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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粮胡同十九号-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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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绢、口红、香水瓶、小钱包儿、钥匙,体现出职业特色的小速写本和一支黑管钢笔,统统从包里滚了出来。
费阳弯腰逐一去捡拾这些东西时,紫姨看到:她没有先去捡起钱包或是口红,而是最先捡起那只显得过于男性化的粗大钢笔。
职业艺术家——紫姨暗想。嘴角不由得露出了微笑……她承认自己真的挺喜欢这位说不上了解的人物。
费阳回到副市长夫妇身边的时候,曾佐“正好也在”距离他们不远的位置。他正好听见,当副市长夫妇表示,在今天的舞会结束之前,要允许他们公开向费阳赠送一件礼物……费阳却突然提出,是否在舞会上,允许她“义卖”一张自己的作品!她语气坦然地解释说:
“这是出于‘与人为善’的信仰准则——我想向在场富有的善人们,募捐两百元的学费。给那个哥哥生前确实有罪的少年,一个来自天主的宽容与关怀,使他能够如愿升入机械高等专科学校。从此远离不幸和悲伤,走上一条与兄长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曾佐立刻就明白了,费阳打算公开资助那个命丧黄泉的“持枪拦路抢劫犯”的弟弟姚仲梁。
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开始不安地悸动起来——费阳这样给冯雪雁出难题,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一个仁慈的证明?还是一场别有用心的挑战?
面对这种分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要求,冯雪雁又将如何应对呢?高子昂和冯雪雁,确实是一时都愣住了。
副市长大人结结巴巴的先来了个“金蝉脱壳”:“还是请……请费先生跟夫人商量一下吧……”
冯雪雁的确是一位值得曾佐“崇拜”的人物。再次出人意料的她,又是那样仅仅思索了片刻,便痛快磊落地表示:
“很好,费先生,很好!我赞成,全心全力地赞成您这充满博爱之心的善举。”
就这样,冯雪雁再次击掌,让乐队把演奏停下来。然后当众简要地宣布了这个“临时节目”。她满面春风地即兴讲解了这场义卖的背景、目的与这项善举所体现出的“真正的博爱精神”。并自告奋勇充当起这场“义卖”的主持人——
冯雪雁表情幽默地举起一把银质的西餐叉,代替拍卖主持人用的小木锤。她特意风趣地宣布说:
“费阳先生是从来也不出卖作品的一位西洋油画家——这在本城是人人皆知的。刚才,费阳先生告诉我,这幅即将破例受到拍卖的杰作,题目是……啊,对了,是《五岁》。那么,鉴于没有可供参考的市场行情价格,起拍价就从‘零元’开始。”
费阳站在冯雪雁的身边,那一脸无比满意而又欣慰的神情,就仿佛是在暗示所有人,她们两人之间早就为这项“神圣的善举”,达成了充分的默契。
乔秘书亲自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幅约一尺两寸高、八寸宽的人物肖像。它被装在一只拙朴大方的原色天然木画框中……
紫姨特地让秋姗把自己推到接近小“舞台”的位置,她是真想仔细地拜见费阳的作品。她充满了对这位女画家艺术造诣的极大兴趣……她看见了“她”——
整个画面呈现出了和谐的灰蓝暗色调,线条同样显得朦胧,完全继承了法国印象画派大师们的画风。不,简直就是雷诺阿少女人物肖像的东方版本!那小女孩儿大约五岁左右的模样,翘翘的鼻头儿,噘噘的小嘴,看上去表情有点委屈;两只小羊角辫,则显得有几分滑稽;那双饱含稚气的小黑眼睛,瞳仁几近澄澈透明……
这样一双孩子的眼睛,让紫姨几乎望之落泪了。这个女孩子是谁呢?她为什么那么忧伤呢?她在思念什么?为什么她会让紫姨感到……似曾相识呢?
镜框中的小姑娘,穿着朴素的蜡染土布小褂儿,一双仿佛会说话的小手,捧着一束楚楚可怜的小野花……这一回,紫姨在较远的距离处,反倒看清楚了花朵的形态特征:这也就是被费阳描绘在自己白色旗袍上的神秘的草本植物。
紫姨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是铃兰!
“我出价十元!”
男主人高子昂副市长第一个带头喊道,引来人们的笑声。那气氛,倒像是一群闲极无聊的有钱人,在玩儿一场焚烧钞票的游戏。
紫姨绝不相信:在场有谁真正看懂了这幅画真正的内涵与真正的价值。他们不过是在福中取乐而已,包括那位不久前夺去了一条人命的冯雪雁。
几个爱起哄的客人们,开始凑趣地增加着价码。“主持人”在兴高采烈地模仿着拍卖行里职业拍卖师的举动和声调。人们因为某个公认腰缠万贯的大亨,又追加了区区三元,开怀大笑着起哄。紫姨的身后(W//RS/HU),一个浑身肥肉在绫罗绸缎下面发颤的女人嘟囔道:
“什么玩意儿呀,都看不清楚画得是个啥?是个小柴火妞儿吗?”
又一个自作聪明的女人,操着一副公鸭嗓子“咯咯咯”地笑着凑趣:“快让你家老爷买回去,挂在厨房里不是挺合适?柴火妞儿嘛……”
当价格终于攀升到二百元的时候,冯雪雁和费阳互相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色。于是,这位临时义卖会的主持人,煞有介事地举起了手里那把餐叉,正准备往下一砸的时候……
“三百元——”
难道还有人,把这“棒槌”当“针”(真)了不成?!
冯雪雁高举着叉子的那只手,凝滞在了空中。站在后面的一些人,还特意往前凑着,好奇地想一睹那位“当了真”的喊价人。因为紫姨坐在轮椅上,位置比较低,大多数人还是无法识得这庐山真面目。大厅里发生了轻微的骚动……
费阳也下意识地摘下了自己的眼镜。只有在一个刹那间,她的眼睛与紫姨的眼睛相遇了——
她们彼此都仿佛是看到了茫茫沙漠中唯一的清泉,看到了对方为着心灵的相逢、智慧的感应,闪烁出了稀薄的泪光……
反应敏捷的冯雪雁重重地把手里的餐叉,庄严地砸向自己面前小桌子上的一只精美磁盘。只听一声尖锐的粉碎声——然后,在一片捧场的掌声中,圆满结束了这个节目。
当乔秘书亲自把那幅女童肖像送到紫姨的手中时,紫姨竟不由自主地把这只橡木画框,把那个目光忧郁的陌生小女孩儿,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有一股暖流,从肖像传遍了全身。
紫姨蓦然想起了十六年前的一天,自己也曾经是这样把一个陌生的小姑娘,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因为一场灭顶之灾,完全失去了记忆的五岁的小町……
当大厅里回荡起最后一支告别的舞曲时,秋姗从五只同时向自己伸出的手中,选择了一位最年长的邀请者。伴着缓缓的舞步,那位长者问秋姗:
“小姐,您的面孔很陌生。至少是在这个家庭的聚会中。您是第一次光临此处,对吗?”
“是的。其实我是陪我的男朋友来的。”
“男朋友?啊,真遗憾……哪一位幸运的绅士,是您的男朋友呢?”
“整个晚上,他没有陪我跳过一支曲子。”
“我想那是因为您被太多的崇拜者所包围,他已经没有机会了啊!”
“他是副市长和夫人的私人法律顾问。今天晚上,始终在为自己的职责……鞠躬尽瘁。”
“那么坐在轮椅上的那位女士呢?她是您的什么人呢?以我这种年龄的男人的眼光,她依然很有魅力、很有风度。”
“她是我崇敬的人,是我人生的师长。我只能对您说这么多,先生……”
“只可惜,她今天的‘血’,出得多了一点儿。”
“您是这样认为的吗?”
“那完全是冯雪雁的逢场作戏罢了,一场做作的慈善表演!这位官僚夫人的野心太大。而您所崇敬的那位轮椅女士,却不惜抛掷重金,在为这种露骨的‘表演’捧场。”
“是不是在场的很多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呢?”
“我想至少是不在少数。那幅画,我看它连三十块钱都不值。”
“我毫不怀疑您是一位精明的……商人。”
“对,我做珠宝生意,我的公司也经营世界各国的艺术品。”
“您很成功么?”
“怎么说呢……我还比不上美利坚的‘蒂凡尼’和法兰西的‘卡迪亚’吧。”
“您也比不上她——那位‘轮椅女士’。”
“唔……?”
“那幅画的真正价值,超过了今天落锤价格的十倍。”
“真的吗?为什么?”
“您永远也不会明白的。尽管,也许您是一位成功的……商人。”
“哈哈哈……小姐,我很欣赏您,就像一件活生生的艺术品。您愿意跟我交个朋友么?”
“我只是一个医生,而且是妇儿专科的。显然,我将来很难报答您的信任和好意了。”
“这是我的名片。也许有一天,我有报答您的机会——由衷感激您在那么多位英俊、出色的邀请者中,仁慈地选择了我这个老头儿。我欠您一个人情,今天舞会上最美丽的小姐。”
紫姨忽然感到自己今天有些累了——很久没有这样动心地去接触一个陌生人,如此动心地渴求一件艺术品了。
她开始期待着这场漫长聚会的结束。想抱着这个“五岁的小柴火妞儿”,赶紧回到自己的十九号院儿去。心想,看来也不会再有什么更使人兴奋的节目了。
而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尖叫,响彻了整个大厅……
只见高副市长一手捂着肚子,一手还举着酒杯,五官扭曲着倒在长餐台的旁边;站在他身边的冯雪雁和费阳,随后也表情痛苦地弯下腰,重重地跌在地板上……
这三个人的距离很近,也许,正在做告别的碰杯时,他们喝下了同样危险的液体。
紫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场面,顿然倦意全无。她看到秋姗迅速推开了自己的舞伴,直奔而去。她几乎是自豪地望着这个年轻女医生的一举一动——秋姗上前,动手逐一翻开那三个突然倒地之人的眼睑,触摸他们的颈动脉,倾听他们的心跳……然后高声命令:
“拿一把勺子来!快——曾佐,帮我一把……这样,捏住鼻子,撬开牙关,使劲!对、对,就这样——”
紫姨知道,秋姗在实施最简单也是唯一有效的方式——用西餐勺子把儿探进患者的喉咙深处,使之发生喉头反射,然后呕吐出胃里的东西……
客厅里的人,围成了惊恐不安的人墙。不少人被吓得,本能地撒手就扔掉了手里的酒杯或碟子。还有几个人,似乎受到了某种“暗示”性的刺激,也开始觉得自己“痛苦”、“恶心”起来……
已经醉意沉沉的杨署长,被冲到身边的严大浦一把抓住肩膀,猛地摇晃了两下:“署长,出事了!高副市长和夫人,怕是中毒了……我们必须赶快封锁这个院子!赶快通知警署派来人……”
严大浦只见已经喝高了的杨署长,半晌也没有听明白自己的话,无奈中,只好把孙隆龙招呼到身边,命令他马上找到副市长家的电话,挂通警署。
然后,他又一把抓住正拿着照相机,企图乘机抢镜头的小町,不由分说地命令她:跑步去关上副市长官邸的大门,严禁任何人走出!
这个胖子努力迈腿,晃晃悠悠、惊险万分地站在一张高级椅子上,举起自己又短又胖的手臂:
“我是本市警署刑侦队的探长严大浦。因为非常事态的发生,请各位务必服从我的命令!第一,所有的人,暂时不要离开这间房子;第二,从现在开始,不要触动现场的任何物品;第三,仆人、厨师、服务生一应人等,统统都不要离开原地一步。违者严惩勿论!”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眼下这场“非常事态”的严重性了,一时间,整个大厅鸦雀无声。接着,只听一个年轻的女仆站在角落里,发出了压抑的抽泣。那些平常习惯了颐指气使的客人,跟着开始发出了高一声、低一声的抱怨……
副市长夫妇和那位费阳女先生,都被秋姗的一通折腾,稀里哗啦地呕吐了一身一地,个个面无血色地躺在地板上,衰弱地喘息不止……
紫姨轻轻地舒出一口气来——她看得出,秋姗又一次成功了。富士康小说网小说下载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大批警员的到场,其中还有两位在女监任职的女狱卒,被临时调到了事件现场。
警署的汽车把三位不幸的受害者,塞进警笛呜呜的警车,风驰电掣地往医院送……
当天晚上,每个走出这个院子的男女贵宾,都被“打点”得怨声鼎沸——又是登记姓名地址、画押留手印,又是排队“例行”接受开包检查……
整个大厅杯盘狼藉,警员们简直无从下手——这铺天盖地的“毒源”,从何处查起呢?
不择手段的小浑球孙隆龙,干脆一杯冰苏打水,照着杨署长淋头浇下,硬是把他浇出个八成的清醒来。等他总算明白,一个小时前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竟发生了如此严重的“蓄意放毒杀人未遂事件”时,那二十五号院儿里的下人们,可就没有那么自在了——
杨署长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在他们中间,肯定是混进了那个葬身在夫人车轮下的姚顶梁的死党!
他马上对部下严大浦低声进行了一番交代。然后,不论是在这副市长官邸里劳作了多少年的佣人、厨师、杂役,还是为了今天的舞会,临时请来的冷餐配餐师、服务生、调酒师……男女分开,无一幸免的被关进了二十五号院儿里的两间小厢房,又闷又热又惶恐地等待着无法预知的严厉审问。
·27·
第四章
七
住进医院继续接受治疗的高副市长、夫人冯雪雁和费阳女先生,也终因当场抢救措施的及时,在第二天上午就被幸运地宣告,完全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仍然需要留院观察几天。
洋人专家含含糊糊的诊断是:根据三位患者的症状,综合他们的自述,估计他们服下的是“某种植物毒素”。
医院门外,则整日徘徊着大小报刊的新闻记者。他们不甘善罢地等待着采访时机。其中,自然是也混着那个无孔不入的小町。可他们除了仅仅听到了以上那么一点儿消息之外,只能看着那些专车或专人送来的昂贵鲜花和果篮,其中包括来自党政军高层人士与社会各界名流的慰问……
在犯人落网之前,警方一点也不敢怠慢,医院的周围和病房的门口,几乎布满了身穿警服或便衣的警员,使甚至包括直系亲属在内的所有人,无法轻易接触到高贵的受害者们。
只有严大浦,再次顺理成章地荣任了随时进入病房从事调查的特殊警方人员。可是,他在高副市长和夫人那里,简直得不到任何一点儿有用的“记忆”:
好像就是一个小服务生……长得什么样子呢,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因为他们十来个人,梳着一模一样的小分头儿,穿着一模一样的深红色坎肩,举止一模一样地训练有素……一只托盘上放着几只一模一样的高脚玻璃杯,里面盛着颜色一模一样的法国南方红葡萄酒。然后,说说笑笑中,他们就和周围的人,一起举起了告别的酒杯……
碰了,喝了,不一会儿就开始感到有点恶心,然后就觉得呼吸困难,接着,腹部开始一阵阵急剧的绞痛……
然而,一旦来到那位费阳女先生的病房,严大浦却再次遭逢了“奇迹”。如同这位女先生本人不久前便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奇迹”那样——
费阳的小病房里,放着月季花和一小篮新鲜的葡萄。大浦一眼就看出,这是来自十九号院儿的收获。
她同样显得很虚弱。当严大浦走进房间的时候,她正垫着枕头,半卧在病床上,目光茫然地望着镶着一方天空的玻璃窗发呆……费阳在描述自己的中毒症状时,叙述基本与部长夫妇是一样的。只是她说,自己还发生了耳鸣和眼花的现象。
严大浦问她:还记得什么时候从服务生手里接过的酒杯?还记得那个小青年长的模样吗?
费阳坚称:“根本就不是那些梳着分头,穿着深红色坎肩的服务生端来的酒杯。而是一个‘穿着墨绿色连衣裙的漂亮小姐’端来的托盘。托盘上面,正好就有三只盛着法国南方红葡萄酒的高脚杯!”
严大浦当即为费阳这南辕北辙的“证言”,瞠目结舌:“这,这,是真的么?费阳先生,您不会……看错了?要么就是因为中毒,脑子也受到了一点……伤害?或是,您记错了?”
费阳沉思了片刻,然后还是斩钉截铁地说:“不,我看得非常清楚。因为那位小姐长得很漂亮,墨绿色的裙子款式很洋气、剪裁也很合体。当时,我还以为,她也是雪雁夫人请来为舞会助兴的一位女演员呢。探长大人您别忘了,我是学美术的。我对色彩、线条、特别是人脸的轮廓特征,具有专业的敏锐性和记忆力。”
严大浦只好顺水推舟:“费先生,现在我就叫人送纸和笔来,劳您大驾,把那个漂亮小姐的模样儿,画下来行吗?”
费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么,请探长大人向我保证,我把这位最大嫌疑人的画像提供给您以后,就不要再继续为难副市长官邸里的下人们了。我可以对主起誓,我真的看见了她——那个年轻漂亮的小姐,穿着墨绿色的裙子……”
严大浦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好吧,我会尽力的。费先生,拜托您了——这可是桩事关人命的大案件啊!”
费阳也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是啊,是桩事关人命的大案件呢……不过,感谢主,我和他们都活着。”
一旦费阳纸、笔在手,几乎就是未加思索……“唰、唰、唰”不到十分钟,一幅画技炉火纯青的铅笔素描,便栩栩如生地展现在严大浦的眼前——这是一位年约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微卷的一头柔发垂肩,标准的瓜子脸上耸着高高的鼻梁,还有一双大得出奇的眼睛和一张圆圆的小嘴。
大画家费阳甚至没有忘记一个细节:女子的颈上,居然还挂着一只小西洋锁头形状的项链坠!
严大浦更加迷惑不解了:“费先生,您……您过去……见……见过这个女人吗?”
还是一个斩钉截铁的回答:“从来也没有。”
费阳仿佛是完成了一项繁重的创作。她深深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头重新靠在枕头上,又恢复刚才那迷茫的眼神儿,望着窗户重新开始发呆。不再搭理站在床边怔怔发呆的胖警官。
严大浦只好告辞走出病房。
手里那幅人像素描的美女,简直就不像是一个现实中的人物——我们中国人,难道也能生出那样一双古灵精怪般的大眼睛?活像个“二毛子”嘛!那张漂亮得近乎于夸张的面孔,不知是不是一个职业画家的脑浆子中了毒,凭空描绘出的幻觉中的形象?
大浦越发迷茫了:这个费阳的“亲眼见证”,到底是让自己找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还是距离那真正的放毒犯更加遥远了?自从费阳出人意外地冒出头来,为冯雪雁的“被迫自卫”作证,严大浦就在怀疑这位仪表堂堂的女先生真正的用心了。此刻,她这第二次令人匪夷所思的“亲眼见证”,难道是孤立的?可又说明了什么呢?
上面对这桩放毒杀人未遂案的解决,催促得非常紧迫——毕竟这是建国以来,公然暗杀政府高级官员的重大事件之一。再这样下去,还了得么?这简直就是……对国家体制的挑战!
一头雾水的严大浦,只好再次去骚扰一番副市长大人和夫人了。
正巧,当他敲开了那间高级病房的门时,看到正在康复中的高副市长已经坐在病床边,深情地握着爱妻的一只手。冯雪雁含着微笑的脸庞,也开始泛起了红润……
严大浦唯唯诺诺地为自己的“打搅”道了歉,简要的重复了费阳刚才的那番讲述后,就在他们面前,展开了女画家那幅亲笔所绘的“亲眼见证”。
于是,又一个“意想不到”发生了: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副市长夫妇一看到那张人像素描,两人竟毫不掩饰地同时露出了满脸的惊恐。冯雪雁突然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声音又高又尖,差点刺穿了严大浦的耳膜:
“胡说!她胡说——啊——”
只见她双手捂脸,一头扎进枕头,身体痉挛地缩成一团,嘴里喷出一连串语义不详的咆哮。
高子昂副市长则完全无力劝慰,因为他自己的双腿,也像大白日见到了鬼一般,无法控制地开始嗦嗦发抖,左面颊的肌肉,古怪地抽搐不止……
一个大鼻子、灰眼珠儿的老医生,率领着一男两女三名医护人员闻声夺门而入。上前不由分说地,就把严大浦往病房门外推。倒好像这个肥胖的中国警官,便是个危险的第二轮暗杀者一样……
紫町牌友俱乐部久违了的聚会,晚饭后仍然是在那间温馨的小牌室里。然而,人与人之间的气氛并不温馨。
小町同情地坐在眼圈发黑的严大浦身边,讨好地叫了他一声:“胖子哥——”
今晚,严大浦的饭量前所未有地少,就连何妈特地红烧的一条大鱼,也没有激起他的食欲。
曾佐闷声不响地摆弄着手中的纸牌,那十支出神入化的手指,其实一直在神经质地微微发抖。
孙隆龙百无聊赖地把他的海泡石烟斗,用手绢擦了又擦。
紫姨和秋姗手中的纸鹤,诞生了一只又一只……时间,就这样在无声之中流逝着。
“他们认识‘她’,我敢肯定,他们认识那个费阳画的女人。”还是孙隆龙打破了沉默。
“费话!你就没有比这更高明一点儿的见识?”小町一点也不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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