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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情愿跳舞-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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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农搔搔头皮,“明日我也试一试。”
忽然听得一阵咕咕声,原来是田雨腹如雷鸣。
正担心不知如何裹腹,忽然李可恩出现在门口,神气活现地说:“可以吃饭了。”
他们三人不相信这是真的,一起走到饭堂去看,可不是,香喷喷,色香味俱全的碟头饭已放桌上,还有一大碗汤。
石农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心服口服。
人家可是头一天报到呢。
他坐下就勺一口饭吃,怕是夹生,可是触口香且糯,他唔唔连声。
陈航笑说:“我不客气了。”
田雨不出声,但吃得比谁都快。
可恩缓缓坐长凳上,第一次下厨,没想到是在山西一家小学。
这时,她又不大饿了,只吃小半碗饭,她双肩双腿都酸痛不堪,手上又擦破烫伤,这一顿饭做得不容易,可是,她没坐着,她选择跳舞。
饭后,石农泡了茶,坐在可恩对面,自我介绍,“我与陈航两个港人在山西已有一年,每间小学巡回演出,希望可以做些成绩出来,虽然杯水车薪,但坚信尽一分力,发一分光。”
这时田雨也走过来,他不出声,站在一边。
“田雨来自天津师范,他是土生。”
大家笑起来。
陈航说:“别看他长得像钟馗,心地很好。”
可恩仍然沉默。
她放下茶杯,回宿舍房间。
一看见床,不管是硬是软,一头栽倒,扯起鼻鼾。
一个硬心肠的人说得对:一个人失眠,是因为他还不累,一个人胃口欠佳,是因为他尚未肚饿。
凌晨,鸡啼,可恩蓦然醒来,不知身在何处,半晌,记忆纷沓而至,才想起这时她的暑假学习营。
她抬起头,发觉自己睡在纱帐子里,一定是陈航好心替她放下,幸亏如此,因为纱帐上还停着十多只蚊子,而席子上有点点血迹,看仔细了,全是蚊子尸体,原来昨夜它们吸饱了李可恩的血,飞不动,可恩睡眠中一转身,压死了它们。
可恩全身又腻又痒,她跳起来取过肥皂毛巾找浴室。
卫生间非常简陋,一管水喉,一张塑料凳,还有一只水桶。
可恩呆半晌。
陈航走过,同她说声早。
这早是真早,不是七八点钟,还是六时正。
“我在厨房烧了开水,不过,今日温度会升至三十二度,大可用冷水。”
可恩点点头,连忙进浴室梳洗。
那只塑胶桶发挥多种用途,最后可恩把脏衣物洗出来到晒台晾好。
她看看双手,有点红肿。
石农叫她:“吃早点。”
啊,谁买来烧饼油条?
“田雨每朝到镇上买回。”
那么,他起得更早。
可恩兴致勃勃,取了大饼一口咬下,忽觉不妥,连忙轻轻吐出,她看到渣内有半只蟑螂,八只脚只剩四只,另外那四只,当然已经进了她肚子。
可恩有苦说不出,不像扰攘,搁下有馅大饼,喝一大口水。
换了旧日,早炸了起来,惊得大叫跳脚追究,今日,她有更重要的事做,她要教学。
她想息事宁人,但是却听见田雨冷冷说:“有些人专挑吃喝,有什么不合口味,即时发作。”
这是骂她?
只见田雨拿起她放下的大饼,“人弃我取,不能浪费食物。”
可恩哑然,只是不出声。
田雨刚想把半边大饼送进嘴里,忽然,他也看到了那半只昆虫,他怔住。
可恩并不去理他。
石农笑,“田雨,理咕咕哝哝说什么?”
田雨尴尬,终于,他轻轻说:“有人已经很好,换了别些女子,见到虫蚁,会大哭大叫,有人还能维持镇静,算是难得。”
陈航莫名其妙,“有人,谁是有人?”
可恩站起来收拾桌子。
她觉得唏嘘,总算遇到比她更蛮更横的人了,这田雨存心歧视她。
可恩比什么时候都想家。
妈妈与穗姨此刻在何处?在巴黎蓬东广场逛名店,抑或在卢昂看大教堂?
妈妈,她轻轻叫。
忽然听见一个幼儿的声音:“妈妈,妈妈。”
可恩走出去看。
原来是邻居有年轻母亲一早去上班,外婆抱着的幼儿不舍得妈妈,伸着两条小小肥胖手臂,喊妈妈抱。
他妈妈向他摇摇手,骑着脚踏车走了。
只得岁余的他痛哭起来。
可恩忽然泪盈于睫,幼时都与妈妈难舍难分,后来长大,会说会走,总会讲些叫母亲伤心的话,做些令母亲难堪的事。
她看着那幼儿,像是看到了自已。
上课铃响了。
可恩一走进课室,小学生便肃立致敬:“李老师早。”
这种良好学习态度,肯定世界第一。
吃下半只蟑螂的可恩觉得牺牲值得。
中午,手提电话响起,原来是她父亲。
“还习惯吗?”
可恩听见至亲声音,鼻子发酸,正想诉苦,忽然改变心意,她这样答:“还可以。”
“我联络不到你母亲,找到朱穗英家去,她儿子日焺来听电话,他亦说不知她俩行踪,你说这两个中年阿姆像不像末路狂花?”
可恩笑出来。
“我们再联络,你自己当心。”
电话上还留着张丹口讯:“此电话有拍摄及传真功能,请告知近况。”
可恩很高兴,立刻到教室试用,陈航过来研究,亦啧啧称奇。
大家都拍了照,都传给家人。
石农笑,“科技日新月异,真有意思。”
可恩看着他俩,“可是,你俩却甘心在乡镇生活。”
陈航答:“城市人蝼蚁竞血,勾心斗角,真叫人吃不消。”
石农说:“暑假后终需回家,这里的经验会写成论文。”
“届时,这里只剩田雨一人?”
“未知他意向如何,不好问他。”
“你们不是老友?”可恩意外。
陈航来解围:“好友也需留些空间。”
可恩顿觉自己多事,连忙说:“是,是。”出了一额汗。
太兴奋了,讲多错多。
真没想到她会在一家乡村小学里学做人。
而且成绩斐然。
傍晚,陈航带她到一户人家学剪纸。
她一进门,“咦,是你。”
就是早上那小小男孩,此刻依偎在母亲怀中,心满意足。
他外婆取出纸样,诚心招待给客人看。
老人叫她们“老师”,可恩飘飘然。
老人有双巧手,一下子徒手剪出各式图案,像老鼠嫁女、五福临门、龙飞凤舞……
可恩只剪了一只蝙蝠。
临走,她放下一盒力高积木,彬彬有礼地说:“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小男孩的母亲一眼看见,高兴到极点,“我正想托人去城里买这个给小宝。”
可恩想:剪纸艺术比这种大量生产的塑胶玩具要矜贵千万倍。
宝物在眼前,往往看不见。
陈航轻轻说:“我得回去做饭。”
“几时轮到田雨,不知他手势如何。”
“一味卤肉,鲜得眉毛掉下来。”
这样鲜活形容词,惹得可恩笑出声。
陈航说:“借你的电饭锅一用。”
“我还有一只压力锅,可煮番薯糖水。”
“还等什么,快动手。”
可恩拍摄厨房样貌,传真给张丹。
陈航说:“看你的履历,你只得十多岁。”
“不小了。”
“你年少老成,了不起。”
可恩大笑。
“咦,有什么好笑?”
可恩取出一张小照,相中人大头发,一角染鲜红色,两只耳朵戴十副八副耳环,黑眼圈,黑色唇彩,全身破烂,连鱼网袜都有大洞。
“这是谁?”
“我。”
陈航张大嘴,“万圣节化妆舞会?”
“不,一次这样上学,被老师勒令回家更衣,我索性逃学,并且拍照留念。”
“我不相信。”
可恩点点头,“确是我。”
“后来发生什么事?”
“我改过自新。”
陈航险些炒焦菜。
可恩在一旁切好番薯,连一片姜,放进压力锅,“明天,做绿豆沙清凉。”
“你的意思是,你是问题少年?”
“曾经,”可恩翘起一只脚,“这里有纹身。”足踝上很明显有红印。
陈航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她俩不知道厨房外站着一个更加意外的人。
田雨不相信他的耳朵,他路过厨房,无意听到对话。
李可恩沉着、大方、忍耐、合群,简直是个模范青年,他做梦也想不到不久之前,她身上会有纹身。
他咳嗽一声。
两个女生静下来。
田雨进厨房斟茶,可恩轻轻别转面孔,田雨看到她小小背影,想说什么,又觉得不方便。
这一切,陈航都看在眼内,机灵的她忽然说:“我忘了葱姜。”她走出厨房。
可恩很自然走近炉灶看火。
田雨找到讲话机会,提高声音:“今晨的事,对不起。”
他正式道歉。
可恩一时不知改接受还是不接受,他俩一起工作,表面上至少要维持和气,她转过身来,想说:“没事,什么事”,一看,田雨已经离开厨房。
想来,他大概也觉得不好意思。
陈航回转,“哎唷,水干了。”
那天,他们把晚餐搬到空地上吃。
不知是初一抑或十五,月亮又圆又大,似一只银盘,他们三人吟起苏轼的词来,可恩搭不上腔。
“……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偏向别时圆。”
可恩轻轻说:“我会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石农笑,“那也很好。”
陈航说:“真羡慕你在外国长大读书,不用三考五考,故此活泼伶俐。”
可恩抗议,“也有许多测试。”
“听说一律直升?”
石农说:“那当然,从未听说升中学要痛哭着取抢学位,那种教育制度不健全。”
“可恩,你的功课可属优等?”
“有一年多时间,我荒废了学业,成绩退步,今日十分后悔,一定要追回去。”
石农问:“怎样学好英语?”
陈航叹口气,“英语是她母语,她没有秘诀。”
大家笑了起来。
虽然点了蚊香,喷了药水,双腿仍然成为蚊子大餐,咬得又红又肿。
若果忍不住去抓,皮肤会受感染溃烂,有点可怕。
睡前可恩取过水桶去淋身,多日来也习惯了。
这才发觉她的床不过是两张板凳上搁一扇木门,怪不得睡得浑身肌肉发痛。
第二天早上,有一个中年妇女来报到。
“我是李先生派来的厨子,负责各位老师一天三餐。”
大家呆住。
“各位老师不用入厨,每日节省的时间可用来作课余活动。”
石农头一个举手赞成。
可恩不出声,她只呵了一声,没想到父亲那样体贴。
好吃好住的她一直责怪父母没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今日她明白什么叫强人所难。
下午,有厨子帮忙,可恩在操场上与小学生玩老鹰抓小鸡。
她扮母鸡,小同学们排成直线,躲在她身后,石农与陈航轮流做老鹰来抓小鸡,可恩左闪右避,玩得精疲力尽,笑倒在地。
可恩不见田雨。
陈航说:“他在课室与乡长谈教育补贴。”
石农补一句:“暑假后我们走了,他还是得留在这里,他无处可去。”
陈航更正:“有是有的,以他的资历,到城里找一份外商投资公司的职位,相信亦不难。”
“他致力想搞好一间小学,先是一间,然后再一间,或许有生之年,还有第三间、第四间。”
可恩说:“咦,愚公移山。”
石农尴尬,“呵,嗯。”
原来田雨已经走近。
他说:“学生们都喜欢李老师,听说每日放学每人可获派糖果一粒。”
可恩有点失望,“只是为着糖果。”
“不,他们说你教得有趣,并且,写错了字,只罚重写三次,而不是整页纸。”
大家都笑了。
厨子手势极佳,大家饱餐一顿。
石农笑说:“下次登报招请助教,列明条件:需携带厨子一名。”
可恩说:“石农别揶揄我。”
第二天,司机炯叔来了。
吉普车后拖着一辆流动房屋车。
可恩一见,脸都红了。
她急急走上去同司机理论,争了半晌,司机只得把房屋车驶走。
临走放下两大箱食物。
可恩吁出一口气。
陈航看在眼内,笑说:“令尊几乎为你把整个家搬来。”
可恩吁出一口气,“别说我了,你呢,你几时与石农结婚?”
没想到陈航这样坦白:“他母亲不喜欢我,不赞成我俩结婚。”
可恩一怔,“为什么?”
陈航的小圆脸沉下去,“因为我从前已结过一次婚。”
可恩更奇,“又怎么样呢。”
“你不明白上一脱(我猜想该是代)人的想法。”
“啊,他们觉得没面子。”
可恩说:“且不去研究他们的脸皮,石农的想法如何?“
“他认为我俩可以私奔。”
“好男子!那不就行了。”
陈航大笑,“可恩,对你来说,世上无难事,一切都似一加一。”
可恩点头,“我知道,这是揶揄我没心肝。”
“不,你擅长快刀斩乱麻。”
“上次婚姻,可有带来子女?”
“没有,万幸。”
“肯定完全没有挽回机会?”
陈航摇头,“他另外找到更适合的人。”
可恩低下头,“像家父一样。”
陈航帮她把两箱食物搬到厨房。
当天晚上,可恩在房里准备课本,她打算教英文成语,像“跳之前看清楚”与“羽毛相同的鸟聚一起”等。
她又去请教“三思而行”、“物以类聚”的国语读音。
回来练半日,有点累,忽然觉得脚上有东西爬过,她一缩,来不及了,只觉得针刺似痛。
一条青丝带似的小蛇蜿蜒游过。
可恩脑中闪过毒蛇二字,立刻扑上去抓住那条小蛇,蛇身滑湿,几乎溜脱,她紧紧抓住,放进纸袋里,然后,她才叫人。
邻房走出来的是田雨。
“什么事?”
“蛇咬。”
田雨大惊,“什么蛇?”
蹲下一看,可恩的足踝已经肿起。
他找来橡筋,勒实足踝。
“蛇在纸袋里,请查看是否毒蛇。”
“你捉住了它?”
可恩点头。
“好家伙!”
他打开纸袋一看,放下心来,“是平常草蛇,无毒,可是,屋里已撒了雄黄,照说,蛇不会游进来,是什么气味引蛇入屋?”
可恩呻吟一声,枪战,火灾,现在又遭蛇咬,还有什么?
田雨找来草药,替可恩敷上。
“可要通知你父亲?”
可恩摇头,“不,有医生吗?”
“对,对,”一言提醒了田雨,“我去找大夫。”
医生叫大夫,时光倒流好几十年。
他出去一会,一位老先生跟着他进来,人家恨明显已经睡了,硬被他请来出诊。
检查过伤口,又打开纸袋仔细看过蛇,他开了药方,原来是个中医生。
他说:“李老师,放心,你无碍。”
他自桌底找到一大袋巧克力糖,“是这气味惹蛇。”
原来如此。
巧克力香氛馥郁,可传到远处,吸引小动物。
可恩已在伤口擦了消炎药及贴上膏布。
医生嘱咐:“五碗水煎成一碗喝。”
可恩忙足了一天,又受了惊,眼皮沉重。
田雨抹了一把汗,退出房去。
天才濛亮,他又来敲门。
“李可恩,醒醒,喝药。”
可恩睁开眼,只见田雨捧着一碗黑墨墨中药汤,啊,他一定天未亮就去药店,然后煎好拿来。
可恩只得喝下,那药既酸又苦,很难下咽。
她掀开帐子,田雨与她的脸对个正,他一呆,张大了嘴。
可恩即时知道面孔不妥,自桌子取来镜子一看,吓得说不出话来,原来面孔已肿得双眼都看不见了,像只猪头。
她叹口气,倒转头来安慰田雨,“不怕不怕,这只是皮肤过敏,我自幼时时发作。”
“可有发烧?”他伸手来探热。
“我有止敏感药。”
“为安全起见,我还是通知你家长好。”
可恩起来漱口洗脸,这时,手臂上也发出一块块凸瘢,而且非常痕痒。
她用一条毛巾蒙着头。
陈航出来看见,着实吓一跳,“我去请医生。”
可恩惭愧,连忙站起来鞠躬,“对不起各位,给你们添麻烦。”
陈航答:“大家应该守望相助。”
老医生又来了,这次给了外敷的药。
“是什么因由?”
“水土不服。”
可恩彻底打了败仗,虽无抱怨诉苦,却也渴望回转城里,至少可以到医院打针止痒,回家泡浴,好好睡一觉。
算一算,只在大同小学逗留了一个星期。
她长长叹息一声。
可恩请假,静静在宿舍看书。
下午,陈航进来说:“你父亲来了,他在第三课室等你。”
在课室外已听到父亲在说话。
――“我来把女儿领回家去。”
田雨讶异的声音:“她知道要走吗?”
“这孩子无论到什么地方都惹麻烦,今晚本来我要到东京开会,看情形又因她延误,唉。”
可恩站在课室外呆住。
李志明又说:“有一日她愿意太太平平的过日子,我才心惊肉跳呢。”
可恩垂下头,一颗心沉到脚底。
在父亲心目中,她不成才,也不争气,连参加一个学习营都闹出事来。
田雨抬头看见了她,“李先生,李可恩来了。”
李志明转身同女儿说:“可恩,收拾行李,我们回北京去。”
可恩踏前一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爸,我很好,见到你很高兴,不过,我还有三个星期才完成学习,我暂时不能离开。”
李志明一听,又生气了,“你看你,眉青目肿,还不跟我回去看医生,凡事必反,我一言,你九顶。”
田雨不出声。
他为可恩难受。
这不是一个十分民主的父亲。
可能因为工作繁忙,故此心急气躁,不容易讨好。
只听见李可恩镇定地说:“真的,爸,我很好,你不必为我担心,风疹很快平复,我决定留下。”
李志明看着女儿,知道拗不过她,“你想清楚了?”
可恩说:“祝你东京会议顺利。”
李志明说:“我不在,你找张丹也一样。”
他身边电话已经响个不停。
可恩说是。
父亲与公司一名秘书一样?也许是,张丹不是普通秘书,她是好朋友。
但看得出可恩神情渐渐憔悴。
她站在学校门口,目送父亲车子离去。
田雨在不远之处看着她瘦削背影,忽然对她改观。
这是一个物质富裕感情贫乏的可怜少女。
他走近她。
“我以为你会回去。”
可恩低声抗议“每个人都想我走。”
“不,我与同学们都很高兴你可以留下来,”他看着她,“咦,风疹来得快退得也快。”
可恩一看手脚,可不是,瘢痕已经渐渐平复。
她欢呼一声,“我可以上课了。”
她朝课室奔去。
小同学纷纷走近问候:“李老师,你没事?”
“李老师,你哪里不舒服?”
“我妈妈说,风疹块可用米酒擦了会好。”
小朋友声音充满真切关怀,叫可恩感动,他们可不嫌她麻烦,他们喜欢她。
可恩全心全意教书到傍晚。
厨子煮了一锅红糖水让可恩沐浴,据说是解痒的土方。
可恩照做,皮肤渐渐也就回复安静。
她用丝巾蒙面坐在阶前乘凉。
心中寂寥得说不出话来。
以前,遇到这种低落情绪,她就往外跑,跑到酒馆,跑到舞会,或是在公路上飞驰跑车。
今日,她独自仰首看月亮。
她轻轻说:“月是故乡明。”
身后有一声咳嗽,她转头一看,原来是田雨。
田雨看到她长袖长裤,脸上蒙着纱巾,像是阿拉伯少女,别有趣味,他缓缓走近。
他捧着一本书,“想向你请教这句英文的语气。”
“不客气,大家研究一下。”
“有声字典上的指示十分呆板,不够传神,我想你可以帮到我。”
可恩一看,原来是Oh really这两个字,不禁微笑。
“这二字有多种说法,相等我们‘有这种事’、‘是吗’、‘真的’、‘原来如此’,说轻佻些,还意味着‘真还假呵’及‘别胡扯了’的意思,我说你听。”
可恩逐一把语气演绎,做得那样传神,叫田雨发现,原来是这样,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最后可恩说:“假使有人对你炫耀,关于他的古堡飞机大炮,又女王与总理陪他看戏吃饭等等,你不作回应,是稍欠礼貌,大可轻轻说:‘Oh really’。”
田雨站起来说:“多谢指教。”
可恩立刻说:“Oh really。”
田雨笑,“完全明白了。”
可恩也笑。
他们两人静下来。
过一会,田雨问:“坚持留下来,是为着争一口气吧。”
可恩把脸枕在膝头上,“不,我想静一静,把过去未来想一想。”
“那是很伟大的工程。”
“你取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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