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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梦醒时还在一起-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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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夏绘溪下楼的速度特别的慢,她走出门口,拿不定主意一般,又等了等。
隔壁一个老师恰好上来,看见她,微笑着打招呼:“夏老师。”
她笑着回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扬声喊住她:“王老师,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你现在有时间吗?”
王老师钥匙刚刚插进锁孔:“有空啊,什么事?”
她随着王老师进屋:“我有段录音,是俄语的,想请你听听,里面说了些什么。”
王老师是外语院的俄语老师,点开了那段录音,听了一遍,微笑着说:“这个挺简单的。”
夏绘溪忽然觉得心脏失律了数秒,紧张的微微屏住呼吸,声音竟然有些微的颤抖:“说了什么?”
那辆车早已停在了楼下,像往常哪样,不论等她多久,他总是甘之若素的。
甚至没有提自己等了多久,他只是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脸颊,微微踅起了眉:“是不是病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夏绘溪像是游魂一般,条件反射的笑了笑,又看了看后视镜里的自己,声音有些恍惚:“没有。”
这种天气,不用开空调,温度便是适宜的常温,可是她一动不动的坐着,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苏如昊,你的外套呢?”知道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夏绘溪抿出了一丝笑,似乎让他不要担心,“我有点冷。”
他停下车,从后座上拿了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皱着眉打量她的脸色:“别真的病了。很冷么?我打些暖气吧?”
她匆匆忙忙的拦住她:“不要,把窗开着吧,我透透气。”
他的风衣盖在自己的身上,有他惯有的味道,暖暖的像是他的怀抱。夏绘溪将自己裹得紧一些,靠在了椅背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似乎一直处在无知无觉的状态下,大脑中亦是一片空白,直到感觉到有一双手臂从身侧伸过来,想要将自己抱起来。夏绘溪警觉的动了动身体,又张开了眼睛,看着他近在身侧的脸庞,问:“这是哪里?”
他柔声答她:“医院。你发烧了,我们去看看。”
“不是和你大伯一起吃饭么?”夏绘溪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勉力坐起来,“我没事的。没发烧。”
“饭下次吃就好了。乖,我们去看看,马上就好。”他耐心的哄着她,“下车。”
那双狭长而明亮的眼睛,此刻确确实实的盛着担心。夏绘溪看着他英俊的脸,忽然有些倔强的别过头去:“我不去医院。”
苏如昊的手还扶着她的肩膀,又把自己的风衣往她肩膀上提了提,盖住她的身子,愣了一会儿,似乎拿她毫无办法。半晌,见她不愿意转过头来,只能叹口气:“那回家去,你好好睡一觉。”
而她半靠着椅背,小脸被大半的头发遮住,露出的下颌弧度美好,似乎已经沉沉睡着了。
他忍不住俯下身去,湿润的唇在她脸颊上印下一个吻,她的不安的动了动,气息却依然甘甜美好,苏如昊忍不住停滞了几秒,又抚了抚她的脸颊,才起身离开。
夏绘溪半夜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嗓子有些发痒,她微微掀开眼帘,床的另一侧开着台灯,而苏如昊靠在床边,手里拿了一叠资料,正在聚精会神的阅读。灯光是奶白色的,又被他的身子遮去了大半,说不出的柔和,叫人觉得心里安定。
她甚至没有动一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自己已经醒了过来,放下材料就俯身问她:“怎么醒了?是不是灯光太亮了?”
他侧身拿了一杯水,又将手伸进她脖颈的下边,微微用力将她身子托了起来:“喝点水。”
夏绘溪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又躺了下去。
而他翻身就要去关灯,夏绘溪却轻轻的说:“不要关。你继续看,我喜欢这样。”
她伸手搂住他的腰,又将脸埋在了他的身侧,低低的说:“以前我在家里的时候,和爸爸妈妈一起睡,他们有时候还开着灯干活,就是这样的亮光……”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将他抱得紧了一些。
苏如昊低低的叹口气,没有关灯,伸手抚着她的手背,柔声说:“那你睡,我再看一会儿。”
她“嗯”了一声,隔了一会儿,又说:“你陪我说说话吧……我嗓子疼,睡不着。”
苏如昊想了想,还是把灯关了,自己也躺了下来,将手臂垫在她的颈下,又把她抱在怀里,慢慢的说:“说什么?”
这个怀抱这样温暖,夏绘溪却往后闪了闪,撇过头去咳嗽了几声:“不要这样面对面的,我感冒了……”
他的手臂有力而坚定,依然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语气温柔,又不容置喙:“没关系。你躺着别动。”
彼此的气息可闻,夏绘溪果然不再动了,她缩在他的怀里,轻声问他:“我上次问你,你为什么来南大,你没有回答我。”
苏如昊的一只手就扶在她的腰侧,她的肌肤柔软而温腻,他忍不住把她抱得更紧一些:“怎么又问起这个了?”
“你说。”她的声音娇柔,带了执着和倔强,“你说啊。”
“是因为南大的心理系是全国最好的,就这么简单。”
“可是你在国外的时候呢?这么好的学校,别人想申请都进不去。”她将头埋在他的怀里,继续问他,“你为什么要回来?”
“怎么又扯到老问题上去了?”黑暗中苏如昊失笑,摸了摸她的头发,“如果不回来,如果不进南大,我又怎么能认识你呢?”
“嗯……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
这个问题有些孩子气,苏如昊想了想,老老实实的说:“很早的时候吧,应该比你喜欢我的时候还要早一些。”
“什么时候?”
他的唇贴在她的额上,淡淡的温热,可见烧已经退了,苏如昊微微放心,于是回答她:“从翠湘回来吧,大概就是那个时侯。”
“是我们去圣彼得堡之前?”
她从他的怀里抬起头,一双如珠似玉的眸子即便在夜色中,依然烁烁清亮。苏如昊一愣,原本贴着她额角的唇似是触到了什么,仔细在暗夜中分辨了一下,才发现就是那块疤痕。
他嘴角的笑容微微僵了一刻,才淡淡的说:“是。”又不容分辩的打断了她接下去的话,“睡吧。你还病着。想要聊天的话,什么时候不可以?”
夏绘溪没再吭声,闭上了眼睛。
他却没有立刻闭眼,仔细看着她良久,秀挺的鼻梁,微翘的羽睫,平缓的呼吸。她的脸色透明的近乎苍白,莫名的叫他想起了清水,掬一把在指间,亦会无声的流逝。
这样的想法,叫他悚然心惊。
他无声的靠过去,亲吻她的唇,听到她迷迷糊糊的问了句:“怎么了?”
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将那个吻加深加长,仿佛这一刻天长地久。

四十三

第二天夏绘溪醒来的时候,感冒大约是彻底发了出来,嗓子里仿佛有人拿着麦秸秆在烟熏火燎的炙烤,干涩,说不出的难受。她躺着没动,眼睛还没张开,就察觉到有一只手小心的探过来,试了试自己的体温。旋即床轻微的一动,苏如昊悄声起床,又将房门掩上了。
她依然没张开眼睛,或许又小睡了一会儿,才觉得有人在轻声的喊自己的名字。
她的眼皮发沉,勉力睁开了些,才看见苏如昊的脸,逆着光影,近在咫尺。
他已经换了衣服,海蓝色的衬衣,手臂上搭了一件薄风衣,俯身下来的时候,带来的气息清凉而舒适。
“早饭已经好了,你再睡一会儿,就去吃点东西。”他亲昵的拍拍她的脸,“感冒药就在粥碗旁边放着,一会儿记得吃。”
夏绘溪低声答应了一声,下意识的拉住他的手臂:“你去哪里?”
“有点事。”他握住她的手,顿了顿,“中午我尽量赶回来。要是感冒还不见好,下午一定要去医院。”
又是去医院……夏绘溪不满的皱了皱鼻子,放开了他的手,翻身侧向另一边。
或许他又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似乎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才起身离开。
实在是再也睡不下去了,夏绘溪慢吞吞的起床,洗漱完毕,嘴巴里全是薄荷清凉的味道,精神似乎也好了许多。
她先拉开卧室的窗帘,忽然泻进来的阳光仿佛是一道金色的瀑布,惊得她微微眯起眼睛,光线在睫毛的末梢卷起了小小的彩虹,透亮而光明得不可思议。
她前所未有的醒觉,微笑着想,原来这就是春天。
从小高层的窗台边望下去,整个城市除了建筑单调的色泽,却有一种难言的韵味,似是沐浴在了微跃的阳光和娇嫩的浅绿之间,间或点缀着飘然柔软的柳絮。这样的清晨,于自己而言,实在是难得的静谧安然。
苏如昊走前煮了粥,又添了几份酱瓜,放在青色瓷碟上,色泽极为清淡。夏绘溪喝了几口,因为嗓子难受,也没有多吃。进厨房洗了洗碗,又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推门进了他的书房。
阳光大片大片落在了书房深褐色的地板上,将浓浓的色泽调得柔和许多,仿佛是少女蜜色而健康的肌肤,触指间是淡淡的暖意。
扔了靠垫在地上,夏绘溪的目光在书橱中流连。
自己的东西差不多已经搬了过来,于是一半一半的,这半边的壁橱是自己的书,而对面的,全是他的书。
这样美好的天气,夏绘溪实在不想看专业书,于是转身去看看他的书柜里有没有有趣别致的书。
想不到真的有。
她抽出一本诗集,盘腿在地上坐下,微笑着翻阅起来。
舒婷的诗集,夏绘溪的手指在已经显得老旧的封面上拂过,原来这样一个人,竟然也会读诗。
太阳的光斑从房间的一侧,悄悄挪移到了另一侧。似乎愈来愈强烈,又似乎愈来愈温暖。
她心无旁骛的沉浸在那些语言字符组成的世界中,一个又一个的意象,在脑海中滑过,直至指尖触到其中的一张纸,被折了角,又或许是他特别喜欢这一首,用钢笔标了记号。
名字是《会唱歌的鸢尾花》。
夏绘溪心中微微一动,忍不住,轻轻的念出声音来:
“让我做个宁静的梦吧,
不要离开我,
那条很短很短的街,
我们已经走了很长很长的岁月。
让我做个安详的梦吧,
不要惊动我……”
声音比自己想象得到的,要嘶哑得多,这样一字一句的读过来,仿佛是用粗粝的沙,摩挲着最娇柔的肌肤,有种触目惊心的残缺,却又有着怪异的美感。
嗓子越来越疼,可她忍耐着,直到将整首诗歌读完。安静的一刹那,仿佛全身无力,怔怔的,那本书啪的一声,掉在了膝上。
她什么都不愿意想……可是那些思路……为什么这么清晰?以前想的到的,想不到的,此刻一一汇拢而来,那副巨大的拼图,正一点点的显出狰狞的原貌。或许还有一些想不通的地方,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它就是在那里,她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
就这么抱着膝,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正午的光线刺眼强烈得不可思议,夏绘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块形状如同海星的光斑,有些泛酸,又有些微痛——直到几乎失去了感觉,才听到房门被轻轻的扭开了。
她没抬头,身子亦没动,只是把自己抱得更紧一些。
身子一轻,已经被苏如昊抱了起来,膝上的那本书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她下意识的低了低头,喃喃的说了句:“书。”
苏如昊手臂上托着她轻软的身子,大步往外边走去,似乎根本没有看地上掉下什么东西,轻轻的斥责她:“怎么随便坐在地上看书?”
夏绘溪慢慢的拢上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声很有力,一下一下的撞击自己的耳膜,洞彻心扉的律动。
他随手从玄关的衣架上拿了一件她的外套,开门就往外走。夏绘溪回过神,急声问他:“去哪里?”
苏如昊的目光在她脸上端详了数秒,淡淡的说:“医院。你看看自己的脸色,比早起的时候还要差得多。”
她“哦”了一声,不再挣扎,只是伏在他的肩膀上,任由他抱着,一路走到车库。
在他发动车子前,夏绘溪望着他的侧脸,慢慢的说:“我看到新闻了,安美已经启动收购CRIX制药子公司的计划,是不是?”
他将车子开出车库,漫不经心的答她:“我不清楚,可能是吧。”
夏绘溪想了想,又问他:“你为什么不进安美,去帮你伯父?”
他终于侧头看了她一眼,墨黑的眸子间似乎有些探寻,语气间无限耐心:“那天不是说了么?我的兴趣本就不在这里。”
纤细白皙的手指在身侧微微握紧,夏绘溪注视着窗外千篇一律的行人和景致,不再问什么了。
“彭老师,这些资料归在哪个文档里?”夏绘溪边打字边问彭泽,侧头一看,老头站在书架前,似乎正在对着一长套的书卷发呆,于是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声:“彭老师?”
彭泽回过神来,却答非所问的指了指那套书:“《资治通鉴》。”
夏绘溪其实一直有些好奇,这套书摆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和心理学没什么关系,也不见老头去翻翻,可是就是占据了最显眼的一排架子。
他微笑着说:“退休了也好。有时间看看这些书。”
“以前我读硕士那会儿,我的导师就对我说,趁着现在还是学生,好好读几本书。要不然,下次等你有机会静下心来读书的时候,估计就是退休之后了。”老人的语气微带喟叹,银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你看看,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啊。”
“资治通鉴?您爱看历史吗?以前没听你说起过。”
彭泽笑了笑:“历史?这个哪里是历史?中国这几千年下来,最最厉害的,不就是一个人心么?修养自己的,揣测别人的,全明明白白写在这书里了。这个比起西方的心理体系,可就厉害得多了。”
夏绘溪第一次听见老师这么说,也来了兴趣,点头说:“你这么说,好像也很有道理。”
“好比吧,我退休了,可是院里的人不管服不服气,总还是因为我这几分面子在,所以就不要求一个老头挪办公室了,把门口的牌子一拆就了事。这也算是人心。”
说起了这件事,夏绘溪就有些黯然。本来怎么说,以老师的情况,也不会这么早就退休。可是最近CRIX的丑闻越闹越大,南大的研究所里,气氛也是沉沉的。新药在媒体曝光之下被紧急叫停,卫生部下派调查组,而研究方必然要拿出态度来,于是彭泽引咎辞职,至于接下去还会不会有进一步的处罚,也是难说。
“彭老师,我一直想不明白,这药是在研发期的时候,一期临床的时候和对照组相比,报告上写着确实有些问题,当时不是已经指出了么?为什么到了二期临床,那些问题忽然全解决了而且通过了?是数据上出错了?”
“当时我们没考虑到一些食物和药之间的反应,病人用药后的恢复情况是心理组这边承担的,也是镇静的效果太好,所以很容易把隐患忽略了。临床的病理那边也没注意到这点……”他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如今也算木已成舟,没什么好抱怨的。”
“既然是试产,出了事故当然是要负责任的。可是……这个曝光的力度也太强了……”夏绘溪轻轻嘟囔了一句,“老师……”
老头却打断了她,微笑着说:“所以我说你啊,小夏,还是看不透。”
他指了指那套大部头的书:“都是人心啊。商场如战场,你想想,现在财经界最热门的话题是什么?”
夏绘溪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你是说安美?”
彭泽悠悠而笑,似是把一切头看透了:“并购的关键时期,对手怎么能不利用这样的新闻大做文章?一棍子打倒了,自己才大有优势嘛。”
从办公室出来,夏绘溪接到苏如昊的电话,她略有些心不在焉:“什么事?”
“我来接你,今晚一起吃个饭吧,我大伯也过来。”
夏绘溪“哦”了一声:“我在操场那边等你吧,已经下班了。”
感冒断断续续的直到前几天才好转起来,吃饭的事也就一直搁浅着,今天他忽然提起来,自己实在有些意外。
挂电话前,神差鬼使的,夏绘溪又问了一句:“你大伯……这几天不忙吗?”
即便隔了电话,也听得出他在微微而笑:“忙完了。”
依然是在上次的那家饭店,苏如昊牵着夏绘溪的手下车,走得比她略微快了一步。他穿着极正式的西服,身长玉立,走路时亦是风度优雅,握着自己的手有力而温暖,让她有些微的分神。
进门之前,夏绘溪想起了什么,用力的拉他一把:“你为什么不和你大伯一个姓?”
“我妈妈姓苏。”他简单的说,为她推开门,“到了。”
杜子文已经到了,手中捧了一盅碧螺春,慢慢的品着,一见他们,便露出微笑招呼道:“来了?”
夏绘溪有些不好意思:“大伯,真对不起,路上堵车了,您没等多久吧?”
“自己人,这么客气干什么?”杜子文呵呵笑着,又转头对苏如昊招呼,“坐下来说话。”
苏如昊亦拿起身前那杯新茶,却不急着喝,微笑着问:“您签完协议了?”
杜子文长长叹了口:“签完了。也算了了心事。”他摇摇头,“过了这几年,总算没白费功夫。”
苏如昊也沉默下来,最后淡淡的说:“那幢宅子,我一定要拿回来。”
夏绘溪也不吭声,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茶叶,似乎没在听两人的对话。
杜子文仿佛突然惊醒了,乐呵呵的拍了拍苏如昊的肩膀:“你看,吃饭的时候不要讲这些。”
苏如昊抱歉的对夏绘溪笑了笑,那丝凌厉倏然间消失了,表情温和:“是,让他们上菜吧。”
这顿饭不知道为什么,吃的有些拘谨。苏如昊不怎么说话,偶尔插一句,也是心不在焉,仿佛心里有着十分重要的事,难以释怀的样子。
夏绘溪倒是和杜子文有说有笑,聊的都是一些细细小小的琐事。
最后上了汤羹,杜子文站起来,又看了侄子一眼,目光中隐隐有着鼓励的意思,笑着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服务生正在替他们舀汤,苏如昊抬眼看了一眼,那人极为识趣的放下碗,亦轻轻出门了。
夏绘溪见他放下了筷子,神色间很是不豫的样子,心中微感好奇:“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他沉默了片刻,手轻轻的滑进了口袋,又懒懒的靠着椅背,抿了唇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他倏然抬起眼睛,似乎是想把她真真切切的看清楚。
夏绘溪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心底不安,只能转过了头不再理他。
然而片刻之后,苏如昊的唇边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十分温文,又有些璀璨。他站起来,靠着她的身边,自上而下的看着,目光闪烁着碎钻般的光泽,亮得像是最远处的星子,可是……分明又像近在身侧的,他掌心中的那枚闪耀的钻石。
          


四十四

仿佛是慢动作一样,他屈下身,单膝着地,从声音,到表情,无一处不是润着清雅的笑意。
夏绘溪只觉得头脑哄得一声,思绪一片空白。
因为半跪着,他们的视线平行,苏如昊带笑的眼神凝然注视着她,似乎在给她时间,让她反应过来,不至于呆滞如此。
可夏绘溪的反应,却只是手忙脚乱的去拉他起来:“你快起来,一会儿大伯回来了看到了……”
他拂开她的手,微笑着说:“我特意选在今天,家中有长辈在,才能让你放心嫁给我。”
她的手顿了顿,落在半空中。
而他缓缓的重复了一遍最后的三个字:“嫁给我,好不好?”
他的脸英俊而生动,目光清澈而充满了期待,鬓角清爽,鼻梁挺直,许是有着轻微的紧张,可更多的是坦然和自信。仿佛相信她会将自己的手伸给他,让他替她带上那枚戒指。
那个“好”字带着余音,似乎还在耳边环绕——夏绘溪怔怔的看着他,各种各样的想法接踵而来,却唯独忘记了回答。
他不催她,却无声的将她的手握住,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纤细的指节,浅浅的笑:“你再不答应,恐怕我真的要跪到大伯回来的时候了。”
夏绘溪的目光又渐渐的游移到了他的手心,银色的戒身,闪亮的钻面,简洁的款式……实在是巨大的诱惑,只要自己轻轻的点点头……
心底有个声音在让自己答应,可是另一个声音,却相伴而生。她仔细的聆听,才明白,那个声音是在说:你愿意嫁给这样一个人么?他爱你,全心全意的爱你……可他始终将自己的心藏在某个地方……你看不见,摸不到……一直是在迷雾之中……
她的目光从迷惘到清澈,声音终于慢慢的从形状姣好的唇间吐了出来,可是却不是预期中的那个“好”。
那句话发音奇特,带着小舌音,艰难,却又迟疑。
是俄语,听得出是在模仿,所以并不标准。
苏如昊温柔缱绻的神色在瞬间消失了。慌乱,或许还有尴尬和恐惧,在他的脸上一闪而逝。
修长的身影,眨眼间,变成了冰封万年的雕塑,僵直而坚硬,任谁也不能再让他移动上分毫。
“你告诉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微弱,手指无力的握成拳头,又渐渐的松开,“你告诉我……”
“你不愿意说么?”夏绘溪咬了咬唇,一个清晰的齿印落在下唇上,“别人告诉我,这句话是在说——‘拿了钱就快滚!’”
苏如昊的手还握着她的手,仿佛在刹那间,彼此的体温都在迅速的冷却和僵硬。
她闭了闭眼睛,将那句话说完:“你到底为了什么,才来南大,才来接近我?”
苏如昊的神情和她一样的怔忡,有些茫然的回望着眼前的女孩子,却发现所有的辩解都十分无力。
这个房间里,只剩下了让人不安的安静和沉默。
杜子文推门进来,苏如昊还半跪着,而夏绘溪的手放在他的肩上,彼此的脸庞都贴的很近——他乐呵呵的转过脸去,笑着说:“还没完呢?小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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