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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有鬼之白骨变-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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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只得别扭地点了点头。

    罗瑾并没有向往常那样口出调笑,只是淡淡道:“童男子阳气旺盛,你且替韩将军渡一口真气。”

    不知为何,向来玩世不恭的罗瑾今次的话教人格外信服,李岫依言覆上韩湛的嘴唇,刚朝他的口中轻轻吹了一记,韩湛便猛地咳嗽起来,少顷安静下来,甚至还虚弱地睁开了双眼。

 人面刺青(十三)

    韩湛晚间暴毙,韩府上下众人皆知,可是此时却又忽然死而复生,有胆儿小的还以为是诈尸,正惊惧不已,李岫忙出面安抚众人,解释说韩湛不过是邪魔缠身暂时闭过气去,如今已有仙道施法驱祟,现下已然无碍了。' ^'

    韩湛虽然面色如纸,此时却已能正常行走坐卧,而他身旁还立着个道貌岸然的修道之人(罗瑾)为他护持,管事和诸小厮皆信服,纷纷殷勤地替主子端茶送水……待诸事停当,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韩湛嫌人多吵闹,便将众家丁屏退出门,只教李岫、韩湛留在屋里。

    三人在围屏后倚着胡床坐定,李岫先是将之前种种简略地说了一通,韩湛向罗瑾道了谢,尔后便向他问询起自己臂上的人面怪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本听云生说起,我本以为是‘人面疮’之类的怪物,”罗瑾扫了一眼韩湛的右臂,接道,“可是今次亲眼所见,却发现此物并非人面疮。”

    “那它究竟是何物?”韩湛追问。

    “此物名唤‘人面花’,由大食西南一小国传入中土,之前你臂上的便是人面花的种子发芽后的摸样。”

    听罗瑾这般道,韩湛遂想起自己曾于华妃墓室中昏睡,感觉到臂上刺痛才醒来的,于是又道:“你是说,这东西是有人故意种在我身上的?”

    罗瑾颔首,见状,韩湛的眉头紧蹙,正要说什么,罗瑾却先他一步道:“‘人面花’虽然模样怪诞,但并非邪祟,它的果实可以用以消除瘴气毒素,不过让种子植入人体,亦有相同的功效。”

    “你的意思是说……这东西,其实是益物?”

    一旁的李岫这时忍不住插了一句嘴,罗瑾点点头,回道:“若不是有这人面花,韩将军怕是早就活不到今日了。”

    “此话怎讲?”

    “之前将军恐怕曾中过瘴毒或尸毒吧?”罗瑾缓缓道,“原来你臂上那兽头刺青便是证明……人面花将你体内的毒素聚拢一处,渐渐吸收,之后便会现出图形在肌肤之上,而人面花也会在进食之际浮出人脸。”

    听罗瑾这般说,韩湛忽然忆起最初在墓室中曾被一只女人的断手握住手腕的故事,一想起那滑腻冰冷的触感,背后便一阵寒意……莫非自己就是那个时候感染了尸毒吗?

    “你体内余毒未清,便服用了贝母,这味药虽对人体无害,却是人面花的克星。人脸一旦落痂,人面花便会彻底枯死,届时体内尸毒发作,就算是返魂香也都救不了将军你了。”

    韩湛奇道:“难道罗兄方才不正是用的返魂香才将在下救回的吗?”

    “非也,”罗瑾摇了摇头,道:“返魂香救的并非韩将军。”

    韩湛一愣,忽然若有所悟,他急忙褪去自己的上衣,但见右臂上那原本已经结痂、只余一条窄缝的地方,此时又冒出一张小小的人脸:它正阖着双眼,小口缓缓翕张着,似乎美梦正酣的模样。

    虽然此时已经知道此物无害,可见状韩湛还是不由地头皮一炸,表情扭曲起来。

    “原来你救的是它……”

    待稍稍冷静之后,韩湛又问了诸如“尸毒何时能治愈”、“人面花何时能自行脱落”之类的问题,罗瑾却统统语焉不详,只道少则数年、多则需数十载……这般韩湛一想到接下来自己将要同这人面花长久地朝夕相处,他便头疼不已。

    “好歹性命是保住了,表兄就不要太介怀了,”李岫安慰道,“况且这东西看起来有几分可爱呢,表兄无聊时还可以逗它玩儿……”

    韩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李岫讪讪地笑了,转而看罗瑾,却见好友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那温柔的神情乍一看竟好似完全陌生的一人,李岫一愣,闭了闭眼,睁开想再度确认一番,却见此时罗瑾已然恢复了常态,转过头又同韩湛说起话来:

    “这人面花一年会开一次花,结一次果,届时请将军记得把果实留下……”

    “等一下……”韩湛忽然打断罗瑾,“你刚才说……它还会开花?”

    “然也。”

    “怎么开?”韩湛浑厚刚正的嗓音此时竟有些微微颤抖。

    “同春兰秋菊一般……开在将军的手臂上。”

    过了宵禁时分,再在街上走动便是犯夜之举了。韩湛此时虽然心中郁结,可还未尝失了待客的礼数,他命管事收拾出两间厢房供李、罗二人暂住。

    趁着下人忙碌的空档里,李岫和罗瑾在院内闲庭信步,二人并肩走着,不知不觉行至无人之处,李岫忽然驻足,开口道:

    “返魂香那么贵重的物事你是从何得来的?”

    “乃是一位有缘人所赠。”

    “为何要带在身边?”

    “正巧带着而已。”

    罗瑾说的愈是坦然,李岫的心中疑窦愈深,而就在此时他忽然瞥见罗瑾腰间空荡荡的,脑中电光火石闪过一个念头,遂道:

    “喇叭花送你的那只香囊呢?”

    罗瑾闻言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腰带,而后有些遗憾地摇首道:“兴许是遗落在某处了!”

    听罢,李岫立时肃容,凝眉对着罗瑾厉声道:“你不是罗子良,你到底是何人?!”李岫还清楚地记得白天三人同游时,罗瑾曾说香囊是“牡丹花”所赠,现下自己仅仅使了个小伎俩,便教来人露出了马脚。

    “罗瑾”面上微愕,不过也没有出言辩驳,他苦笑了一声,低喃了一句“看来我道行未够,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刚说完这句话,他周身的轮廓如同化雾一般渐渐模糊起来,不多时便现出一个白色细瘦的身影来。

    如同与最初相遇的那般,他一袭素净的白衣,脸上覆着半张面具,黑瀑似的青丝随性地披在颈后,周身仍旧是被一团柔和的银光包裹着,楚楚丰姿教人看得几乎移不开视线。

    李岫怔忡地望着他,半晌才开口:“原来是你……”

 人面刺青(十四)

    白衣人就这样凝立在面前,默默地回望着着自己,仿佛近在咫尺,又触手难及——梦幻的一幕教李岫始终难以相信,自己这回居然并非置身梦境。' ^'

    李岫楞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敛容道:“之前原来是你扮作我的样子么?”问话的时候,他胸中鼓噪着,唯恐听到自己不希望的那个答案。

    白衣人摇摇头,道:“不是。”

    明明只是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却教李岫松了一口气,他直觉白衣人是不会对自己撒谎的,可是旋即李岫又无所适从起来,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接下来是问白衣人的姓名籍贯还是岁次生辰?似乎无论问什么都很愚蠢,李岫知道对方什么是不会回答自己这些问题的。

    “岫儿。”白衣人唤道,他的声音如此温润悦耳,哪怕口中的称呼是那么格格不入,听起来也绝没有一丝违和之感,李岫浑身一震,旋即鬼使神差地近前,他一把抓过白衣人的衣袂,有些粗鲁地将他揽入了自己的怀里。

    “我一直想见你……”

    李岫喃喃着,诉说着自己都不曾洞悉的思念,白衣人没有挣扎,乖顺地伏在李岫胸前,任他拥着自己。

    氤氲的月色下,两人就这样安静地依偎在一起,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滞,地面上的人影也从两个渐渐化作了一个……

    “表少爷——”

    忽然听得不远处有韩府家人呼唤,李岫只觉得怀中人轻轻一颤,尔后便将自己推离:

    “我该走了。”他这么说,作势就要转身,李岫急忙拉住他的手,依依不舍道:

    “你要去哪里?何时会再来?”

    白衣人回过头,冲着他浅浅一笑,道:“不是早就说了吗?我一直就在岫儿身边啊。”

    话音刚落,风声飒起,李岫被细沙迷了眼,待他揉完眼睛重新睁开之际,只见一头银色的异兽自头顶上方的虚空中钻了出来——它体大如牛,状似麒麟,双目炯炯,额上还生着一只细长的尖角,十分威武慑人。

    异兽先是绕着李岫转了一圈,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背,而后便走到白衣人的跟前,蜷起四肢,俯卧下身子。白衣人潇洒地跃至它的背上,异兽遂起身,又扭过头看了李岫一眼,之后低吟着足下生风,竟腾空朝着月空飞去。

    李岫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非但没有被吓到,脑中尽是嫦娥奔月之类的旖旎遐想,直到白衣人和异兽的身影渐渐消融隐匿在月色之中,李岫才猛地惊觉:

    此时月下只余下他一人……以及地面倒映着的那孤影茕茕。

    自成为白骨精的那日起,白晓谷便知道一旦自己的念力耗尽,灵识就会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他并非人类,就算是躺着睡上一百年,也是不可能会作梦的。

    可是这个时候,白晓谷却正置身梦境之中。

    他站在一处富丽堂皇的巨大房间之中,四遭空旷无人,眼前却堆满了无数珍奇,每一个都做得精致华丽、巧夺天工,白晓谷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宝贝,于是饶有兴趣地上前逐个摆弄起来……但不多时便失了兴致,他悻悻地丢下手中的一只五色琉璃盏,那玩意儿还没来得及坠到地面上便化作一挂齑粉,随风轻扬。

    白晓谷还未反应过来,面前的场景忽而一变,他正端坐在一处宫阙的高台上,无数衣冠周正的男女匍匐着跪倒在丹墀之下,对着他顶礼膜拜。白晓谷相当怕生,一见有那么多人,吓得立刻起身拔腿就跑……跑着跑着,待他再度回过头去看,人群已然消失,遥遥地,只见一个女子婷婷袅袅地朝他走来。

    白晓谷驻足,不久便看清那女子的容貌,桃面香腮,明眸皓齿……生得同胡殷紫一模一样。女子在白晓谷面前站定,自行褪去了衣衫,露出白皙丰腴的肉|体……她弯起一抹狐媚的笑容,蛇一般缠了上来。

    白晓谷虽然笨拙,却知道眼前的女子并不是真正的胡殷紫,因为那个总是称呼他为“傻东西”的胡殷紫,是绝不会对着他露出这种假笑的。

    白晓谷一把推开了女子,转过身继续朝前走着,每走一步,便有新的场景走马灯似的在他面前晃过,光怪陆离,纷纷扰扰……白晓谷却再也没有停下过脚步。

    他不知疲倦地走着,也不知到底走了多久,忽然有一瞬,眼前纷繁的色彩就像退潮一般尽数散去,白晓谷脚下一滞,这回,他身在一见只有一小方天井的陈旧老宅之中,花畦的中央立着一棵老榆树,榆树的树干上还有几道熟悉的白痕——正是李岫的宅邸。

    “咯咯。”熟悉的声音轻笑着,白晓谷回过头,只见自榆树的另一头走将出一个人,锦衣玉带,穿着十分华丽,但是一张面孔前却笼着一团浓浓的雾气,教人始终看不清他的容颜。

    白晓谷认出他便是今早在乐游原见过的那个“没有脸”的怪人,于是半是好奇,半是忌惮地打量起他来,那人把脸正对着白晓谷,似乎也正隔着浓雾在瞧他。

    “名利、财富、权势、□……这些东西都诱惑不了你,我还是第一次遇见你这样有趣的人呢。”

    半晌过后,他这般道,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笑意。

    “我……不是……人……”白晓谷嚅嗫着纠正他,那“无相之人”听闻先是楞了一下,遂又“咯咯”笑出声来:

    “就算妖魅精怪也是一样的,同样会有贪、嗔、痴……会陷入七情六欲的泥沼,只有能真正摒除这些的,才可能渡过天劫、修成正果……只可惜,懂得这道理的人不少,真正能做到的却不多。”

    “无相人”滔滔不绝地说着,可是说话的内容对于白晓谷而言太过艰深晦涩,他一句都听不懂,只是歪着头继续观察着他,“无相人”见状似乎也颇感无趣,他停下了话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呐,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游……戏?”白晓谷重复了一遍,有些不解。在他的认知中,“游戏”是只有人类的孩子才会做的事儿。

    “规则很简单,只要有一天你能看清我的真面目,我就答应为你做一件事……什么事都可以哦。”

    说罢,他无声地笑了,尽管隔着一层化不开的浓雾,白晓谷却还是知道他在笑——那是一种教人寒入骨髓的,诡谲无比的笑。

    白晓谷虽然并不想答应他,可是脑袋却在这一瞬不听使唤地轻轻点了点,算是答应了,而就在他颔首的那瞬,眼前忽然闪过一记白炽的亮光,眼前的场景刹那化作无数斑斓的光点——

    梦,醒。

    还未睁开眼,白晓谷便嗅到了一股臭烘烘的味道,白晓谷皱了皱鼻子,本能地挥了挥手,想将那股异味驱散。谁料才刚煽了一下,只听“哎哟”一声,似乎有个软绵绵又弹性十足的东西被他一巴掌扫了出去。

 人面刺青(十五完)

    杜重一脸幽怨地瞪着白晓谷,之前被那只馋猫一口吞下之后,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它的的谷|道里爬出来,熏得七荤八素不说,一身光鲜的衣裳也被腐蚀地破破烂烂。' ^'而这个时候,他的宿主却不知所踪。

    杜重无奈,只得拄着一根牙签,冒着再度被野猫野狗吞吃入腹的危险,千里迢迢(其实最多几里地)一蹦一跳地回到宣阳坊小宅……一进屋,就看到白晓谷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榻上,一副美梦正酣的模样,杜重当下气得七窍生烟,蹦跶到枕上,正要一口咬上白晓谷的脸,白晓谷却似是若有所觉,一扬手就将他活生生拍到了墙上。

    经过这遭,白晓谷才悠悠转醒,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正卡在墙缝里、疼得泪花都泛出来的杜重,他起身,走至门前,却没有像以往那样把扁掉的杜重抠出来揉圆,而是捏着鼻子说:

    “嗯……臭。”

    这两个字算是把杜重彻底给得罪了,他那张团儿脸接下来有好几天都是黑着的,就算洗干净身子也不肯再爬到白晓谷的身上。

    这日午间,白晓谷在中庭里寻找着杜重,依照他以往的习惯,每到日头最盛的时候他总会在院子里溜达一圈,然后躺在花畦里晒上半个时辰的太阳,可是今次杜重已经整整两天没出来散步了,也整整两天没搭理白晓谷,现下也不知藏身在哪个角落?白晓谷漫无目的地寻了好一阵,最后只得悻悻地坐在老榆树下发愣。

    坐了不到半刻,前庭传来“笃笃”的敲门声,那熟悉的力度和频率教白晓谷一听之下就猛地站起身,抢在小桃之前奔了过去——

    一开门,果然是心中所想的那人,白晓谷立刻兴冲冲地扑了上去,李岫身上有股猪苓和皂角混合的淡淡清香,十分好闻,那气味此时扑地满头满脸,教白晓谷都不愿从他怀里钻出来了。

    早被白晓谷已经抱得习惯了,李岫也不以为意,他径自阖上了门,之后又牵着白晓谷回到中庭。

    李岫自袖中摸出一只竹篾编的十分精巧的小笼子,置于白晓谷的掌间,道:“喏,这是送你的。”方才他路过东市,忽然记起几日前重阳节曾向白晓谷许诺过的约定,于是就在设摊的小贩那儿买了这只蛞蛞,想着将它带回衙署内大声放歌似乎也不成体统,于是就先转回家中,把它先送到白晓谷手中。

    白晓谷好奇地将那小笼子举过头顶,笼中的蛞蛞不过一寸半长,通体翠绿,一对眼睛却是鲜艳的朱红色,在阳光映照之下好似翡翠雕成,白晓谷见过蛞蛞,却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一只,于是很新鲜地在手中翻来覆去地倒弄,那蛞蛞似乎受到惊吓,大声 “齐齐” 地叫唤起来,白晓谷被它吓了一跳,手上松脱,笼子就直直坠了下来,李岫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笼子,重新送到白晓谷的面前。

    可白晓谷这回没有去接,只是盯着那笼子里的蛞蛞看了好一会儿,扬起脸对李岫道:

    “云生……”

    “嗯?”

    “放它……出……出来吧,”白晓谷结结巴巴地说着,“它……讨厌……关……关着……”

    李岫听闻一呆,旋即莞尔,问:“你怎么知道?”

    “它……它告诉……我的。”白晓谷认真地回答,李岫却只道他心性善良,于是面上的笑意更浓,“既然我都把它送你了,就随你怎么处置吧。”说罢,又将笼子朝白晓谷面前送了送,白晓谷接过,毫不犹豫地打开笼门,那蛞蛞迫不及待地一跃而出,跳进了花畦之中。

    看着蛞蛞消失在一片翠绿之中,白晓谷似乎很是开怀,脸上现出一抹无邪的笑容,李岫见状,不由地犯起怔忡,不光是因为此时白晓谷姣好的容颜俊美地不可方物,更是因为看着他,自己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人来。

    那不具名的白衣人,总是来去匆匆,神秘莫测,到底他是被贬谪凡间的仙人?还是法力无边的妖魔?自己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为何他偏偏要招惹自己?

    李岫胡思乱想着,记起重阳节同那人相拥的片刻光阴,回味着,胸中顿时涌起一股甜蜜却又酸楚的感受。这几日每每回想那夜种种,他总是魂不守舍。

    “云……生?”看着李岫神游天外,白晓谷唤道,李岫这才蓦地惊醒,尔后苦笑着,暗骂自己的荒唐。

    白晓谷虽然笨拙,可也懂得察言观色,每当李岫露出这样的表情,他眸中的灵火就开始莫名地鼓噪——白晓谷攥紧李岫的袍角,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感知到白晓谷的不安,李岫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用十分轻柔却又无可奈何的声音道:

    “有些事情,现在的你是不会明白的……”

 地狱画师(一)

    开元二十八年的风雪残年,长安家家户户正忙着过年,东西两市的酒肆客栈、商店铺门、勾栏教坊较之往常更加热闹,就连附近寺院道观的香火都比平时旺盛许多。' ^'

    这一年,大唐依旧是太平盛世,宇内安定,四方顺服,只是将近年关之际,有两位赫赫有名的人物故去了:张九龄与孟浩然,他们一位是朝廷股肱,一位是诗坛巨匠,只是死时颇为凄凉,教人不胜唏嘘。

    天气很冷,外边还飘着小雪,平康坊的酒肆里却是另一番光景:这里的炉火正烊,十分温暖,红彤彤的炭火映在酒客们的面上,也是红彤彤的。

    此时李岫就这样倚着胡床同好友对饮着,他自知不胜酒力,故而每回只是浅浅地啜饮,用以驱寒,对面的罗瑾却是个豪客,一杯接着一杯,直到酒盅见底了,又唤伙计上来添置……直到喝得微醺,他又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讲起最近坊间的趣闻来:

    “云生你知道吗?……最近这平康坊出了桩怪事呢。菩提寺有两个和尚在附近的客栈里租了个上房,说是准备做法事,在里面安置一只铁柜,可是晚间他俩回到房内的时候,却有人听到房内有搏斗之声……待到第二天,店里伙计发觉房内有异,遂打开门,却被骇了一跳——满屋一片狼籍,还有一只黑熊正在啃那两个和尚的头颅,啧啧……也不知那熊是怎么跑进客栈里来的?”

    听罢,李岫不由地浅笑一记,他虽然对奇闻涉猎不多,可是罗瑾说的这个故事他却刚巧知晓来龙去脉:秋后,宁王李宪在郊外狩猎,无意间在林内觅得一个被牢牢锁着的铁柜,好奇之下命人启开一看,却发现里面原是个美貌冶艳的妙龄少女。她自称莫氏,为两个僧人所劫,藏于这个铁箱之中。宁王将少女救出,正巧扈从生获一熊,宁王便将熊置于柜中,如旧锁之……以后就如罗瑾所言,那两个淫僧将铁箱抬回客栈之后,欲玷污少女,却不料打开铁柜之后那少女竟摇身一变化成了一头疯熊,生生结果了他们的性命!此事惊动了京兆府,勒令万年县七日内侦破此案,李岫为此奔走数日,直到后来宁王将那小莫姑娘献于圣人,由她亲口将这事情始末禀明,京兆府才取消了追查此案的命令。

    听罢李岫所叙,罗瑾乐不可支,大笑着几乎忘形——直到周围有其他酒客纷纷朝着这边侧目,李岫才小声提醒罗瑾收敛……

    罗瑾不羁惯了,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笑声止住之后他又说起最近另一桩教人津津乐道的事儿来:寿王妃为已故的窦太后荐福,自请度为女道士,虽说真正要出家的时辰定在来年之初,但是这条敕令却一早颁布了。原本还有人臆测,圣人是不是想立寿王为太子,所以才来这么一出。可是旋即寿王妃和圣人在骊山宫流泉中濯足嬉戏的事儿不胫而走,再加上她将来修行的太真观就位于宫廷之中,现下几乎人人都晓得圣人这是准备要父纳子妻了。据说为了安抚寿王,圣人又特意为他聘了一位世家女儿作妃子……

    罗瑾说地眉飞色舞,十分投入,双颊此时也因为微醉而现出薄薄的红晕来,李岫看着这样的好友忽然心生羡慕,世上能像罗瑾这般随心所欲、无拘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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