来说已经有些复杂了,我无法独自承担,便将这事告诉了我最好的朋友。

我最好的朋友是石磊。开始的时候他并不相信我所说的话,直到我翻开剪贴簿,他才发出了惊叹声。剪贴簿上的图片明显是从各种不同地方剪下来或者翻拍下来的,他看得出来这不是造假。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之后,他啧啧几声,若有所思:“这太奇怪了。”

“你发现过这种情况没有?”我问。

他摇摇头。

此时,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本剪贴簿从小贴到大,起初贴满了各种各样的飞碟图片,到后来就只贴关于他一个人的图片了。虽然图片的来源范围很广,但大部分还是从我常看的一些杂志上剪下来的。我和石磊兴趣相同,我看过的杂志他必然也看过,这也就意味着,我看过的图片他也看过,他必然也像我一样和这个人所在的图片接触过。这个发现让我兴奋起来,那种孤独的感觉稍稍减淡了。像我和石磊一样拥有相同兴趣的人,在我们班上就有不少,更不用说整个学校、乃至整座城市了。也就是说,和这个人所在的图片接触过的人,是相当大的一个群体。

石磊听我说出自己的发现之后,神色变得更加凝重。他来来回回翻看我的剪贴簿,咬着嘴唇不说话。我强迫他发言,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我只是奇怪,如果所有的人都能接触到这种图片,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发现了?”我愣了愣,还没说话,他又接着说:“如果真像你说的,这种图片每一个和我们兴趣相同的人都能接触到,那又有什么奇怪的?电影明星不也是这样?难道也是什么奇怪的事吗?”

他说得一点错也没有。

问题在于,这个人并不是电影明星。

“也许,他是一个专业的广告模特?”石磊琢磨着问。

不是,当然绝对不是。从他在图片上的位置可以看出他只是人群中的一部分。我听说过拍电影需要找群众演员,但没听说过拍照片也需要找群众演员的,是我孤陋寡闻吗?对此我也开始不确定起来。

石磊已经将此事放过一边,他认为情况就像他说的那样,这人就是一个专业的模特。然而我不能这么轻易地接受这种解释。

我开始寻找拍摄图片的摄影师,想获得关于此事的答案。我有一个学摄影的舅舅,他的老师是摄影协会的理事。我带着那本剪贴簿,在十三岁那年的暑假,一个人坐长途汽车赶到另一个城市,专门去拜访舅舅的老师。

老师头发已经花白了,脸色却还像婴儿一样柔嫩。他并没有因为我年纪小而显出任何敷衍的神态,反而在我到达的时候,表现出对此事极大的兴趣。我想或许是因为舅舅在我来之前就把我的问题告诉了他的缘故。舅舅也没有看过我的剪贴簿,在电话里听我描述的时候,他也认为,如果那人不是模特,这事就太奇怪了,然而这世界上并没有这么奇怪的事,所以那人一定是模特。他的说法把我绕晕了。

“你的剪贴簿呢?”老师开门见山,一点废话也没有。舅舅也很感兴趣地伸过头来。我把剪贴簿从书包里取出,一页页翻给他们看。翻了几页之后,老师从我手里抢过剪贴簿,神情变得十分急切。舅舅的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他们脸上那种轻松的神情消失了,表情越来越严肃。一本剪贴簿被他们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良久,老师抬起头来,吐了一口长气:“这不是模特。”

“那……”我疑惑地等待下文。

“不是模特,那就是巧合。”舅舅说,他的神情恐怕比我更加疑惑,“这也太巧了……”

“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老师沉吟了许久问:“我可以复印一份吗?”

我点点头。

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事情又回到了原点。不,或许是更加复杂了。收藏好剪贴簿的副本之后,老师将原件递给我,迟疑了一下道:“你是说你从五岁开始发现这个的?”

我点点头。

“具体是从哪张图片开始?”他又问。

我翻到剪贴簿中间,找出最初的照片指给他看。

“这之前的图片都没有发现他?”老师又问。这句话问得十分古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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