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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我的脸-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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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从前的绿岛过去不远,在金昌路前面的横街头上,就是南城人所说的新绿岛,再往南踅过来是一条小街,我就在这条小街上遇到了这只从槐花路来的鸡。小街很热闹,是南城的再就业一条街,两边都是些小吃摊子,她在一个小摊子前吃汤圆,我从旁边走过时她看见了我,然后目光就跟着我。真是冤家路窄呀,她汤圆都不吃了,把碗一推,跟着我走了几步,伸手就拍了拍我的肩。拍得很重。拍得噗噗地响。
“哎,别走,哎哎,别走别走!”
我问她有什么事?她说:“什么事?你还认识我吗?”
我把眉心和脑门都皱了起来。到这时候我还没想到会是一件这样的事。天色阴沉沉的,大雨就悬在头顶上。这个女人眉毛一跳一跳地盯着我。我隐约觉得她有点面熟,记不起在哪儿见过,便摇摇头要走。她从牙缝里说:“你还想走?装着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你给过我欠条吗?嗯?你妈的你白嫖我的劲头到哪儿去啦!?”听她这么说,又听她一口北方话,我便愣住了,明白了这是一只来自槐花路的鸡。我在心里叫苦不迭。我想怎么这么巧呢?
我说:“你是不是认错了人?”
她说:“错你妈个屄!你烧了灰老娘都认识你!”
看看赖不掉,我只好认账。我说:“他们没给你钱?可他们说是给了钱的呀!”她说:“给你妈!一张白条不说,人家还说我卖淫,要把我送到派出所去!”我很同情地说:“他们怎么能这样呢?”我想想又说:“我真不知道这些,要不现在我把钱给你吧,给你双倍行吗?”她冷笑一声。我赶紧又说:“如果你暂时没有生意,我可以请你去做模特儿,这回跟上回不一样,这回我自己能作主,我连上回的钱一块给,都给双倍。”她连着冷笑两声,说:“你有钱了是吧?你还想请我?可老娘不挣你的钱,老娘现在不要钱,老娘要解恨,老娘恨你恨得牙根都发痒!”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她个头不小,劲也大,抓住我的手死劲往自己怀里拽。她的衣服领口本来就低,又松松垮垮,这么弄几下连乳头都快咧出来了。她就这么挺着大半个白白的乳房,扯开喉咙高声喊叫:“哎呀流氓呀,一个流氓啊!流氓流氓一个该死的流氓啊!”她边喊边腾出一只手,嗤啦啦地从包里扯出一把新版钞票,红红的,她举着红红的钞票喊着,“这个流氓要摸我,谁来帮我揍这个流氓?谁揍他我给谁一百块钱!”她一喊就有人跑过来,转眼间我就被人围起来了。这些人也是,只要有钱,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他们你一拳他一脚,几下就把我打倒在地上。地上又是泥又是水。药被踩成了泥渣子。这是我治伤的药呀,我不但要治伤,我还要让李晓梅给我熬药,让她侍候我喝药。她还会给我剝一颗糖,她会翘起兰花指,拈着糖放进我嘴里。她会笑得很甜,看着我吃她剝的糖,我多久没吃过她给我剝的糖啊,现在我多想吃一颗啊,我是想吃一辈子的啊,可是他们却把我的药踩成了水渍渍的泥渣子。



《别看我的脸》第四十三章(2)



我悲哀地叫着:“我的药啊!”
从槐花路来的小姐还在尖声喊着,“打!打死这个臭流氓!”
有人已经停手了,说打不得了,再打就怕要出人命了。有人却不怕,还在打,而且打得很卖力。他们为了挣小姐几个钱,真要打死我吗?我说求你们别打了,我也有钱,我给你们钱……可他们似乎听不见,他们的耳朵都被塞住了……
这一顿真要了我的命。不瞒你们说,我那儿都被打肿了。槐花路的小姐真他妈狠毒,不但请人打,自已也动手。她不打我别的地方,瞄准了要害,用鞋跟往我裤裆里踹,踹了一脚又一脚。我像一条虫子似地蜷着,死劲夹着两条腿,可那儿还是中了她一鞋跟。她一手撩着裙子,一手叉着腰,就像当街跳踢踏舞似的。她踹一脚骂一句,我叫你流氓--!
现在我那儿肿得像一截大萝卜,尿都撒不出来,撒半天才撒出几滴,尿里还带着血丝。从那时到现在,我一共只撒了两泡尿,两泡尿加起来也只有十几滴,却把眼泪都疼出来了。我再也不敢撒尿了,就这么憋着,憋得肠子直发酸。但我不怪她,人家做这种生意的,最恨的就是白嫖的。你挖了她家祖坟不要紧,可你白嫖她她恨不得咬死你。只要她碰到了你,她就全身都是咬人的嘴。
我在地上躺了很久,像个死人一样。我半边脸浸在泥浆里,头发也散在泥浆里,两只手像投降一样,分别放在脑袋的两边。但我不是没有知觉,我只是爬不起来。我的伞没有了,衣服披一片挂一片。走来走去的人都从我旁边绕过去,他们都侧着脸看着我,就那样走过去。他们大概都以为我死了吧?以为这是一具尸首吧?否则他们为什么不拉我一把呢?他们的脚步声就在我耳边响着,匆匆忙忙的,杂杂沓沓的,水渍渍泥乎乎的,却没有一个人停下来拉我,哪怕问我一句,就让我那样趴在泥水里。就算我是个当街摸女人的流氓,也是一条命哪,应该拉一把的呀。
我就那样昏昏地趴着,不知道趴了多久,爬起来以后才知道天巳经黑了。那时候大雨巳经泼下来了,我是被雨水呛起来的,不起来就要被淹死了。雨点打在我耳朵上,发出粗暴的声音,接着水就淹没了我的鼻子。我先把头昂起来咳嗽,咳了半天,把呛在气管里的水咳出去了,然后跪在那里,弓着背,用手撑在地上,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我站都站不稳,想叫辆的士,可街上连的士的影子都看不见。人们都像过河一样在水中哗啦哗啦地走着,我也只好挣扎着往回走……雨越下越大了,溅起来的雨烟把两边的楼都遮住了,我没见过这么大的雨,我觉得天已经塌了。满街都是水,比河里的水还急,凶吼吼地乱蹿。电也停了。就像眨眼睛似的,眨了一下,便一盏灯都看不见了。所有的光亮都同时熄灭了。我一下子掉进了深渊里。四周一片漆黑。我怕深渊,怕黑。从来都怕。怕得要死。什么都看不见了,我想发抖。我就抖起来了。好在我是在南城长大的,还知道自己在哪儿,我没有往城南走,城南那个地方地势太低,往那儿走怕是死路一条。我抖抖地摸着往北走,可还是越走越深。水是怎么回事?它是怎么流的?怎么哪儿都是这么深呢?这不是成心跟我过不去吗?我转着转着就转晕了,迷路了,说起来真是笑死人,而且让人不可思议,--我居然在自己的城市里迷路了,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这是在哪儿呢?两边都是黑黑的楼房,天上是雨,地上是水,一片汪洋啊,我该往哪儿去呢……
……现在我就是特别想说话。我是个不爱说话的人,我知道人的嘴是极靠不住的,尤其是那条舌头,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我把舌头都说起了泡。我说这么多干什么呢?你们还是别信我,我跟大家一样,我的舌头也不是什么好舌头,十句话里头都不见得有一句是真的,这年头谁说真话呀……我是不是真要死了?真要死的话,我就是死在那只槐花路的鸡手上。可我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她是谁呢?阿珍?或者阿秀?我记得阿秀,阿秀很丰腴。她也很丰腴,但她肯定不是阿秀,那么她是阿丽或阿梅?她到底是阿什么呢……她把我害死啦!不是她我早就拿着药回家去了,我的湘西妹子早就把药给我熬好了,还剝好了糖,我早就喝了药吃了糖,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啊,可现在啊……现在我浑身轻飘飘的,就像一张纸一样……我这是在往哪儿飘呢?我感到我在发高烧,鼻孔里像着了火似的,眼前有很多星星闪来闪去。我是不是在往天上飘呢?这么走着,我就觉得真是在飘啊……飘啊……
……雨水浇在我身上嗞嗞地叫着,就像浇在火盆里似的。我的腿成了面条了,软得走不动了。水怎么总在往上涨呢,而且还流得越来越急了?它这是要把我冲走啊,要我到阎王爷那里去报到啊。那张呲呀咧嘴的鬼脸啊,那条恶狗啊,我又看到它了,它居然还朝我阴阴地笑着。我怎样才能躲开它呢?老天要可怜我呀。今天的事我谁也不怪,只怪自己,可我不甘心哪,我真不想死啊,我还没好好地活过呢,我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上,总该顺心顺意地过几天好日子吧?哪怕就几天,几天啊……我就这么死了多冤哪!我冤死啦!你们帮帮我吧!你们谁身上有电话吗?朋友,我那个朋友呢?哦,你在这儿,你有吗?把你的电话借我用一下好吗?我要打个电话给我的湘西妹子,我要叫她来接我,来救我呀……



《别看我的脸》第四十三章(3)



后记
这个一直在喋喋不休的人忽然打了一个趔趄,撞在我身上,我把他扶住了。我就是那个被他称为朋友的人,一个转述者。现在我在做的就是转述。我的工作已经快结束了。——他嘴里喷出一股腥热的气味。他的手很烫,像一块炭似的。他用力抓住我的手臂,我能感到他在一阵阵地抖着。电话,你有电话吗?他说。我把我的电话给了他,他抖着手拼命地按,按了一会儿又还给我,他简直是把电话摔在我手里,他说这是什么鬼电话呀,全湿透啦,没用啦!没人来救我啦!
他沙哑着喉咙叫道,天哪,谁来救我呀!
他叫了一声,又叫一声。他一声接一声地叫着,叫到后来就听不清他叫什么了,只听见他呱呀呱呀地叫得很恐怖,像要撕碎什么似的,让人毛骨悚然。
他的头发很长,乱糟糟的,遮住了他的脸。即使不被头发遮住,我也看不清他的脸,天这么黑,雨这么大,大家都只是一个黑黑的影子。
他喘气就像抽风箱似的,很重很急促,并且伴随着一种湿漉漉的抽泣声。他果然是哭起来了。他压着喉咙在哭,呜噜呜噜的,跟满街流动的水的声音很相似。一个抖动着的黑影。一个悲哀的人。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谁有本事安慰一个这样的人呢?他想哭就让他哭一哭吧。
我是在路上碰到他的。当时的雨跟现在一样大。雨来得很突然,瓢泼大雨,直接从天上倒下来。虽然每年都有雨季,但我确实没见过这么大的雨,转眼之间,积水就没过了我的脚背,接着又没过了我的小腿,漫上了我的膝盖、大腿。我一下子就落入了一片汪洋之中。所有的光亮都熄灭了,眼前黑得跟锅底似的。能看见的只是水的光亮,很微弱,一闪一闪的,很神秘很飘忽的样子。满世界全是哗啦哗啦的声音。真像是末日到了。不断地有东西撞在我身上,我只能大概知道这是一只鞋,那是一只泡沫饭盒或别的什么。水的味道很大,腥味很呛人,像灰屑似的有些嚣躁。我想感受一下它们的来向(因为我失去了方向),它们是被水流带起来的,我弄清了它们的来向就等于弄清了水的来向。水往低处流,但水流给我的感觉是乱的,一会往这边,一会儿往那边,像一群野马,左冲右突,谁知道它要往哪儿去?可是弄不清水的方向就不能确定自己的方向。我只好借助它的扑面而来的气息了,但是雨点又把气息打乱了,打得粉碎,像雾一样四处弥漫。我只好乱走,水已经漫过我的腰了,我上半截泡在雨里,下半截泡在水里,站在这儿不动是不行的,走总比不走好。我希望我是在往高处走,可是谁知道呢?听天由命吧。就在瞎走瞎撞的时候,我碰到了这个人,这个现在正在痛哭流涕的人。一开始我们都没有说话,但我们靠得很近,互相跟着——你跟着我我跟着你——走了一会儿,他忽然叫了我一声,朋友——
最初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走,陆陆续续的,不断地有人跟在我们后面。他走不动,在水里东倒西歪的,没有一步是利索的。他讲他的故事时也是喘吁吁的,声音毛刺刺的,好像累极了似的。我们只好一边走一边歇,在地势高一些的地方,就摸到马路边上,找个高台阶,让他坐一坐。下半夜他坐在马路中间的一个交通安全岛上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借着泛动的水光,看到身后竟是黑乎乎蠕动着的一片人影。
就这样,走走停停的,一夜都泡在水里,一夜都在走。
大约黎明时分,我的朋友真的倒下去了。就像坍塌似的,一头就栽倒了,不见了。一开始我以为他真是支撑不住倒下的,但紧跟着我就感到了水底下有一种吸力,很强大很急遽,像绷紧的绳索一样死劲地拉扯着我。我心里一惊,身子一仰,赶紧抽腿往后退,并死死地抓住了后面的人,我们拉着手往后退。这时候远处有一些电筒的光亮,灰蒙蒙地射过来,接着是一片喊叫声。雨点太大太密了,水流声呜噜呜噜的,喊叫声只能零零碎碎隐隐约约地传过来,等到手电光照在我们脸上,喊叫声才渐渐清晰起来……当地驻军组成的救援队伍就这样喊叫着来到我们身边。
在手电光中,我看到了一片旋转跳跃的水光,接着便看见了一个深凹的漩涡,极凶狠狰狞的样子,涡纹又粗又急,发出浑浊沉郁的呜呜声,像一只怪兽一样。我汗毛倒竖,心骤然扑跳起来。我的朋友说过,他曾经希望有一个黑洞呑没他,现在他如愿以偿了,虽然他说他现在是想好好活着的,而且还想活它个两百岁。
一名救援队员说:“这是个没盖的窨井。”
我说:“我的朋友掉进去了。”
救援队员说:“没办法了。”
我说:“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救援队员看着漩涡,缓缓摇着头,说:“没有。”
跟我们一道走过来的人都探头探脑地看那个呜呜作响的漩涡。有风嗖嗖地旋上来,阴森森的。我们脚下还感到有一种拉扯。我们战战惊惊的,互相拽扯着。
不知道谁叹了一声,“唉,这人说没就没了。”过了半天,旁边有人问一句,“这个人真是个什么大师吗?”
其他的人都没吭声,默默地看着,手电光把他们的脸晃得灰黄灰黄的。
我心跳如鼓。这就是结局?是我这位朋友的结局,也是这个故事的结局?可是怎么会是一个窨井洞或者一个漩涡呢?这是什么意思?还是原本就什么意思都没有?我想不清楚。除了惊悸,我心里剩下的就是惶惑,一种颤颤的、带着一种深刻痛楚的惶惑。



《别看我的脸》第四十三章(4)



第二年开春,我们这儿流行了一种传染病,来势很凶,是一种大家都没见过的病,后来听说广州和北京以及其它几个城市也有这种病,说是非典型性肺炎。在报纸上和电视上看见专家分析该病在当地流行的原因,南城人却不同意,他们说我们这儿跟人家那儿不一样,我们南城肯定不是那个原因,我们也不是什么非典型性肺炎,就是瘟疫。我们的原因就是雨季,就是积水多了排不出去,成了死水臭水,满城都是死水臭水,死猫死狗死老鼠,什么不在里面沤呀烂呀?不死都要脱层皮。再说还有那些掉进窨井里的倒霉鬼,尸首都找不到,天知道他烂在哪里?不发瘟疫才怪呢。
南城人就是这样,动不动就胡说八道。
那一年雨季过后,有一天我路过彭家桥精神病院,想想便拐进去了,见到了一位瘦得像干虾似的副院长。记得我的朋友在讲自己的故事时提到过一位很瘦的副院长,我想应该就是这个人,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的脸,颧骨尖削得如同刀片,眼睛眍得很深,看人时神情有点恍惚。他叫什么呢?似乎姓岳?我想起来了,没错,他应该姓岳。我说:“你就是岳副院长吧?”他像牙疼似地咝了一声,说:“你找谁呢?我不姓岳,我们这里没有姓岳的副院长呀。”
我一愣,“那你是……”
“我姓严。”
“哦,严副院长。”
他不姓岳,他是严副院长?是不是我的朋友在说到自己故事中的人物姓名时,采用了当下较为普遍的做法——化名?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他自己的名字也是靠不住的,为了证实这一点,我问这位严副院长认不认识一个叫徐阳的人?严副院长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我又问他,认识一个长头发的男人吗,是个瘸子,脸上似乎还有疤?他又想了一会儿,说,你说的是不是……谁呢?我怎么把他的名字忘了?好像叫余达明?可他不怎么瘸呀,也不是长头发呀。严副院长用一个指头不住地点着脑门,你说的这个人他究竟是谁呢!我摇摇头说,算了,记不起来就算了。他是不是还有些东西在你这儿?几只箱子,还有蛇皮袋?严副院长说,东西嘛,倒是有人放过一些在这里。我如释重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最后我要求严副院长让我看看他这儿的东西。严副院长勉强同意了,但他显然怀疑我的动机,他说,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不过他自己都不记得了,你看什么呢?我说就是好奇,想看看,没别的意思。严副院长说,既然你一定要看,那就看看吧。他把我领到一个闲置的车库里,在那里我果然看见了徐阳(或者余达明)说过的那些东西:几只箱子和一些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在得到严副院长的允许之后,我先打开几个袋子看了看,又打开几只箱子看了看。袋子和箱子被打开后都散发出一股陈年的霉味。我的朋友确实是个诚实的人,他说的大概都是真的,比如他提到过的他小时候用蜡笔画的一棵苹果树,对了,是一棵金苹果树,现在就静静地躺在一只樟木箱子里,我一打开箱盖就看见了它。只是由于时间太久,又经历过许多湿漉漉的雨季,因此它看起来已经不是金色的了,而是灰褐色,上面还泛着暗绿色的霉斑,但无论如何,从画面上还是能够看出一点褪了色的纯粹和欢乐的,它也毕竟还像是一棵苹果树。而且我也愿意相信它就是我朋友的那棵苹果树。
从车库里出来时,严副院长说:“对不起,我想问一下,你是谁?”
“怎么说呢?”我想了想,说:“朋友。我是他的一个朋友。”
不久以后,我又在一条小街上看到了一家画店,店里挂的都是油画,而且画的全是些裸体女人,每一幅画的价格都高得吓人。一个褐色皮肤的姑娘迎上来给我介绍这些画,又告诉我作者是一位多么有名的画家,还给我看一本画册。我翻了翻画册,说:“作者现在在哪儿呢?”褐色皮肤的姑娘便沉黙了,脸色也暗了下来。
2001年9月—2002年8月3日初稿
2002年12月26日二稿
再改于2003年10月24日
定稿于2004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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