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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情愿跳舞-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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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两人静下来。 

 过一会,田雨问:“坚持留下来,是为着争一口气吧。” 

 可恩把脸枕在膝头上,“不,我想静一静,把过去未来想一想。” 

 “那是很伟大的工程。” 

 “你取笑我。” 

 “我没有这意思。” 

 可恩低头,“咦,我鞋子湿透。” 

 她提起湿漉漉双脚,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一看环境,发觉半个操场汪着浅浅一寸水。 

 可恩惊讶问:“水从什么地方来?” 

 田雨不为意,“河水涨上外泻,乡村时有现象。” 

 “可是河床淤塞?” 

 “肯定是,多年来疏于清理。” 

 “雨季来了没有?” 

 “都快过去。” 

 他是本土人,可恩相信他,拎着鞋子进屋休息。 

 那天晚上,整夜下雨,雨点打在芭蕉叶上,发出撒豆似啪啪响声。 

 可恩辗转,她希望喝一杯啤酒,或是吸一支烟,可是行李里没有这两样东西。 

 这是戒除不良习惯最好机会。 

 第二天清早起来,雨并没有停,芭蕉开出鲜红及嫩黄的大花来,衬着翠绿蕉叶,十分妩媚。 

 可恩倚窗欣赏风景。 

 但是她也发觉,操场上水位已比昨夜深,雨水落下,冒出千万个小泡泡,煞是奇景。 

 不知哪家小孩,折了纸船,一只只浮出来,顺水流飘向可恩窗下。 

 陈航穿着雨衣水靴走近可恩,“落雨天留客。” 

 可恩说:“一下雨就阴凉了。” 

 “一雨成秋。”华人什么事都有现成的形容词。 

 “气象报告怎么说?” 

 “我没听收音机,你想知道?” 

 她进屋来开启收音机,没听到天气预报,却有流行曲广播。 

 “去年可有水涨情况?” 

 陈航答:“去年我与石农在陕西,那处比较干燥。” 

 可恩走到门口,发觉水浸到门口,若不是有一条三寸高门槛拦住,水已侵入屋内。 

 陈航说:“两个壮丁一早出去与村民开会。” 

 “谈论什么?” 

 “河水泛滥,居民担心。” 

 可恩顿足,“水已浸到操场,还在开会。” 

 “这是他们家乡,他们有经验。” 

 上课预备钟忽然响起。 

 可恩醒觉,“别迟到才好。” 

 她打起伞走出宿舍,这时才听见天气预报说:“大同区天气反常,持续天阴有雨。” 

 她抬起头,看到深灰色雨云压顶而来。 

 照说,黄沙地区不应有这样巨大雨云,可恩来不及细想,小同学们正向她招手呢。 

 今日,她用英语讲述三小猪与大灰狼的故事,讲到大灰狼自烟囱溜进砖屋,同学们纷纷举手,“我听过这故事,狼被热汤烫死了”,“这故事告诉我们,做事要扎实,草屋不是好基础”…… 

 中午时分,雨稍停。 

 石农进来说:“吃饭了。” 

 大家坐在饭桌前,心情有点沉重。 

 “今年天气反常。” 

 “全世界天气都不正常,欧洲水淹,遇百年罕见水灾,历史文物全部遭殃。” 

 田雨忽然问:“你们可有听过黄河改道的故事?” 

 他们三人摇头,“可是一场大灾难?” 

 “不说这个了。” 

 厨子出来收拾碗筷时说:“镇上市集有人锦川水位已过警戒线,学校最近河边,第一危险。” 

 可恩说:“我去看看。” 

 她套上水靴,披上黄色斗篷。 

 田雨说:“我陪你去。” 

 石农与陈航交换一个眼色,微微笑。 

 到了岸边,可恩吓一大跳。 

 本来小小一条支流此刻暴涨十倍,水流甚急。 

 不远之处有一群制服人员指指点点,也在进行观察。 

 水流棕黄色,同可恩平常喝的牛奶红茶差不多。 

 可恩回到宿舍,立刻在网路上寻根问底。 

 “陈航,这条小河叫什么?” 

 “叫锦川。” 

 “好听的名字。” 

 “天气晴朗之际它在阳光闪烁下犹如一匹锦缎。” 

 可恩得到的结论是锦川没有危险。 

 不过当天晚上,水已经淹进房间来。 

 可恩急忙把行李及电器搬到高处,又跑到课室去拯救教材。 

 大雨中她忽然想起水里去火里去这几个字,刺激之余,反而笑出声来。 

 陈航一边抱怨天气一边把桌椅搁起。 

 田雨忽然跑进来,“陈航,前边滑坡塌屋,有人被困,快来帮手。” 

 可恩跟着出去。 

 田雨转来说:“你留下,不用你。” 

 可恩气上心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掌把田雨推开:“Oh really!” 

 田雨啼笑皆非,只得与她一起小跑奔向村前。 

 到了灾场,可恩吁出一口气,只见两间砖屋塌了部分屋顶,已经有人着手把老小背出来。 

 一个少妇哭叫:“我三岁的儿子小雄还在屋里!” 

 说时迟那时快屋顶又塌下一块,已将门窗堵实。 

 陈航不顾一切拆掉碎砖往屋里钻,可是肩膀宽,进不去。 

 可恩说:“我来。” 

 她缩一缩双肩,挤入洞去,旁人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她根本没想到危险,进到屋里,黑暗一片,可恩才心怯。 

 “小雄,快出声,我来带你出去。” 

 忽然传来小小声音:“妈妈,妈妈。” 

 可恩连忙叫:“这边,我在这边,朝我声音方向,慢慢走过来,别急。” 

 可恩伸长手臂,忽然握到一只小手,她狂喜,即时把孩子拥抱怀中。 

 泥灰、雨水跟着砖块坠下,打在她身上。 

 可恩一转身,糟糕,不见了出路! 

 幸亏就在这时,一道电筒光芒自门洞射过来。 

 “可恩,快随着光线爬出来。” 

 可恩抱着孩子爬到洞口,但是洞太小,挣扎不过去。 

 她大叫:“洞口窄,出不来。” 

 是田雨的声音:“把孩子交给我。” 

 一言提醒了她,这才把小孩塞出洞口。 

 他们一把将小孩拉出,那小男孩大哭,可恩放下心来。 

 “可恩,轮到你。” 

 可恩吸一口气,缩窄了肩膀,心中默默说:怎样进来,就让我怎样出去。 

 一用力,肩膀过去。 

 田雨大力抓住她,把可恩硬扯出洞。 

 这时,整幢砖屋塌下,泥浆自山坡滑下,溅得两人一头一脑,田雨把身子挡住可恩,首当其冲,摔倒在地,几个军警抢过来拉起他们。 

 救护人员为他们盖上毯子,替可恩检查伤势。 

 可恩四肢擦损,额头叫碎砖打破,正在流血,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少妇抱着那幼儿像是想走近道谢,但是制服人员不让她走近,带她走开。 

 有人这样对田雨说:“你是组长,怎可任由外宾冒生命危险?” 

 “当时情况危急――” 

 “倘若有什么事,很难交待。” 

 可恩轻轻上前,镇定地说:“当时大门已经堵住,只得我个子小,可以进去。” 

 那人朝可恩敬一个礼,走开。 

 可恩吁出一口气。 

 陈航过来,“全部居民脱险,不过家园全毁,已疏散往亲友处,我先陪可恩回去。” 

 回到宿舍,可恩忽然说:“看,水退了。” 

 退剩一堆黄泥。 

 可恩十分担心:“如何清理?” 

 “李小姐,先替你冲身。” 

 这时,可恩才知道喔唷呼痛。 

 “什么地方来的勇气?” 

 “我不知道,没想过危险,有幼儿被困,任何人都会这样做。” 

 “所有奋不顾身的英雄都如是说。” 

 “你太客气了。” 

 陈航帮她在擦伤的地方擦红药水,一搭搭,一条条,蛮可怕。 

 “可恩,你还是回去吧!已经吃足苦头,有得交待了。” 

 可恩没好气地说:“你才回去招待记者,著书立论。” 

 “我房间比较干,过来我这边睡。” 

 可恩裹着毯子,倒在床上,几乎立刻睡着。 

 她没听见石农进来。 

 “我们小觑了李可恩。” 

 “你我狗眼看人低。” 

 “是,十二分羞愧。” 

 “大家都休息吧,明天再说。” 

 “田雨呢?” 

 “仍在灾场帮忙。” 

 “水退了,真是不幸中大幸。” 

 “听说锦川上游没这么幸运。” 




第四章 
 半夜,可恩骤然惊醒,一时不知身在何处,脱口叫:“妈妈。” 
 陈航被她叫醒,索性坐起来说话:“可是不舒服?” 

 “不,我很好,身强力壮。” 

 “终于叫妈妈了。” 

 可恩答:“是,平日嫌她罗嗦、封闭、自私、固执,一旦离开她身边,发觉失重,不知所措。” 

 陈航不出声。 

 “你呢,”可恩问:“你的母亲呢?” 

 陈航答:“我没有母亲,只有后母,否则,何用那么早结婚。” 

 可恩恻然,连忙安慰她:“一切都过去了,将来,你只有越来越好。” 

 陈航抱着膝头,不出声。 

 雨渐渐停了。 

 对面传来人声。 

 原来是一队村民前来帮忙打扫,他们有他们的办法,先拆掉门槛,把一层黄泥像扫垃圾那样扫走,又用清水冲洗,不消片刻,已把地方整理出来。 

 最后,用地拖拖干青石地板,房间光洁如昔,他们又安上门槛才走,叫可恩啧啧称奇。 

 十多个壮丁操作期间,一声不响,像有默契,并不交换眼色,工作完毕,静静退出。 

 可恩说:“我们去收拾课室。” 

 但是双臂酸软不堪,提不起来。 

 石农奔过来,“课室也都收拾好了。” 

 只见村民捧来鲜花蔬果,放一张桌子上,并且把那叫小雄的孩子带来。 

 他们扬声:“请问李老师在吗?” 

 “我?”可恩站出去。 

 小雄立刻朝可恩鞠躬,稚气声音说:“多谢李老师救命之恩。” 

 他忽然过来紧紧抱住可恩大腿不放。 

 可恩笑得流下眼泪。 

 这是她第一次为自己以外的人流泪。 

 从前,真是太过自我中心了。 

 可恩笑说:“我们要上课了,过两年,我教你,好不好?” 

 他们走了,可恩坐下,忽然觉得神清气朗,再也不想抽烟喝酒,伤春悲秋,唉声叹气。 

 吃过早餐,学生们逐一来课室报到,可恩见了他们,比任何时候都高兴。 

 “各位早,今天,我们做一个小小测试――” 

 小学生们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冷气,对于测验的反应,真是没有国界之分。 

 可恩笑出声来。 

 她在黑板上写了十条题目,叫同学们作答。 

 “黄国雄,你答第一题,林重强,萧志明,雷珍,李容,许兰……” 

 五分钟后取回答案,只有余霜答错一题,可恩不提名字,只问:“谁会答第七题?” 

 仍然是余霜举手,这次,她答对了。 

 可恩十分满意,继续教授实用会话,她假扮游客,问同学:邮局在何处,附近有卫生间吗,咖啡店、电话亭、药房在什么地方? 

 重复使用,小学生互相问答,十分热闹。 

 放学时分,一辆吉普车急疾驶至。 

 车还没停住,张丹已经跳下车来。 

 她一见可恩,脸色变得煞白,“血!” 

 可恩连忙安慰她:“不不不,是皮外伤,红药水――” 

 “发生什么事,你遍体鳞伤,我怎样同李先生交待?我一听这边有塌屋事件立即赶过来,你的手提电话为什么不打开?” 

 抱怨到一半,张丹的电话忽然大响。 

 她连忙收听,“是,是,可恩站在我面前,她没事。”接着,把电话交给可恩手里。 

 可恩知是父亲,先深深吸进一口气,然后取过听筒。 

 “可恩,这是爸爸,什么地方塌房子?” 

 可恩笑答:“很远的地方。” 

 “我仍然没找到里母亲,日焺同我说,他收到他母亲寄去的明信片,她们在梵蒂冈!到那种地方做什么?” 

 “享受罗马假期。” 

 “梵蒂冈在罗马?” 

 “可怜的爸爸埋头做生意太过吃苦,不如你也告假――” 

 来不及了,有人在身边催他开会,他挂上电话就走。 

 张丹听见,十分向往,“你去过那小小精致美丽的宗教王国,看过它的宝藏?” 

 “前年随学校出游,走遍欧洲。” 

 “啊。” 

 “一路走一路掉行李,”可恩笑,“回到家只剩身上一套衣裳。” 

 张丹艳羡地叹口气。 

 可恩想一想,“都是走马看花,不及这次旅游,遭遇特别,永志不忘。” 

 “闲话不说了,我们回去吧。” 

 “还有两个星期,到时,请炯叔来接我。” 

 “我实在不放心。” 

 “张丹,我没有你想象中那般不济。” 

 身后有一把声音传来:“我可以证明。” 

 可恩转过身去,原来是陈航。 

 张丹顿足,“我每次来都混身不自然,只觉要茶没茶,要水没水。” 

 可恩即时斟杯茶出来,双手高举奉献给张丹。 

 张丹啼笑皆非。 

 陈航说:“城市人通常不习惯乡镇生活,他们用惯各种电器空调高速运输工具快餐店。” 

 “省时方便。” 

 “可是省下宝贵时间又用来做什么呢?满街瞎逛,酒吧消磨,呆看电视,在网络上一游好几个小时……” 

 张丹看着陈航。 

 咦,这女生一张嘴十分厉害,没想到小地方也有人才。 

 张丹陪笑,“我一生都会是城市人,可恩,你怎么说?” 

 可恩在沉思中听见有人叫她,这样答:“这是一个好题材:城市老鼠与乡村老鼠,各适其适,我明天与同学们讲这个寓言故事。” 

 张丹气结,陈航笑了。 

 张丹从吉普车上卸下许多物质,其中一样叫陈航欢喜,那是一箱卫生棉,无论多潇洒不从俗英姿飒爽的女生都少不了这个。 

 石农走近,“哗,冬菇虾米吃一年都有剩。” 

 张丹在各处巡视过,又在小簿子上记下一些摘要,这才告辞离去。 

 石农笑说:“好了,红十字会代表来巡查过了。” 

 田雨看到一箱箱干粮,问可恩:“可否割爱?“ 

 “不用客气,我愿捐献。” 

 田雨与石农大喜,立刻搬去有需要家庭。 

 可恩捧着茶,慢慢喝一口。 

 陈航问:“坚持留下,是为着田雨?” 

 “谁?”可恩一怔,“你说谁?” 

 陈航微笑,“你自己都还不知道吧。” 

 “不不,是为我自己,我想接受生活锻炼,田雨?他一大把年纪,他足足有三十岁了吧。” 

 陈航点头,“三十确是人生寿数大限,耄耋,老得不能动不会说。” 

 可恩尴尬。 

 “不,他还未到三十,他才廿八,不过,也是一个老汉。” 

 可恩笑出声来。 

 陈航吁出一口气,“年轻真好。” 

 “你是想说幼稚最好吧。”可恩伸手去推她。 

 “啊,动手了,怕这是城市人恶习惯。” 

 她们笑作一团。 

 石农回来看见说:“可恩不但胖了壮了,笑容也多了。” 

 他找工具。 

 陈航问:“干什么?” 

 “学校漏水,需修补屋顶。” 

 “一起去。” 

 “可恩,你休息。” 

 可恩不理他,拎起水桶就走。 

 走近学校,他们四人如有默契,分工合作。 

 自然,可恩的手脚最钝,敲钉子打到自己的手,又拿不牢瓦片,摔下打破,但是她勇于学习,挥着汗,出一分力。 

 天晴了,万里无云,真不能想象,早廿四小时,老天才倒下尺多雨水,引起洪水暴涨。 

 在城市里,纵使下雨落雹,也隔着一个距离,人们自一个冷气间走到另外一个冷气间,当中有轿车代步,人力似乎已经征服了大自然威力,但在乡间,又是另外一件事。 

 中途歇息,陈航斟出茶水,对可恩呶呶嘴说:“把这个给老汉。” 

 可恩却不介意,一看,是老好厨子做的绿豆沙,连忙把大碗的给田雨。 

 石农轻轻问女友:“他俩冰释误会?” 

 陈航答:“经过那么多,自然有默契。” 

 石农问:“我同你呢?” 

 陈航不出声。 

 “我们结婚吧。” 

 陈航笑,“什么都没有,怎样结婚?” 

 “有相亲相爱的一对男女已经足够。” 

 陈航问身旁的可恩:“可以结婚吗?” 

 可恩大力点头,“可以。” 

 田雨也加入:“绝对可以。” 

 陈航想一想,“既然大家都说可以,我也觉得主意不坏。” 

 这等于是答应了,可恩高兴得拍起手来。 

 田雨笑说:“我去通知镇长,叫他证婚,还有,我愿做证人。” 

 “叫厨子做一桌好菜。” 

 “恭喜恭喜。” 

 石农把陈航紧紧拥在怀中。 

 可恩一整天都笑嘻嘻。 

 屋顶修补妥当,他们准备办喜事。 

 厨子写了十道菜,让可恩过目,可恩加上红烧大黄鱼及焖蹄膀,但是乡长来了,开心得咧开嘴,坚持由所有家长合请两位老师。 

 “什么都不用操心,我们来办事。” 

 本来不想铺张,结果百多位人客。 

 当晚张灯结彩,石农与陈航仍然穿着平时衣裳,在证书上签下大名。 

 可恩在一旁观礼,感动得鼻子发酸。 

 可恩去过许多婚礼,她觉得这是最华丽的一个。 

 整晚她担任摄影师,忙个不停。 

 田雨把好吃的菜盛在大碗里,让可恩有空就吃上一口。 

 最后拍摄大合照,可恩站在梯子上,把每个人拍进去。 

 散会后可恩在操场静坐。 

 陈航在她身边剥橘子,水果清香,招来昆虫。 

 忽然一闪一闪,好几只明亮的小灯泡浮游到眼前,城市长大的可恩一时不知那是什么,只觉有趣。 

 电光石火之间,她想起书本中读过的萤火虫,“哎呀,原来是这样亮。” 

 陈航比她有文化得多,她轻轻吟:“轻罗小扇扑流萤,坐看牛郎织女星。” 

 那边石农叫她。 

 “喊你呢,石太太。” 

 陈航走开,可恩继续欣赏流萤,天边渐渐亮起,萤火渐渐失色,终于,它们飞入草丛,消失无踪。 

 可恩抬起头,心底明澄一片。 

 她知道将来要做些什么了。 

 暑期后她会回到学校,她会读教育文凭,预备教书。 

 不,她不要教北美洲富庶省份那些娇纵的学生:呵我无心向学是因为教育制度不够完善,我功课欠佳是因为父母离异,我年年不及格是因为社会风气太坏,还有:朋友不了解我、教科书太深、老师太严、妈妈做的早餐不好吃,我的遗传欠佳…… 

 可恩要教懂得感恩的学生。 

 她听说在遥远的乡村里,学生每日来回走十多里路才能到学校,没有纸笔,功课生字写在沙地上,黑板是一扇破门……他们这样诚心愿为学识付出牺牲。 

 她要教那种学生。 

 “咦,你在这里,是早起,抑或迟睡?” 

 可恩转过头去,看见田雨神清气朗的站在她面前,她想起陈航叫他老汉,不禁嘻笑。 

 “告诉我,为什么名字叫田雨。” 

 他坐在她身边,“我姓田,出生那日下雨。” 

 “啊,那么简单。” 

 他站起来,“可有兴趣练太极?” 

 可恩肃然起敬,“请指教。” 

 “你跟着我动作做。” 

 他俩走到操场中央,可恩凝神跟着田雨做每一个姿势:慢慢抬腿、转身、舞动双臂。 

 开始心里还有杂念,渐渐全神贯注,只顾运动,她出了一身汗,有点气喘。 

 田雨喊停。 

 可恩笑着道谢。 

 “你笑容多了。” 

 “因为我开心。” 

 田雨看着她,“那多好,一个人至要紧开心。” 

 “你呢,田雨,你可快乐?” 

 “我正在做我一直想做的事,当然满足。” 

 这时,可恩忽觉疲倦,打个呵欠。 

 “星期天不用上课,你去休息吧。” 

 可恩回房,打水淋浴,做杯即冲咖啡,精心在互联网上畅游。 

 石农敲门进来,问她借手提电脑一用。 

 稍后,可恩与日焺通电邮。 

 “可有家母消息?你有否到我家拾报纸收信件及淋花?” 

 日焺回答:“妈妈说她与锦姨玩得非常高兴,并且发现,人只需放开怀抱,即时海阔天空,叫你放心。” 

 “妈妈在书房的兰花可好?” 

 “主人不在,兰花忧郁,其中十株已枯萎。” 

 “回来你就知道后果。” 

 “可恩,你一定精神愉快,说话口吻同从前一摸一样。” 

 “不同你说了,出场。” 

 可恩忽然失去睡意,在网络上读报。 

 正在看华尔街日报评论员写未来一年北美经济报告,忽然听见窗外有扰攘声。 

 可恩喊一声糟糕。 

 又是她父亲来骚扰她,三日两头来烦,直至每个人都讨厌李可恩为止。 

 她一边叫苦一边探头出去看。 

 果然,一辆黑色大房车驶进操场,激起一大堆灰沙,车门打开,一个人走下车来。 

 是张丹,抑或是炯叔? 

 慢着,两个都不是。 

 可恩看到一双穿着长靴的腿,咦,是个时髦女。 

 果然,长腿主人身段苗条,她披长发,戴着墨镜,罩鲜红色外套。 

 哗,这是谁? 

 可恩不认识这种人。 

 可恩放下心来,反正不是找她就好。 

 她好奇地张望,发觉陈航与石农也探出头来,好奇心人人都有。 

 陈航低声问可恩:“又是你的朋友?” 

 可恩理直气壮,“当然不是。” 

 “是什么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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