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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我毒尊-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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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还是又见到了……”
小月无意识地压紧眉头,神情逐渐冰冷。
真有这么庆幸么?因为逐月愿为他而死,曾以残烟的模样说心里有他,他就可以完全不顾之前逐月对他的厌恶非常、拒之千里甚至是那样若即若离的冰冷无情?痴儿一个,却全都只为逐月!
“你心中的那个逐月……是假的!假的!”小月尖叫起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在嫉妒逐月,嫉妒另一个自己,仅仅为了她得到眼前这个男子所有的深情而从心底深处嫉妒着。猛然站起来,她声嘶力竭,“郝清扬,别以为说这些花言巧语我就会原谅你!你毁了北堂逐月的一生,你毁了我……我绝不放过你!”
好好的天突然下起雨,连续不断的水珠一片片地扑满天地之间。雨滴打在乌篷上发出沉闷的碎响,声声震在小月心头。微喘的看着面前愕然不知所措的柳清扬,小月只觉心乱如麻,一咬牙回身掀了布帘冲上船头,沐在满天雨幕中,只盼能让微凉的雨水熄去胸中的烦闷。
一时间,多少压抑,随着清雨点点在乌篷上敲响着点点滴滴的愁,在西湖心上划出一圈圈理还乱的情。
“逐月!”
小月转头,面上一片清冷:“你是个白痴。”
下一刻,她已在柳清扬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抬脚将他踹进湖中,木然看着他在水中扑腾挣扎直至没顶,一字一字如冰粒:“郝清扬,你今生最大的错,便是对我北堂逐月动情。”
湖水的微凉透过肌肤化成刺骨的寒。
水灌入肺部的剧痛一如当日被北堂逐月扼住咽喉时。
当所有的气力耗尽,挣扎也就变得不再可能。身子无力地舒展开,任由眼前的色彩变化,透明,浅蓝,湖蓝,深蓝……直至一片黑暗。世间一切的声音都从耳边抽去,连自己的心跳也听不见。纵然如此,却依旧能清晰地看见那人冷冽的容颜,绝情的双眼,听见她决断的话语:
“郝清扬,你今生最大的错,便是对我北堂逐月动情。”
为什么……要说是错呢?
你我心里有着彼此,何错之有?
“啧啧,你们干脆等他完全断气了再捞上来岂不更好?!”嘲中带怒的,是随枫。
“不是夫人您自个儿千叮咛万叮嘱地叫我们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出手么?”无辜推卸责任的,是西门非花。
“先前问过夫人,夫人说随我把他清蒸红烧油炸片了剐了都可以的。”淡淡反将一军的,是逐月。
“是哦?”随枫的语尾明显挑高起来,冷冷哼上一声,“既然个个有理,那把他再丢回去好了。来人——”
“娘——”哭笑不得的是水龙吟,“好歹也是小月辛苦捞上来的,要丢也该由她动手吧?”
是逐月……救了他?
不是,一直要杀他么?
混沌的思绪尚不及理清,就听得那人懒洋洋道:“那就偏劳夫人,这人要没了可真就是天下太平国泰民安了。”
柳清扬心中倏地一凉,仿佛被临头浇了一盆冷水。
“喂喂喂,小月,你自个儿下不了手的人怎能叫娘替你解决?瞪我做什么,你若真能下狠心又怎会在最后关头自己跳下湖把人给救上来?还把我们几个全给骂了。”
接下来那些吵吵嚷嚷的声音又逐渐模糊远离,疲累阵阵袭来,柳清扬再度陷入深沉的黑暗中。
昏睡中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神志再次恢复时周围已然安静,缓缓睁开眼睛环视四周,柳清扬这才发觉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太阳穴传来的隐痛让他不自觉地皱起眉:他昏迷了一天么?
门被人推开,柳清扬心中一惊,忙闭上眼睛缓和呼吸,装着尚未转醒。那人来到榻前,步伐轻灵如猫一般,柳清扬的心却无法抑制地绷紧:是逐月!即使不睁眼,他也能辨出她的气息。
熟悉得,让他心痛的气息。
掩在被下的手悄悄紧握成拳,柳清扬静静地感觉小月在身边坐下,看着他,而后伸手拂去他额上的一缕发丝,轻轻地叹着气:“郝清扬,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明明你的心已经如我所愿在我手上了,为何我却无法开心?”
柳清扬心中跟着叹气:逐月,是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我不畏死在你手上,可要怎样你才能真正做回最初的北堂逐月,傲笑江湖?
那只修长的手沿着他的脸缓缓移动,忽然攥住他一把青丝用力一扯。柳清扬措不及防下吃痛地哼了一声,那人才放开了手冷然道:“既然醒了,还装什么睡?你睡了两天还不够么?”
柳清扬睁开眼,看着他无语。
小月环手抱胸坐在榻前的椅子上:“刚刚的话你都听见了?得意吧!”
若不是察觉他气息有变,她还真会被骗过去。
“……不。”柳清扬缓慢摇头,“我只是庆幸,你做的事逐月都不会记得。”
小月眼中一冷:他从来将她与逐月看做一人,如今却分出了不同……果然,再怎样的情深不悔也敌不果三番两次的死亡威胁……柳清扬……
杀机刚起,就听得柳清扬继续道:“逐月若知她险些亲手杀了我,必然自责痛苦不已。”
怔忡。
垂下眼睑遮去眼中的暗流,小月半勾起唇角眯着眼蔑笑:“柳大人还真看重自个儿啊……”
柳清扬心头一跳,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可一时间却又想不明白。
此时小月已扯出他的手替他诊脉,而后以两指捏住他的手腕撇着嘴将之丢到被面上:“好了,没事了。”说完拍拍手,起身往外走去。
“逐月……”
小月在房门出停下脚步,没有回头:“郝清扬,明日你的‘逐月’就会回来。不过,你记着我的话,你对她的情会害了自己的性命——在这世上,‘情’之一字,本就是最烈的毒药。”
柳清扬勉力半撑起身子,不安道:“逐月,我不明白。”
小月一手撑在门框上,指节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白:“不想死,就离开。”
柳清扬,你若现在离开,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可以放弃。你继续当你的杭州府尹,我仍当我的毒尊,你我之间再无恩怨纠葛,也没有任何过去、未来。
“我不。”
简单而坚决的答案震得小月浑身一颤,她回过头,笑容在月色下决然扬起:“那么,郝清扬,你我之间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第三十四章 无情非梦
    时正逢秋,日当正午,只因空中悬着几片浮云,薄薄地遮了太阳的光芒,天色显出几分阴晴不定,云朵时时掩了那无边的湛蓝,一片白晃晃地有些刺目。
“百无一用是书生哪……”北堂逐月边摇头叹气边将果牲祭品一样样地取出来摆在墓前,“若不是你想不开去独立中宵你就不会染上风寒,若不是你染上风寒我们就可以骑马来而不是得坐马车,若不是坐马车来我们就不会因为半路车坏了而必须用走的,若不是走路耗了时间我们也不至于现在才到清扬哥哥这……柳清扬,你有见过谁正午时分来拜祭故人的么?!我话可放在前头,倘若清扬哥哥嫌日头太晒不肯出来见我,听不到我与他说的话,你就等着被我毒到三天三夜下不了床吧……”
面对北堂逐月难得一见的絮絮叨叨,柳清扬只能笑着。
如小月所说的,逐月次日就“回来”了;也如随枫说的一样,逐月对小月的存在毫无察觉。现在他身边的逐月,依旧是有着一贯的骄傲、自负、潇洒的逐月,依旧是对他尖牙毒舌的逐月,也依旧是……心里有他柳清扬的逐月。
“逐月……你这几日都在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炼药啊。”逐月说着一垮双肩,“不过总是想不明白啊,按药理而言是可以炼成‘墨色’的,怎么会失败呢?”
柳清扬在她身旁蹲下,取过香烛燃上:“那又是什么药?”
逐月一勾唇,眸中瞬间光华流转:“一种会让人皮肤变得如墨般漆黑的好东西,呵呵。”
柳清扬正在扇灭香上火焰的手顿了顿,语气中不觉带上四分宠溺三分无奈二分失笑一分好奇:“你怎么尽做这些奇怪的药?”
“奇怪的药?”
“嗯……掉毛的、白发的、身上印花的……”柳清扬说完自己见过的,又细数从旁人那听来的,“还有什么让人全身发痒的、半边身子不碎的、人昏迷了意识却清醒的……”
不过,名字都很好听就是了。
断尘、千愁、绯樱恨、意难忘、半壁江山、浮生若梦……
“好玩嘛。”逐月吃吃笑着,偏头看着身边的人,她飞扬的眉眼有了些许柔和,“谁说毒尊就必须是面目阴沉黯淡,开口冷风阵阵,出手神仙难救?这杀人的毒药有那么几样顺手的就行了,等有人能解了再制新的也不迟。再说了,最痛苦的从来都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
说到后面,她的神色又凌厉起来。柳清扬心头一紧,恍惚间如看到了那一心只想要自己性命的小月。那人无论是在扼住他咽喉时还是在将他踢下水时,都是这般冷厉无情,将掌握生死的惟己独尊的狂傲藏在眼底最深处,只在嘴角泄露出让人畏惧的淡淡一弯。
“两眼发直在想什么呢?”逐月的声音平平淡淡的,柳清扬猛然回神,只来得及在她垂下眼睑前捕捉到她眼中划过的一抹暗彩,冷冷的,“怎么,发现我真的很可怕了?”
“呵……说实话,从你把七步断魂草当礼物送到县衙后,我就不再认为你是纯然无害的了。”见身边的人挑高了眉就要发怒,柳清扬赶忙安抚,“不过,你那些让人生不如死的东西自是不会下在身边人身上的,这一点我却始终相信。”
逐月扭开头哼了一声,也听不出其中是喜是怒。
柳清扬低眉含笑,伸过一只手握住她的:“逐月,你发起狠时我心中的确会怕。毕竟,你气势逼人,而我又比不得十三婶,会怕是人之常情。可是,我从未想过要从你身边退开。”
若说儿时初见她时还对自己的感情不甚察觉,那么当日在竹山县衙大牢里再见她的那一眼,便足已让他的心落在她身上,再也寻不回来。
逐月的头转回来些许,却只是看着面前的墓碑将自己的手抽回:“情话说起来倒是不见半丝脸红气喘,以前怎不知道你这般油嘴滑舌?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在清扬哥哥面前胡乱说什么呢!”
柳清扬微微笑着看着她起身跪下,肃敛了脸上的浅色红霞认真拜祭,又在插上香后闭目双手合十,沉静的面容被淡蓝色的香烟围绕,一时间竟有些迷离虚远。笑容渐渐自柳清扬面上淡去,他看着墓碑上“柳清扬”三个字在心中低低叹息:
柳清扬,我承了你的名姓,也终究承了你的情。对逐月动心生情,我从来不悔却总有些不甘,逐月心里的我,带着多少你的影子?她看着我时,又有几分是在看着你?本以为可以不介怀的,可最后仍忍不住在你面前对她情深意重。是炫耀,也是无奈。我只得了北堂逐月一半的心,那另一半的小月只念着你的好恨着我的坏,而你却是整个北堂逐月心中永远完美的存在。柳清扬,我并非恨你,只是心里难受,我要怎样才能找回真正的北堂逐月?难道,真要付出性命才行?
叹息声由唇中泄出些许,但仍叫逐月听了去。她淡淡瞄过一眼,见柳清扬跪在墓前,闭着双眼,如玉的脸上一片平淡如水,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
柳清扬……
默默念着这个名字,逐月眼神渐暗,最终压成一片漆黑。
柳清扬睁开眼时,逐月已经站在了他侧后方,微抿着唇看得他心里略有些发毛,不得不出声招呼:“逐月?”
“嗯?”后者回了他一个单音,反应迅速,一点也不像在走神的人。
“没事。”柳清扬站起来。
“那走吧。”逐月转身往来路走,连之前带来的竹篮也不拿,干脆得近乎无情。
柳清扬跟上两步又停下,有些迟疑:“逐月……我与柳清扬……你……”
“什么你与柳清扬?你是你,他是他。”前面的人好笑的转过身来走近他,手中还摇着那把“风流天下我一人”的扇子,“今个儿是他的忌日,自然以他为主,你不会连这都要嫉妒一下才舒服吧?柳清扬,他一个死人,再怎么幸福温暖都已是一抷黄土,你就宽心好了。怎么这样一副表情?眼睛瞪这么大就不怕掉出来?回去了。”
柳清扬瞪着逐月潇洒离去的背影,嘴角慢慢爬上一抹苦笑:“是啊,嫉妒……”
北堂逐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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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再典范不过的秋夜,月光清浅而洁白,仿佛沾染着桂花的香气。
清清淡淡的上弦月,一弯碧水浅浅一带,便勾勒出一幅小桥流水,金风细细的绝佳图画。画里的飞檐亭中,身着藏青色儒衫的年轻男子倚栏而坐,玉润其骨,月润其华。在他的目光停驻处,跳脱飞扬的少年一身白色华服容光胜雪,光彩夺目,亮耀如星。
四目对上了,亭中青年弯眸一笑,温暖明艳如江南芳菲尽妍的四月,风云悠悠,桃李飞烟,春色氤氲。俊美少年微微一恍,旋即柔和眉眼舒颜回笑,盈成月华漫天,冷薰沁骨风华绝代。
只需一眼,已是万语千言。
俊美少年沿着小桥走近亭子,步伐是自己都没察觉的快。才进来,就先被石桌上的酒坛抓住了心思,当下便啧啧称奇:“柳清扬,你好本事啊!这可是夫人珍藏的非梦,你怎么挖到手的?”
他怎么就恋上了个酒鬼啊……
柳清扬无奈地在心中感叹一句:“我去寻酒的时候碰到了十三叔,他说反正十三婶有孕在身不宜饮酒,就把它给了我。”
逐月舔舔唇:“夫人一定心疼死了。”
柳清扬轻笑:“嗯,叫唤了好一阵子,还是被十三叔抱着她我才走脱的。”
某人正欲拍开酒坛泥封的手僵住,目瞪口呆:“……原来,下午夫人叫那么惨就是因为你啊……”
当时她正和水龙吟几人在一起看账本,那无比凄厉惨烈的叫声差点没吓得他们心脏停跳,待赶过去一看却只见水寒烟笑眯眯地抱起犹叫个不停的随枫正连哄带劝地要回房,而不远处还有人影或跳跃或飞奔匆匆而来,最后,整个庄子一半的人都到了——剩下一半不是因为不担心,而是因为脚程太慢,走到半道就碰上转回的人,知道一切安好后又回去继续做事。
瞧着那人略有些腼腆地低头浅笑,逐月摇着头继续之前的动作,嘴里不忘叮嘱:“这事你最好别让少主知道,他担心夫人动了胎气,才放话说绝不轻饶那让夫人激动不已的罪魁祸首呢。”
“好。”柳清扬应了一声,又忍不住叹道,“十三婶对十三叔真是情深似海。”
逐月深深吸了口酒香,满脸陶醉:“怎么突然这么说?”
柳清扬起身给彼此各倒了杯酒:“这是西荻王室的御酒,只有王室的御用酒师才会酿制。酿制之法不但只是口耳相传,每代更是只传一人……如今西荻已亡,我以为这酒也不会再现于世间了呢。现在想来这坛酒也是十三婶特意寻来的——听说十三叔爱饮此酒,爷爷在世时每年仅有的十坛酒中就有五坛是给了十三叔。”
逐月小心地轻尝一口,咂舌:“西荻亡国,酒师一样可以酿酒啊,夫人当年又没有屠城。”
柳清扬也端起酒杯轻抿一口:“那一代的酒师的确不曾死于战乱,但他对西荻王室忠心得很,十三婶破城当日他不但砸了酒窖里所有的酒,还誓言宁可让非梦从此绝世也不愿它落入悍龙皇族手中。我虽不知那固执的酒师究竟是怎么被打动的,但十三婶能得此酒必然煞费了一番苦心。如此情意,怎能不叫人好生羡慕?”
“干嘛要去羡慕别人?”逐月将酒杯轻抵唇边,一抹笑意勾在嘴角,“日后你若想到了什么世上独有的东西,我也替你寻来就是了。”
“……好。”
之后便是月下同饮,双人对影。偶尔有夜出的鸟儿掠过水面,惊起涟漪数圈,柳清扬便会低眉吟出一两句诗,让逐月接上了,两人就相视而笑。但更多的时候,是逐月一边赞叹着非梦独一无二的美味一边天南地北地扯着自己闯荡江湖时的趣事,至兴头上,还会甩出九天化成一片璀璨星空。而柳清扬,总是微笑着倾听,不言不语,眸色深沉如水。
酒过三巡,逐月发觉柳清扬只是小口小口的抿着酒,有些奇道:“话又说回来,你怎么会突然找我喝酒?”
“不是扔了你一坛一百两银子的酒么?就当是赔你的。”
逐月仰头饮尽一杯,凑过来在他耳边笑,绕出些许酒气:“女儿红换这坛非梦,我赚大了。不过,这绝不是你最大的目的……说,有什么阴谋?”
柳清扬被她的气息呵得耳朵微红,却不愿躲开:“只是……前几日与你去拜祭了柳公子,心里有些感触罢了。”
“所以说你们文人哪……没事就爱伤春悲秋。”逐月眼瞅着那抹红由柳清扬的耳上泛开,慢慢延至颈下,这才莫名心满意足的从他身边退开坐到另一侧的扶栏上,“如今你是柳清扬,你才是活着的、真实存在的人,他能和你争什么?”
柳清扬看她一眼,没说话,只是走至桌边又为自己续了杯酒:“剩下不多了呢。”
逐月笑了两声,也过来倒上一杯:“以前夫人曾开过一壶,那时尝了一口便再难忘怀,可惜在别处怎么也找不到,夫人那藏的又不敢动,只能回味着用别的酒将就。”
说着又喝尽了杯中的酒,犹觉不过瘾,便朝柳清扬咧嘴狡黠一笑,趁着他愣神时将酒坛一把勾入怀中,脚下一旋窝回扶栏上,连杯子也不要了,直接抱着酒坛子喝。
柳清扬回过神来,失笑:“酒鬼。”
“实在是好酒啊……”逐月灌下一大口酒,摇头晃脑地感叹着,大有此生了无遗憾之意。
柳清扬被逗得又是一笑:“你这副样子若叫外人瞧了去,决不会相信你就是那惟我‘毒’尊的北堂逐月。”
倒像只吃饱喝足躺在油瓶边的小耗子,还是只四脚朝天,正惬意地腆着圆滚滚的肚子的小耗子。
“惟我独尊?那从来就不是我想要的。”逐月的嗓音被美酒薰得有些慵懒,“无名山庄的人都死心眼得很,我们哪……翻天覆地也好,闹腾江湖也罢,都不过是为了得到足够的力量,足够……我们与自己心念之人携手相伴的力量,仅此而已。”
“逐月,你……”柳清扬微微低了眼睑,“醉了。”
“我现在很清醒。”逐月瞪着柳清扬,不安却因为他脸上的阴影而爬上心头。
柳清扬缓缓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呼出一口轻浅而长的气:“非梦……是以百花百果百药精酿而成,入口清雅怡人,但劲力醇厚绵长,很容易醉。不,严格说来,非梦不会醉人,无论喝下多少非梦,它都不会模糊人的意识麻醉人的身体,因为它的本质是药而不是酒。但是,它会在不知不觉间化解人的心防,让饮用者展现出真实的自己,舒缓人紧绷的神经……或许,这就是十三叔喜欢它的原因。留在西荻王室的十三叔并不开心,我父王的猜忌,他外族的血统,这些都让他活得很累。喝下非梦,他可以得到短暂的轻松,也不会因醉酒而失去清明的头脑。所以,它被称为非梦——虽可神思飞扬纵横天地,闲适舒怀却非在梦中。”
逐月扯动嘴角想笑,脸却如僵住了般做不出任何表情。不安在心中越来越重,她故作镇定地看着柳清扬,脑中则在快速回想今晚自己的言行,是否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柳清扬,你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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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逐月……”
“干嘛?”逐月心头一跳,回话的速度快得如同心虚。
柳清扬嘴角的弧度上扬,眉心却下压锁紧,眸底瞬间交融了各种复杂的情绪,最后慢慢沉淀到那幽黑至深之处,化成最沉的痛苦悲伤:“你是北堂逐月。”
“你……我……我本来就是北堂逐月,你脑子乱了不成?!”
“不……你不是逐月也不是小月……”柳清扬握紧了手中的酒杯,指节在月色下苍白得触目惊心,“从一开始,你就是北堂逐月,也只是北堂逐月。”
逐月怔了好一会儿,瞪大的眼睛慢慢恢复,脸色也渐渐变得如同他身上那映着月光的白衣一样冷冽。喝下最后一口酒,将空坛子随手扔到水里,她的声音也如月色一样没有温度:“你何时发现的?”
她伪装了这么多年,骗尽天下人都未漏半点天机,最后却栽在了这个呆子手上?哼。
“最初觉得不对劲,是小月称呼我‘柳大人’。当时想不明白,现在却清楚了。小月不是逐月,她心里的‘柳清扬’就只有一个人,而我是对她而言是郝清扬,西荻的亡国太子,害死她父亲伤她心的人。她,绝不可能把柳姓给我,因为在她心中我不配。”柳清扬低低嗤笑一声,苦得与黄连无异,“后来,是去拜祭柳公子时……我最初对柳公子的心思只跟小月说过,试问逐月又怎么会知道我曾嫉妒过他的‘幸福温暖’?最后,则是刚刚。那一百两银子一坛的酒是逐月带去的没错,可后来我惹来了小月,次日逐月回去后压根不记得了,刚刚的逐月却清楚的知道那是坛女儿红……”
“好好好。”逐月,不,北堂逐月笑着起身轻轻拍掌,明明是俊美非凡的笑容,却瞬间冻结在清冷无情的目光里,“不愧是榜眼出身,杭州府尹啊,心思细密让人佩服,日后官场之上必然大有作为呢。”
柳清扬鼻头涨痛,眼底泛湿:“逐月……”
“欸……”北堂逐月摆摆手,“我是北堂逐月,莫弄错了。”
柳清扬哽咽,颤着指尖扯住她的衣摆:“逐月……你辛苦筹划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要取我性命么?”
北堂逐月皱着眉聚力于指尖在昂贵的衣料上一划,就将被柳清扬扯住的那块衣摆割下,厌恶之情溢于言表:“费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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