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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微光-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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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凡还在医院躺着,手术很顺利,子弹打进那孩子胃里,并无大碍。他看着对面办公桌的夏棋欣——眼神呆滞无光。
这时候她的状态可能就像少强当初发现徐亚飞私下会面“红鱼”和发现高杰电话记录有出入时的心情一样。行动过后,她当即找到严局对质。严局承认命令从他那里发出,并要她恪守一个警察的纪律。按理说她不该有疑虑,他们是忠于职守、执行命令的人,而现在她却将怀疑的态度用到了自己人身上。




☆、青花瓷瓶(四)

回到家已经是次日晚上,客厅里没人,高杰把外套扔在一边走进厨房。唐妈妈干完活儿已经休息了,母亲大概在卧房里,屋子很安静。打开冰箱已不如从前,满满的各色食物,好像除了啤酒什么都应有尽有。顺手拿了罐可乐坐到餐桌边,烟还没抽到一半,就听见了楼梯上的脚步声。
他向后仰,侧身往外。大概是注意到厨房里还亮着等,高磊转过头就看见了高杰,问他怎么才回来。高杰说因为朋友的事回来晚了些,又问他上哪里去。高磊说唐美玲打电话找他,说完就离开了。再抬手看表,已经快十点了。
几周前他曾趁他外出离开的时候从他书房的办公桌里偷了一张康门斯酒店的房卡,当天吴国英手下人便在那套套房里安装了摄像头,发现保险柜里有一台笔记本电脑,通过监控证实了他和美国代理商之间的走私关系。那以后他跟踪过他,可是一无所获。
他不懂人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不懂自己,也不懂哥哥。最近,一些小时候的事老是在心里打转,想的最多的还是母亲,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她该如何去获得一种平衡。人生永远让他思考不完,也思考不懂,所谓事业,往往胜过最亲的人。
喝下最后一口可乐,拣起外套跟了出去。

光从华丽的车声上淌过,黑色路虎像一只迅捷的猎豹,横穿过宽阔微澜的北座江。
铁架桥雄伟粗犷的身躯被裹上了一层奇异陆离的光。轰鸣声由远及近,火车碾着铁轨从桥下方驶过,仿佛引人进入工业革命的喧嚣时代。
高磊在一家停车场的二楼换了一辆车。停车场没有监控,位于喧闹的街市和密不透风的居民住宅之中。都很陈旧了。廉价且杂乱是掩人耳目的最佳选择。
一路跟在后面的高杰忐忑不安。这明显不是前往唐美玲住处的路,而这辆车他也明显没有见过——泛着幽蓝色的标志307。
位于城市西岸,坐落于江边,修建于清朝末期的标志性建筑圣诗教堂,相传来自西班牙的一位传教士为讲经布道所修建,然教堂在战火中毁于一旦,仅残留下象征神灵的楼宇。很长一段时间这座钟楼都贵为北座地标,直到建国后才在离之不远的正北方建起一座比它高三倍之多的电视塔。于是再很长一段时间它被遗忘在了混乱的年代里,本世纪初重新添瓦加砖,精心地修葺才得以恢复最初的模样。
钟声照旧响着,而最初被膜拜的意义已相去甚远。还有多少人惦记它的存在?
高磊很快闪进斑驳的树荫。
钟楼的雕花木门被高杰小心翼翼地推开。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脚步声没有了,人大概上到了屋顶。高杰摸出打火机,狭小的空间呈现在眼前——墙面灰暗,一级级楼梯堆砌成盘旋状绕着中心轴向上攀爬。
他来这里做什么?是接头还是取货?为何路行十来公里约会于此?高杰心里揣测着一步步往上走。
高磊把大衣领子翻起来以遮挡塔顶的大风。他的目光集中在表盘上,很准时的表,精确至毫秒。显然教堂的钟慢了有那么一会儿。
当当当!
高杰在黑暗中摸索,不料钟声响起的同时险些顺着楼梯滑下去。他赶忙捂住耳朵,那声音快要把耳鼓膜给刺破了,瞬间晕眩。楼上大概住了个敲钟的怪物,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因为他是聋子所以什么也听不见。
高磊举起望远镜开始观察江对面的豪宅。他将望远镜调到适合的精度,用手表记录下对他有用的时间点。但这样做的意图是什么呢?高杰思索着。他在钟后观察着他一系列举动。他所关注的地点是哪里?是否是一个狙击的制高点?那么,这里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后面。”
一句话轻飘飘地像风一样吹过来。钟声的后续作用很长,后面的人没有动静。
高磊大概猜到了,他把耳塞取下来放大了声音又叫了一声,人才终于探出头。
“你躲在那里做什么?”高磊不解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
江边长长的野草沿着河堤长了一大片。两人把车并排停着,高磊坐进了弟弟的车里。
“那是范泽凯的别墅,对不对?”
高磊不回答,因为答案是肯定的,所以他无需回答。
“你到底在做什么?”
高磊笑了,“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你认为我猜到了什么?”
“你竭尽全力接近我、跟踪我,为的不就是蓝宇的股份?而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避免一场空前的灾难而已。我不希望蓝宇毁在你我的手上。”
如此答案风马牛不相及,他还在为他的卖国罪行做无力的掩饰!他却不能揭穿他,如果他那么做了,游戏的规则也就乱了,受损的不仅仅是某个人或某个集团的利益,而是国家的利益!
他的话让他觉得被动。可换个角度,他的确有这种嫌疑。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回来是为了什么?”高磊道:“给你兄弟报仇?在你结束警察生涯以后用些非正常手段实现你的英雄价值?不可能的,别做梦了。”
高杰想说那是不得已,想说他负有某种使命。他有合情合理的缘由,他的所作所为有强力的后盾。而他呢?他是在犯罪。
“别以为自己什么都是对的。我只是想知道你和范泽凯是什么关系,你要对他做什么?”
“我要对他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为蓝宇做,而你不是。”
高杰看着他的哥哥,突然觉得他是那么地陌生,他在他的面前如同一个完全的敌手,一个强势固执的敌手。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那你解释一下你和欧阳江又是关系?你卷入黑社会又有什么理由?”
“那是我的事。”
“对,那是你的事,可是你连这点都不感承认要我怎么相信你?”
四只眼睛对视。头一次,高杰在他眼里看到失望的神色,他内心一软,把眼睛躲开了。高磊打开门,示意他别将今晚的事告诉任何人,还有他认为的那些肮脏的交易千万不能让母亲知道。
“你知道我跟着你,你在告诉我些什么?”
高磊留下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开走了车。




☆、真相(一)

数月的调查终于让她确定杀人凶手就在这片棚户区内,于是通知了少强,等他带人过来将其一网打尽。然而此时的状况似乎有些出人意料。对方像是被惊动了,正要打算外出。
夏琪欣深吸一口气,打开枪套抽出手枪,沿着墙根向前走。不久听得脚步声逼进,两只小鸟从瓦砾屋顶里间闪出。她握紧了双手用力向右挥去。范泽贤因遂不及防失重向后倒,身体随着对方的力量撞上墙壁,被枪陀狠狠砸在鼻子上。夏琪欣试图开枪却被一把抓住了手,对方食指卡在扳机后,右手肘部迅速袭向她的左腮。夏棋欣招架不住倒在地上。
一抹鼻子一手的血,范泽贤蹲下来翻人衣袋,居然让他发现了警官证。他冷笑起来,根本不去计较,于是下了弹夹把枪扔在一边。
棕色液体正从咖啡机喷嘴热腾腾地流进塑料瓶。服务员动作娴熟地给瓶子加好盖,将它们装进塑料袋,又和蔼可亲地替顾客放好了糖包和奶包。
记下整个工作室的嗜好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但比起各式各样的快餐,马歌倒宁愿做个专职咖啡快递员。
正在等待找零的她,无聊地打量着店外一辆徐徐停下,载满着广告的双层大巴。乘客不多,所以她一眼便认出上层窗边那张脸。心中一惊,扔下一堆外带冲出店铺,直奔街边而去,招手拦下一辆的士,紧随其后。
他终于出现了。这一次她告诉自己决不是幻觉,他果真还在这座城市里,果真离她不远!
不知道自己跟上他的初衷是什么,在整个追随过程中,她甚至都忘了他是一个逃犯的事实。她没有报警,根本没想到报警,只是默想着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景象——预感告诉她,或许今天将会是某段故事的终结。
背影很快消失,她只看见他进了一个地下停车场。
周围是一座座蜂巢般的高楼在她面前错落地矗立着,让人感到压抑而阴冷。风嗖嗖窜进风衣,像一股妖气似的让她愈加不安。她合紧了外套,朝黑洞洞的停车场走去。
里面很黑,像个深不见底的洞,本身夜盲的她更没有方向。正当她在努力适应光线的落差时,一个黑影把她推到了一边,最被死死捂住。
光从人身后打过来,让她看不清脸,但她能感觉得到,此时捂着她嘴的人就是范泽贤!
“你跟着我干什么?”
对于他的发问无从回答。她也奇怪自己居然没有一点害怕。
“你现在马上离开这里,很危险!”
马歌想问:为什么你像个幽灵一样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不明白你到底要做些什么,就连现在你的话也让我茫然。
正在这个时候,一辆轿车缓缓使进来,范泽贤一把将她拉到黑影遮蔽的角落。马歌借着移动着的车灯,才发现这只是一个废弃的停车点,似乎很大,但却旧得如同外面的蜂巢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在这个庞大空间的另一端,两盏日光灯勉强辐射出一块光亮。范泽贤从那光亮里现身,目光锁定在辆轿车里的男人身上。
马歌还躲在原处。范泽贤警告她躲在那里哪里也不要去,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要出声。而她想要探个究竟,于是顺着黑影向前爬了一截,以便能看清里面的人。
枪口不偏不倚对准从车里出来的角色。那背影让她觉得熟悉。范泽贤给他搜身,而后又检查车里是否还有其他人。
“我不明白你到底要干什么?”
范泽凯一开口,马歌就懵了。
“你别装了。你以为我为什么回来?我回来就是为了了结那笔帐。”
范泽凯不以为然,故意转开了开话题。
“周子峰已经死了,你还这么卖命?他给了你多少好处要你来对付我?”
“这跟他没关系。这是我跟你之间的事。我母亲是不是你害死的?”
听到这儿马歌突然有些明白了。泽安说过泽贤的母亲死于一场车祸,她死的时候范泽贤才十几岁。难道那是一起人为事故?难道范泽凯嫉恨到要了结这对母子的性命才算痛快?接着,后面的谈话让她觉得更加蹊跷。
“谁告诉你的?那个死人周子峰?”范泽凯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蠢得连一个死人的话都信!你是个十足的白痴,你被他玩了你不知道?”
他怎么会不明白,庞白、周子峰、范泽凯之间存在着的微妙关系使他如同一个众人皆可抛的骰子,在他们的游戏里受尽□与利用。
范泽贤打开左轮枪的保险。
“我对你们的生意不感兴趣,我今天是来讨债的!”
“就凭你?”范泽凯狂妄地笑起来,“当年我弄死的母亲的时候你只是个街头厮混的小痞子,就算是现在的你还是一副不务正业的窝囊相!你以为你的枪可以拯救这个世界?就可以找到公平?不!你不是超人,但我是!你知道为什么?我有你根本无法想象的权利,权利就是一切!我可以杀了你母亲、杀了你,也可以杀了所有拦我路的人……”
枪声响起,马歌不由按住胸口,但令她无比意外的却是:范泽贤跪了下去!他想要起身,却又一声枪响,血从大腿向外喷涌。接着,金鑫从黑暗里提着枪出来。此时的恐惧更深了,马歌感到窒息。这些生活在他身边的人个个都是衣冠楚楚的禽兽!她究竟活在一个多大的谎言里!
范泽贤拿枪的手鲜血淋漓,枪被来人踢到了一边。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我当初是怎么说的,私生子,私生子,再怎样还是让我踩在脚下的杂种。哦,对了,你那个好朋友、好兄弟呢?那个害了你女朋友的高杰,从前耀武扬威的刑警队长怎么样?你看看,他现在照样是权利的阶下囚。再看看整个北座市,有多少人爬在我的膝下?警察怎么了,等着他们给你伸张正义?不可能!你知不知道公安局里、海关里全都有我的人,你能把我怎么样,你能相信谁?”
马歌想到了报警,但当她听见范泽凯的一席话后便开始无措起来。看着地上跪着的人,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奈。在那时,她居然想过要从黑暗里奔出去,向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祈求生的希望,祈求恩怨从此了解。多么可笑,难道不是吗?她凭什么为一个杀人犯争取生存的权利,凭什么在心底对这帮人抱着仁慈之心,认为他们能遗忘仇恨?
恍惚之中,枪响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她捂着自己的嘴,眼泪滚烫流下来。她突然想到了那天在婚纱店外的情景,他站在街的对面,用失神落寞的眼神看她;想到了在混乱中他替她挨的那一刀;想到了他在讲述过往时候的眼睛,她也想到了那个梦。难道正是那个个梦不断地催促着她前来给一个悲剧性的人物见证一个结局?这就是她想要得到的吗——杀害许帅的凶手,最后的下场?
她望着日光灯下的那块水泥地面,像是在看着一个舞台,上面的人一动不动地躺着。车开走了,这里静地无声,马歌试着走过去。看见的是雪白的面容上永远无法磨灭的悲伤的痕迹。




☆、真相(二)

熙熙攘攘的大街,人声鼎沸,夜将城市再次笼罩起来,天空好大好大,大的没有了边际,没有了色彩,也没有了高度。这条街和昨天没有区别,街上的景依旧红灯高照,街上的人依旧往来于市,日子随着年轮转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马歌坐在这张路边的椅子上有两三个小时了。她不能回去,也不敢回去。她抬起头看对面的大厦,双手抓紧了皮包带子。她跟泽安撒了谎,说是去Sara家了,却一个人跑到这里。
没有选择给他打电话,是因为她没有他的电话,没有进去找他,是因为她不确信他是否能帮她。选择在这儿拦他的车,是因为她想了很久,因为走投无路。两年过去了,在她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想到的仍然是他。
九点三十分。
墙上的挂钟告诉他,原来对这项工作的热忱比他想象的还多。
“陪了你这么晚,怎么犒劳我?”
电梯门合上,唐美玲靠着身后亮如玻璃的墙壁,看着旁边的人,高杰朝向夜景,正凝视着一座微光闪烁的城市。
“请你吃夜宵怎么样?”
“还以为你从来不会约女人吃饭,我该不会是听错了吧?”她的样子有点夸张又有点不屑,总之不大相信对方的诚意。
高杰笑了笑,表情像是在说爱去不去。
唐美玲跟在高杰后面出了电梯,大声提议附近有家不错的夜宵店。
车灯光亮包裹住那个拦住他去路的女人,在踩下刹车的同时高杰也愣住了。唐美玲嗅出了空气里的味道。坐在那里并没有打算挪窝的人正想着,车门就开了,摆明是要她下车的意思。
“喂,你这样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改天一定请你,今晚的车费算我的。”高杰站在车门边上要她走人。
“你说的,我打车。”
唐美玲跨下车,蹬着那双足有十公分的高跟鞋从马歌身边走过时还忘不了观察她——大约车灯的缘故,她看上去苍白之极。这个女人天生就有一种让人疼惜的柔弱,会让人因爱而奋不顾身。看看此刻的高杰就知道,他比自己所想的还陷得深。
高杰关掉正在播放通缉犯被神秘枪杀新闻的广播。
离开那个可怕的黑洞后她哪儿也没去,在这儿周围逗留了很久。
她疲惫不堪的靠在车窗玻璃上。黑夜里的森林、白雪、呼啸而过的大风在窗外呈现着亦真亦幻的图像,她仿佛听见有谁在咫尺的地方哭泣,感到冻僵了的身体无法动弹。
早已开始的长长的没有终结的噩梦几乎毁了她的生活、毁了她二十多年来的平静岁月,而现在那个可恶的怂恿者没了,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心里什么也不剩,像几天没有吃饭的人,空得心慌。
高杰打着方向盘,忧心地看着前方的景色。
她最终还是知道了,可这方式来得太突兀。事到如今他们还是走到同一条路上来,这两年所避讳的一切并没有真正为她换来设想中的平静。
这里和从前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家具被床单盖着以免灰尘侵蚀,墙上的画也被取下来放在一角。高杰自己也很久没有来过,当初离开的时候只带走了穿戴的东西——一个简单的皮包。房子没有退掉,留着它算是一种见证吧,证明这么多年的生活并不是一块空白。
马歌握着水杯站在阳台上,到现在还觉得冷。高杰脱下外套给她穿上,问她饿不饿。她不自主地摇头,喝口热水以让自己肠胃好过点。
第一次来这里是他们相识不久,她丢了包的那个晚上,无处可去的她被收留了一夜。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无法摆脱有关他的印迹,也无法不对他产生从来没有过的依赖。她甚至于站在这间陌生的客厅里满怀欣喜地憧憬着往后属于他们的生活,对,是他们的,不是她也不是他的,是他们!可才短短几年时间,已人去楼空、物是人非。如今再回来,一切都不同了。她咽下苦涩的泪水,心中涌上不可名状的伤痛。
几年前的那个晚上,他带她去派出所报了警,又带她去吃了一大碗香喷喷的老字号云吞,那样的味道是独一无二的——她始终忘不了高杰在热气里看她的眼神。
到现在她还在奢望一些永远也不可能发生地事情。
双手就像她此时的心情一样无法平复,她放下杯子攒紧了上衣领口,可仍掩饰不住颤抖的身体。
她看了范泽贤最后一眼,他连眼睛也没有闭上,殷红的鲜血从头颅和嘴里渗出趟了一地,如同一朵色彩艳丽的花,绽放着最后的美丽瞬间凋零。
她不懂他的死为什么会带来如此巨大的悲恸和模糊不堪的神智,她猜可能任何人的离开都能触动那颗脆弱的心,可能……再或许她惧怕的是死亡本身。
“我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抓住衣领的手更紧了,“觉得不敢相信任何一个人,觉得好像天快要塌下来似的。”她默默说道,“他的样子并不可怕,可我在想,这样冤冤相报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每个人都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你说是为什么?”
那样的眼神好像在指望着面前的人给她一个完整的答案。他会知道始终因果,以及她不知道和不该知道的所有。
清冷风中悲喜早已散尽,如今留着的躯壳也只是为了给来生一个交待。天空无尽辽阔,月亮照耀着黑色的城市。如今才意识到,他已经把内心的无助转嫁给了身边的人。
那双深藏着复杂情绪的眼睛,让她恍若回到了某个时间点——再也熟悉不过的清晨,阳光在周围弥漫开来,他俊朗坚毅的侧脸美到极致。
她觉得自己的手被紧紧握住了。
“相信我,一切总会过去。”
当十指碰触到冰凉的肌肤时,高杰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那种温度让他钻心疼痛。他怕她越走越远怕,远到去到另一个世界。
“不……”
像是恍然大悟,马歌朝身后退了一步,猛然抽离他握着的双手。她不相信的是自己,就算时间过去再久也不能否认,一旦靠近他,她将再次迷失方向无法自拔。答应过泽安不再见他,这一年没有他她也一样过得很好,如同曾今说过的那样。她扭过头去,倒在身后的墙上,高杰上前扶住她。
“相信我。”
她久久看着抓住她的那双手。终于平静下来。
“我想让你见个人。” 
夜晚的风很冷,冷得刺骨,冷得麻木,冷得相似梦境。
打火机在手里不断转动,弹出火焰。
不想知道吴国英都跟马歌说了什么、怎么说的,这几乎是唯一一条可以走的路,即使他从来不想把她也牵扯进来。
在她嫁给范泽安的头天晚上他和软红细坐在很高的楼顶边缘,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和肖雨那样,他也问她这个世界上最让人害怕的事是什么。
她回答说:被抛弃。
抛弃和告别有什么区别?——其实他们都有着相同的恐惧。肖雨死了,软红细也死了,她们把恐惧都丢给了这个冷冰冰的世界。
马歌坐在不远处吴国英的车里。他远远望着,冷风不免让他打了个冷战。一柱长长的烟灰被抖落到地上,干脆在台阶上坐下来。
这里是市郊的一个露天广场,有着开阔的视野。读书的时候常来,心情不好就上这儿坐坐。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露台上长着软和的草,水泥地上坐累了,就躺在草坪上睡一觉,醒来总会看见刺眼的阳光,全身异常暖和,很是舒服。
07年的新年他带马歌来过,12点在酒吧收到了她的短信,电话打过去问她在做什么,她说在阳台上看烟花,可视野不好,不能看见全景。他告诉她他知道一个好地方问要不要去,她高兴地说要。于是他先把少强扔回家,再开车去接马歌。说不清为什么,看见她从楼里跑出来的时候竟有种想带她私奔的冲动。
那晚的烟花很美,是他平生第一次觉得那么安心。绚烂烟火一冲升天,在北座夜空盛放出华丽耀眼的图案。站在空旷的广场上,那些花火仿佛如同流星一般飞逝而下,美得难以言喻。
后来她在车里睡着了,他偷偷地吻了她。她不知道,他也不想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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