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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娟新书墨莲-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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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小心喝到墨水吗?」花灵一时找不到毛巾,便用衣袖给周子熙擦嘴,四下张望了下,发现房里没有放水。「我叫人送水进来给你漱口吧。」
「不……用了,再等等。」周子熙扶着花灵的手,将身子靠回床头。问道:「妳怎么进来的?」
「喔,我知道李格非派了很多人保护你,登上你的青墨舫之后,至少要过五关斩六将,才有机会见到你。我不耐烦等,而且我的鸡汤也不能等,所以我叫白秀想办法把我从你花厅的窗口送进来,没走正门,也没惊动外头那些人。」花灵将鸡汤提到桌上,很快舀了一碗汤。「来,没有清水,用鸡汤漱口也是可以啦。」
周子熙满嘴酸苦,自然不会拒绝花灵的好意。一碗鲜美又昂贵的鸡汤就这么两三下的给漱掉了,花灵有点心痛,但没有时间心痛太久,见他好些后,问;
「子熙,你到底生了什么病?」
周子熙望着双手,眼神黯然。
花灵见状,走到房间里唯一的窗边,将窗户打开一点,方位相当好,可以看到青俊与白秀所站立的小舟。她招招手,要他们过来——
「白秀,妳腰间的水袋给我。」
白秀以巧劲将水袋高高抛上来,让花灵轻易接住。
「谢啦!我还要待很久,你先带小俊去别的地方约会一下,等天快黑了再过来。」挥挥手,不理会青俊抗议,将人打发走了。
花灵找出一个小水盆倒水,端到床边,仔细帮周子熙擦手。
「……请不要对格非说,好吗?」周子熙轻声恳求着。
「如果你的病很严重,现在不说,以后他也会知道,而且会非常伤心。如若只是小病,那么瞒着他又是什么意思?」花灵见他神情哀戚,似有什么难以诉之言语的心事,轻声将自己的看法说完:「也许你觉得不让朋友担心是体贴的表现,但这往往只是自以为是的想法,别人并没有被真正体贴到。有时候这种体贴,只会造成遗憾。」
周子熙无言。
花灵帮他的手洗干净后,发现他衣服也吐脏了,问道:
「要不要换件衣服?我帮——」想到男女授受不亲,改口道:「我帮你叫个男侍进来帮忙。」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周子熙低头看衣领,那儿有一片污黑。
「那我回避……」转身要走向花厅。
「花灵,请妳留下。」
「啊?」花灵愣了一下。这种邀请会不会太豪放了点?
「我想让妳看……」周子熙轻喃。
可不可以不要啊!花灵从来都不觉得苍白男体有什么看头,她对白斩鸡又没兴趣;虽然爱吃无锡排骨,但一点也不爱看排骨男好呗!
就算要她看男人的裸体,至少也要有点料啊,例如李格非那种猛男就不错,很不错说。这样即使因为看了男体被指为色狼还长了针眼,至少会甘愿一点点。
所以不要脱啦!子熙,你这个盛莲第一美男的豆腐干,本小姐一点都不哈,真的。花灵满脑子胡思乱想,就是没胆回头看。
窸窸窣窣的解衣声。
「……十五年前,我做了一件愚笨的事,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我以为,许多事在那个时候就结束了,可是直到这两年,我才知道,这事没有结束……只有死亡,才能叫做真正的结束。花灵,我没有生病,我只是……要离开这个世上了。」
「什么?!你说什么!」花灵惊得转身,忘了周子熙可能还在换衣服。「你说死亡是什么意思?离开这世上又是什么意思……啊!子熙!你、你、你你你——」失声讶叫,抖着手指,直指周子熙雪白平坦的胸口,张口结舌,再也发不出声音。
「什么声音?公子房里有叫声!」花灵的叫声惊动外头的守卫。
「这不是公子的声音,是女人!有女人闯进公子的房里!」
「有人闯入?快进去看看!」脚步声疾奔而来。
「公子!公子!您在里面吗?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一大群护卫都聚在花厅,不敢擅闯,只扬声问。
「我没事,你们别进来。」周子熙很快的将内衣与中衣穿好,而花灵还呆在原地,怎么也回不了神。他走近她,轻轻唤着:「花灵?」
「啊?」龟速回神,仍恍惚中。
「妳还好吗?」
「……子熙……」
「嗯?」
「你的莲花好漂亮喔……」她心醉神迷。「我从来不知道光是用金与黑两种颜色就可以把莲花画得这么高贵美丽,真是不可思议!」真的好美,超美超亮超炫,可说是美得无与伦比、惊世绝艳,以后看不到怎么办啊啊啊啊……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重要的是、是、是——
「子熙,你不是墨莲吗?为什么你胸口的莲花却是黑中带金?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花灵惊呼声随着周子熙哀伤的表情而转为低吟,终至再也发不出声音。
这个美丽的男子在微笑,可是她却在他脸上看到了世界上最深浓的哀伤。好美,美到让人喘不了气,美到让人想流泪。
花灵从来不晓得,一个人美得最极致的时候,就是他哀伤绝望却哭不出来,只能笑的那时。
于是,若有人不小心痴望到他的美时,只能流泪,不由自主的代为流泪。
天空呈现七彩缤纷的颜色,像是各种颜料被淘气的打翻,晕染出一片热闹的景致。这是属于盛莲专有的黄昏色调,美得让人恍如置身梦中……
「公子,请问要进膳了吗?」内总管白玉芳小心翼翼的走进餐厅,问着那个端坐在饭桌前的主子。
李格非没有回答她。他沉肃的脸孔漠然的盯着桌子另一头的那副碗筷看。那个约他一同吃晚饭的女人,至今仍不见踪迹,似乎在别的地方待得太快乐,快乐到忘却时间流逝,忘了现在已是用膳时间,忘了她随口对别人许下承诺……
只是随口的一个承诺,不过就是一个无聊的承诺,从一个玩世不恭、行事不曾正经过的女人口中说出来的承诺,怎么可以当真?又怎么可以听信?
会将她的话当真看待的人,一定是个傻瓜……
「……公子?」被沉默的气氛压得快要抬不起头的白玉芳,啧嚅的又要开口。
「进膳。」李格非冷冷道。
「是是!」松了口气,白玉芳马上走到门口,对外头的人下指令:「公子要进膳了,快点!动作俐落些,别让公子饿着了。」
很快的,十个佣仆轻手轻脚送菜进来。冷盘小菜、水煮青菜、各种鱼肉、鸭肉等等的,今晚厨房做出来的菜特别多样丰盛,摆了满满一桌,足够十个人吃了。
白玉芳站在餐桌边指挥仆人上菜,心中忍不住叹气连连。平常公子饮食都不放在心上,饿了也都只是随便吃个东西,没让厨房这样大费周章过。今儿个听说要与花灵一同用晚餐,从下午就不时吩咐厨房要尽心些,不要只做些没味道的食物,因为花灵一定会嫌弃。主子还对她解释着,可不能让人家笑说他李格非连个客人也喂不饱,这花灵,也不知打哪来的,就爱吃些怪食物……
主子为了准备这一餐,整个下午几乎都没法工作,把四大总管撂在一旁干瞪眼,净找她询问着厨房的进度,生怕做出来的东西会被花灵嫌弃,整个大宅的人就为了准备这顿难得的餐约,忙得没一个得闲,做出百来道菜,还得一一送到议事厅给主子检查过,若是不合格,就得重做。
难得见主子露出这么在乎的神情,大伙都希望这大半天的忙碌,可以使主子有个愉快的晚餐时光……可是,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那个让大伙忙翻天的女人,却仍不见踪影。
白玉芳原本对花灵是没有任何好或坏方面的观感的,可是现在,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外头的天色渐渐转成墨黑,而主子的眼神也变得空茫之后,她对花灵这个女人,便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恨意。
主子这一生吃过的苦头已经太多了,多到主子必须强迫自己对全天下的人失望、将所有人视为敌人,以愤怒面对世界,才找得到力气活下去。而花灵这个女人,什么都不知道,却敢胡搅蛮缠的打乱主人平静的心湖。她或许只是兴之所至的开玩笑而已,却不知道这种开玩笑,是会要人命的。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最好……就此消失,不要再出现了吧!趁现在公子尚未对她太过在乎之前,不要回来——
「哈啰!李格非,我回来了!你在哪里啊?」
花灵的声音像是深夜里的惊雷,霹雳啪啦轰进死寂的餐厅,然后——
「哗啦啦啦——」
整张黑岗石材雕成的大餐桌,被狠狠的掀翻,发出巨大的声响。所有人都惊得跳开,胆子小一点的人更是直接昏倒在当场。
花灵踏进餐厅大门时,见到的正是满地的狼籍情状,但她没空想太多,直直跑到李格非面前,开口道:
「马上跟我走,我有话跟你说!」说完,伸手要拉他。
但李格非早她一步将她推开!
「别碰我!」
李格非的力道没有控制,花灵被那巨力一推,整个人被推撞到门板上,痛得她脸都拧了,连话也讲不出来。这个人是在发什么疯啊?要发疯也别在她有重要的事必须跟他说的现在好瞋?她喘了好几口气,才有力气再说话:
「你是怎么了?算了,这个不重要。我要跟你说一件事,子熙他——」
「住口!」李格非脸色厉如地狱修罗。冲到她面前,将她用力提起,丢给门口两名护卫:「立刻把她关到东仓库,我不想再看到她!」
两名孔武有力的护卫马上行动,一人一边挟持起花灵,快步走人。
「喂!这是做什么?李格非!你疯了!」
「塞住她的嘴!」厉吼。
「唔唔唔——」
碰!餐厅再度发出巨响!
黑岗岩餐桌被丢向墙壁,将墙壁硬生生砸破一个大洞!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包括那已远去的「唔唔」声。 第8章
我有一个梦……
黑岛上的东仓库,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地方。里头塞满了一些被汰换下来的旧家具、旧衣物,以及一些旧摆饰、书籍等。空间很大,但物品也很多,所以这两天被丢进来的新物件——花灵,能使用的空间并不多。
没有窗口、光线不佳;通风不良、空气很差,对已经习惯呼吸盛莲清新美好空气的花灵而言,确实是受苦了。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喷嚏流鼻水,以示对充满灰尘的空气的抗议。
花灵来到盛莲三个多月以来,还没这么吃过苦。也许,这才是穿越人该有的第一道体会。不管是身体上的被囚禁、吃不饱、穿不暖,或者是心灵上的苦闷,对未来的茫然与恐惧等……
「花主,用餐了。」小俊在门外说着,并将餐点从门下方的小洞口推进来。
好吧,她承认其实也没有那么惨,至少一天还是有两餐送来,虽菜色不多,但至少是她吃得入口的味道;还有仓库里放了张小床,小床上该有的配备也没少半样,连床帐都是最上等的轻雪纱裁成,能防蚊虫又有天然的清香味,是睡眠时绝不可或缺的良伴。
「小俊,你去问问你家公子,他什么时候气才会消啊?我有重要的事得跟他说。我不在乎他把我关在这里吃苦受罪,我真的一点也不怪他。反正我已经习惯他的阴阳怪气了,哎啊,重要的是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子熙他出事了!都什么时候了,还乱生气,他就不能找个太平日再去生闲气吗?到时他想气到天老地荒也不会有人管他嘛……唉。」花灵说到后来,自怜的叹了口气。
天下间还有比她更善良的人吗?都被人苛待成这样了,还要为着那个关着她的家伙担心忧虑,不希望见到他脸上有任何悲伤的神情。
噢,我真的是太善良了,善良得连自己都要感动,老天爷啊,如果祢也跟我一样感动的话,那就马上送我回台湾好不好?花灵默默的在心底对老天爷打商量,等了六秒,确定老天爷不打算理她之后,她只好等门外的小俊给她回应了。还是小俊好,至少他不会不理她。
「小俊,你走啦?」
「没走,小的还在。」青俊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那你怎么不回答呢?他气消了吗?」
「公子他不在岛上。」
花灵讶叫:
「什么?不在?去哪了?他不在岛上好好的生他的气,出去乱走是怎样?小俊,你知不知道他去哪里?还有,什么时候会回来?」
「公子他……那天晚上就出去了。」
「去哪里了?」花灵急道。还不快说!是不是男人啊他,这么吞吞吐吐的!
「我听白秀说,公子那晚便去了周公子那儿了。」
「什么!」花灵大叫,一时心急,控制不住力道的双手用力往门板上拍去——「哎唷!」这是她的痛叫。
「碰!」这一声来自门板轰然倒地的声音。
然后,花灵顺势跟着门板跌了出来。「哇啊!」又是一声惊声痛叫。
「这实在太不象话了,用来关人的门怎么可以做得这么脆弱?这是对囚犯最严重的侮辱、对本人智商的嘲笑,这是……」花灵坐在地上抱怨了一下,很快的想到现在不是说这些五四三的时候,以后有空再继续吧,当下最重要的是:「小俊!你说李格非前天晚上就冲去找子熙啦?他当时火气那么大,子熙有没有被殴打?有没有被怎样?子熙还活着吧?」她跳起来,扯着青俊的领子问。
「没有的,花主,妳……」青俊话说到一半,便垂下头停住了。
花灵眨了眨眼,大家相处这么久,她对青俊的表情动作已经有九成九的了解。所以,眼下青俊莫名的把话说一半就停住不说的情况嘛,应该是……
她很快的左看右看,确定没有人之后,飞快的转身看向自己的身后,果然!看到了李格非。而且还不只是李格非,更有周子熙。此刻脸色苍白的周子熙正轻靠在李格非身侧,依靠着好友的扶持,才能勉强站得住身子。
这两人正静静的看着她。周子熙脸上是淡淡的笑意,而李格非则是面无表情,连眼神里也没有半点情绪呈现,就像在看空气一般的看着她。
花灵顿了一顿,若无其事的转过身,踢正步似的一二一二走进关着她的囚房里,直到整个人完全进入已经没有门的屋子里后,才正了正脸色、清了清喉咙,对门外的两人打招呼道:
「嗨,子熙,你来探监吗?真是太客气了,身体不好就别硬是来探望我。我是被关起来没错,是被关得瘦了点没错,而且一天只吃两餐,常常饿得前胸贴后背没、有、错!可是,我还是坚强的挺过来了。你看,我很好。」
周子熙闻言笑开了,虽然笑得咳了起来,身子轻轻颤动,颤动得整个人看起来像缕轻纱,随时都要被风吹定似的,但还是止不住笑意。
李格非神色就复杂了些,眼眸深处有她的身影,铭记着她的一举一动,情绪被她的怪模怪样搅得起起伏伏,哭笑不得,无可奈何。
对于这样奇怪的她,他又该怎么办呢?对她好,她漫不经心;对她坏,她似乎也不以为意——瞧,还这么的自得其乐。这种女人怎么能沾?
不该与她相遇的,不该给她这么多纵容,不该让自己习惯她;不该蓄意败坏她的名声,等到事已无可挽回后,徒惹愧意满身。
他打定主意要她身败名裂,要她成为盛莲人人唾弃的女中败类、全民之耻。可是她知道他做了什么后,却是不以为意,还仿佛嫌弃他做得不够「出色」似的,她自行补强,让自己恶名满天下,一连炸了富家两艘大船,震惊盛莲国上下,其恶女「盛名」一下子火速飞升,远远凌越于他之上!
盛莲容不下墨莲,希望他们这样的人永远被驱逐到残莲岛关着,不要出现在一般人的生活中。但他不,不肯认命,偏要违背众人的期望,偏要正大光明的挺立在所有人面前,做尽他们讨厌的事,嚣张给他们看!不管别人怎样打压,他还是成为全国十大巨富之一。
所以人人讨厌他,他名声败坏,他依靠着别人的厌恶与排斥来激发自己的生存意志。盛莲人恨他,他也恨她们!
可是花灵不同,不管盛莲人有多讨厌她,她还是故我,过着自在的生活,照样吵着吃美食。想出门就出门,想干啥就干啥,一路上就算被别人指指点点也昂高着头,自得其乐。若是有人当面挑衅,她也会不客气的顶回去——那个被气回京岛的花吉莳就是人尽皆知的例证。
身分尊贵的花吉莳被花灵气回京岛的事,原本无人知晓,但后来不知怎地被富家的人知道了,大肆宣传,举国上下为之侧目,街谈巷议,茶余饭后,人们谈的无不是这件奇事。
富家人的目的非常简单,就是要他李格非与花灵都被全国人民厌恶抵制,那么眼下正在与富家进行的两件官讼案件,因为全体人民的观感问题,刑讼官会较为偏向富家那边,在情理上给与更多的宽容。
果然,现在外头的舆论对花灵大肆挞伐,这话题已经热门到连那些每天上朝办公的大官也都要在忙闲时嗑牙一顿,以示对时事的掌握。
事情变得很麻烦,然而此刻李格非没有心力去理会那些正在发酵的负面声浪,自从他发现周子熙的状况后,他整个人陷入严重的焦虑中,而彻底的无计可施,更让从来没把任何困难放在眼底的他,突然感到灰心起来。
这个可恶的世界从来就不打算放过他,不管他这一生如何努力、如何力抗、如何苦苦挣扎……
仿佛一切都是徒然……
什么人定胜天?什么天无绝人之路?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
不管他怎么做,世界仍是不会改变……尤其是他墨莲的身分,到死都不会改变。任他恨、他怨、他怒火滔天,想要改变一切,都是白费力气。每天每天睁开眼,新的一天,都是相同的旧模样,被歧视、被疏离、被漠视,他还活着,却活得像灰尘。
是的,是灰尘,刻意飞入人们眼里,叫他们痛、逼他们认同自己的存在,他一直在做这样的事,然而,成效又如何呢?那曾经让他微微得意的成果,如今具体呈现,所呈现的就是他救不了自己扭曲的人生,也救不了子熙正在消逝的性命……
子熙……子熙……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他发誓要一生保护他,让他远离所有的伤害,也相信自己一定做得到。可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衰竭……
那么,把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女人硬拖进这一场混乱中,又是何苦?
那个女人正在对他讨好的笑着,不知道此刻他的心中有多么后悔。
「哈啰,李格非,你干嘛脸色这样糟?我没有逃狱啦,真的,不信你问小俊。我都有乖乖的被你关哦。所以现在我要申请假释,可以吗?我数到三,如果你没反对的话,那就是可以喽?好一二三!耶!我出狱了!」
她在他面前又跳又叫,装疯卖傻的,不知是要转移他的注意力,还是要逗他开心?
是想让他开心吧?她常常这样不着痕迹的把他拖出窒闷的情绪中,拼命惹他,不管是要他生气还是要他开心,就是不让他沉浸在空茫孤绝里。
「花灵……」他艰涩的发出低哑的声音。
花灵紧张的看他,生怕他又一个火大,还是把她往仓库里关去。
「妳跟子熙走吧。」
这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决定,他决定,把花灵送走。
「明日妳与子熙就跟白总管走,白总管会帮你们打点一切,你们的生活不会有任何的不便利。子熙的状况不好,不能再耽搁下去,最好尽快得到医治。有妳在一旁照应着,这样很好,我也能放心。」
抗议没有用,反对不被受理。问他为什么?要求给个合理的解释,他也充耳不闻,不予理会,任她打雷闪电,就是无感无觉,像是这辈子从没长过耳朵似的。
总而言之,今儿个一大早,太阳还没露脸时,她与周子熙就被塞到一条船上送走了。
「把我关起来也就算了,还随随便便就叫我走,卑鄙的趁我无力反抗时撵人!当我是什么呀?呼之来挥之去的,我又不是他养的小狗……好啦,我也是他养的没错,但总是个人吧!他叫我走我就走,那我多没尊严?」从来就没办法早起的花灵,只能在终于完全清醒之后跑到周子熙的船舱里大声抗议。
周子熙慢慢喝完人参莲子汤,将汤碗交给一旁的小厮后,才轻笑回应她热烈的演讲,轻笑地道:
「花灵,如果妳想回去,反正船还没走得太远,掉个头不费多少时间的。」
花灵听了,埋怨的看他一眼,消颓的坐在一旁。
「算了,我又不是他的谁,人家都开口赶了,我如果还死赖着,岂不是造成别人的困扰?我花灵虽然皮很厚,也不介意被人养,不过这种你情我愿的事,一旦有一方不乐意了,另一方当然要识趣的离开,这才合乎买卖的道义。」像是被勾起了什么心事,心情更加低落。
「妳生格非的气吗?」
「其实不会。看着他那张脸,再大的气也生不出来。」那个男人一副强撑坚强又饱受沧桑的表情,简直是天生的师奶杀手,她虽然年纪还下到家庭主妇级,但又何能幸免?
「可是妳看起来确实有些生气。」让他担心的是她眼中那抹罕见的茫然。
「我只是,不喜欢失去自主性。我讨厌别人对我摆出那种『都是为妳好』的表情,为我安排一切,从不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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