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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届 晋原平-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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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她就很自然地投入到了这个男人坚强的怀抱里。
叶欣实在想不下去了,多少次一想到这个地方,思绪就仿佛卡壳儿了。那是她生命中最隐秘最娇嫩的一部分,只能层层包裹,什么时候都不应该再抖搂出来。叶欣站起来,在地上踱了一会儿,又到几个病房看了看,等她又回到护士室,才发现里面坐着一个人,是陈见秋。
陈见秋正抱起地上的一个礼品盒仔细地看着什么,见她进来,连忙把那个盒子放回原处,嘻嘻地笑着迎上来说:“嫂子啊,如今送礼都送到您这里来了!不知道是什么好东西,打开让小叔子我也见识见识?”
对于这个人,叶欣是很有好感的,虽然他说起话来总是喜欢夹讽带刺。他之所以一直也提不起来,叶欣总觉得这其实是一个真正的原因。初听说他老婆又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叶欣真的很痛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王霞她见过,一个粗粗笨笨的女人,怎么竟会有那样一颗敏感又脆弱的心呢。叶欣虽然没有在农村生活过,但是农村孩子上学的那份艰难,是完全能够想象出来的。听说王霞的家里就很苦,一定是在这方面受过太多的刺激了……王霞是个大悲剧,王霞的行为的确深深刺痛了她的心,连着好几夜,叶欣怎么都无法入睡,总觉得有一双双流泪的大眼睛一直在床边静静地瞅着她,后来她终于托齐齐到希望工程办捐了一个月的工资,心里才似乎好受了一些……
陈见秋见她不说话,一直看着他发怔,以为自己刚才那句话说坏了,又嘿嘿地笑着要作解释,叶欣才有点儿醒悟过来,连忙微笑着告诉他,那东西是周雨杉的一个亲戚送过来的,没想到她过去一看,才知道周雨杉早已经从医院里跑了。
“亲戚?奇怪!周家不是咱们本地人,从来也没听说有什么亲戚的呀,是个什么样的人送过来的?”
“一个相貌堂堂的大个子。你呀就是喜欢疑神疑鬼,不是周家的亲戚,难道不会是杨波家里的亲戚?”
“嘿嘿嘿,这倒也是。”陈见秋笑笑,又换个话题说:“周雨杉得的是什么病,该不会是癌症什么的吧,这家伙,她可把我一家害得够惨的了。”
叶欣一听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怎么能够这样说话,难道你现在还在记她的仇吗?其实,要记仇,你就记在我们老门头上吧,和人家雨杉有什么关系。”
“不敢不敢,嫂子这话可就说重了!实际上,我现在哪里还记得个什么仇,早就完全想通了。过去我是根本不信什么神呀鬼呀的,现在却总算弄明白了,其实这就是命。一个人的命天注定,是根本没有办法改变的……”说到这里,陈见秋忽然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她说:“大嫂,我今儿找你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谈一谈的——我知道,在门书记面前,嫂子你虽然一向不肯多说什么,但是你只要真说出来,门书记是一定会听的,嫂子的话那才真是一句顶一万句……”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你看看,本性马上又露出来了,叶欣听不了几句,就立刻有点儿好笑,忙着打断他的话说:“好啦好啦,你不要给我再灌辣椒水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我可是搞业务的,这样拐弯抹角的话我根本就听不懂。”
陈见秋今儿不知道怎么了,居然好像没有听出她这话里面的味道来,依旧顺着自己的思路说:
“我这次来找您,完全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着我们雁云市着想的。现在省委已经决定,把金鑫也给弄起来了,嫂子这里是世外桃源,人代会上已经乱成了一窝蜂,近千名代表啊,你一嘴我一嘴,几乎说什么话的都有。在这种形势下,大家普遍认为,桂再庸即使当选,下一步的工作也是无法开展的。与其让一个平平庸庸的外地人来当这个市长,为什么我们本地就不能出一个呢?其实门书记也知道,这几天代表们私下里一直都在活动,就是要把杨波给推上来。杨波这个人嫂子知道,其实和我也不能算是一条线上的,因为他这个人实际上无圈无派,一向并没有自己的一个小圈圈,而且这一次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说是不记仇,我对他们一家也实在没有多少感情可言的。但是,这几天我想了许多,还是决定要支持他这一次的。这不是为了我个人,而是为了我们这个地方。经过这一段的折腾,我觉得自己和过去完全不同了。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活来活去,其实无非也就那么三万来天,一天到晚地斗来斗去,有什么意思呢,最根本的还是应当为我们这块儿土地留下点儿什么。杨波这个人不管本事大小,首先是人品好,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有这样一个人是最难得的……”
这就是陈见秋,说着说着就口若悬河起来,滔滔不绝地说了好大一气,才端起桌子上什么人的一杯凉开水,咕咕地喝了起来。
他这些话,难道不正是叶欣最想说的吗?
这些天来,叶欣心里边郁积着好些话,却就是无法说出口来。她闷闷不乐,她郁郁寡欢,她一有时间就躲在办公室不想回家,虽然有时连她自己也不肯承认,一个原因也就在这里。
现在,有一个人竟然替她说了出来,叶欣真的是非常高兴的。
实际上,早在这次调整开始的时候,她有意无意地就已经把这个意思告诉门力生了。从理智上讲,杨波也的确是很优秀的,比后来选择的那几个人都要强得多。但是,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她之所以这样,并不完全是纯粹理性的思考。有时,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儿奇怪,对于杨波,她其实应该憎恨才对啊。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和门力生也完全是相亲相爱的,她现在所有的一切,说到底都是门力生给予的,没有门力生,她就不可能拥有现在的一切,什么荣耀地位金钱等等就都不存在了,而且连她自己也认为,她对于门力生真有着一种比一般丈夫更深也更真挚的爱……但是,过去的一切就是这样难以割舍。所以,有时候她又觉得,自己也许才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坏女人,而且对于门力生也有着一份儿深深的愧疚之情……
当然,这一切陈见秋是根本无法理解的,连杨波也不一定能够理解。前些日子,杨波来医院里住,她就多次向他暗示,杨波居然木头人似的,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后来周雨杉也住进来,她对周雨杉也说过类似的话,然而她居然一不留神就跑了,也不知道现在正在做什么,其实她的病到现在还没有查清楚呢……乱哄哄地想着这一切,叶欣感到自己也快要病倒了,头昏沉沉的什么都理不清楚,也闹不清胡乱说了几句什么话,就把陈见秋给打发走了。
陈见秋当然是想让她给丈夫说一说的,但是门力生的性格她知道,最反感的就是在他已经下定决心之后再有人向他胡说八道。而且叶欣始终觉得,丈夫既然那样做,自然就有他做的道理,作为一个女人,她也是根本不应该说三道四的。但是,今天她却实在有点儿无法控制自己了,不由得掏出手机,一个电话打给小赵,只说自己身上有点儿不舒服,就赶紧挂了线。
果然,没一刻钟,门力生就坐在她面前了。
力生他瘦了,头发也一天天白了许多,好像每隔一天都在明显地走向衰老,只有他那一阵爽朗的笑声还像过去一样充满磁性。一见他的面,叶欣只随便问了几句有关杨波的事情,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门力生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一直看了许久,才小声说:“你真的不舒服?”
“现在没事儿了,一会儿人们就来了,你还是走吧。”
“你瘦了。”
“尽胡说,我没事儿的,你倒是真瘦多了,就有那么累吗?”
“快了,一切都快结束了。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
“你呀你,其实你不说我也清楚。而且,我和你的想法也是一样的。但是。有什么办法呢,现在已经到了这地步,没有别的,你就完全相信我好了。”
门力生说着,故意哈哈地笑起来。
“又要胡说了,什么时候我不相信你啦。”
“今天是人代会最后一天,晚上要举行大型‘二人台’演唱会,你早早回家,我们一起去看演出吧,好久都没有这样放松放松了。”
“谁知道到时候又会有什么事,况且一叶也不在,我哪有心思看什么演出……好啦,不说这些了,你快去吧,不然又会有人缠住你了。”
叶欣也笑起来,只是觉得不如他笑得那么爽朗。
等门力生一走,她却突然感到一阵头晕,身子软软的,在床上躺了下来。
《换届》晋原平
三十三
下午是全市人代会预备选举的日子,杨波早早地来到会场,又早早地退出来,在偌大的代表休息室里坐着,闷着头一根接一根地使劲儿吸烟。
他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闹到了这一步,真所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也许早应该像金鑫那样躲到医院里去了。
但是,金鑫那样的做法实在是太虚伪,他一生都是堂堂正正地做人,临末了却又那样来一场,岂不是有点儿太可悲了?如今的金鑫,已经在那个没有尊严的地方呆了好几天了,其实这就是他虚伪做人的下场啊……
雨杉病了,至今还在医院里躺着,他却在这个地方饱受心灵的煎熬,细细想来也实在是很残酷的。此刻他只希望这一切能够早早地结束,让他快一点儿回到雨杉身边去。这些日子,雨杉实在是太累了,但愿不要真有什么毛病吧。昨天在医院里,看样子雨杉倒不像有什么大毛病,但是叶欣的话说得很严重,却真的把他吓坏了。白血病,那怎么可能呢,雨杉的身体一向是很壮实的,像这样的灾难是绝对不可能降临到她的头上的。市医院的水平他很清楚,真正的毛病根本查不出来,没有毛病的人却往往被吓个半死。但是,这个消息依然把他吓蒙了,有好长时间都不知道该做什么。雨杉自然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一味地嚷嚷着要出院,而且坚决不让他在医院呆着。为了不让雨杉多心,他只好离开了,却一夜都没睡着觉,直到现在还昏沉沉的呢。
今天是人代会的最后一天了,再有几个小时的时间,选举结果一公布,就算是正式闭幕了。今年这一次会议,就像一不小心捅炸了马蜂窝,乱纷纷的真不知道出了多少的事。好在一切马上就要结束,明天他就可以带着雨杉到北京彻底检查一下了。
自从老郜倒下来,他其实是一直保持低调,没有任何想法的。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已经做到了这样一个高位,比起母亲当年的愿望来,不知道超出了多少倍,他一向是非常满足的。即使周雨杉有时候不满足,有时候瞧不起他,有时候拿他和金鑫呀等等的人相比较,他也仍然是毫不动心的。他很清楚,门力生之所以最后选择了桂再庸,既是服从了省委的决定,也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作为一个弟子,他是绝对不应当有不同意见的。而且,他一直深深地相信,对于他的这样一番苦心,一向精明的门力生也一定是完全理解的。
但是,现在看来,的确是他自己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今天一上会,杨波就感到会场的气氛与往日不同。虽然还只是一次预备选举,但是已显然作了过分周密的安排。偌大的会场里,一下子站了许多全副武装的警察,说是为了保卫会议的安全,天知道会给人一个什么样的感觉。在会场周围,又安了许多大功率的探照灯,不时地在你眼前晃来晃去,而且还有好几排的摄像机,也就是说你的一举一动就都处在这些现代机器的监控之下了。这样精心的设置,这样处心积虑的安排,亏他们想得出来!这种感觉,真的太让人难堪也令人悲哀了……等到会议开始,门力生首先上台,发表了一通措辞严厉的讲话,这也是非同寻常的:
“……各位代表,各位同志,为了开好我们这次大会,我们已经作了很多的准备。同志们可以看一看,一个规模并不很大的会议,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我们派来的警察都是空前的,同时还安了那么多的摄像机和大灯,这都是为什么?就是为了大家把会议开好,把人民公认的好市长给选出来嘛……我门力生在咱们这里工作了多年,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大家是很清楚的。请同志们好好地想一想,十年前我们这里是一个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个什么样子,我们这样一种成就的取得,难道是容易的吗?不是我门力生自吹自擂,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难道有谁不认为这是我多少年来为大家作的一个贡献吗?”
说到这里,门力生停下来,一双眼睛比会场上的探照灯还要厉害,一直从会场的第一排扫到最后一排,把每一个与会者都认真地扫视一遍,才继续声色俱厉地讲道:
“……选举是什么,在我个人看来,所谓选举就是对世道人心的一次检验。既是检验候选人,也是检验每一位投票人。而且,不仅检验我们的党性和觉悟,更是检验我们的人品我们的德行和我们的水平,我真诚地希望大家在这一次检验中都能够表现出足够高尚的一面来,不要让我为大家感到脸红,也不要让我和大家的友谊,因为这一次选举而彻底断绝!而且你们大家一定要明白,在这种大是大非的关键时刻,如果不能够正确地对待自己,正确地对待同志,正确地对待组织,自以为时机成熟了,不顾组织的一再劝告,硬是要不知羞耻地跳出来,毁掉的只能是他自己。这些天同志们已经看到了,有的人已经这样跳了出来,结果怎么样,大家都很明白,不是已经被逮起来了吗?省委已经向我讲了,一旦还有人敢于向这样的人学习,那结果只能一样,而且很可能会更糟糕。跳得愈高,跌得愈重,这难道不是一条已经被无数铁的事实所证实了的历史规律吗?!”
说到这里,门力生又一次用他那鹰隼一样的眼睛把在座的每个人扫视了一遍,才郑重宣布,由柳成荫进行大会投票方式的说明。
整个会场气氛骤紧,所有的代表都铁青着脸,无形的空气都好像绷得紧紧的,似乎随时可能撕裂开来。
柳成荫的讲话虽然不像门力生那样杀气腾腾,但是也和多年来的习惯截然相反,有着许多耐人寻味的地方,特别是当讲到会场设置的时候,他是这样说的:
“……同志们,大家都看得很清楚,我们这个会场并不太大,本来有一个投票箱也完全足够了,那么为什么要设这么多的票箱来分散计票,难道是专门为了麻烦吗?请同志们好好想一想,这是主席团经过慎重研究所采取的一个步骤,不是疏忽,而是大有深意的……还有选票的填写,也请大家一定要注意。我们采用的是计算机计票,如果同意,你就不用再动笔了,如果不同意或者另选他人,那就一定要注意了。这张选票纸是很薄的,请大家用6B铅笔把后面的那个梅花图案涂上……这一点请大家一定要注意,我再说一遍,涂的时候一定要认真,没涂清楚计算机就没法识别,那自然是废票,如果把纸捅破了——这张纸是很薄的,那也就是废票了……”
这话说的太露骨了,这不是明摆着不让人动笔吗?台下立刻腾起一片嘻嘻哈哈的笑声,有的人还打起了呼哨。
然而,更让杨波吃惊的是,柳成荫还在继续讲话,门力生忽然把他叫到了后台的贵宾休息室里,劈头就说:“杨波,等一会儿柳成荫讲完话,你也上台讲几句吧。”
“我……讲什么,会议没有安排我讲话的议程呀?!”
杨波当时就怔住了,不知所措地看着门书记,弄不懂他这位最尊敬的老领导今天究竟要干什么。
对于门书记,杨波一向是最敬重的。这倒不全是由于门力生多次提拔了他。他更敬重的,是门力生的人品和能力,还有他那种不屈不挠的精神。这么多年来,他觉得自己就完全是在门力生的言传身教下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如果没有门书记,肯定没有他现在的今天。有人甚至说,连他走路的姿势讲话的语调,都愈来愈不自觉地带上了门力生的痕迹,几乎快变得一模一样了。但是,自从这次换届选举开始以来,门力生对他的态度却愈来愈严厉愈来愈疑忌起来,意识到这一点杨波感到真伤心。有多少次,他都想和门书记好好地谈谈心,但是只要一有这样的机会,还没有说了几句话,门书记就赶紧把话给岔开了……在前段时间住医院的时候,他也想把这个意思和叶欣好好谈一谈,然而不知道怎么搞的,只要一见叶欣的面,他觉得自己的心里就乱哄哄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政治,难道只要一搞了政治,人和人之间就连一点儿起码的信任和感情都没有了?
门力生死死地看着他,一直停了好半天,才慢腾腾地说:“会议上没有安排,这我自然知道。但是,我刚才想了一下,还是你自己站出来,自己来讲几句,亲自来表一个态比较好,你觉得呢?”
他这么一说,杨波反而更加糊涂了,有点儿懵懵懂懂地看着门力生说:“那……您的意思,我该讲一些什么呢?”
一听这话,门力生似乎更火了,一拍桌子呼地站了起来:
“什么话,这难道还用我来教你吗?如果你认为自己应该上,那你就在大会上公开讲,我杨某人就是要当这个市长,请你们大家都来投我一票好啦……如果你还有那么点儿自知之明,也不想闹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那你就公开地讲,我自己绝没有任何的想法,坚决支持市委的决定,也绝不同意任何人来投我的票,而且态度一定要十分诚恳,把你的那些支持者好好地骂上一大通——当然,我这里只是给你提一个建议,如果你自己不想这样做,我也决不勉强,不过咱们话说到头里,以后你也就不要再来找我,我也就再没有你这个老部下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再说的了。这些日子,门书记真的是老多了也瘦多了,看着他那一副垂垂老矣的样子,再听他忽然间竟然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杨波感到更伤心了,只觉得心口一阵阵地发紧,好像要心肌梗塞的样子。这些日子,他其实一直都在做代表们的思想工作,反反复复不知道说了多少话,费了多少唾沫星子,但是说来说去实际上无非是一句话,这就是千万不要选他,今天又要在这样一个场合再讲这样重复的话,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儿脸红,是不是有点儿太那个了?
在这个问题上,杨波实在很作难,他知道如果自己再这样做,不仅群众有看法,连雨杉也一定要和他大吵一通了。这些日子,其实雨杉已经对他憋了一肚子的火,前前后后大吵过好几次了。从内心里讲,雨杉自然是很愿意他能够当选的。但是,她也一再地讲,她更看重的是他在这种场合的表现,坚决反对他对门力生的话一口一个是是是,一副言听计从的乖顺样子。她哪里知道,即使这样,门书记现在依然对他充满戒心,如果再表现得桀骜不驯一点儿,那就真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有时他真的想,也许自己倒不如站出来,干脆像陈见秋说的那样,来一个“当仁不让”什么的,也未尝不是一个比较合理的选择。至少他可不像金鑫那样,他的身上既没有什么把柄可抓,而且在基层又有那么多的拥护者,看门力生到底能怎么样。昨天下午,在和那成千上万从各地赶来的群众代表对话的时候,为了把事态平息下去,他已经向大家郑重表示,一定听从大家的意见,不仅自己要带头竞选,而且要把大家的这些意见带到会上,向主席团明确提出来……好不容易把那么多人劝回去了,现在却出尔反尔,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子吗?
但是,门书记既然已经说了,他就不能不做,更何况已经把这么绝情的话都说出来了。
他沉默着,脸大概也憋红了,哧哧地喘着粗气,好像要和人打似的。多少年了,在这位老领导面前一直是很顺从的,但是今儿不同了,他第一次抬起头来,两眼逼视着这位老领导。门力生也是一脸怒容,也好像要和他打架一样,略显瘦削的长方脸棱角分明,一棱一棱的肌肉好像都在微微搐动……虽然他俩都坐着,相距咫尺,但是那架势那情景让他不由得想到决斗场,想到气氛紧张的“挠羊”赛场……
这是两个男人的较量,不仅比力量,而且是比意志比内力。就这样一直过了好长时间,门力生才突然垂下头闭上了眼睛:
“嗨,老了!要是再年轻十岁,我一定和你狠狠地摔一跤,就像两个真正的跤手那样!”
“我也一样,虽然我也从来没上过场……您不是说想和我一起去看一场民间真正的挠羊赛吗?七月二十可是快到了。”
“是快到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还有没有机会了……”
说这话的时候,门力生突然变得从未有过的沮丧,好像把平生的所有力气都耗尽了……看着他这个样子,杨波当时就觉得心里一阵酸楚,再也没说话,扭头就进了会场。
来到会场上,杨波完全按照门力生的意思,竭尽全力讲了一通声情并茂的话,就再也没有力气在主席台上坐下去了,赶紧从会场里溜出来,进了代表休息室。
会议还在继续进行,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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