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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我不爱-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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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制度,并不适合加乐。” 

“试一试吧。” 

“我那张陈年芝麻教育文凭,也许还派得上用场。” 

“唉,我俩都叫家族事业所累,学非所用。” 

本才又觉可笑,人类的快乐不得完全,因为没有人会对现状满足,有父业可承继者居然抱怨,她身为天才也感到寂寞。 

翁丽间轻轻说:“记得我俩如何认识?” 

王振波不回答。 

忘记了,抑或不愿想起? 

翁丽间说下去:“高中时你替我补习数学,记得吗?”感慨万千。 

啊原来他俩历史那样悠久。 

可是王振波一直不出声,静静把车子驶回王宅。 

他接到一个电话,听完后喜悦地抬起头来,“加乐,儿童医院的壁画明日开始绘画,邀请我们参加呢。” 

翁丽间叹口气,“明日我需招待重要客人,你陪加乐吧。” 

王振波只轻轻说:“加乐,休息一会儿,我送你到何教授处。” 

不,他俩不会重修旧好。 

翁丽间出去后,本才好奇,轻轻走到她卧室张望。 

哗,真是闺房,全白矜贵的家俱衬蓝色与银色装饰,私人起坐间及办公室连在一起,大窗对牢海景。 

佣人正在收抬床铺,看到加乐,笑说:“过来,坐下,看照片簿子。” 

把照相簿交到加乐手中,再给她一颗巧克力。 

本才打开照相簿,第一页便是王氏伉俪的结婚照片。 

而站在他们前面的,正是小加乐。 

呵,原来翁丽间之前已经结过一次婚,加乐是那次婚姻带来的孩子。 

婚礼在外国一间大宅的花园里举行,气氛良好,观礼嘉宾不多,大概是十分接近的朋友。 

翁丽间穿着得体的乳白色套装,戴珍珠首饰,加乐则打扮得像小淑女。 

两段婚姻都只维持了几年。 

佣人笑说:“加乐你老是沉思,到底在想什么?” 

本才继续翻阅照片。 

从照片中她得到他们一家三口生活点滴。 

保姆找了过来,“加乐,你在这。” 

本才忽然想念自己的家。 

她同保姆说:“带我回家。” 

不料保姆却听懂了,“回家?这里就是你的家呀,真是傻孩子!” 

本才不知多想回到自己的床上去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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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天言情小说书库||人间书馆||亦舒《我爱;我不爱》
        字体大小 大 中 小 颜色 …

        第五章

                下午,到了何教授诊所,她写出来,“教授,我想回家一行。” 

教授不动声色,“你家在何处?” 

“梭子路十号。” 

不错,这正是杨本才的住址。 

小小孩儿怎么会知道?王加乐智力不高,连自家路名都未必说得出来。 

本才写道:“当初对这个路名一见钟情:日月如梭,光阴似箭。” 

何教授隔半晌,不知怎地,也许因为震惊过度,也取过纸笔,写下:“你真是杨本才吧?” 

本才回答:“是。” 

“你有家里门匙?” 

“有一条后备匙收在电梯大堂花盆里。” 

何教授说:“来,我们到杨家去。” 

回到家楼下,本才感慨万千。 

她伸出小小的手,在花盆底部模到锁匙,与何世坤上楼开门进去。 

何世坤一见地方那么明亮宽敞,便喝一声:“不愧是艺术家家居。” 

本才苦笑。 

一抬头,发觉情况有变。 

啊墙上几幅名家版画全部不见了,被人摘下。 

何世坤何等伶俐,马上问:“不见了东西?” 

本才点点头。 

除了她,只有马柏亮有锁匙。 

“是马柏亮吧?”何教授立刻得到结论。 

本才看看空墙,一个个淡淡四方影子,像是哀悼怀念失去的画,死亡的感情。 

何世坤不忿,“明明也是个世家子,怎会如此不堪。” 

花费阔绰惯了,上了瘾,停不下来,不得不到处搜刮来花,没有人路,只得拐骗。 

“我替你报警。” 

“不。”本才写:“都是身外物,随它去吧,请罗律师叫人来换把锁就好。” 

何教授叹口气,“你说得很对。” 

本才四处查查,打开衣柜,数一数衣物,全部无恙,她的画笔画纸草稿,都分文不动。 

也许,在整件无妄之灾中,最大得益便是叫她看清楚了马柏亮为人。 

那几幅版画,出售之后,足够他喝一年上佳红酒了,以后如何?之后再说吧,马柏亮一定还有办法。 

本才轻轻躺在床上,无比惬意。 

“本才。”问世坤坐到床沿,“你打算怎么样?” 

本才无奈地说:“长大。” 

何世坤笑了,“真佩服你仍然维持幽默感。” 

“教授,你有否科学解释?” 

“对不起,我没有。” 

“以往可有类此个案?” 

“我诊治过一个男孩子,自六岁起他就觉得他是五四时期一个著名的诗人。” 

本才纳罕,“是想飞的那位吗?” 

“正是。” 

“呵,”本才笑,“果真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可以回忆到与女伴在欧洲古国赏月的浪漫情景。” 

“结果呢?” 

“他父母决定把他带到美国诊治。” 

“失去联络?” 

“是,那种个案,在心理学上,不过归类于妄想症。” 

“啊。” 

“最普通的症候,不外是普通人妄想自身是个美女,或是位作家,不算严重,比比皆是,可是,你显然是例外,有什么人会故意妄想她是个平凡的杨本才呢。” 

本才一听,悻悻然跳起来,“喂,谢谢你。” 

何教授笑了。 

“我也是个天才呢。” 

“你是父母造就的天才。” 

“什么?” 

“真正的天才浑然天生,毋需栽培,自然而然,做出他要做的事业,亦不觉任何压力,你那种,是所谓次等天才,由鞭策引导终于达到目的一小部分,你觉得我的分析可有道理?” 

本才目定口呆。 

说到她心坎里去。 

“而你也并不感激父母的一片苦心,可是这样?” 

本才不语。 

“世事往往如此,越是刻意经营,越是失望。” 

本才叹口气,写下“如到渠成”四字。 

“是。”教授说,“真正属于你的爱情不会叫你痛苦,爱你的人不会叫你患得患失,有人一票就中了头奖,更有人写一本书就成了名。” 

本才低头不语。 

“凡觉得辛苦,即是强求。” 

本才说:“教授的话里都好似有个真理。” 

教授笑了,“来,我们回诊所去,这里叫罗律师来换锁。” 

“值钱的东西早已搬空。” 

“不见得,说不定有人会连家俱电器都抬走,杨本才昏迷不醒,我们需好好照顾她。” 

本才感动,“可是,我同你并不认识。” 

“那有什么关系,路见不平,见义勇为。” 

教授牵起她的手离去。 

王振波在诊所一边等一边急得团团转。 

看到何教授跌足,“走到什么地方去了,也不留言。” 

何世坤讶异,“这是为担心我的缘故吗,何其荣幸。” 

“你是大人,我不担心。” 

何教授立刻对本才说:“瞧,是为着你呢。” 

本才轻轻答:“不,是为小加乐。” 

王振波蹲下说:“终于会讲话了,可是没人听得懂,加乐,加把劲。” 

何世坤问王振波:“辞去工作后,生活如何?” 

“不知多充实。” 

“不是真的。” 

“世坤,你应该试一试,时间收为己用,不知多高兴。” 

“你不觉浪费?” 

“我正在车房做一具百子风筝,打算明春与加乐去公园放晦气,欢迎你来观赏。” 

“王振波,你永远叫我惊讶。” 

王振波说:“明年春季,加乐便八岁了。” 

本才颓然,不不不,她只想做回她自己。 

在这之前,她从不觉得做杨本才有什么好,现在才知道,自己的灵魂住在自己的躯壳里,有多么舒惬。 

“加乐,我们回家休息吧。” 

傍晚,王振波有事出去,翁丽间在书房见客。 

本才趁没有人,走进车房,看到王振波那只正在研制中的百子风筝,它搁在宽大的工作台上,原来是一个个小孩的图像,用尼龙绳串结在一起,足足一百个之多,放起来,宛如一条长练,一定漂亮得无与伦比。 

两边还结有排穗,响铃,蔚为奇观。 

本才爱不释手。 

“原来你在这里。” 

本才转头,见到翁丽间。 

本才很想知道她的事,旁敲侧击是不礼貌行为,欲知究竟,不如直接问当事人。 

她在长凳坐下。 

翁丽间走近坐在她身边。 

她轻轻捧起女儿的小面孔,揉了一会儿,拥在怀中,呢喃道:“加乐几时陪妈妈聊天?” 

做孩子所付出最沉重代价之一是要任由长辈们搓揉,脸颊与手臂都得奉献出来以供肆意拿捏。 

本才发誓她若恢复自身,一定不再碰孩子们的面孔四肢。 

孩子们也有肢体私隐权。 

凭什么大人可以随意看幼儿洗澡? 

还有,强吻更是常见行为,有无想过,实在过分无礼。 

翁丽间忽然诉起苦来:“我同王振波不得不分手了。” 

本才实在忍不住问:“为什么?” 

翁丽间一怔,苦笑答:“连你都问为什么,不,我们不是一对好夫妻。” 

她抬起头,想一想,“我俩经过太多,伤痕太深,加乐,大家都觉得牺牲得不值。” 

本才恻然。 

“我们认识之际十分年轻,毫无顾忌地恋爱,我俩二十四小时融在一起,看不见对方就坐立不安,我对他说:‘无论以后怎么样,我都不会再爱一个人,比爱你更多。’” 

本才轻轻呵地一声。 

那也不枉这一生了。 

翁丽间笑,“加乐,你好似听得明白呢。” 

本才笑笑,不置可否,想知得更多,惟一方法是只听不说。 

“可是那样燃烧,是何等劳累伤身,最后还是分手了。”她掩着脸,“那年我二十岁,被送到美国读书,我过了极之散漫的一段日子。” 

本才脱口说:“自暴自弃。” 

“加乐,你说什么?” 

翁丽间正想讲下去,佣人推门进来,“太太你在这里,国生银行黄经理来了。” 

翁丽间只得站起来,苦笑说:“你看,加乐,现在我所做的主要工作,就是把钱搬来搬去,学五鬼搬运。” 

本才骇笑。 

她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那只百子风筝。 

翁丽间刚开始讲她的故事,每个人都是一则传奇,本才愿意聆听。 

原来一个户口的存款多到某一程度,银行会得派专人上门侍候。 

翁丽间吩咐这个那个之际,本才觉得乏味,便溜到园子外边散步。 

保姆随即追出来,“加乐,天气冷,快回来。” 

她力气很大,硬是将本才拉进屋内。 

本才挣脱,往楼上跑去。 

保姆直追过来,抱怨道:“加乐,你又疯了。” 

本才生气,这才知道加乐受了多大委屈,因智力有残疾,她完全不能保护自己,随便谁派一个罪名下来,即可治得她服服帖帖,错的永远是她。 

保姆用力拉她,本才反抗,用力一推,那保姆没料到,失足滚下楼梯去。 

众人听到轰然巨响连忙跑出来查探,刚好看到保姆爬起来,面孔跌得青肿,嘴角更撞出血丝。 

“太太,”她挣扎起身,“我不做了。” 

不知怎地,本才有丝快意,她终于为加乐出了一口气。 

翁丽间叹口气,“加乐,这已是第三个被你推落楼梯的保姆,看,又得去找新保姆了。” 

原来加乐并不软弱。 

翁丽间牵着女儿的手,“你脾气确是像我,这是你外公说的,翁家的人有两个特色:一是坏脾气,二是够聪明。” 

本方不出声。 

“在你的世界里,你知道聪敏是什么一回事吗?” 

可能加乐也什么都知道。 

门铃响,进来的是罗允恭律师,本才刚想迎上去,却被阻止。 

翁丽间讶异,“我们并不认识,有什么事吗?” 

“我们有个共同朋友何世坤。” 

“是吗,何教授认是我的朋友?”翁丽间冷笑一声。 

“我想见一见加乐。” 

“加乐今日情绪欠佳,再者,你为何要见她?” 

本才真想与罗允恭说几句,可是翁丽间拦着她不让她过去。 

幸亏王振波刚刚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 

“什么事?” 

罗允恭再一次说明来意。 

王振波很简单地解决了此事,他转过头来问:“加乐,你可想和这位阿姨聊天?” 

本才连忙颔首。 

王振波真好,他明白到孩子也有选择权。 

翁丽间大惑不解,“可是,她俩素昧平生。” 

王振波把她拉出会客室,轻掩上门。 

罗允恭凝视小孩,半晌,不置信地问:“你是杨本才?” 

本才坐在写字台后面,取过笔纸,写道:“教授同你披露这件事?” 

罗律师一看,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本才继续写:“以后我们在教授处见面比较方便。” 

“她一同我说,我实在忍不住马上赶了来。” 

“看到你很高兴。” 

这是真的,本才的声音由衷地热诚。 

“慢着,你这孩子,说不定是宗恶作剧,又有可能受人指使,请你回答我三个问题。” 

“可以。” 

“第一个问题:我女儿几时生日?” 

“令媛有两个生日,胎胚时曾剖腹取出做过修补横隔膜手术,放入子宫缝合后九个星期才真正出生。” 

“我的天!”罗允恭震惊,“你真是杨本才?” 

“其余两个问题呢?” 

“上一次我为何与你吵架?” 

“为着万恶的金钱,罗女士,我想搬家,你不允许。” 

罗允恭痛心,“幸亏没答应你,你受马柏亮教唆,想与他联名添贵重物业。” 

“其实我同他已经濒临分手。” 

“哪里,你与他好得很呢。” 

本才不想吵架,“第三个问题。” 

“这个真的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去年你在纽约逗留一个星期,是否去做矫形手术?” 

本才不得不承认:“是,我修窄了鼻尖。” 

“嘿!”罗允恭像是逮住了什么似的,“一个天才艺术家竟会如此虚荣浅薄。” 

本才瞪着她,“我何需向你或是任何人交待我的意愿。” 

“我必须承认,大家都发觉你放假回来漂亮得多。”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罗律师终于泪盈于睫地:“你真是杨本才,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本才万般无奈,“我不知道。” 

二人忍不住拥抱。 

罗允恭说:“现在,你可以挨在我怀中聊天。” 

“是,阿姨。” 

这时,王振波探头进来,“你们可要茶点?” 

分明是来打探一大一小究竟有什么话可说。 

罗律师顺口说:“两杯威士忌加冰。” 

“什么?” 

罗律师连忙补充:“我想喝上两杯。” 

翁丽间在外头皱着眉头说:“何世坤是怪人,同她有关系的人也全属异形。” 

王振波亲自把两杯酒送进书房。 

他一出去,本才便抢过一杯,喝一大口。 

哗,快乐似神仙。 

罗允恭说:“本才,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跟我走。” 

“我不行,我现在是王家小女儿。” 

“你并不姓王,你姓卫。” 

“你怎么知道?”本才大吃一惊。 

“我是律师,我手下有一队调查员。” 

“说下去。” 

“翁女士与卫君并无正式结婚,小加乐是私生女,直至王振波出面,但二人都没想到加乐会是智障儿。” 

“那卫氏在什么地方?” 

“无人知道。” 

“可否寻访他?” 

罗允恭反问:“找他做什么,加乐已有世上最好父亲。” 

“你说得对。” 

“本才,让我向他们披露真相。” 

“不。” 

“为什么?” 

“他们必定接受不来。” 

“不接受也得接受。” 

“不,他们一惊吓,会签名把我送到精神病院,你得为我设想。” 

“那依你说怎么办?” 

本才不出声,她苦无答案。 

“在王家生活,直至十八岁成年?” 

本才呻吟。 

“你得想想办法呀,天才,平时你专门最多刁钻古怪的馊主意,把我治得头昏脑胀,现在为何沉默,再呆下去,杨本才的肉身可支撑不了。” 

“它会怎么样?”本才大惊。 

“它此刻已经危殆,靠维生器支持,咦,你不是不知道。” 

本才急出一身冷汗。 

她取过威士忌一饮而尽。 

罗允恭抱怨:“你早应找我商量。” 

这时,王振波推门进来,“对不起,罗律师,我怕加乐累了。” 

本才连忙掩着嘴跑出去,怕王振波闻到酒味。 

下次,要喝喝伏特加,无色无臭。 

王振波问罗允恭:“你与一个孩子有什么好谈?” 

罗律师叹口气,“我不知如何解释的好。” 

“加乐智力比不上一般孩子。” 

罗允恭看他一眼,“王先生,请尝试与她交通。” 

王振波送客人出去。 

罗允恭转头说:“你对加乐真好。” 

王振波微笑,“我喜欢孩子。” 

“那么,应该添一打。” 

王振波没想到陌生的罗律师会如此打趣地,但笑不语。 

关上门,听见翁丽间冷冷在身后说:“都似白骨精见了唐僧肉。” 

王振波诧异道:“你也不应在乎。” 

“我只是说出怪现象而且。” 

他走进书房,取出支票,正想做帐,忽然看到桌面一叠纸上有书写痕迹。 

看半晌,才辨认出童体字写的是什么。 

“他们必定接受不来。” 

“会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地上还有纸团。 

摊平一看,是“我何需向任何人交待我的意愿。” 

这是谁写的字条? 

不可能是加乐。 

也不会是罗律师。 

王振波握着字条匆匆上寝室找孩子。 

一推开门,发觉加乐睡着了。 

他闻到酒气,这是怎么一回事?探近孩子的小面孔嗅一嗅,发觉加乐原来喝醉了。 

他不由得生气,罗律师太不负责任,怎么给幼儿喝酒。 

一转眼,看见加乐熟睡的面孔如小小安琪儿,不禁感慨万千。 

一下子就长大了,不再需要照顾,孩子此刻缠得你发昏?好好享受,不消十年八载,她找到自己的淘伴,接着结婚生子,想见他还得预约。 

他做过十多年的工作狂,六亲不认,把所有不如意埋葬在公事里。 

父母曾反对他的婚事,索性避而不见,与妻子意见分歧,不能冰释的误会也导致他一天十八小时躲藏在公司里,迫不得已下班,立刻去灌酒。 

是怎么样爱上这个孩子的? 

一夜醉酒回家,独中呕吐,滑跌在地上起不来,妻子在外国办公,佣人没听见他挣扎,王振波心灰意冷,躺在地上痛得不住呻吟。 

正在绝望消沉,忽然听见小小脚步声朝他走来。 

啊,是那小小智障儿,在门边张望一下,十分关切模样,走近他,丝毫不嫌他脏,蹲下,轻轻抚摸他的脸。 

是这一下救了王振波。 

那只小手把他自万丈深渊里拉了出来。 

接着,保姆找了过来,“唉,加乐,你在这里,哟,王先生,你怎么了?” 

他摔断了左手臂,上了一个月石膏。 

自此之后,他有了新的精神寄托,老是刻意抽空回家看加乐,陪她玩一会儿,说几句话。 

加乐在三四岁若果静坐的话完全看不出毛病,渐渐就算不动,闲人也知道孩子有问题。 

王振波十分多心,一见保姆稍微不耐烦,或语气略重,便即时解雇。 

是因为他对这孩子的爱心,婚姻才名存实亡地拖下去。 

他带着她访遍名医,结论完全相同。 

只有在睡着的时候,她同普通的孩子一模一样。 

他替孩子盖上毯子,回到书房去。 

本才醒来之际,头痛若裂。 

平时酒量颇佳的她今非昔比,小小身躯已不能负荷超过一杯酒。 

撑起床,洗了一把脸,凝视镜内的面孔,突发奇想,要是永远可以维持七岁时白皙滑嫩的皮肤就好了。 

她走下楼去。 

还没到楼下就听见银铃似一阵笑声。 

有点夸张,像是想对方知道,他的笑话令她有多么兴奋。 

本才也是成年女性,当然知道这种笑声是一种轻微含蓄的挑逗,像果子汁,醉了也不觉得。 

这是谁? 

如此轻狂。 

本才心中有一丝不悦。 

她是怎么进门来的?人家妻女都在这间住宅里,几时轮到她来大声笑。 

她走近书房,往里张望。 

只见一个成熟高大硕健的女子坐在沙发里,一手托着头,一手拿着酒杯,意态撩人地看着王振波,脚上高跟鞋有一只脱下踢到一角,另一只吊在足尖。 

她嘴唇鲜红,长发披肩,身段美好,略胖了三五磅,更加吸引。 

王振波似与她极之熟络。 

本才更加不高兴。 

这究竟是谁? 

忽然之间,那女子也发觉门外有人。 

她一抬头,只看见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呵,”她友善地问,“你就是加乐吗?” 

王振波也说:“加乐,进来。” 

本才缓缓走进去。 

那女子穿回鞋子,拨好头发,对牢加乐,“你好吗,我叫陈百丰,是你爸爸的好朋友。” 

本才近距离打量她,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那陈小姐疑惑了,这孩子的智力哪里有问题,一看就知道聪敏绝顶。 

是以她再问一声:“这就是加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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