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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荒 作者:皂斗-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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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两束钻亮的光芒射过来,安乐赶紧往路中间靠近一些,猛力扬手招呼,可这一辆如同之前的任何一辆,没有一秒钟的迟缓便从他面前飞驰而过,只留下两团乌烟瘴气。
“哥哥……”安宁小声的叫,他真的走不动了。
安乐把他拉到路边一块约50cm宽的水泥墩背后,揽至身前席地而坐,当身体接触到平坦的地面时,他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累、比想象中的虚弱,整个人已经快到达能忍受的极限了,眼下,什么坚持什么信念什么意志什么什么他都不想思考,只想就这么坐着好好休息,最好能睡上一觉,醒来再烦恼。
出了那个处处受制于人的小天地,这里是更为自由的一片天,虽然这片天未知、也危险。安乐自我安慰着,低声对安宁道:“娃娃饿么?今晚可能要饿肚子了,你睡觉好么?”
“哥哥饿么?”安宁仰脸问,小嘴边有两朵笑花。
黑暗里,安乐看不见,听他声音只觉得他还好、没什么事,便到:“有点饿,不过没关系,等睡醒了咱们再去买吃的。”
“我有东西吃。”安宁藏了宝似的神秘声音轻快的说着,把书包摸过来,拉开外层,窸窸窣窣扯出一个塑料袋,从里面摸出两个小小的红豆夹芯小馒头,摸索到安乐的手,放一个在他手中。
“谁给你的?你放哪儿了?”安乐两口便把那小馒头解决掉了,体内的馋虫也引了上来,人饥饿的时候,哪管是白馒头还是山珍海味,能饱腹便是最好的。
“嗯……陆晓哥哥带我回家的时候在路边买的,他说那家的小馒头很好吃,买了一大袋要带回家跟你一起吃,大代理都是书,他就放在外层了。”
难怪我之前放东西的时候没见到。安乐低喃。
安宁又拿了两个出来后便把熟料带整个放他手中,安乐摸了摸,真是挺多的,孩子的书包都是方方正正的,装这么多的东西也不觉得突兀,说来,也真多亏了这书包……想着,又交代他:“娃娃,记得一定不能把书包丢下知道么,哥哥把很重要的东西放在你的书包里了。”
“知道!”安宁响亮回答。
两人吃掉一半馒头后又觉得渴得很,但实在找不出水,便只能忍着,安乐把书包连带孩子一起搂住,静默靠着护栏仰头望天,恼人的思绪再次纷至沓来:萧香没找着;一个多月后的高考注定与他擦肩而过,这个还好,毕竟他还没到十五岁,还有机会;明天他能带孩子去那儿,是不是找一处小镇落角,以他的能力插班进一所高中应该不难,问题是还有安宁,这笔费用他现在能支付但支撑不了多久,那么,想点办法先赚点钱吧,其他的事过阵子再想……
“哥哥。”安宁轻唤,听见安乐应了之后才又道:“今天下午上语文课时,李微睡着了,老师叫他起来读课文,他不会,被同学们笑,差点就要哭了。”
“喔——”安乐笑,“那你笑他没有?”
“没有,他是我同桌,他对我可好了,前天上算术课的时候我的橡皮不见了,他还送了一块新的给我。”顿了顿,又补充:“他书包里有很多漂亮的橡皮和铅笔,是他爸爸给他买的,他说等我的铅笔短了他就送我一支。”
又是一个被迫分开的朋友。安乐黯然,轻问:“你喜欢他么?”
“喜欢,做值日时总会帮我……哥哥,我们以后不能再回家了是么?”安宁小声问。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及原习礼那番话都让他明白,现在的他们是无家可归、无依无靠的,但是,只要还是和哥哥在一起,他不怕了。
“嗯,”安乐不打算瞒着他,了解眼下的形势对以后有好处,让他有心理准备,以不至于一发生什么情况就惊慌失措,“咱们可能要流浪几天,找一处地方落角,然后……再想想怎么赚钱生活。”
“我可以捡矿泉水瓶!”安宁扬声毛遂自荐,“我知道怎么做,很久以前我就会了。”
安宁心酸,拦紧轻抚她的小脑袋,强颜欢笑:“嗯,我知道娃娃最能干了,要是真要去捡矿泉水瓶,哥哥也跟你一起好不好?”
“好啊!”安宁乖巧伏在他胸前,闭上眼,嘴角露出一抹笑,手抓紧安乐的手,轻声安慰他:“哥哥别害怕,我会帮你的,一定不会让坏孩子打你抢你东西。”
声音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安乐仰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头顶上空时无边漫延的黑幕,星星稀稀落落点缀其上,偶尔一长一短的闪着微光,静谧又安然的俯视人间,这些群星中,可有一颗星是指导着我的生命通过这不可知的黑暗呢?娃娃,谢谢你在我身边让我觉得自己不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谢谢你陪我笑陪我哭;谢谢你稚气的安慰让我觉得心灵有所依靠;谢谢你佯装的坚强把这些日子攀缘在我心上的抑郁和阴霾趋散。
怀里的安宁已经睡着了,若有若无的轻微气息传入耳中,安乐僵硬的心变得柔软起来,明日之事不可知,今日何必多烦忧,徒劳。
早晨近六点,天方渐露鱼肚白,安乐半清醒的微张开眼,环眼四周,一片空寂,公路两旁五米开外全是大片稻田,此时田里都已插上了秧,绿融融一片,蜿蜒窄小的土黄田埂纵横交错其间,几根电线杆遥遥相隔着,黑长连绵的电线呈微笑的弧度嵌在这半绿半白的背景里,远处几座矮山林似罩了层薄雾似的呈现出灰绿,鼻间吸入的微凉空气中也渗入了绿意似的,一切都安静清明极了。
六点二十多分时,一缕阳光从山坳处缓缓漫出,像一个织着布的妇人,用一种已经被遗忘的古老语言,低低吟着古老的歌曲,万物听到了,懒洋洋伸了个懒腰,挺直了背脊呈现生气勃勃的气象。
安乐把安宁摇醒,两人都没再吃剩下的那些干巴的小馒头,拎起书包便继续往前走。
公路在眼前这片土地上盘绕,清晨的路上不见来往的车辆。七点多时,太阳光已经整个撒满大地,身后传来熟悉的汽车引擎低咆声,安乐顿足,远远便朝那辆大卡车招手,两三分钟,司机把车停下,探头疑惑的望了两人一眼,没等他开口,说了句“不好意思,不方便让你们搭便车”,又轰轰开走了。
安乐气恼得直跺脚,好不容易拦下了辆,可座位却是挤满的。
“哥哥,怎么办?我们继续走吧。”安宁平静道。
不走也没办吧,两人又行了约一小时,这其中经过三辆轿车、两辆货车、两辆农用车,没有一辆肯停留的。太阳光越发炙热了,安乐四下寻找可以避阴的东西,可连片树叶都难找,无奈下,只好把安宁书包里的大本的作业簿拿出来,搁在头顶上又继续走。
“……渴……”安宁嘴唇严重干涩,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他连半滴水都没喝过,走路又出了这么多汗,体内的水分已被蒸发干了。
“等等,我看看着附近有没有干净点的水沟。”
安乐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牵着他小心翼翼爬下了公路的小斜坡,扒开灌木丛寻找水源,没有,又在稻田边寻,总算见田边另开有一条引水的小沟道,很浅,但看着挺清澈,他蹲着拂开水面的灰尘,合掌掬了一把给直吞口水的安宁喝。
“还要,还要。”安宁两眼灼灼盯着他。
两人就这么解了渴,又坐在水沟旁吃了几个馒头,把最后剩下的几个用纸包起来,在拿空的的塑料袋装了满满一袋水,爬上公路又继续走。
基本需要解决后,心情也与愉快了不少,安宁蹦蹦跳跳的轻哼着歌儿:太阳出来啰喂,喜洋洋啰,挑起扁担啷啷扯啷扯,上山岗啰哎,手里拿起锣哎开山斧啰,不怕豺狼……诶呀,忘了。
安乐睨他无辜的笑盈盈的脸,忍俊不禁,抬眼望向阳光下的白煞煞反光的柏油路面,感受拂在赤裸皮肤上的灼热气息,再看看表上已经滑过是一点的时针,微微叹了一口气:这得走到何时才是个头呢?
前面几百米外事座小山坡,路面汇成一点消失在山背,安乐指着山坡道:“走到那座山,咱们就休息一下,好不好?”
“好!”
有了个看得见的目标,两人的脚步不禁加快,行了二十来分钟,到达山脚,喜悦的相视一笑,两张通红的脸上全是汗,狼狈不堪,但谁也管不了那么多,赶紧又快步转到山背,见一个十来户人家的小村落静静布在田野间,泥砖灰瓦与周边的大片绿苗相映;小径两旁还有几株挺拔的树,树旁有两三湾池塘,三五成群的鸭子浮上粼粼水面上,好一派清闲悠然的景象。
“哥哥,我们到那棵树下坐吧。”安宁扯他衣袖。
“好。”
树下长满蒲草,两人就地而坐,安乐放松身子倚向树干,阖上眼轻喘了一下,还带着隐伤的身体难受得很,却不能表现出来,怕小家伙担心。
“好多鸭子啊!”安宁兴致勃勃的观望,转头跟他说话,“有白的,还有黑的,它们不会沉下去么?”
“鸭子会浮水,上学期你不是学过《鹅,鹅,鹅》么,它也跟鹅一样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啊。”安乐轻笑着。大树底下真的好凉快,撑开的茂密枝叶完全阻隔了几步外的骄阳,保一方荫萌给需要的路人,比如他们。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不为五斗米向乡里小儿折腰的陶渊明经历仕隐起伏、析透权势后,带着“少无适俗运,性本爱丘山”的率真,挂冠回归平静的田园生活,闲时饮美酒赏菊花,与众乡亲同乐,不问世事,悠然度过余生。以前跟陆晓小六讨论起时,还颇不以为然,觉得这是仕途坎坷之后的一种自我安慰的无奈和颓丧,自欺欺人的成分居大半,但现在却渐能理解抛下功名利禄后的轻松与豁达。人这一生,算计得失、钻营功利,可到头来结算时,又真得了什么……
安乐思绪漫飞着,不知不觉就沉沉睡着了。
安宁定定看着他平静的睡颜,欢快的表情早已敛起,细眉微颦着,半晌,伸出小手轻碰了碰他酡红的脸颊,很烫,再贴上自己的脸试试,也很烫,轻吁了一气,横下身子,把小脑袋搁在他腿上,边在心里怨太阳太毒边陷入混沌中。
等安宁醒来时,日已偏西,天地间一片桔色,他抬眼望了望还在熟睡的安乐,起身摇他。
“唔……”,安乐溢出轻吟,眉头皱紧,头昏昏沉沉疼痛欲裂,身体也散了架似的使不出力,在安宁的手碰到他的手臂时,他心头一凛:完了,发烧了!这荒郊野外的可怎么办呢?也不知现在什么时候 ,还有安宁……
老天,求你不要这样待我……
“哥哥,你好烫啊,发烧了么?”安宁一脸担忧的抚摩他通红的脸颊,四下张望想寻个人影让他安心些,可除了他们外什么也没有,空荡清伶的让他恐惧不安:哥哥病了,怎么办呢?
“……嗯……”安乐想安慰他,可吐出来的只是模糊的呻吟,意识渐离渐远,他想抓住,却被拖得更远了。
“呜……哥哥……”
“……醒醒啊……快醒醒……”
娃娃,别哭了……
拾荒 act 56 :青云
安乐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了。第一眼摄入眼帘的是一床白棉蚊帐,身下是硬邦邦的木床和草席,他掀开蚊帐,发觉身处一间光线阴暗的房间,很小很简陋,水泥地面清砖墙面,除了床之外再没见其他家什,看样子应该是村里的某户人家……孩子呢?他惊惧的转望床里,见小家伙正缩成一团背贴着墙而睡,小脸上一片忧郁。
这孩子,昨天肯定是担心害怕急了,定是忍着不敢哭,独自跑来这村子里找人救哥哥,连睡着了也不敢放松。安乐轻抚他的脸,心疼不已。
安宁动了一下,迅速睁开眼,见醒着的是安乐时,眼泪哗地就猛淌下了,趴在他身上呜呜的哭。
“别哭了,没事了。”
安宁恍若未闻,兀自哭着发泄满心的不安和惊惧,待能平静下来时,已是十分钟过了,他低声道:“昨天哥哥怎么叫都不醒,我就跑到这儿来叫那位伯伯帮忙,他和叔叔一起去把哥哥背回来,又熬了药……”
“那位伯伯和叔叔有没有说什么?”安乐随口问,忽而想起——“书包呢?”
“在这儿。”安宁把书包从脚下扯过来,“我没丢下,一直背着,也没给他们拿走。”
“聪明。”安乐笑了笑,撑起尚虚软的身子,拉开书包翻见东西安在便放心了,拍拍他:“起来吧,哥哥没事了,怎么去谢谢伯伯叔叔。”
房门外是同样简陋的堂屋,一张灰旧的木桌靠墙摆在屋正中位置,桌上有个小彩电、一个红色塑料壶水壶、两只塑料被杯子和一些杂碎的小物件;屋中央有一张罩着红色的塑料罩子的方正的矮饭桌,桌边零散几张矮凳;堂屋外便是小院子,院里空荡荡,院墙是石块堆积而成的,几件泛黄的白汗衫搭在上面晒;靠屋檐的院角下有个鸡窝,一个六十来岁的老汉正在专心致志的蹲在鸡窝前,把米饭和糖谷搅拌一块喂鸡。
“伯伯。”安宁扬声叫。
“噢。”老汉望过来,黝黑干巴的脸笑成菊花样,“可醒啦,饿不?锅里有刚煮的粥,小菜在饭桌上,自己去盛着吃,吃完了再喝些药。”
这么一说,兄弟俩还真觉得饿了,在水井边漱口洗脸后便端坐桌前吃——现下是十点钟,应该是早饭。伯伯煮的粥很香,桌上没有肉菜,只有一盘酱黄瓜、一盘炒黄豆和炒四季豆,两人活似多年没吃饭般,稀里呼噜一下就喝了三碗粥,那盘四季豆也被吃得七七八八。
老汉走到门口,拉了张凳子坐在门槛上笑眯眯看着他俩,催到:“多吃点,家里别的没有,就这些东西多的是。”
又喝了一碗,真撑了,安宁抱着小肚子跑到院子里看鸡进食,安宁则端着暗绿色的药坐在门边,跟老汉闲聊:“伯伯您能告诉我这儿是什么地方么?哪个市?哪个县或哪个镇村?”
老汉从袋里掏出旱烟袋,挑了一些放在烟锅里,火柴一划拉点上,吧嗒吸了一口才道:“这里是平市,司务县之理镇旗鼓村。孩子,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想去哪里?为什么不坐车呢?”
原来离家已经那么远了啊!安乐感慨,轻描淡写解释:“家里出了点事,我和弟弟流落到此。伯伯,从这里到平市远么?”
“远喽,这是个山旮旯,得走四五分钟到镇上坐车到县里,再从县里搭五六个小时的车才到市里,我我好几年没去市里喽。”老汉眯着小眼睛遥望远山,似要穿过那层层屏障投到外面的天空。
“这儿没车去镇上么?”
“几乎没有,有时候班车会经过,但是一般不会停下来载人,都是走着或骑车去的,”老汉说着叹了一气,“我家里没有摩托车,只有一辆破单车,平时我儿子上街买肥料的时候要用。”
那就得走着去了,而且身上也只有七八十块钱,怎么也得撑到镇上。安乐思忖,又语带婉求道:“伯伯,今天晚上还能在您家里住一晚么,等明天我再好些了就离开。”
“没事,先养好伤病再说,家里多的是米饭,随你吃。”老汉玩笑道。
滴水之恩,将来若有机会,一定回报。安乐感激不尽。
傍晚老汉的儿子青云——聊天时老汉告知的——收工回家,见精神许多的安乐,笑呵呵道:“真行啊,年轻就是好,昨天还烧得不省人事,一晚过后就能起床了。”
“伯伯熬的草药很有效。”安乐笑答。
“那是,那些东西都是费老劲采来的,”青云大大咧咧的边洗手边说,“咱们这儿穷乡僻壤,生病不能指望医生,谁家里都备上一些穿心莲、青蒿等草药应急。前段时间我见家里没有了,想去采,我爸还说不用,说是我们皮厚肉粗的一年到头也没见有个伤风感冒,采回来放久了也是白扔掉。可我想呐,话是这么说,但万一有个意外怎么办,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痛苦还不得自己收着?所以那天没什么活我就去山坳里采了,你看,这不有用了么?”
“是啊,任何时候,能未雨绸缪对自己总没有坏处的。”安乐深有体会。
“诶哟,一看就知道是个读书人,说话都跟十四的月儿似的朦朦胧胧的。”青云咧嘴笑,一口白牙在古铜色皮肤下的映衬下尤其白得亮眼,跟牙膏广告里的处理过的的牙似的。
“青云哥,你看着挺年轻的,有二十了么?”
“他二十二岁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没个稳重样。”老汉插嘴,斜眼乜自己儿子,又气又怨道:“别人像他这么大,早已结婚生子了,有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可他呢,人家介绍了几个过来,不是嫌人家不会笑就是嫌人家太瘦,挑剔得活像自己多高贵、家境多富足似的,也不擦亮眼睛看看自己什么样,这一穷二白的的家底人家不肯嫌就已经是祖宗保佑了,还嫌!”
“老头子总喜欢唠叨这个。”青云听多了,不以为然的朝安乐眨眼笑。
“那你有出去工作过么?”
“我没读什么书,出去做苦力还不如安分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过日子,再说了,家里只留个老头子,我哪放得下心。”青云耸耸肩,无所谓的模样。
安乐心想,后面那个才是留住他的理由吧,这人很有孝心,父亲唠叨了他也不顶嘴,只当没听见;太阳太猛了会让父亲留在家里,自己顶着日头整日劳顿。朴实的父子俩,所以才会毫不犹豫的出手相救。
老汉微叹,神情却是欣慰的。
“诶,可是吃饭了吧,我饿死了。”青云突然囔囔。
“可以了,”老汉忙起身回屋,又招呼院里自己玩的安宁:“娃娃,快过来,吃饭了。”
席间,安乐安宁边吃边听父子俩聊田里的种种事,像稻子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除草除虫、什么时候播菜籽、什么时候浇黄豆玉米苗等,这些对于农家来说稀松平常的事却让兄弟俩听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问些稚气的问题,比如黄豆熟了要一颗一颗剥开么?父子俩哈哈大笑,告诉他们,豆子熟了要收割,晒干后用棒子打,豆子就咕噜噜全跑出来了。
安宁啧啧称奇,兴奋的直催促青云拿棒子给他看,幸得青云说东西收在阁楼他才罢休。
吃过饭后,青云洗了澡出来,说要带安乐两人出去走走,安乐道:“青云哥,能借你一身衣服穿着,我等下把这身洗洗,都快臭了。”
“行啊,你等等。”
青云回房翻了翻,出来时手上拿了两件白汗衫和短裤,嬉笑道:“让娃娃把这衣服当裤子穿吧,反正晚上了也没外人看见,没关系的。”
“……好。”
安乐带安宁一块去洗澡,出来站在亮光下后,三个大人都忍不住笑了。
安宁大窘,嘟起小嘴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小脑袋耷拉在膝盖上,看着还真像穿了一袭白裙的女娃娃。青云把他举起来坐在肩头上,他又是惊惧又是兴奋的抓紧他的头发尖叫,那声音听得安乐耳膜生疼,低斥了声,他便马上安静下来,眼睛眨呀眨,无辜极了。
老汉叹道:“有个孩子多好,这才像个家,热闹又人气,不像只有我们父子俩时,吃完饭后不是坐着发呆就是睡觉。”
青云朝安乐挤挤眼,安乐了然,虚应了声后便跟着他身后出门了。
三人享受着徐徐夜风慢悠悠在田间小道上漫步,闲闲的聊着天。青云很耐心的回答安宁的问题,告诉他刚才听到的声音是青蛙在叫,还有蛐蛐、蝗虫等这些虫子偶尔晚上也会低鸣;水洼里有蚂蝗、石螺;晚上螃蟹、虾会出来,很容易捕;路边那几颗树是皂荚树,这时候,皂荚开花了……
晚上,安乐就听着窗根的蛙叫声入睡了,并难得的睡了个很舒服很安稳的觉。
第二天一早七点多,兄弟俩起床换上自己风干了的衣服,吃过早饭后便跟老汉和青云道别。
“诶,本来想叫你俩多住两天,可你要赶时间就算了,”老汉微叹,真有点不舍得这两个孩子,进灶房拿出一个塑料袋子,递给安乐:“我给你们蒸了糯米包,带着路上吃,还装了两瓶茶水,这得走好几个时辰呢,没水可不行。”
“谢谢伯伯。”安乐朝他鞠了个躬。
老汉赶紧伸手扶她,局促道:“谢什么呢你这孩子,又不是什么贵重之前的东西,趁着日头还没烈,赶紧上路吧。”
安乐颔首,正欲走,一顶草帽扣在上头,身边的安宁头上也有一顶,身后传来青云的笑语:“戴着,自己编的,也不值什么钱,你病刚好,可别再中暑了。”
“谢……”
话还没说完,青云已是一脸受不了的表情,赶苍蝇似的赶人:“走吧,别耽搁了,有缘再见。”
“青云叔叔——”安宁突然抱住他一条腿,留恋的表情尽浮面上,“以后我还来看叔叔伯伯。”
“诶哟娃娃呀,叔叔真喜欢你!”青云附身笑嘻嘻捏了他一把,“走吧。”
安乐牵着安宁出门,走了几步又回头望了望,那父子俩正站在门前笑着目送他们,转身时,身后突然传来老汉苍老的声音:安乐啊,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忍一忍,眼睛一闭就跳过去了,啊!
安乐没回头,只重重点一点头,快步离去。
行了五个多小时,两人在中午一点多时到达小镇,本想在小食店里吃碗热面的 ,可才坐下便见一辆去县城的车驰过来,赶紧拎了书包就道路边拦车,摇晃了进一个小时才到县里,这时已经快三点了。
下车后,安乐立即向路人询问工行的位置,一路寻过去。
银行里的人不多,安乐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扁平的方形小铁盒,打开,里面有存折、房产证、户口本、安父安母的相片、继承遗产的相关法律证明等。这是见原习礼后,他回房拿的,那时并不知道会出现眼下这样糟糕的情况,只是想到这是这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且当时他身上不足百元现金,所以便想着带在身上以备急须,也幸好带出来了。
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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