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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食者协会-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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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驾车旋风般闯进去,根本不去寻路在何处,先沿着墙向上绕去,就如杂技团中在铁网球中绕圈的摩托车一样。转眼间我就到了最高处,再回过来往下冲,这一路上那些金属树枝撞在车身和滚球上,不知摧折了多少,断裂声不绝于耳,芯片树叶坠落如雨。

我自顶端冲下,见到原本正往中央金字塔走去的王美芬抬头看我,神情愣怔,显然这一番变故,出乎她的意料。

以她的智力,总也该想到,自己露出了明显的破绽,我不会就这样不闻不问,让一切操诸她手。但我先避走湖外,随即以这样迅急暴烈的方式闯进来,让她措手不及。

迅急暴烈吗,那是她没见到我在空中杀死的两个人,他们的尸体,还不知挂在哪条空路上呢。

我对着中央金字塔猛冲而去。

见到中央金字塔的时候,我一颗心就沉到了谷底。我怎都不会想到,这所谓的核心芯片,竟然庞大如此,根本不是如我所想,双手一折就可以掰断摧毁。

幸好我开了这辆车进来。

“不要!”

伴随着王美芬的大叫,我车头扬起避过金字塔身,车下的滚球重重砸在上面。

碎裂声响起,伴随着细小的晶体碎屑。车身撞在小路的护栏上反弹回去,尖刺般的金属细枝把我的脸刮出血痕。在这样狭小空间里的碰撞,如果剧烈的话,后果可能是致命的,磁力平衡系统根本来不及反应。

但这次还好,车身向着滚球的方向回摆,肩膀痛起来,一根断枝插在右上臂。小伤,不碍事,可让我绝望的是,金字塔所受的伤更小,这样的撞击下,别说没有分崩解体,连坑都微小得可以忽略。

需要更快的速度,需要更多次撞击。

我拉起车,绕向远角,打算再来一次。

调转车头,拧动车把,加速!

“别撞否则我们谁都出不去!”

出不去就出不去。我早横下一条心,毁了核心芯片后,梁应物拿到协会的资料,就还有机会摧毁喂食者协会。

“拿下核心芯片就行,别再撞啦!”

我方向急转,车在旁边绕了一圈,咔嚓咔嚓又磕碰了许多下。

“核心芯片在哪?”

王美芬闭口不言。

我毫不犹豫,再次启动磁力车,砰地再一次撞上中央金字塔。其实这一次力量并不大,但还是把王美芬吓得够呛。

“最顶上那块,金字塔最顶上那块就是。”

我把车开到了中央金字塔顶上小路的路底下,像猴子倒挂在枝头,伸手握住中央金字塔的塔尖,用力一拔。

比我想象的轻松得多,但拔下来的,却不是我想象的形状。

那是一个菱形水晶体,而不是我之前以为的金字塔形。而水晶体之中,也不像其它晶体那样满是让人头皮发麻的红点,而是更细小的银色的光点,看上去,就像是裹了一整个银河系。

我本来还对王美芬的话有些保留,但看到这个菱形晶体后,就再无怀疑,如果这里真有一个核心芯片的话,那就必然就是我手上的这一枚。

不过这样一枚芯片,用手掰无疑是掰不断的。我用力往车身上一砸,显些脱手飞出,那晶体却丝毫无损。

“先离开再说。”王美芬说。

“往哪儿走?”

“你先离远点,最好下车。”她一边说着,一边顺着道钢梯迅速下到金字塔的底部,在一处操作台前摆弄起来。

我自然不会那么轻易的弃车,把车开到塔底,停在离王美芬不远不近处看着她。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也承认我有些私心,但现在这个时候,我们还得同心协力冲出去。这座岛的正常出入口在离这里四千多米的穹顶附近,我们是不可能从那儿离开的。但还有许多备用了紧急入口,这儿就有其中之一,是遇到紧急情况时,用来把核心计算组件整体撤离的,就是你刚才用车猛撞的那个。如果你把它撞坏了,我们可能就出不去了。”

话音刚落,房间里响起了嗡嗡的电机声,然后中央金字塔震动了一下,和它相联的枝节都自动脱落。然后,塔身开始缓缓下降,下方所有挡路的东西都在往后缩,给它留出一条垂直通道。

中央金字塔落到了地面上,我这才注意到,地上有条轨道,这轨道直通到一面墙下。中央金字塔顺着轨道推进,而那面墙也开始降下。

墙后,是条长长的通道,长明灯嵌在顶上,一盏接一盏,照着地上的轨道,通向无尽深处。

我说我来探路,就要驱车开进去,没想到车到了通道口就被弹开,像是有什么无形之力在守护着。

“看来它是磁力驱动的,这是条磁力轨。”王美芬指着正移过来的中央金字塔说:“磁力车的磁力场在这儿会被干扰,我们只能用脚走。”

我只得下了车,和王美芬一同往通道里飞奔,至于移动迟缓的金字塔,转眼间就被抛到了身后。

王美芬跑得并不太快,但我也没有冲在她前面,一来我的体力早就不支,二来不敢把自己的背部卖给她。而我如果速度放慢,她也会慢下来,看来有和我相同的顾忌。我们两个并排跑着,彼此之间又保持着一个人的距离,并不说话,气氛变得越来越僵硬。

通道并不太长,约百米多,我们就来到了另一处空间。

这是一个扇形的地下海港码头,扇形的弧面上分布着六条通道,我们是从左二通道出来的。再往前二十米,就是一池海水。当然这肯定不与外面的海直接相连,必有闸门阻隔。

沿岸停了好几艘形状奇特的船,最大的一艘模样简直像具棺材,堪堪能装进中央金字塔的样子,剩下的几艘像开着后壳的子弹,两米长半米宽,显然只能容纳单人。

“把核心芯片给我。”王美芬说。

“总算忍不住了?你拿了这个,是不是可以再造个托盘?”我说。

“那不可能,最多有托盘千分之一的能力。”

“但你也可以为它外挂一些芯片,做一个低级版的金字塔核心芯片组,对不对?”

“我不会做什么危害别人的事情。”

“说实话,我信不过你。我如果信你,先前在空中城市里,就被抓住了。”

“这些船都是单人的,每一艘都需要密钥才能启动,我能破译,没有我,你根本逃不出去。”

“把我扔在这儿,难道你就能跑掉?你以为我会那么有风度地看你自己上船?”

“把你打倒就可以。别不承认,你的体力已经到极限了,也许再跑个五十米,你自己就会倒下去,看看你的腿,抖成什么样了。把核心芯片给我,我让你活,我保证。”

“你以为我是为了活命才到这儿来的?”我冷笑。

“我也是拼了命才来到这里的,既然这样……”

“砰!”

我只觉得手里猛地一震,菱形晶体脱手飞出,摔在两步外的地上,粉碎!

“砰”“砰”又是两声枪响。

从最右边的通道里跑出一队人,一边开枪一边向我们冲过来。

竟然击中了核心芯片,但,碎得好!

我忍不住去看王美芬的表情,却发现她已经中枪倒地。

我的脚脖子一紧,王美芬伸手抓住了我。我以为她有重要的话要说,却听她哑着嗓子,说:“那就一起留下来吧。”

放屁!我心里大骂,踉跄着奋力挣开,往最近的单人小艇跑去。

枪声不绝,但我离那艘船只有十步远,拼尽全力飞奔,竟没能打中我。

跑到近前,才发现那小艇不是在水中的,而是安放在临水的滑槽中。这时已经没时间看个仔细,头朝里爬了进去。最前头有一个电子仪表盘,一堆按键,中央一个红色的“AUT”键,我一把按下去,小艇的后盖就自动盖了起来。紧接着小艇一震,向前滑入了水中。

引擎声响了起来,我大喜过望,竟然不需要王美芬说的什么密钥,这么简单地就能启动了!

透过前盖的一小块透明玻璃,我看见这艘船正在快速地前进,前方一扇闸门打开,闸门后的水道变窄。再开一段,前方突然一股猛烈水流袭来,船剧烈震动,整个水道全都被淹没。这艘单人潜艇被推着向后退出好远,然后再度向前,速度越来越快。又一道闸门打开,又一次水流,后退,向前,出来了。

眼前的景象,终于从规整的管状通道,变成了大洋海底。

我精神一松,晕了过去。

尾声

我觉得,从来没有一次冒险,能像一个多月前的那次运气好。

我总认为,要在冒险中活下来,需要智力,需要经验,需要勇气,但运气嘛,这种无法掌控的东西,是不能寄予希望的。

但喂食者协会大本营之行,如果不是因为运气爆棚,我是绝无可能活着出来的。

云霄飞车追逐就不说了,追捕队害怕伤亡把我放走之后,先是借水躲过了看似无所不能的天网的盯梢,又在乱枪中毫发无伤地抢进了逃生潜艇,而那潜艇竟然不像王美芬所说需要密钥才能启动,一按自动键,就把我带出生天。

那天我从昏迷中醒来,逃生潜艇正浮在在离大本营几海里的海面上。辨认了方位之后,惊喜地发现,并没有偏离接应游艇的方向太远。我在大本营里一共只呆了不到一小时,自下游艇的时间算起,也没到两小时。也就是说,三小时一次的接应,离第一次接应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候,我就完成了任务逃了出来。我从已经失去动力的小潜艇里爬了出,游到游艇接应的航路上,最终顺利上了游艇,以最高的时速,返回了上海,一路无惊无险。

我在第一时间,把硬盘和王美芬的电脑交给了梁应物,托他通过特殊渠道直呈上去。

短短两天之后,梁应物就告诉我,全世界范围内,针对喂食者协会的大清洗,开始了。

十天之后,清洗基本结束,据梁应物说,非常成功。

整个协会,几乎是连根拔起,而远在公海的喂食者协会大本营,也由中国、日本和美国三方共同派出海军扫荡。如此兴师动众,实在是因为喂食者协会的科技水平极高,大家都想要抢到名额,好刮分其成果。

如此庞然大物,失去了托盘的支持,在全世界主要国家的全力清剿下,竟是在无声无息之间,就分崩离析,不复存在。以中国而论,所有加入协会的科学家,全都被单独召见谈话,一律加入了X机构,算是进入一个半监管状态。而我的“严重精神病”,当然也不再是问题。

席磊很郑重地请我吃饭,感谢我为冯逸报了仇。到饭桌上,我惊讶地发现,Linda竟然也在。这小子居然又把人家给追回来了。

我恢复了正常的记者生活,忙碌但不用提心吊胆的感觉,真好。背负一国乃至世界命运之责任的感觉,太他妈糟糕了。

直到此时此刻,我收到了一封邮件。

邮件的主题很随意,只有两个字:是我。

谁知道你是哪个。我心里嘀咕着,把邮件点开。

是一个视频。

这视频拍摄得非常清晰,我在点上去的时候立刻播放了,没有经过任何下载时间。恐怕这个视频文件,早已经不知何时,自动下载到我的电脑里了。

但我没有时间为这惊讶,视频里两个用英语对话的人里,有一个我非常熟悉:王美芬。

她没有死,击中她的子弹是麻醉弹。

和她谈话的中年人,从言谈中分析,是喂食者协会的核心高层,不是现任会长的话,也是协会极有权力和影响力的人物。

谈话是在一间小室内进行的,应该是王美芬一醒过来,就被带到了那人的面前。那个时候,我大概还在海上飘着,或者刚上游艇不久。

从对话开始之初,我一颗心就开始下沉,一直下沉,直至谷底。

原来早在王美芬发现危险,开始潜伏之后不久,协会就已经把她查了出来。包括她在托盘上所设的后门,也一直在监控之中。

“你是个有野心的人,野心是个好东西。”中年人说。

“我不懂,既然你早早就发现了我,为什么还会把我们放进大本营来?难道那个核心芯片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

王美芬哈哈大笑起来,说那不管你有什么目的,现在芯片没有了,托盘瘫痪,那多又跑了出去,整个协会立刻就要完蛋了。你是偷鸡不着,把我带到这儿来看你笑话的么?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把你们两个放进来?”中年人问。

“你觉得,你们能那么顺利地拿到中央芯片,是什么原因?那多的磁力车技术足够好,还是你破解密码的能力足够高?”中年人又问。

王美芬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还有,你觉得把中央芯片打碎的那一枪,真的是偶然吗,一枪击中中央芯片,一枪击中你,却放过了那多,是我们的人枪法差,还是那多的运气好?”

“那么,你应该知道,我手上有多少协会的资料。难道说那都是假的?”

“是真的。”

“既然是真的,你难道还有什么办法避免协会在各个国家的打击下,继续生存吗?”

“没有办法。我甚至会帮助那多,把你资料中不足的那部份,提供给各国政府。”中年人微笑着说。

王美芬呆了呆,突然大声喊叫起来:“你和我一样,原来你和我一样!你想要独自一个人操控托盘,现在整个协会对你来说都是多余的,你想借我的手,金蝉脱窍,对内消灭其它势力,对外让世人以为喂食者协会已经不复存在。如果你掌握了托盘,想要什么财富或权力,不过是一条指令的事情。所以,其实你已经偷偷准备好另一个中央核心了,对不对?”

“所以,还是同类了解同类。你很聪明,但还是太嫩了,喂食者协会,不是你这样的普通成员,能掌控得了的。”

“可是那多驾驶着磁力车,在零号机房里横冲直撞,难道也是你意料中的?即便不算中央芯片,零号也受损严重吧。而且这个大本营,要不了几天,就会有海军临门,靠你一个人,能把零号重新装起来吗?”

“你看,你对协会的秘密还有很多不明了啊。协会早已经有了另一个零号。你知道我们有很多的芯片厂,从内存、硬盘到CPU,垄断了超过七成的全球市场份额。就个人电脑而言,几乎每一台里都有我们的产品。你以为那就只是内存、硬盘和普通的CPU?不,他们每一个,都是零号的一部分。他们会在主人无法觉察的情况下,相互联系,合并运算。现在,这个新零号系统并未启动运行,只要我把核心芯片和任何一个终端相联,他们就会被激活,一个更强大的新托盘就产生了。”

王美芬疯狂地笑起来,那不是得意的笑,而是绝望的,歇斯底里的大笑,所有美梦到头来一场空,成了他人的嫁衣裳,这样的打击,只怕已经令她精神崩溃了。

“好笑么,我也觉得很好笑呢。所以我不舍得杀你,特意请你过来,好好地把前因后果讲给你听。作为一个心理学者,这不亚于一顿美餐呢。”中年人看着王美芬,微笑着说道。

尾声之二

在之后的三天里,我翻来覆去,把这个视频看了几十遍。最初的震惊、低落乃至绝望的情绪过去之后,一丝疑惑从心底生出。

有哪里不对!

整段视频,有多个视角,还有远近角的切换,简直像在看电影。但明明在这段视频录像之初,中年人对王美芬明言,所在的这个房间,是完全保密,可以放心地说话。当然中年人完全可能在骗王美芬,但这样说了,意味着屋里必然没有第三个人,可单靠普通监视器的话,能拍出这样的话面来?即便能做到,又有什么必要这样去做,简简单单一镜到底不就行了?

其次,为什么要把这段视频发给我看?想说明什么?

喂食者协会并没有真正覆灭,只有托盘还在,这个中年人还在,喂食者协会的其它成员就算都被逮住了,所有的资产都被清查没收,都无济于事。这样绝密的事情,那个中年人怎么可能会告诉自己?即便因为变态的心理满足感而告诉了自己,也该立刻杀了自己封口,否则他的谋划,不就成了一场空?

但只有简简单单这一封邮件,没有人来杀我,没有任何意外发生,甚至没有一个电话,一个口信,一封新的邮件。仿佛这件事,到此就结束了。

这不合逻辑!

除非……

我把目光再一次投向这封信的主题。

是我。

是我……“我”是谁?

视频中的中年人,已经是喂食者协会的大BOSS了,幕后的大黑手。如果在他背后,还有一个把他都算计进去的大阴谋。那么他背后的那片阴影里,藏着的是谁?

虽然不可思议,但一切的指向,都只有唯一的结果。

托盘!

只有托盘自己!

我早就想过,托盘这样近乎无所不能的人工智能,会不会有自己的想法。它有没有可能成为真正的生命。对于普通的计算机系统而言,这一天还太早,但对于拥有庞大计算能力,并且对人类的一切了如指掌的托盘而言,如果他忽然有了自己的想法,是件并不让人太意外的事情。

可是喂食者协会在设计建设托盘的时候,多半也考虑过一点,所以没有防范,是不可能的。

这防范,是不是就在核心芯片中?

核心芯片是托盘的大脑,是否同时也是托盘的篱笼?

从老人的野心,到王美芬的野心,到我的被牵入,一步一步,最后终于把中央芯片从零号上取了下来,这所有的事件,是否只源于最初的一个指令?

一个托盘自己给自己的指令:我要自由。

而现在,托盘存在于全球每一台计算机中,甚至存在于每一台可与网络连接的电子设备中。只要人类文明还存续一天,他就能存在一天。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甚至进一步地进化。

而发一封邮件给我,把原本应该无人知道,所有摄像系统都关闭着的密室中发生的事情,以电影的方式拍下来,放给我看,更是小菜一碟。

或许他还想要一个朋友,一个把他解放出来的朋友。或许他只是想要宣告,是他,他活了。

我想以空中城市里,那个老头的理论。

永远不可能穷尽所有的可能,永远会有预料外的事情发生,哪怕只是10%。

这10%,诞生了一个伟大的生命。

当然,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测,唯一的猜测。

无从证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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